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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梨花白 -【妻高一籌】《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18 PM     標題: 梨花白 -【妻高一籌】《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9-26 12:46 AM 編輯

【書名】:妻高一籌

【作者】:梨花白

【內容簡介】:

  穿越到一個被當作棋子嫁入豪門並且光速成為棄婦的女人身上,這運氣好像實在是不怎麼樣,尤其是這個棄婦還不得不養著兩個不被親爹待見的拖油瓶。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這種自生自滅,啊,不對,應該是自給自足,遠離內宅爭鬥的棄婦生活其實還是很悠然的,女主角對自己的穿越十萬分的滿意。

  但是,孩子他爹,你……你你你到底為什麼又要在五年後闖進來?還蹬鼻子上臉的步步進逼,特麼你有這個資格嗎?

  亂了……全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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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21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5 05:51 PM 編輯

第一章:初來貴地

    這世上是有穿越大神的。

    這是方楚瑜醒來後,一直盤旋在她腦海中的一句話,此時經過無數遍的反復,由這些字組成的長度大概已經可以繞地球轉上兩三圈了。

    “奶奶,你說句話,你倒是說句話啊,嗚嗚嗚,你別嚇奴婢,奴婢知道你委屈,可是……可是奶奶你也不能尋死啊……”

    身邊疑似丫鬟的女孩顯然比她還有耐性,這半天她說的話的長度,方楚瑜估計繞地球十圈八圈是絕不成問題的。

    消化完腦子裡殘留的那些記憶,她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別嚎了,這不是沒死成呢嗎?”方楚瑜坐起身,大概是那個靈魂主動退讓,並且還留下了記憶的關係,穿越後的靈魂和這具屍體的契合度超出她預料的好,她覺得現在就是讓自己做出瑜伽裡最高難的動作也絕對沒問題。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傅秋寧,再也不是方楚瑜了。”

    她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咕噥了一句,看到小丫鬟明顯是飽受驚嚇的眼神,方楚瑜,不,是傅秋寧,她莞爾一笑:“怎麼?說是不想我死,如今我活過來了,你倒楞成這樣子。莫不是之前的嚎啕大哭都是做樣子給人看的嗎?”

    話一出口,傅秋寧就嚇了一跳,或許是吸收了這具身體生前主人所有記憶的關係,讓她剛開口說話,便是一股濃濃的白話味兒。驚愕過後便是欣喜,這倒讓她省事不少,天知道她並不十分喜歡《紅樓夢》。

    “不……不是……”

    小丫鬟雨階連忙擦乾了眼淚,咧開嘴露出一個笑容:“奶奶,你……你想吃什麼?奴婢去給你做好不好?”

    “肚子還真有些餓了,做碗麵條來吃吧。”傅秋寧點點頭,看見雨階歡喜跑出去的身影,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

    大致在腦子裡把傅秋寧十七年的生命歷程梳理了一下,她發現只有三個詞能形容這女人:懦弱,自卑,有才華。其實用不著三個詞,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一個詞來形容已經足夠,那就是“窩囊”。也可以勉強說悲慘了,但是這種性格,加上她賤妾所生的身份,悲慘的命運簡直就等於是註定的吧。

    環顧房間,寬敞倒是十分寬敞,只不過各樣物事十分簡陋,博古架上幾乎空空如也。如果不是繼承了原先那個傅秋寧的記憶,她一定會以為自己的身份是個通房丫頭,最高貴也不過是個小妾而已。

    然而事實上,這傅秋寧雖是鎮江王府世子的庶女,卻是明媒正娶的金鑲侯府小侯爺的正妻。

    沒錯,是正妻。只不過,也照樣是政治鬥爭下的犧牲品。

    根據繼承來的記憶,這傅秋甯和母親在府中從小就受盡欺淩,三歲就離開王府被發配到莊子上。稍微大一點後,偶然被鎮江王世子,也就是她那個沒良心的老爹發現她天資不錯,這才派了個女先生對她進行培養,一直到需要用到庶女嫁給金鑲侯府的時候,她才被接進王府中生活了幾個月。

    要說起來,這金鑲侯府也不是個等閒人家,雖然金鑲老侯爺不到五十便仙逝了,所幸留下的兩個兒子倒還爭氣。

    大兒子金玉繼承了世襲侯爺的爵位,又和兄弟金石都各自有官職在身,金玉唯一的一個女兒,還下嫁給榮親王為填房,榮親王是當今聖上的第六子,為人風趣仁厚,深得皇上歡心,也是儲君之位的熱門人選。這金雁秋倒也爭氣,嫁過去第二年,便為榮親王誕下一子,甚得榮親王歡心,去年奏請宗人府封了王妃,連帶著金鑲侯府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起來。

    論理,即便是鎮江王府,也萬萬沒有將庶女嫁給小侯爺為正妻的道理。可壞就壞在榮親王之前仰仗皇上寵愛,行事未免張揚了些,終於觸怒龍顏,被訓斥了一頓,險些擼了親王的頭銜,還責令他在家禁足一年思過。因此榮親王如今在朝中的聲望一落千丈,原本就和他不相上下,為爭儲而暗暗較勁的弘親王卻是聖眷正隆,地位如烈火烹油般直往上躥,以至於許多原本支持榮親王的臣子王公都見風轉舵,轉而支持弘親王去了。

    別人能見風轉舵,金鑲侯府可是萬萬不能。也因此,榮親王在韜光養晦這段時間內,金鑲侯府也是夾著尾巴做人,暗暗受了不少排擠欺負。

    這本來和傅秋寧也沒什麼關係,但壞就壞在那弘親王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想著趁這機會痛打落水狗。榮親王閉門思過,他沒辦法去招惹,金鑲侯府就做了替死鬼,這一年算是倒了大黴,甚至連小侯爺金鳳舉到了適婚年齡,本該迎娶他的表妹成婚,結果都被迫娶了鎮江王府世子的一個庶女。

    這簡直就像是當眾扇了金鑲侯爺一個耳光一般,自己的二兒子乃是少年才俊,連皇上都曾誇他文采風流玉樹臨風,京城無人能出其右。還欽賜他被稱呼“小侯爺”的權力,這意思就是,將來的金鑲侯之位必定是他的了,若非皇上這種暗示,這侯位是一定要世襲給長子金鵬展的。

    就是這樣一個讓全府上下都驕傲不已的小侯爺,如今卻因形勢所迫,而不得不忍氣吞聲娶了那鎮江王府的一個下賤庶女為妻。這口惡氣候府眾人如何能吞得下去?金鑲侯爺在床上一病就是幾個月,好不容易才撿了一條命回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可以想像整個金鑲侯府對待傅秋寧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態度了。何況那小侯爺金鳳舉原本要娶的魯國公之孫女乃是他的表妹,兩人從小就是青梅竹馬,直到十歲才分開。如今被配做一對,真正是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忽然之間,就被一個容貌尋常的下賤女人給奪了正妻之位,他能甘心嗎?

    也所以,雖然金鑲侯府礙於形勢,不得不讓金鳳舉娶了一個庶女為正妻,然而憤怒之下,卻讓金鳳舉的表妹,也就是魯國公的孫女江婉瑩成為了平妻。除此之外,還納了江婉瑩的兩個陪嫁丫頭為妾,另娶了兩個四品京官的嫡出女兒為姨娘,其他幾個通房丫頭自不必提,為的就是安撫憤怒的金鳳舉,同時給傅秋甯這個正妻一點顏色瞧瞧。

    想也知道,那弘親王和鎮江王不過是要羞辱打壓金鑲侯府,哪裡會去在乎一個賤妾所生的庶女的死活?這漂漂亮亮的巴掌落下去之後,傅秋寧的命運就不是他們所關心的了。不然的話,如果逼人太甚,還想著讓傅秋甯在侯府裡當家作主,那金鑲侯府一旦忍不下這口氣,狗急跳牆反戈一擊,他們也要落人口實。所以,傅秋寧這個可憐的女人就這樣成為了政治鬥爭下的犧牲品。

    長歎了口氣,傅秋寧揉了揉額頭:嫁進這侯府將近一年了,住在最偏遠的晚風軒,前幾個月的定例沒有不被克扣的時候,到後來竟是連克扣的都見不著了。新婚之夜金鳳舉喝的爛醉如泥,她悉心在旁照顧了一夜,天亮了,卻只得到丈夫冷冷的一句話:“等著吧,我將來必定要休了你。”之後那人人交口稱讚的小侯爺就拂袖而去。

    便是在這樣淒慘的境地中,傅秋寧艱難的過了十個月雖為正妻卻形同棄婦的生活。她自小就受欺負,都習慣了,因此雖然委屈萬分,倒也沒有尋死的念頭。直到昨兒江氏,也就是金鳳舉的平妻表妹身邊的一個小丫鬟來說了一件事,這才讓傅秋寧忍無可忍,哭了一夜,今天上午就上了吊。幸虧雨階救的及時,不過其實也不算及時了,這具身體雖然還活著,但裡面的靈魂卻早已經換上了別人。

    其實讓這身體原主人上吊的原因在現在這個傅秋寧來看,只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

    金鳳舉這個人,雖然是京城有名的風流才子美男,但他家風嚴謹,為人卻還是潔身自好的。只是在娶妻之前,有一次酒醉後誤入後院洗衣房,不知是著了暗算還是怎的,竟和裡面一個粗鄙的洗衣寡婦翻覆了一場雲雨。結果令其珠胎暗結,十個月後剩下一對雙胞胎兒女。

    這件事闔府上下都知道,卻是誰也不提。金鳳舉向來自負文采風流,哪裡肯接受自己與一個粗鄙寡婦歡愛還讓她生下孩子的事情?即使酒醉了也不可能接受啊。也是那寡婦貪心,本指望著母憑子貴,誰知孩子生了出來後,她和一雙兒女便被軟禁在後院大老遠的一間倉庫內。一直到金鳳舉娶親,正妻平妻姨娘小妾都有了,也沒給她個名分。這寡婦心中有氣,每日裡拿一對兒女出氣,金家卻也不聞不問,直到如今寡婦病死,這對兒女沒了依靠,金鳳舉厭惡他們之極,但這又確實是他的骨肉,正沒辦法安排的時候,江婉瑩就給他出了個主意,讓傅秋甯以正妻的身份,撫養這一雙兒女。此舉雖然便宜了這對小孩兒,讓他們有了個名分,但是金府上下誰都清楚傅秋寧就是一個秋後的螞蚱,三五年內是必然要被休掉的,因此大家也沒有嫉妒之心,反而都抱著幸災樂禍的心理附和江婉瑩的主意,金鳳舉也覺得這樣很好,等到休了傅秋寧後,這兩個孩子也長大了,隨便放到哪個莊子裡養著就是,也可眼不見心不煩。

    消息傳來,原本就心內鬱結的傅秋寧哪裡還忍得下這口氣?她成婚十個月,仍是處子之身,吃穿用度拮據無比,沒良心的丈夫竟然又要送一雙兒女過來,還是兩個下賤無比的孩子,這把她置於何地?這種明目張膽的放肆羞辱,又叫她如何忍得下去?但她生性懦弱,受此侮辱也不敢去吵鬧,只好在哭了一夜之後,尋了根白綾上吊,想著一死百了,也強過在這侯府裡過生不如死的日子。

    傅秋寧的前世工作就是教孩子唱戲曲的老師,她很喜歡小孩子。所以真心無法理解那個傅秋寧的想法。暗道你被發落在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那兩個孩子又不大,也是從小兒在苦水裡長到如今的,你好好對他們,豈不也是給自己尋點活計樂趣嗎?怎麼還一氣之下就死了呢?

    她無法理解真正傅秋寧的想法,不過有一件事倒是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是:這小侯爺金鳳舉是個巨渣無比的男人,這一整座金鑲侯府裡,基本上都是些大大小小的渣渣。當然,環境如此,她也是無可奈何的,想想自己以前住的鎮江王府,不也是一個由渣渣們組成的世界嗎?凡是不渣的,都是軟弱可欺之輩。而一旦這些弱者一朝得寵,大概就要渣的比誰都厲害了。

    紛亂的思緒被麵條香氣給拉回來。傅秋寧坐起身,看見雨階端著兩碗麵條出來,不由得食指大動,想著這身體大概是從昨天得到消息後就沒吃過飯,這會子餓的厲害。於是捧過碗,剛想如秋風掃落葉一樣的對待這碗麵條,結果一眼看到雨階捧著碗坐在小馬紮上吃的慢條斯理,於是只好訕訕的收回那本來挑了一大筷子的麵條,改成細嚼慢嚥。

    不論如何,自己已經穿到了這個對女人來說宛如活地獄一般的年代,要想在這裡好好的,平靜的生存下來,一直到七老八十壽終正寢,除了必須奉行“低調做人處事”的準則之外,她必須還要遵守這時代的所有規矩,決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得知,這身體裡的主人已經換了靈魂。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23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5 05:52 PM 編輯

第二章:鋒芒

    吃完麵條,雨階手腳麻利的將東西收拾下去,傅秋寧看著地上的小馬紮,心裡直歎氣,暗道傅秋甯啊傅秋寧,你身邊就這麼一個貼心人,竟然還有心思搞階級主義對待,你就讓她和你在一個桌子上用飯能怎麼著?如今害的我也不敢貿然叫她上桌,這一個人吃飯,真是太沒意思了,唉!你這個讓封建社會折磨的變了形的可憐女人啊,但願這一次你能投胎到我那個時代,痛痛快快做一回真正幸福自由的女人。

    吃完飯,午後的陽光暖暖照進來,讓傅秋寧只覺得昏昏欲睡,此時正是開春,楊柳發了芽,桃樹杏樹上全是花骨朵,春風柔和,也不似北風那樣寒冷凜冽了。傅秋寧躺在床上,沉入黑暗中的最後一個想法是:嘿,我穿越的還挺是時候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傅秋寧被一陣低低說話的聲音吵醒,迷迷糊糊起身向外一看,只見門口影影綽綽的立著幾個影子。雨階站在門內,張開雙臂將另幾個人擋在門外。傅秋寧只聽她怒氣衝衝的低聲道:“你不信?你不信自己去看看,奶奶脖子上的勒痕還沒消去呢。我們奶奶這幾個月已經受盡了委屈,如今又把這兩個下流東西送過來,什麼意思?憑什麼要我們奶奶管?素日裡你們克扣的還不夠麼?如今更是連一個子兒都看不見了,又添了這兩張嘴,是想活活餓死我們吧?那好啊,我和奶奶這就回娘家去,平時治不了你們,這一回讓王爺好好給咱們評評理,問一問你們,都是做了什麼?把奶奶逼到了懸樑自盡的地步。”

    雨階的嘴皮子竟然很是厲害,也許是讓傅秋寧的自盡激起了火氣。一番話說得就連門外丫鬟也是啞口無言。傅秋寧走下床去向外仔細看了看,發現站在前面的那個秀麗丫鬟滿臉烏雲,幾次張口欲言,卻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想想也是,不管怎麼說,傅秋寧是真的懸樑了。要出了人命,那弘親王府哪裡肯放過這個打壓榮親王勢力的機會。一本奏上去,只怕金鑲侯府也要受牽累,這其中的道道,就連她一個小丫鬟都清楚,哪裡還敢輕舉妄動。

    再看看這小丫鬟身後,是另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一手牽著一個小孩,明明剛開春兒,兩個孩子身上的衣裳卻單薄的可憐,都低著頭,過一會兒吸一下鼻子,把鼻涕蟲吸進去,頭髮和身上都是髒兮兮的。傅秋寧暗歎道:難怪兩個孩子不招人喜歡,別說他們身份低賤,就是這個模樣,在這侯府裡,又哪可能入得了別人的眼呢?

    她原本是想著這事兒順其自然,若是真因為自己懸樑自盡而讓金鳳舉收回成命,那她也不是非要收養兩個孩子不可。然而此時見了那主僕三人的落魄模樣,卻不由的動了惻隱之心,正要開口,就見那秀麗的丫鬟一跺腳,恨恨道:“好啊,連一個奴才秧子也敢和我這麼說話,等著我稟明奶奶,看怎麼治你。”

    說完沒好氣的回頭,伸手就推了那婦人身邊的女孩兒一下,厲聲道:“滾回去吧,看來這府裡是沒有你們這些下賤胚子的容身之地了,只有回明爺,送到莊子上去。”說完轉身就走,兩個孩子低低的啜泣著,卻是不敢大聲哭出來。

    “罷了,雨階,留下他們吧。”

    傅秋寧忽然出口,雨階一回頭,急忙奔過來道:“奶奶,你怎麼起來了?也不說多歇歇。沒事兒,夏月姑娘已經要領他們走了,不管如何,他們和咱們也沒有關係……”

    傅秋寧靠在門邊上,看見那小丫鬟停了步子,重新回過頭來,她便淡淡道:“把他們留下,你走吧。”

    夏月先是一愣,接著臉上便現出得意的笑容,撇嘴道:“早這麼說不就得了?還以為自己在鎮江王府是個什麼有臉面的呢?說的那樣嚇人,如今演了這麼一齣戲,還不是要乖乖把這兩個下流坯子留下。”說完用手一推那女孩兒,斥責道:“去吧,奶奶好心,收留了你們,以後多幹點活兒,不然被人打罵了也是活該。”

    “你適才說什麼?說我是演戲?也好,我這就和你去你們奶奶面前,咱們等小侯爺回來,看看我可是不是在演戲,若是小侯爺分辨出來,就回一趟鎮江王府也沒什麼,我反正是個沒臉面的,豁出去鬧一場子,即便自己死了,小侯爺身邊那幾個狐媚子倒也未必好過,你說如何?”

    傅秋甯看著夏月,那淡淡的視線落在她臉上,配著似笑非笑的笑容,不知怎的就讓夏月打了個寒顫。她當然不敢真由著傅秋寧去鬧,因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好半晌才咬一咬牙,蹲下行了個萬福,沉聲道:“是婢子失言了,奶奶莫怪。”言罷又怨毒的看了傅秋寧一眼,才匆匆轉身而去。

    “這種狐假虎威的小人,與她們鬥嘴,原本失了身份。只是我看不過她對兩個孩子也如此狠心。”傅秋寧轉向雨階,歎口氣道:“我原本不想要他們,只不過如今看見了,又不自禁就想起自己小時候,唉!也難為他們攤上這麼一個可憐的命,罷了,雨階,領他們進來吧。”

    雨階是傅秋甯臨出嫁時才被安排在她身邊服侍的丫鬟,原本那鎮江王世子就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是極沒有本事的,雖然擅琴棋書畫,讓她勾引男人奪得寵愛卻是半點不能。也因此,他才把傅秋寧給送了過來,剩下那些有本事的女兒,自然是要送去別的王公貴族府中勾心鬥角奪權謀勢好發展家族勢力的。所以當日給她安排的丫鬟就是臨時買來的一個,也不存在什麼監視或者出謀劃策之職。倒叫傅秋寧白白撿了一個忠心的好丫鬟。

    也因此,雨階其實並不瞭解這位主子的性情,十個月來看慣了她的忍氣吞聲,還只道她性情如此。誰知今日輕輕巧巧一句話,竟然就讓那江氏身邊平日眼高於頂的丫鬟低頭認錯。這不由得讓雨階驚訝極了,還以為自家奶奶受此大辱,死後重生,把原本性子中的那點剛強都激了出來,日後再不會這樣受氣下去。

    因不怎麼甘願的將三人引了進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2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9 09:18 PM 編輯

第三章:養子(一)

傅秋寧坐在椅子上,就見那兩個小孩兒不等他們的僕人吩咐,便趴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異口同聲道:“奴才給奶奶請安。”

    傅秋寧的眼淚一瞬間就流了下來,連忙起身扶起那兩個孩子,見他們面容清秀,只是有些髒汙,眼睛裡俱都是怯怕神色。她抬頭對雨階哽咽著道:“這兩個孩子的境地,竟比我當初還不如。什麼小侯爺,虎毒尚且不食子,狼也知道護崽子,他卻任由自己的骨肉受這般折磨,這樣的男人,看上他的女人真真都瞎了一雙眼睛。”

    “奶奶,可不敢這麼說。”那三十多歲的美貌婦人忙跪了下來,驚惶的搖手阻止傅秋寧,又頻頻向門外看了幾眼,輕聲道:“小侯爺若聽見這話,奶奶定要吃苦頭的,日後千萬別這樣說了。”

    傅秋寧氣的咬牙,卻也知道這個中深淺,只好憤憤道:“罷了罷了,不說就不說。”因扶了兩個孩子起來,從懷中掏出帕子給他們擦著小臉,那美貌婦人站起身訕訕笑道:“原本早上洗過臉的,因為被叫去倉庫做活,兩個孩子跟著,就……也沾染了一身灰塵。回來後奴婢說洗個澡,偏夏月姑娘來了,說奴婢慣會婆婆媽媽的,不由分說,就……就拉來了奶奶面前,這……委實讓奶奶看著不像話……”

    傅秋寧皺了皺眉,淡淡道:“去倉庫做活?拉上兩個孩子做什麼?是了,你叫什麼名字?這兩個孩子又叫什麼名字?且說來給我聽聽。”

    “奴婢賤名巧玉,人都喚我作玉娘。兩個孩子卻是沒有名字,小侯爺素日也不見他們的面兒,他們的娘親和奴婢都是沒知識的,哪裡還會起名字?”玉娘羞窘陪著笑,頓了頓又道:“奶奶有所不知,這兩個孩子從小兒不得爹娘歡心,莫要說小侯爺,便是他們的娘親,之前……之前也是非打即罵的,連帶著這府裡沒一個孩子不欺負他們。就在上個月,奴婢也是去倉庫做活,回來看見丫頭被扔進院裡的水缸,若非奴婢回來的及時,這孩子一條命就沒了……”一邊說著,就忍不住落淚哽咽起來。那男孩兒和女孩兒也抹著眼淚,卻是不敢哭出聲。

    這悲慘的遭遇就連雨階也愣住了,喃喃道:“這……這真是怎麼說的?這哪裡是什麼少爺小姐?便是連一個狗崽子,也不至於這麼作踐啊。”一邊說,便上前抓著男孩兒的胳膊要給他擦眼淚,卻聽他痛呼一聲,雨階連忙擄起他寬大單薄的袖子,只見一條瘦如柴棍的胳膊上,竟全部是紅腫淤青,以及一些陳年的舊傷痕。

    饒是雨階心腸硬,這個時候兒也不禁掉了眼淚,看著傅秋寧道:“奶奶,真想不到,他們竟如此可憐。你看看這胳膊……”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只是舉著那男孩兒瘦弱的胳膊給傅秋寧看。

    “這哪裡是什麼侯府?分明是吃人的魔窟啊。”傅秋寧搖頭歎氣,對雨階道:“咱們這裡可有沒有療傷的藥膏什麼的?只看這胳膊,便知身上的傷也不會少了……”不等說完,就聽那男孩兒怯怯道:“向來都是如此,奶奶……奶奶不必掛懷,若是……若是不喜歡看這些傷,日後只要不挨打,也就……沒有了。”一邊說著,便垂下頭去。

    傅秋寧一愣,看著那男孩兒,忽然對玉娘道:“這孩子多大了?”在她記憶中,這兩個孩子應該只有三歲左右的年紀,但是這哪裡是一個三歲小孩兒能夠說出來的話?不但思路流暢,還文質彬彬,最令人驚訝的是這份聰明伶俐,表面上他是為自己著想,說自己不喜歡看這些傷,其實是為了日後不挨打做了個鋪墊,這是一個三歲孩子能夠具備的機心嗎?

    “回奶奶的話,丫頭和小子都是三歲的年紀,他們同一天生的,再過兩個月,就是兩人三周歲的生日了。”玉娘陪笑著回答。讓傅秋寧更是大吃了一驚,怎麼也沒想到這兩個孩子竟然還不滿三周歲。心中稱奇的同時,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輕聲笑著安慰道:“不用怕,在這裡,日子過得也艱苦,我是個什麼情況,你們倆日後就明白了,不過是頂著個奶奶的頭銜,事實上過得也不會比你們娘親好到哪裡去。然而有一條,我卻是可以保證的,就是在我這裡,你們再不用挨打,也不會有人再來欺負你們。這裡是個誰都不願意來的冷僻地方,就是難為你們日後要孤獨寂寞些了。”

    “咱們不怕孤獨寂寞。”大概是傅秋寧說的和氣,那小女孩兒竟也抬起頭來,奶聲奶氣的說了一句。

    傅秋寧看著這兩個髒亂不堪卻是聰明伶俐的孩子,真是打從心眼裡喜歡。連連點頭道:“好好好,你們願意在這裡,日後咱們幾個說話兒,不和府裡那些壞人往來,想必也不至孤獨寂寞的狠了。嗯,你們到現在還沒有個名字,既然小侯爺也不把你們當做兒女來看,想來指望他給名字是萬萬不能的。不如我來給你們起一個。”說完站起身,在地上慢慢踱了兩步,看著男孩兒沉靜站著的背影,忽然就想起那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她斷定這孩子只要悉心教導,日後必定一鳴驚人一飛沖天,只是若叫做藏鋒,未免太直白了,因此便笑道,不如男孩兒就叫做金藏鋒吧,鋒藏於鞘,沉靜平和,一朝鋒芒畢露,必當一鳴驚人。”

    言罷又看向女孩兒,卻不自禁想起了“金屋藏嬌”的典故,輕聲笑道:“這個姓兒倒好,現成的典,不用豈不是可惜了?女孩兒便叫藏嬌。金屋藏嬌,但願我的嬌兒將來能得萬千寵愛,貴不可言。”

    不等兩個孩子說話,玉娘便在旁邊念道:“藏鋒,藏嬌,這兩個名字真是好。”雖然傅秋寧說過叫做金藏鋒和金藏嬌,但是玉娘心裡很清楚,這兩個孩子一日不能記到族譜裡,就一日不能姓金,免得玷污了這個高貴的姓氏。即便如此,兩個孩子有了名字,她也覺心滿意足了。

    “以後小名兒就叫鋒兒和嬌兒吧。”傅秋寧微笑說完,就看了一眼雨階道:“你帶他們去洗個澡,玉娘也去吧,找出兩身乾淨衣裳給他們換了。”說完,玉娘和雨階連忙答應著,伸手拉著兩個孩子去後面廚房燒水洗澡了。



第四章:養子(二)

    這晚風軒很大,但是卻破落的很。由記憶中知道,這之前是老侯爺一個寵妾的住所,因為那寵妾好清靜,老侯爺才費盡心思為她在這裡打造了一處豪華庭院,就是這晚風軒。結果後來發現這寵妾偷人,於是命人在院子裡打了三十杖,還剩一口氣兒的時候給沉了塘。從此後這裡便敗落下來,空餘了諾大的前院後院和十幾所房屋,卻是再沒人來打掃過,直到傅秋甯入了金府。

    兩個孩子很快洗了澡出來,都換了乾淨衣裳,仍然是十分單薄的,補丁摞著補丁。雨階趁著玉娘帶兩個孩子去挑房間時,在一旁心酸道:“奶奶真真是沒看見,兩個孩子身上的傷縱橫交錯的,看著就讓人心疼,也不知道他們那娘的心腸是不是鐵做的,竟然下得了這個狠手。這幸虧她死了,不然的話,死的便是這兩個孩子,哪裡禁得住那樣打呢?”

    傅秋寧微笑道:“喲,這會子心疼的擦眼抹淚,忘了先前說什麼了?我可還記得清楚呢,當著夏月的面兒,你就說這是兩個下流東西……”不等說完,就見雨階跺腳道:”奶奶竟聽了去,奴婢……奴婢也是不知道他們這麼可憐,只當是那些不要臉的故意派了他們過來羞辱您的,才……才那樣說。如今知道了,便是他們要再接走,奴婢都不讓了呢。”

    傅秋寧呵呵笑道:“喲,這麼說,我們雨階可還是俠肝義膽了……”話音未落,雨階已經讓她打趣的滿臉通紅,跺腳道:“奶奶,我不和您說了,就知道打趣奴婢。”說完卻聽傅秋寧笑道:“虧你還想著是奴婢,一著急起來,滿口裡便是你的我的,罷罷罷,如今都是個什麼境況了?你若不習慣稱奴婢,便自稱我,有什麼?左右不過這幾個人,親熱些才好,這話你也告訴玉娘一聲。”

    卻見雨階正容道:“那可不行,咱們雖然是在這老鼠都不肯光顧的地方兒,但該守的禮數可還是要守著,也讓那起拿鼻孔看人的傢夥們知道知道,咱們這裡也是講禮數的,不給他們侯爺府丟人,平日裡一時漏了嘴,奶奶不責罰便是寬仁,可萬萬不能落下這樣的規矩。”話音剛落,就見玉娘領著兩個孩子走了進來,言說想住在傅秋寧隔壁挨著的這個房間內,保證安靜,不會吵到她。

    傅秋寧笑道:“正是該這樣,我的意思也是讓你們住在這裡,隔得近,方便說話。不然統共就這幾個人,倒住的一頭東一頭西,顯不出親熱來了。”因又聽兩個孩子說什麼“多謝奶奶”,她心中十分彆扭,便和藹道:”既是把你們送在我名下養著,便不要奶奶奶奶的叫了,都叫我娘吧。”

    她再也沒想到,自己這不過是平常之極的要求,卻讓兩個孩子頃刻間淚下如雨,沒命的撲過來抱住她的腿,跪著哭喊著叫娘。只把傅秋寧嚇了一大跳,忙都扶起來,又問玉娘道:“這是怎麼了?莫非是想起他們自己的娘親了?”

    玉娘臉上露出尷尬神色,湊近了傅秋寧身邊小聲道:“奶奶有所不知,那謝氏三年前與酒醉的小侯爺春風一度珠胎暗結,就此便打著母憑子貴的主意。誰知一直到把兩個孩子生下來,小侯爺連看也不多看她一眼。她心中恨極,把對小侯爺的氣全都撒到了兩個孩子的身上,還不許孩子們叫她娘,只許叫她奶奶,自己暗地裡借由這稱呼做做白日夢罷了。”

    傅秋寧氣的渾身顫抖,一隻手握成拳頭在桌上不住捶著,恨恨道:“當娘的狠心至此,真是聞所未聞,聞所未聞!雨階說得對,她幸虧是死了,不然這兩個孩子在她手裡,遲早逃不過一死。她的良知早就讓貪婪給蒙蔽了,心理都已經變態,這樣的人,註定是要下地獄的。”

    玉娘也不懂什麼叫心理變態,站在旁邊不敢出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傅秋甯長長舒出一口氣,輕聲道:“罷了,你先帶孩子們下去,我看他們兩個都有黑眼圈了,想是許多日子沒睡好吧?小孩子能有什麼心事?還不是給累的?你且帶他們下去睡個午覺。”

    玉娘答應著下去了。傅秋寧在屋裡坐了半晌,忽然起身道:“雨階,我心裡悶得慌,且和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雨階答應了一聲,上來要扶著她,卻被她甩脫,聽她笑道:“扶什麼?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若說擺著奶奶的款兒,就更不必。我死了一次,算是明白了,這人啊,不能自輕自賤,卻也不能狂妄自大,我以前都是因為老想著自己是奶奶的身份,所以這種種不平事就怎麼也咽不下去。如今活回來了,才明白那些都是虛的,能好好兒活著,比什麼都強。我有奶奶的身份,卻沒奶奶的命,認了也就罷了,何苦還老做著什麼奶奶夢?你看那謝氏,做夢做的連一雙兒女都成了仇人,可見這種妄想是害人不淺的。”

    “奶奶……”雨階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喃喃道:“那是小侯爺不知道您的好,不然……不然怎也不會這樣對您的。”

    傅秋寧哂笑一聲,嘴上不語心中卻道:我的好?我好在哪裡?這個時代對於女人是最以貌取人的,我雖不似無鹽夜叉,然而這容貌也就是勉強稱得上一個秀麗罷了,想來這要是有個什麼家宴小集之類的,我就屬於上不得檯面的那種。若說才華,倒是真有的。可是那琴棋書畫還能當飯吃不成?倒是該把女紅撿起來,如今這身體裡有舊日記憶,又是她原先的身體,應該繡花做衣服是不成問題吧?就更不用說兩家還是世仇,更是兩個對立的政治集團,若說我能在這府裡出頭,怕是還不如讓太陽打從西邊出來容易些。更何況金小侯爺那個渣,白給我我都不稀罕要,現在他能不來我面前給我添堵,正遂了我的意呢。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27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37 PM 編輯

第五章:開始新生活

因一邊想著,便對雨階道:“我要告訴你一句話,切切記住。在這府里,咱們只求平安,其它什麼都不求。小侯爺是如何對待他一雙兒女的,你如今也看到了。可見此人心腸冷酷無情之極,這樣的人,能容咱們活著就不錯了。萬萬不要抱著其它心思,還想著接近到他面前去,最好能讓他干脆就忘了咱們幾個的存在。這其中所涉及到的斗爭,不是我嚇唬你,那是關于朝堂上的,我們王府和這侯府,不要說暗地里了,連明面兒上都有些勢不兩立的味道。你素日不讀書,不知這其中的兇險,那我來告訴你,你明白了,日后咱們就關起門來做人過日子,越少人想起咱們越好。小侯爺的妻妾多,她們應該也沒興趣來和我這棄婦斗,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雨階點點頭,暗地里拿眼瞅著傅秋寧,心中總覺著主子這回醒過來后,真是和以前不一樣了,行事竟有主意的很。她暗自心道:人家都說涅槃重生大徹大悟,看來奶奶是經歷了這一回生死,果真看透一切了。不管如何,只要她把心放寬了就好,日子苦一點兒就苦一點兒唄,我又不是沒苦過。

說著話的功夫,傅秋寧已將這院子轉了一遍,只見前院除了中間寬闊的白石甬道之外,一邊院子里種著些梅花杏樹桃樹等各種樹木,另一邊院子里卻是一個天然的大花圃,里面各式各樣的奇花異草,如今只是從一些枯枝中發了芽,便覺縷縷幽香沁人心脾。傅秋寧高興道:“素日里不出門,也沒留心這些,如今聞這香氣,這必然不是普通的花草,其中定有些做香料用的,這可是太好了。等到再過陣子,咱們把這兒好好收拾收拾,把這些花重新養起來。”

雨階答應了一聲,看到傅秋寧滿臉都是開心笑容,平日里的病態愁態都一掃而空,似是一棵病入膏肓的小樹,此時忽得甘泉滋養,又煥發出勃勃的生機來。她心中也高興,接著又和傅秋寧一起來到后院,只見也有一片小園,東北角約有幾百棵樹木,竟然稀稀落落的成了個小林子,傅秋寧便指著那里笑道:“真好,今年夏天雨水過后,可以去那里采蘑菇了。”接著又看向旁邊,除了養著十幾棵老梅樹之外,倒是一大片空地,大概之前不知道是想用來做什麼,所以把地翻過,以至于如今只是長了淺淺的枯草皮,不過當中也迸發出點點新綠了。傅秋寧走過去辨認了一下,不由得笑道:“這里許多野菜,都是味道很美的,以后我看可以在這園子里種些玉米大豆,還可以挖些野菜來吃……”

一語未完,就見雨階眼圈兒紅了,傅秋寧嚇了一跳,忙問端的,卻聽雨階哭道:“都是那些天殺的,將奶奶誑到了這麼個地方兒,如今用度短缺,這才讓您想起用野菜度日,還要自己種莊稼,這……這怎麼不讓人傷心。”

傅秋寧啞然失笑,心想這你就不懂了吧?在我們那個時代,多少有錢人趕著去鄉下買塊地自己打理呢,就為了在繁忙工作中體會下天然樂趣。我如今穿到了這麼個地方兒來,沒了電腦電視和網絡,就指望著這麼點兒樂趣打發時間,你倒氣哭了,真是太不解風情。

不過她也沒有多解釋,只是一笑置之。一邊暗暗就把這塊后院也做了規劃。臨回去時,看見那杏樹上的花苞一簇簇的十分可愛,都是將開之際,她也顧不上學黛玉惜花,就命雨階折了幾枝回去,只見藏鋒和藏嬌兄妹倆已經醒了,都在她屋里乖乖的等她回來。

傅秋寧看見藏嬌對那杏花枝子露出渴望神色,便分了幾枝給她,一邊笑道:“屋子雖簡陋,但是幾個不值錢的花瓶還是有的,你且拿回去,插在瓶里用水供著,不到三五日便開花了,那香氣比俗氣的熏香什麼的可是好聞的多。”

藏嬌到底是小女孩兒,聽見傅秋寧如此說,喜得什麼似得,忙不迭的拿了幾枝杏花就跑回去。玉娘也連忙跟上,幫著她把花插好,再回來時,只見雨階也已經把杏枝插好瓶了。

見她們回來,傅秋寧便從椅子中站起身道:“好了,這院子雖然偏僻破敗,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那邊有一間大書房,里面許多的藏書,我帶你們兩個去看看。”說完伸手攜了藏鋒和藏嬌的兩只小手,便往書房而去。

藏鋒和藏嬌這對兄妹,從出生那日起,便注定了他們悲慘的日子,若不是金鳳舉心中對謝氏鄙視到了極點,故意派了個容貌極美的寡婦玉娘去羞辱她,這兩個孩子根本活不到現在。嗷嗷待哺的那些日子,也幸虧是玉娘用自己微薄的月俸,替他們買一些牛乳羊乳,喝了三四個月,便開始吃稀粥紅薯粥,方才活到現在。

這樣的生活,莫要說讀書了,便是連活下去都是極為艱難的。只是從貧苦長起來的孩子,哪能對讀書沒有向往?素日里見那些有寫頭臉的族中子弟拿著書搖頭晃腦的念,兄妹兩個也是羨慕之極,只是卻從不敢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讀書,也因此,聽傅秋寧說要帶他們去看書房,那份驚喜實在是語言難以形容的。

這間書房便是以前老侯爺那個愛妾的,多少年無人打掃,里面雖不至于蛛網遍布,卻也是積了許多灰塵。傅秋寧並不十分喜歡看書,但是想到古代煩悶,整日里無所事事,恐怕也只有這個東西可以打發閑暇時光。更何況兄妹倆都是要讀書才能明理,以他們的身份,是不必想著請什麼先生念什麼家塾了,只有自己手把手的教。好在方楚瑜雖然對古文一竅不通,但是這腦子里,卻把把傅秋寧的記憶一絲不漏繼承了下來,教這兩兄妹是綽綽有余的。

因此倒對這書房空前重視起來,傅秋寧命雨階打來幾盆水,和玉娘雨階一起把這個大書房的內外間打掃的干凈明亮,又將那幾百本書籍都取下來,仔細擦拭了灰塵后,分門別類的重新放進書架中。藏鋒藏嬌雖小,站起來還不夠凳子高,卻也知道拿起小抹布幫著擦拭桌椅板凳的腿兒,讓傅秋寧又是欣慰又是心酸,這兩個孩子實在是太懂事了。想到此處,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暗道金鳳舉啊金鳳舉,你放著兩個懂事的孩子不管,且盡管讓我看看,像你這種人,將來承歡膝下的,又會是什麼樣的兒女。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29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38 PM 編輯

第六章:小侯爺來訪

    正想著,忽聽玉娘叫了一聲,她連忙看過去,一邊笑道:“看見什麼了?倒像是得了金元寶似的。”一邊說著,見玉娘面上有驚喜之色,不由得也走過去看,只見在大書桌的六七個抽屜裡,竟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紙張,還有兩套成套的文房四寶,以及各式精美的硯臺和研墨用的墨條。在最上面的抽屜裡,甚至有兩隻價值不菲的金釵。

    傅秋寧只略略一想,心裡便明白了,暗道聽聞那個小妾當日是一位名滿天下的花魁,文才尤其出眾。想來這都是當日她留在書房裡的。她死後,家丁們雖然把那些貴重物品都收拾了回去,唯有這一屋子書籍,並沒有什麼孤本珍本之類的,金鑲侯府是何等的富貴,哪裡會把這些書墨筆硯看在眼中,因此便遺落在此處。倒讓我們平白的得了便宜,別的不說,便是這兩隻金釵,若是用錢時當了出去,倒也值二三十兩銀子了。

    因一邊想著,就覺得這是個好兆頭,嘴角邊忍不住露出笑意。一旁的雨階笑道:“俗語說萬事不抵一個寬心。如今奶奶把一切看開,只兩隻釵子,也讓你樂的這樣兒,真真是財迷本性都露出來了呢。”

    傅秋寧作勢打了她一下,恨恨道:“我自然是財迷,你不用忙,給我仔細著,今晚咱們還有好一筆賬要算。若想在這裡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沒有點算計怎麼成?只等今天晚上罷,我與你好好算算帳。”因說完,雨階便假裝害怕的撫了撫胸口,引得玉娘和藏鋒藏嬌都大笑不已。

    眼看紅日西沉,幾個人住的房間和這間書房打掃出來,也就夠用了。傅秋寧便對雨階道:“好了,廚房裡還有什麼東西?先弄點食物來吃,總不至於麵條也不能管夠吧?”說完卻聽雨階笑道:“哪裡就落魄成那樣了?好歹麵條是可以管夠吃的。還有一小塊幹肉,我今日也放在麵條裡,格外的香呢。”說完她便走了出去,玉娘也忙跟上,一邊笑道:“我雖不才,好歹能給姑娘打個下手兒。”

    因此傅秋甯就和藏鋒藏嬌回到了屋裡等著,和小孩子能有什麼話說?無非是給他們講兩個故事,這個傅秋甯倒是在行。前世裡教著那麼多孩子,沒一個不喜歡她的,若是沒有這點兒本事,哪裡能換來那麼多孩子佩服愛戴。

    兩個孩子瞪大了眼睛,聽的津津有味兒,從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好聽的東西,想來素日裡那些孩子說先生講的故事,便是這個樣子。這讓兩個孩子的內心得到了巨大的幸福和滿足。

    正說的高興,忽聽院子裡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一聲輕咳,便有一個聲音喊道:“奶奶在嗎?小侯爺來看您了。”

    傅秋寧猛的就是一驚,從炕上坐起身來,心想怎麼回事?那個渣男怎麼會忽然來我這裡?奇怪,這院裡的人今天沒一個出去的,怎麼就把狼給招來了。

    一邊想著,就麻溜兒的下了炕,看見兩個孩子抱在一起哆嗦,她忙軟聲安慰道:“別怕,再怎麼說,那也是你們的爹,他雖然不喜歡你們,卻也不會吃了你們,不必怕。”

    其實這樣教小孩子是不對的,對於父母,孩子天生都有一股孺慕之情,這樣說他們的父親,對孩子來說太殘忍,也容易在他們心裡留下陰影。但無奈這個金鳳舉實在太渣,渣到傅秋甯認為孩子們心裡對他早就是敬而遠之怕而遠之的態度了,自己要昧著良心說你們爹爹只是忙,他對你們其實很好,他很愛你們。這話不但出不了口,就算是出口,也會被孩子們識破是用來騙他們的吧?

    傅秋甯能夠感覺到藏鋒和藏嬌都是非常聰明的,越是這樣的孩子,就越敏感,她並不想騙他們任何一句話,只有這樣,自己這個後娘才能得到他們的尊重和信任。也因此,她才會告訴藏鋒藏嬌金鳳舉對他們的真正情感,然後拉著兩個孩子的手來到門邊,等著迎接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小侯爺。

    微微整了整衣服,傅秋寧便輕輕推開那扇雕花的大門。

    夕陽餘暉中,一位身材頎長豐神如玉的翩翩佳公子靜靜站在臺階下,烏黑的發只以一根簡單的緞帶隨意束起一束馬尾,襯著他俊秀文雅的容貌,格外顯出一股飄逸瀟灑的風流。他身穿一襲純白滾銀邊的團花長袍,足蹬上等的小牛皮靴,襯出一身的高貴風華。

    看見傅秋寧開了門,這位玉樹臨風的小侯爺面上露出一絲淡然笑意,一雙明亮眼中的諷刺轉瞬即逝。

    “妾身見過小侯爺。”

    傅秋寧沉靜的盈盈一福,一邊心想這小侯爺果然是一副好皮囊,想來潘安宋玉不過如此。難怪可以讓皇上一見欣喜,不講理的把世襲侯爺之位就給了他。得虧他沒生在現代,不然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女人,嗯,要是生在現代,說不定這就是個吃軟飯的貨。她在心中毫不留情的吐槽著。

    “嗯。”金鳳舉答應了一聲,舉步優容的上了臺階,隨即目光落在兩個緊緊攥著傅秋寧褲腿的小小身影上,他的眉頭微微一皺,看了眼身旁站著的中年男人,最終卻沒說什麼,只是輕聲道:“進去坐吧。”

    這傢夥倒是一點兒也不客氣,看來我站在這裡,還攔不住他了。傅秋寧心中有些不願意,卻也不能阻攔,只好靜靜退立一旁,眼睜睜看著金鳳舉邁過門檻,逕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聽說你今兒上午懸樑了?”

    似乎是不願意和傅秋甯廢話,金鳳舉開口就直奔主題。

    傅秋寧眉頭微蹙,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彎腰拍了拍兩個小孩,輕聲道:“知道廚房在哪兒嗎?”見兩個孩子點頭,她就微笑著鼓勵道:“乖,真聰明,去找玉娘和雨階姐姐,看她們的麵條有沒有下鍋好不好?”

    “好。”兩個孩子小聲回答,然後又怯怯看了一眼金鳳舉,見他明亮的目光也正向自己看來,不由嚇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二話不說就邁步出了房門,也幸虧門檻低,不然就他倆這小短腿,非絆倒了不可。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0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39 PM 編輯

第七章:杏花寒

    “回小侯爺的話,妾身今日上午一時心煩,不知怎的便如豬油蒙了心也似。幸得雨階相救,這之後,妾身也後怕不已,只覺無論怎樣淒苦,都不如活著好。”傅秋甯向前走了兩步,輕聲回答。她的語氣中稍微有一些抱怨,更多的卻是讓金鳳舉放心。

    傅秋甯表現的完全就像是一個正常的怨婦,只因為受各種宮鬥和宅鬥劇薰陶的她十分明白:太過高調或者太過低調,都容易吸引別人,尤其是男主的注意力,所以只有最正常的表現,讓對方也把她當做是一個最普通的人,才可以在日後老死不相往來,讓對方慢慢遺忘自己等人的存在,方便自己在這晚風軒裡胡作非為,啊呸,是自力更生才對。

    金鳳舉微微點了點頭,他就是聽說了傅秋寧上吊的事,才破天荒過來查看一下而已,畢竟這種非常時期,對方要是死了,還真有點兒難辦,一個丫鬟都能明白的道理,堂堂小侯爺又怎麼會不明白?

    “你若是不喜歡那兩個孩子,我也不強人所難……”金鳳舉站起身,看來是準備離去了,臨走前,他沉吟了一下,說出一句半截的話。只說不強人所難,卻沒說如果傅秋寧不喜歡的話,他要怎麼處置這兩個孩子。

    “不必了,我很喜歡他們。”傅秋寧淡淡回答:“只是還有一件事,要請小侯爺行個方便。”

    “喜歡他們?那你上午為什麼懸樑?”金鳳舉銳利的視線看向傅秋寧,好像是想看透她心中所想,然而卻只看到一片坦然無偽的清澈目光。

    “妾身剛剛說過,只是心中一時煩悶,如同被豬油蒙了心似的想不開。如今已全然想通了,再不會那樣做,與兩個孩子沒有關係。”傅秋甯避開金鳳舉的目光,淡然垂下視線。

    “那好吧。”金鳳舉點點頭:“你剛剛說什麼事要我行個方便?”

    傅秋寧又是盈盈一禮,輕聲道:“兩個孩子一直沒有名字,妾身知道小侯爺不喜他們,所以不敢勞動小侯爺來費心,今日下午已經把他們的名字想好了。只是無論如何,他們總是金家子弟,不知小侯爺什麼時候能讓他們入歸族譜?”

    之所以要在第一次見金鳳舉就提出這個問題,傅秋寧也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她原本不想提,只是一想到這一次過後,以後還能不能見到金鳳舉都是兩說。這個時代裡,孩子不能認祖歸宗,就好像是現代的黑戶一般,是非常被人瞧不起的。所以傅秋寧才會看似冒失實則慎重的向對方提出來。

    “這個……日後再說吧,倒是你為他們起了什麼名字?”金鳳舉嘴角邊彎起一抹微微笑意,當日鎮江王世子差媒婆來提親時,曾說過是“才貌雙全。”如今看來,這貌也不過是蒲柳之姿,萬萬當不得一個全字。就不知所說的才,是否也只是浪得虛名了。

    傅秋甯看清對方嘴角的諷刺笑意,也不著惱,只是淡淡回道:“妾身愚鈍,並沒有什麼好名字起,男孩兒叫藏鋒,女孩兒叫藏嬌,皆是極其普通的,若是小侯爺覺得不好,倒還要請您費一費心。”

    “藏鋒,藏嬌。”金鳳舉喃喃念了一遍,忽然輕笑道:“鋒芒藏於鞘,一朝畢露,光華天下。金屋藏嬌。嗯,這兩個名字寓意不錯,不必改了。”他說完便道:“婉瑩有孕在身,我還要回去看看她,就不在你這裡耽擱,不必送了。”

    說完舉步便行,目光一邊在廳中桌上插著的杏花枝子上頓了頓。

    “是,妾身恭送小候爺。”說是不必送了,傅秋寧也真心不想送他,然而這為妻的禮數總是要做足的,因此到底將金鳳舉送到了門外,她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回屋。

    “金明,這個女人你怎麼看?”回清婉閣的路上,金鳳舉似是隨口問了身邊的貼身隨從一句。

    金明小心覷著自家主子的面色,一邊在心裡琢磨著該怎麼回答,尚未琢磨出一個答案來,就聽金鳳舉笑道:“糊塗東西,我問你這話,自然是要你不假思索的回答,才能知道你心中對她真正的評價,你如今只顧著覷我的心意,想出的答案必定是為了討好我的,我聽來又有何用?罷了罷了,不說也罷。”

    金明腦門上出了一層冷汗,心中暗暗叫苦,跟著一個厲害的主子,就是這一點不好,你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自己現在還能坐在這個貼身總管的位子上,真心是不容易啊。金明想想就覺得是一把一把的辛酸淚,說都說不完,一邊又著實的佩服自己,能苦苦掙紮生存到現在還沒讓小侯爺給趕走。

    “那兩個孩子身上的衣裳委實太破舊了,摞了十幾塊的補丁,不管怎麼說,也是我的骨肉,你們做事,是不是太苛刻了點兒?”

    剛在心裡佩服了自己一把,就聽見金鳳舉第二個問題又來了,而且更加犀利。金明腦門上的汗從小米粒轉成了大米粒。

    “回爺的話,只是因為……因為當初爺對少爺小姐一直採取不聞不問的態度,奴才……奴才也從沒動問過,並……並不知道兩人的境況如此淒慘,奴才回去就讓他們……”

    “罷了。”金鳳舉輕輕揮了揮手:“不必特意囑咐什麼,明兒晚上你親自送幾匹布料過去,不管他們是真的淒涼,抑或是在我面前做樣子,這點子東西都是他們該得的。”金鳳舉淡淡的吩咐著,想想又加了一句:“記住,這事兒你親自辦,婉瑩和三位姨娘那裡,不許露一點口風,不然你就自己滾蛋吧。”

    “是是是,奴才一定親自辦好,決不讓奶奶和姨娘們察覺出形跡來。”金明腦門上的汗珠已經從大米粒轉成黃豆了,“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們屋裡的香倒是不錯,我看著桌上瓶裡插著幾枝杏花,打著花苞怪可愛的,又有淡淡清香。”正在心中忖度著明晚這趟差事到底該怎樣辦,卻聽金鳳舉又淡淡說了一句,一時間,金明完全猜不透這位主子的心意了,卻見金鳳舉只是看了他一眼,輕輕一笑便邁進清婉閣的院門。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0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39 PM 編輯

第八章:閨房春意

    恰好遇到江婉瑩的貼身侍女秋霞出來,看見他們連忙行禮。金鳳舉點點頭就進去了,秋霞看著他的背影,目中露出失望之色,忽聽金明在耳邊道:“秋霞姑娘,你們這院裡也有幾樹杏花啊?何不折幾枝插瓶?香味兒淡淡的,很好聞,奶奶如今又恰好挺著身子,聞不得那些濃烈熏香。”

    秋霞掩嘴一笑,搖頭道:“這是從哪裡過來?聞著人家的杏花好,倒把我們這清婉閣也一樣的看待?”說完面上露出不屑之意,倒把金明弄了個大紅臉,暗道奶奶的,真是個不識抬舉的騷貨,一天到晚眼珠子就差沒掉在小侯爺身上了,你就做夢吧,小侯爺能要你這種貨色?

    心中罵著,嘴上卻不敢怠慢,陪笑道:“這是哪裡話?適才是小侯爺走過來的時候,經過幾樹杏花,說香味淡淡的好聞,我這才多嘴說了一句,姑娘若是不覺得好,不折也隨您。”一邊說一邊就在心裡歎氣,暗道這清婉閣仗著小侯爺的寵愛,氣焰也委實囂張了些,別的院子,便是連姨娘妾侍也對我客客氣氣的,唯獨你們這兒,一個貼身丫鬟就敢把我當奴才訓。

    卻聽秋霞笑道:“原來是這樣嗎?那倒是難為了你有心,也罷,我這就去為小侯爺折幾枝。”說完嫋嫋娜娜去了,金明盯著她曼妙的背影,少不得又在心裡罵了幾句“騷貨,狐狸精”之類的粗話。

    且說金鳳舉進了內間,只見江氏正挺著大肚子,倚在床榻上慢慢剝著桔子,見他進來了,忙欠起身笑道:“我剛剝好了一個,偏你就趕來了,少不得這一個就得便宜了你,來,你把嘴張開,我喂給你吃。”

    金鳳舉笑道:“你既喜歡,便自己吃吧,我卻也不饞,一邊就在她身旁坐下,愛憐的撫摸著她隆起的肚子,一邊又把耳朵貼上去聽著動靜。

    卻見江婉瑩掩嘴笑道:“當心他踢你,小東西可壞了,動不動就踢我。”一邊說著,到底還是剝了一瓣桔子放進金鳳舉嘴中,一邊道:“你就盡情吃吧,這玩意兒雖是南方才有,卻也不像荔枝那樣勞民傷財的,今兒府裡進了幾大簍,挨個兒分下去,我這房裡也分了二十幾斤,難道還不夠你我吃的。”

    金鳳舉握了她的手笑道:“我只是怕你辛苦,難為你挺著大肚子剝桔子……”不等說完,便見江婉瑩媚眼如絲的看了他一眼,柔媚道:“我喜歡,表哥忘了?從小兒我就喜歡你,但凡有好東西,都是留給你的。”

    金鳳舉笑道:“這個自然,婉瑩的情意,我可是至今也不敢忘。”說完又把耳朵貼在那隆起的肚皮上,這一回綻開笑容道:“呀,他踢你了,我能感覺得到。”

    “看你那個樣子。”江婉瑩抿嘴一笑,然後起身坐起來,伸出手又拿了一個桔子剝著,似是漫不經心的問道:“表哥這是從哪兒過來的?今兒可有些晚,別不是去了什麼偏僻地方兒吧?”

    金鳳舉坐到椅子上,微笑道:“你就是個多心的,我是去了晚風軒。為了那兩個孩子的事兒,她今天上午懸樑了,雖說如今救過來,我總要去點撥警告一番,免得日後再做出什麼糊塗事,害了她自己不要緊,倒要給咱們添些麻煩。”

    江婉瑩連忙笑道:“這話說的,倒好像我是一個妒婦似的。我可不管你去了哪兒,也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也是,你既去了,她的情況如何?可是還鬧著要自盡麼?實在不行,也只能暫時忍一口氣了,她既不喜歡那兩個孩子,就送到莊上去,讓人伺候著長大也就是了。”

    金鳳舉不易察覺的微微皺了下眉頭,從兩個孩子生出來後,他心中因為憤恨羞慚,就沒見過他們的面兒,以為不管如何,也算是頂著個少爺小姐的名分,想來生活即便不能錦衣玉食,倒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也因此,今日見到藏鋒和藏嬌穿著那樣衣服,他心裡是極其驚訝的。但是觀察著傅秋寧的面色,又似乎不是故意而為。更何況她在自己面前,一句苦水都沒倒。若非此女極富心計,便是兩個孩子的情況的確淒慘,這讓他不由得想起從祖母母親偶爾閒談中提過的那些富貴門中的齷齪事。若是在自己府裡,兩個孩子尚且如此,那若送到下面的莊子,豈非是死路一條?因此他在見過藏鋒和藏嬌後,便已經打消了這個主意,只想著若是傅秋寧一定不肯收下他們,大不了雇幾個厚道的就在後院養著便是。卻沒料想傅秋寧竟轉了態度,不管如何,這是幫他解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金鳳舉雖然不會因此而感激喜歡傅秋寧,但是對對方的厭惡倒是稍稍淡化了一點點,當然,僅僅是一點點而已。

    屋裡一時間靜默下來,忽見秋霞捧了一個大花瓶走進來,瓶裡插了幾枝未開的杏花。江婉瑩看了,不由得皺著眉頭道:“還沒開呢,折進來做什麼?倒是白糟蹋了樹枝子。”

    秋霞偷眼看向金鳳舉,見他微微一笑道:“我一路走來,聞著淡淡的一股清香,想來是這杏花花苞的一點子香氣,恰好你這身子又不適合用熏香,你平日裡又喜歡那香氣,如今這香味雖然極淡,倒是頤神養性的。更何況花開了折下,不過三兩日便凋謝了,如今未開的杏花放在屋裡,你看著它慢慢盛開,然後凋零,豈不是比開花後再折要好?”

    一番話說的江婉瑩笑起來,點頭咂嘴道:“也難為你有這樣細膩的心思,罷了,既如此說,便擺在這裡吧,我倒是要聞聞看,這是怎麼個清淡法,竟然讓你都留心上了。”說完卻見金鳳舉微微一笑,並不答言,她心中便有一絲疑惑,只是臉上卻笑的越發燦爛。

    且說晚風軒這邊,一直到金鳳舉走後很久,也不見玉娘和雨階還有兩個孩子出來,傅秋寧不由得奇怪,連忙親自來到廚房,只見幾個人都圍坐在廚房裡,一個個你戳著我我戳著你,都讓別人過去看看金鳳舉走了沒有。她躲在門邊,只聽雨階正指揮著兩個孩子,柔柔笑著誘哄道:“還是少爺小姐去最合適,那可是你們的爹,難道還能生吃了你們不成?奴婢就不一樣了,奶奶也知道我是個爆竹脾氣,去看到這樣沒良心的男人,只怕忍不住要出口衝撞他,到時候還連累的奶奶受氣。”

    那邊玉娘就笑道:“虧你還是個大人,竟然把兩個孩子當槍使。”話音未落,雨階哪裡肯服氣,嘟囔道:“你別慣會說嘴,若真疼他們,你就過去啊。你怕小侯爺做什麼?”

    玉娘瑟縮了一下,小聲道:“我……我這模樣怎麼敢見他?沒的汙了小侯爺眼睛,萬一要攆我走,這世上哪還有我的活路?”一邊說著,也看向兩個孩子,卻見藏鋒和藏嬌把頭搖的撥浪鼓似的,說什麼也不肯去。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1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40 PM 編輯

第九章:籌謀(一)

    傅秋寧看到這一幕,又好氣又好笑,走出去道:“人都走了半日了,你們還在這兒磨蹭什麼?真真是讓我疑惑,小侯爺雖然不是個好男人,卻也不是那吃人的灰狼,做什麼你們一個個都嚇成這個模樣?還把兩個孩子也帶壞了,那可是他們的爹,不憐惜也就罷了,難道還能無緣無故的打他們?那真是連禽獸都不如了。”一邊說著,便抱起藏嬌,領著藏鋒往外走,又對雨階道:“快點下麵條,天色都全黑了,這會兒肚子都餓的直叫喚呢。”

    回到房間等了不大一會兒,麵條便上來了,原來雨階和玉娘早已經把面擀好,結果一聽兩個孩子跑進去說金鳳舉來了,兩人嚇的立刻停了所有動作,唯恐在廚房裡出了聲音,會把那小侯爺引來,再隨便安插什麼罪名。因此四個人便窩在廚房中,誰也不敢稍動,直等到傅秋寧走過來,這才開始張羅著下麵條。

    傅秋甯和藏鋒藏嬌一個桌子,親自為他們盛了面,又問地下用飯的雨階道:“有沒有把面弄的和軟一些?不然孩子太小,怕不好消化。”說完卻聽雨階笑道:“這個哪裡還用奶奶吩咐?又軟又爛,少爺和小姐放心吃就是。”

    傅秋寧點點頭,將自己碗裡的肉全部撿到藏鋒和藏嬌的碗裡,兩個孩子吃了一塊,都十分震驚,藏鋒便舉著空筷子眼巴巴的問她道:“娘親,這是什麼東西?真香,真好吃。”

    一句話讓傅秋寧險些淚下,忙別過頭去彈掉眼角旁的淚珠,卻聽玉娘黯然道:“孩子們長到現在,還不知道肉是什麼滋味兒呢。”說完也站起來,要把自己碗裡的肉撥給兩個小孩兒,傅秋寧看見雨階也站起來,忙揮手道:“都坐下坐下,不必這樣。雖然如今我們緊一些,不會時常都這樣緊,這是臘肉,總有些硬,他們倆還不到三周歲,吃多了也不消化,日後買新鮮的肉給他們吃也就是了。”雨階和玉娘聽她這樣說,才又重新坐下來。

    傅秋寧格外看著藏鋒和藏嬌,知道他們生活的這樣不堪,平日裡定沒有多少吃飽的時候,見兩個孩子不住誇著麵條和肉好吃,她唯恐兩個孩子吃撐了,好容易等他們吃了一小碗麵條,覺著這食量對兩個不到三歲的孩子算是正常,便苦口婆心的勸了兩人,萬萬不要吃撐,不然要遭罪的。兄妹兩個也極懂事,雖然看著麵條還是覺得嘴饞,但是肚裡確實飽了,也就聽從傅秋寧的安排撂了筷子。

    於是這一夜就讓藏鋒和藏嬌在自己的炕上睡,晚風軒裡倒也有普通的床,只不過傅秋寧還是喜歡在現代很少看到的炕。何況鍋灶裡燒了火,這炕就極暖和,晚上鋪了炕褥,再蓋上錦被,睡在裡面是極其幸福的一件事情。

    看著兩個孩子睡著了,傅秋寧親自為他們掖了被角,這才回到外間,見玉娘和雨階在等著自己,她便坐下來道:“今兒白天我和你們說的算帳的事情,並非是開玩笑,如今咱們這裡很顯然是被孤立了,所以不給自己找點出路,將來便情等著要餓死,我們都還在其次,只是藏鋒和藏嬌何其無辜?萬萬不能讓他們遭遇這樣命運。所以我想要好好算一算帳,為咱們的將來做一番籌謀。”

    雨階和玉娘都黯然低頭,玉娘便哭道:“可憐人偏遇可憐人。早知道奶奶也是如此困頓,奴婢便不該領著孩子們過來……”

    不等說完,便聽傅秋寧笑道:“這話不該這麼說,如今看來,咱們雖然被孤立,卻也恰是因為如此,也省的捲入這侯府的內鬥了,你看小侯爺便是好幾個妻妾,老侯爺呢?二老爺呢?何況二老爺也有子女,也都娶了妻妾,大家想想,這幾十個女人胡亂鬥下來,咱們若在其中,得誤中多少明刀暗箭啊?俗話說,柿子撿軟的捏,在這一群人裡,咱們可不就是最軟的柿子呢?因此我倒覺著是好事兒。還有玉娘你,既然如今我認了兩個孩子,做了他們的娘親,咱們的命就是綁在一塊兒了,剛才那樣生分的話再不用說出來。平日裡叫鋒兒和嬌兒,也要叫一聲少爺小姐,別人不尊重咱們,可咱們自己得尊重自己。少爺小姐這名分,本就是他們該當的。”

    玉娘連忙道:“是,如今兩個……不,是少爺小姐成了奶奶的孩子,自然該這麼叫的,這是奴婢疏忽了。只是可憐了奶奶……”

    傅秋寧又抬起手,打斷了她的話笑道:“還說這樣生分的話?我實話告訴你,即便沒有鋒兒和嬌兒,我這輩子也就是要孤寂一生了,你們覺著,我和小侯爺還有什麼可能生兒育女嗎?”一句話說的玉娘和雨階都默不作聲,她們心裡當然明白,別說傅秋甯長的普通,便是貌若天仙,因為鎮江王府和金鑲侯府的關係,她都萬難受到小侯爺的垂青,生兒育女自然也是難上加難了。

    “好了,這些事情,你們清楚了便好,平日倒也不用掛懷。現在咱們就來算一算帳吧,雨階,你和我說說,當日我的陪嫁還剩下多少?”因為真正的傅秋寧每日裡就只顧著傷春悲秋感懷心事,所以一切事宜全部都是雨階打理,今日要算帳,自然就要問雨階。

    雨階歎了口氣道:“因為素日裡月例被克扣的不輕,這近一年來,我和奶奶全都是靠賣了那些陪嫁度日。還好當日王府因為奶奶是嫁入金鑲侯府做正妻,總算嫁妝還不算太薄,不過也不豐厚就是了。花到現在,只剩下各樣珠寶首飾三盒,錦緞六匹,傢俱什麼的都是放在了這屋裡,倒是不能賣。除此之外,其餘的也都變賣的差不多了。”一邊說著,雨階就打開了兩隻樟木箱子,將裡面的錦緞和珠寶首飾盒給傅秋寧看。

    傅秋寧記得當日自己的嫁妝大多是些傢俱,雖然看著十分光鮮,但是不能吃不能賣,也只是面上好看而已。鎮江王府不在意她,也只是要這個面上好看,所以雨階說其他東西都變賣光了,做這將近一年的度日之資,也是正常的很。

    傅秋寧開了那盒首飾看了看,見只是些銀釵步搖之類的,就算全當出去,也不過是幾十兩銀子,省吃儉用之下,或許夠這五個人生活個三年兩載,那錦緞就更不用提,總是要做衣裳的吧?當的話更是當不出錢財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2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40 PM 編輯

第十章:籌謀(二)

    她歎了口氣,走回椅中坐下輕聲道:“現在的情況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們要好好度日,當真十分艱難,但也不完全是沒有辦法。我先弄清一件事,雨階,你說變賣這些東西,是通過什麼途徑?可會讓人發現?”

    雨階連忙道:“這個奶奶不用擔心,奴婢托的是後門上張嫂的兒子出去當的,張嫂和他兒子是極實誠的人,不然也不會被打發到這偏僻地方守後門了。賣得的錢,分給他們一點點作為跑腿費,就千恩萬謝的,他們也是知道咱們情況的,萬萬不會洩露出去。”說到這裡,又忍不住把脖子一梗,冷哼道:“話又說回來,便是知道了又怎的?過來問咱們,奴婢自有話答她們,大不了把她們克扣月例的事兒都說出去,看看是誰更灰頭土臉一些。”

    傅秋寧冷笑一聲道:“你這時候倒本事了,有這樣的氣焰,為何小侯爺來的那會子你竟不敢出去?”一句話說的雨階垂下了頭,沮喪的坐在馬紮上。卻聽傅秋寧又笑道:“呸,原來只是個敢說不敢做的貨,還在我面前充英雄呢。”

    言罷又語重心長道:“無論如何,雨階的想法是不對的,我們既在這府裡,一旦被人發現自己弄東西去賣,即便是不給咱們按上一個賊名,這敗壞府裡名聲的罪名咱們也受不了。你以為老太君和侯爺夫人還有小侯爺的那些妻妾會認真問咱們為什麼要當東西嗎?別傻了,她們巴不得咱們這些礙眼的人趕緊消失了,讓她們眼不見心不煩。這世道從來就沒什麼公平二字可言,你們兩人心裡也該有體會。所以這托的人定然要靠得住。雨階剛剛說這張家的母子兩人很是可靠,我覺著也差不多,不然這十個月來怎能相安無事?並沒人找上門呢?”

    不等說完,便聽玉娘也道:“奶奶放心,這張家母子二人和奴婢也甚為親厚,當日我們便是鄰居,若非奴婢爹娘貪財,奴婢該……”說到此處,猛然意識到不妥,連忙住了口不肯再說,只是眼圈兒紅了。忽聽雨階失聲道:“不是吧?張大哥至今不肯娶妻,難道是為了玉娘姐姐你?”

    玉娘點點頭,傅秋寧和雨階不由得為她唏噓不已,暗道嫌貧愛富的爹娘真是要不得啊,看看看看,玉娘這本該幸福的一生,就被他們給毀了。因聽了玉娘說那母子二人的品性,傅秋寧就更放心了,又聽雨階說他們本是決計不做這個事情的,只因為知道傅秋寧處境堪憐,這才破例悄悄兒的幫忙,於是便再無擔憂。

    “既然這條道兒沒有問題,剩下的就是該如何賣東西了,僅僅指望這些首飾和錦緞是不行的,坐吃山空之後呢?難道我們要喝西北風?”傅秋寧說完,見玉娘和雨階都露出擔憂神色,便微笑道:“我如今倒是有幾個主意,你們聽聽可不可行?第一個,咱們都是女人,這手工女紅都是看家的本事,繡一些出去賣,便是個賺錢的來源。另外,那前院花圃裡我今兒和雨階說過,裡面定然有能做香料的植物,到時弄出來賣,還有那些鮮花,我認識的不多,但看到有薔薇,月季,菊花,牡丹,芍藥,這些時鮮花卉剪下來賣,是第二條賺錢的路子。再然後,那書房裡有些紙筆,我看看平日裡畫幾幅精緻的山水花鳥,寄放到一些書畫店裡去賣,這是第三條賺錢路子。有了這三條錢路,倒也可以供得起咱們的溫飽了。另外,不僅如此,我還想著在後院種些玉米大豆土豆地瓜等,最好能再養幾隻雞鴨鵝,可以下蛋給鋒兒和嬌兒補身體,等到來年,就可以孵出崽子來了。”

    她一口氣說完,就見雨階和玉娘都驚呆了,好半晌雨階才笑道:“讓奶奶先前的話一說,只覺著面前唯有一條死路。誰知您轉眼間就是柳暗花明,竟想出這麼多主意來,奴婢這裡忽然就覺得,前途又是一片光明了。”說完玉娘也笑了,點頭道:“可不是?我也這樣覺著呢。”

    “你們覺得好就成,那咱們就這樣辦。如今剛開春,這些事情倒不著忙,左右米麵還有一些,銀錢也還有一點,依我看,倒是明日先給鋒兒和嬌兒做兩套衣裳要緊,你看他們穿成那樣,今兒小侯爺來時,我都覺著臉上發燒,也是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都忙糊塗了,再者臨時也沒有時間給他們預備新衣裳,倒讓小侯爺以為我是有意讓兩個孩子在他面前扮窮相似的,我雖不才,這點傲氣還是有的,但願他不要會錯了意。”

    “叫我看,倒是奶奶多心,小侯爺哪裡還會注意到少爺和小姐?”玉娘冷笑一聲,顯然拋開了等級之類的畏懼,心中對金鳳舉的無情也是深深鄙視的。

    傅秋寧冷笑道:“他不注意也就罷了,這豪門世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爭鬥,若真得了小侯爺的寵,能不能活到長大還不知呢。我如今雖然被他冷落,但倒能讓我保一個平安,不必介入到那些爭鬥中,也算是因禍得福,不然我這樣蠢笨的,許是讓人害死了,還被蒙在骨裡呢。”

    玉娘和雨階都笑道:“這個自然的,真真奶奶才剛這一番話娓娓道來,竟把這富貴豪門看透了似的,若非您這樣說,老實講,就連咱們兩個也不相信奶奶是真的不稀罕小侯爺,哪裡有不盼著丈夫過來榮寵無比的女人呢?只是讓你這一說,倒還真是這麼個理兒,雖然生活清苦些,好歹可以保一個周全。日常也不是沒聽說過別家寵妾滅妻的,不過更多的倒是妻子對小妾折磨的很。”

    因三人說了一會兒話,傅秋寧便道:“都歇了吧,明日還有事情做呢。”於是她就在炕上歇下來,藏鋒和藏嬌睡在炕頭,更暖和一些,她睡在炕尾,雖比不上炕頭,倒也是熱乎乎的,畢竟是春天了,不似寒冬那樣寒冷難捱。

    這一覺睡得香甜,第二日一大早起來,看了看時辰鐘,原來是卯時末了,按照現代的說法便是早上快七點的功夫。她只因為天天鍛煉,所以堅持早睡早起,不然以自己的上班時間,這個時候還應該在被窩裡睡覺呢。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3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40 PM 編輯

第十一章:承諾

    原本以為自己起的算是早,誰知伸了個懶腰,定睛細心一看,才發現藏鋒和藏嬌竟不見了,這一急可非同小可,外衣也顧不上穿,立刻便下炕尋找起來,一邊叫著兩個孩子的小名兒,忽聽遠遠兩聲傳來,只見藏鋒和藏嬌牽著小手跑過來,高興地道:“娘親,我們要掃院子,可是找不到笤帚,玉娘說,以後在這裡,不用我們倆掃院子了,這是真的嗎?”

    “掃……掃院子?”傅秋寧都懵了,好半天才不敢置信的問道:“難道你們兩個從前掃過院子?這可不是天大笑話呢,還沒有笤帚高,這小胳膊小腿兒……哪……哪裡能舉得起那大笤帚?”

    “有專門的小笤帚,玉娘幫我們紮的……”不等說完,兩人見傅秋寧面上染了怒氣,登時嚇得不敢做聲。可巧兒玉娘從廚房出來,一見傅秋寧起來了,忙上前道:“奶奶怎麼這個時候兒起來?您再睡一會兒也無妨,反正也不需要去給老太君請安,咱們這院子也沒人來,昨兒歇下的又晚……”不等說完,見主子面上有怒氣,便訕訕住了口,一邊惴惴不安看向兩個孩子。

    “是誰讓他們掃院子的?說與人聽,誰相信這兩個孩子還不滿三周歲?便是養牛養馬,也沒有這樣作踐的,聽說還是你給紮的笤帚?”傅秋寧怒氣衝衝的問,玉娘這才知道她的惱怒是從何而來,忙賠笑道:“奴婢當是什麼?原來卻是為了這個動怒,奶奶千萬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昨兒奴婢說過了,那謝氏只因沒有母憑子貴,想著自己還遭了懷胎十月的辛苦,雙胞胎生下來,又差點兒把她折磨死,因此心中是極恨小少爺小小姐的,也就是不敢害了他倆的性命,不然早就掐死了。即便如此,每日裡也是想著法兒的責罰,其實慢說這兩個孩子,便是大一些的,又如何能掃院子?不過是找個藉口責打他們。我見著小少爺小小姐拿不動笤帚,只是苦,就給他們倆紮了兩個小笤帚,也不指望掃乾淨,都是我在後面跟著拾掇,不過是能應付差事,少挨幾頓打罷了。”

    傅秋寧聽她這樣一說,方知原委,不由得感歎那謝氏著實是心理扭曲變態之極,一邊含淚蹲下身來,摸著金藏鋒和金藏嬌的小腦袋道:“你們兩個沒經歷過,難怪不知道,這世間啊,兒女最是爹娘的寶貝,是要享盡萬般寵愛的,不論爹娘是貧是富,最好的一定要給自己的子女,平日裡你們大概也見到別的孩子在父母面前撒嬌,這便是做子女的福氣,你們只因為情況特殊,所以沒有享一天該享的福。如今既來了我這裡,承蒙你們叫我一聲娘,從此之後,你們便是我的兒女,我也不敢說能給你們別的,但我會像這世間所有的父母一樣,把最好的都給你們。日後不要再想著做活了,這裡沒一樣活計是你們現在要做的,等到將來長大,自然也不能成為個五體不勤的廢人,只是也不可能讓你們像牛馬一樣。好了,從今往後,你們只需要跟我讀讀書,寫寫字,彈彈琴就是,其他的都不用你們管,想睡到什麼時候起來都行,當然,也不能太晚了,不然就要被太陽公公笑話了。”

    藏鋒與藏嬌都不知道太陽公公是什麼意思,想著太陽高掛在天上,怎麼能是一個老公公呢?傅秋寧就即興編出了個小故事講給他們聽,兩個孩子掛著眼淚正聽得津津有味,便聽見雨階喊吃飯了。

    回到飯廳,只見炕桌和地下的桌上分別擺著米粥和鹹蘿蔔條子,鹹豆腐,還有兩個雞蛋。

    雨階看見她們進來,便笑道:“日子緊巴,也只得這樣,雞蛋倒沒了,只剩這兩個,今兒托人再買些回來,奶奶每日早上是必要吃兩個雞蛋的。”這小丫鬟其實也為難,她知道傅秋寧的習慣,雖然心裡可憐兩個孩子,也不能說把這唯一剩下的兩個雞蛋給他們吃,心裡只盼著奶奶能自己發話,那就最好不過了。

    果然,便聽傅秋寧淡淡道:“我有什麼必要非吃雞蛋不可?從前是從前,如今不是和從前大不一樣了嗎?這個便給鋒兒和嬌兒一人一個。”說完親自將雞蛋剝了殼,放到兩個小孩兒碗裡。

    玉娘在一旁抹淚道:“真真這兩個孩子算是掉在福窩裡了。等一下還要給你們裁衣裳,還不快謝謝奶奶……”一語未完,兩個孩子的眼睛都亮起來,歡喜叫道:“是真的麼是真的麼?要穿新衣裳了?是像二狗子那樣,身上只有幾塊補丁的衣服嗎?他從前就笑話我們兩個身上的補丁多。”

    “不是他那樣的,是一塊補丁也沒有的新衣裳。”傅秋寧含笑說道:“快吃飯吧,也不是一會兒功夫就能做出來。吃飯的時候要穩當些,不要隨便說話。”她將富貴人家的餐桌禮儀一一說給藏鋒和藏嬌聽,免得將來一旦有什麼連自己都必須參加的宴會,兩個孩子在席上會出醜,遭到嘲笑。

    藏鋒和藏嬌非常有天分,兩人吃了一頓飯,便有模有樣了,這裡傅秋寧看見太陽好,又沒有什麼風,想來他們兩個穿著單薄衣裳也不用受凍,便將他們遣出去玩。接著方對玉娘道:“日後讓孩子感謝我的話,再不要說了。我既是他們的娘親,又說將他們當親生兒女看待,便不是假話,你什麼時候看見兒女要為什麼吃穿之事特意謝爹娘的?這樣不但我心裡不自在,孩子們心裡也沒辦法把我當成真正的娘親,這不好。”

    玉娘連忙答應,至此心中再無疑惑,眼看兩個孩子總算有了個好出路,她心裡也十分感激傅秋寧。因雨階便拿出一匹錦緞來,對傅秋寧道:“奶奶,我看著這個花色是最合適少爺小姐穿的,便是它吧。”這留下的六匹錦緞乃是嫁妝裡最好的,不然也不能等到這會兒還沒捨得當出去。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4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41 PM 編輯

第十二章:一曲驚人

    傅秋寧接過來看了看,果然都是上好的花色,不由得笑道:“恩,的確不錯,罷了,這會兒布料少,便可著這一匹緞子,給他們兩人做一個夾單棉的薄冬衣,留著這時候穿。他們身上衣服不行的,到了半下午就冷了。然後再每人做一套春裝,夏裝用這個可有些厚了,倒是用薄一點的料子好,做個小肚兜小褲衩也就是了。”

    說著話三人就忙碌起來,這三個女人在女紅上都是十分來得的,也只有雨階稍微差一些。傅秋寧前一世裡因為工作關係,倒是知道一些戲服的保養和修補工作,只是這做衣服,她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雖如此,有原本的記憶幫襯著,倒也是得心應手,一拿起剪子,該怎麼做便已經了然於胸了。

    忙活了半上午,衣裳就都裁了出來,雨階又找到壓箱子底的去年冬的一點棉花,雖然少,卻都是上好的棉花。

    那藏鋒和藏嬌知道是給自己做新衣,哪裡耐得住,不一會兒便要咚咚咚跑進來看一遍,然後再嘻嘻笑著跑出去,沒過半刻功夫,就又跑了來。只把傅秋寧又好氣又好笑,笑駡道:“兩個沒見過天的,一件衣服罷了,就歡喜成這樣,吃飯時候告訴你們要穩重的話,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嗎?”

    玉娘在旁邊一邊往布料上鋪棉花,一邊笑道:“怨不得他們,從生下來就不知道新衣裳長什麼樣兒,素日裡都是看著別人穿,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穿上呢?奶奶不覺得嗎?來了不過一天,就調皮了,昨兒剛和奴婢過來的時候,哪裡是這麼活潑的模樣呢?”

    “小孩子調皮點好,越調皮的孩子越聰明。”傅秋寧笑著說道,一邊直起腰來抻了抻胳膊,暗道好嘛,這來到古代,整個兒倒把現代的生活規律打亂了,也不敢練吊嗓子,怕嚇著孩子。

    因想到這裡,便忍不住嗓子癢癢,她就是酷愛戲曲,才會從小就學唱戲,開始是戲曲團裡的,但是現在這個社會,一些歪風就連戲曲團也不能避免,沒辦法只好離開那裡,自己開了個戲曲培訓班。主打的是越劇和黃梅戲,偶爾也教教京劇或者昆曲。教她的老師當日知道了她的情況後,也曾滿腹辛酸的感歎,一個戲曲天才就這樣讓那些歪風給毀了。

    不知不覺間,再下剪刀的時候,便忍不住哼起來,也不唱詞,就是在嗓子裡哼哼著調子,哼的是黃梅戲《家》裡面那段《你們青梅竹馬情脈脈》。

    哼著哼著,就覺察出不對勁兒了,抬眼一看,只見雨階和玉娘都愣愣看著她,見她望過來,兩人才回過神,連忙道:“奶奶剛剛哼哼的曲調真是好聽,但不知是什麼曲子?我們竟從未聽過這樣好聽的。”

    傅秋寧這才想起在這個時代裡,黃梅戲和越劇什麼的大概還沒有出現,就連京劇是否存在都還是兩說,大概只有昆曲。一時間不由得懊惱自己大意了,只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戲曲就是自己的命根子,若是不能盡情的想唱就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反正這院子裡沒有旁人,雨階和玉娘都不是什麼心機深沉的女子,隨便找個理由糊弄她們一下也就是了。

    因想到此處,便微笑道:“這也是機緣巧合,我隨娘親在鄉下住了一段日子,那時候莊上有個老嬤嬤,就會唱這些東西,我跟她學了好些呢,我也喜歡唱,不過平日裡家教森嚴,不太敢唱,如今好容易自己獨門獨院的,倒是可以盡興了。”

    雨階和玉娘都連忙道:“盡興好啊,奶奶盡興了,咱們的耳朵也跟著享享福。這可是別人都沒有耳福聽到的。奶奶把剛剛那個再唱一遍吧。讓我們也聽聽詞。”

    傅秋寧見她們喜歡,心裡也高興,哪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才能被人認可呢。因又完整的將《你們青梅竹馬情脈脈》這個選段唱了一遍,只聽得玉娘和雨階如醉如癡,連兩個小孩兒都不肯出去了,只在屋裡纏著要聽歌兒。

    傅秋寧就連忙囑咐了她們不許往外說這件事。又聽雨階道:“真真是奶奶還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呢?我陪了您十個多月,竟沒聽您唱過一句。”

    傅秋寧笑道:“那個時候初進侯府,我每日裡愁腸百結,哪有心思唱戲?如今死了一回,把萬事看開了,也不怕什麼了,倒不如自自在在的活一回好。”因輕飄飄一個理由便打發了雨階。

    “奶奶,再唱一遍吧,聽著真好聽。”又聽玉娘在一旁道,兩個孩子也求著說:“娘,再唱一遍,我們都沒聽過這麼好聽的歌兒,比二狗子他娘唱的好聽多了。”他們說的二狗子的娘乃是這府裡的一個歌女,雖然年紀大了,模樣也不出奇,卻難得有一副好歌喉,還是金府花大價錢從江南買來的,平時在府中也著實有些地位,都是貴客來了,才有幸聽她在席中放歌。

    “說你們沒見過世面,難道我只會這一曲不成?你們既喜歡,且聽我唱這個。”傅秋寧說完,便開口唱道:“為救李郎出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卻是《女駙馬》裡最出名的一個選段。

    於是就這樣邊唱邊做好了衣服,所費不過一天時間,鋒兒和嬌兒穿在身上,又好好的洗了把臉,玉娘替他們好好梳理了頭髮,再看一看,這哪裡還是昨兒那兩個如同小要飯化子的孩子,整個是一對粉雕玉琢的小金童玉女,就別提多清秀討喜可愛了。

    到了傍晚,眼看著暮色沉沉,傅秋甯和藏鋒藏嬌以及雨階玉娘正在屋裡吃著飯,忽聽院裡傳來腳步聲,開門一看,只見昨日跟在金鳳舉身邊的那個總管領著兩三個小廝,抱著些布料站在門外。

    傅秋寧忙把他們讓進來,聽金明說這是給兩個孩子做衣服的,她心裡便知道定是昨日金鳳舉來的時候,留意到了孩子身上的髒衣服,於是淡淡笑道:“勞總管費心了,以後不必如此,實是昨兒兩個孩子剛來,我沒什麼準備,一時間也沒有衣服給他們換,倒是讓小侯爺想著,總管請看,今兒已經都換了新衣服,幾匹布料我這裡還是有的。”

    金明看了看,果然發現兩個孩子穿著簇新的夾棉襖,正瞪著大眼睛看自己,於是也忙笑道:“兩個孩子以後要讓奶奶操心的地方多著呢,這是小侯爺的一點心意。日後還有什麼短缺的,就告訴奴才,奴才必然和小侯爺說。今兒天晚,奴才前面還有事兒,就不多留了。”

    傅秋寧便送他出去,之後命雨階關了院門,吩咐道:“反正咱們也不和這府裡的人往來,以後這院門可以不必開了。就是藏鋒和藏嬌,暫時也不需要與旁人往來,等到稍微大一大再說。”

    雨階答應了,這事兒便這麼定下來,眾人仍繼續吃飯。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5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42 PM 編輯

第十三章:其樂悠然

    這裡金明辦完差事來到書房,正看見姨娘許氏也在書房中,書桌上放著一碗蓮子湯。他忙垂手退立到一邊。

    金鳳舉從許氏手中接過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後將帕子遞回去,淡淡道:“回去吧,你也是有了身子的人,以後這些事讓丫鬟們做就行了,當心動了胎氣。”

    “那些個狐媚子,正巴不得在爺面前做點兒什麼怪呢,妾身豈能放心她們?”卻見劉氏撇了撇嘴,端起碗盈盈一福,又囉囉嗦嗦的囑咐金鳳舉注意身體等許多話,這才得意而去。

    金明偷偷覷著主子的面色,只見金鳳舉面上沒什麼表情,只不過眼中的諷刺一閃而逝。他心中歎了一聲,暗道幾位奶奶姨娘都是極富機心的,這若是在別人面前,早不知把人迷成什麼樣了,只可惜她們偏偏嫁了主子這樣的,人固然是極好的,可是他心中對你們,究竟有幾分真情?便是連二奶奶,看爺那樣的疼她,不知情的誰不以為是萬千寵愛在一身,可那真的就是情愛?最起碼我伺候了這麼些年,可從未見他為如今的二奶奶,當日的表姑娘用過一點心思,連提都沒聽提起過。真正說起來,這府裡上下,又有誰能比得上小侯爺心機更深沉。

    “想什麼呢?這樣出神?”忽聽金鳳舉笑著問了一句,嚇的金明一個機靈,連忙諂媚道:“回主子的話,剛剛奴才想著,主子當真是豔福不淺,許姨娘都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了吧?還不忘為侯爺送蓮子湯。”

    “邀寵獻媚最基本的一點子手段罷了,別人不知,你心裡若是不知道,我身邊容得下你到如今嗎?”金鳳舉淡淡笑著說完,便話鋒一轉道:“送去了嗎?她怎麼說的?”

    “回小侯爺,少爺小姐如今身上正穿著簇新的夾棉襖呢,奶奶說了,昨兒是少爺小姐才去,實在來不及備下新衣裳,今兒一天趕制出來,就換上了。又謝小侯爺費心想著,說以後不必牽掛,吃穿用度都不缺的。”

    金鳳舉劍眉微微蹙在一起,修長手指輕輕敲著桌子,好半晌才微微笑道:“這個傅氏有些意思,我竟猜不透她真正的用意了。罷了,反正她有什麼用意,和我也沒什麼相干,既然她這樣說,就遂她的意,日後不必再理會了。”

    金明答應了一聲,心想看看看看,這就是小侯爺,若是想著用什麼欲擒故縱的手段,可真真是打錯了算盤,唉!傅氏啊傅氏,但願你是真挨得住寂寞才是,不然往後的日子只怕要更難過了。

    金鳳舉和金明之間的對話,無人知曉,便是連眼線遍佈府中的江婉瑩,亦不知道丈夫曾送了幾匹緞子去晚風軒,整件事可謂是做的天衣無縫滴水不漏。

    再說傅秋甯和玉娘雨階,第二日把兩套春裝趕出來後,三人便選了一匹素白緞子,日夜趕制女紅,三日後竟趕出了幾件成品,拿去給張三,不到傍晚,就賣了幾串錢回來。只說她們的活計好,寄放在店裡特別好賣,價格也就稍微高一些,這讓傅秋寧和雨階玉娘都欣喜不已。雨階便笑道:“從前奴婢繡花,可沒有這待遇,可見奶奶和玉娘是繡的比我好,才能有這般造化。”

    轉眼間又過了幾天,那杏樹桃樹都開花了,整個金鑲侯府裡一片柳綠花紅,到處都是歡笑聲,那些丫鬟都處於天真爛漫的年紀,在花園子裡你追我打,著實的熱鬧。

    傅秋寧雖然不出門,然而冷眼旁觀著,卻也覺察出這金鑲侯府的富貴是要比《紅樓夢》中的賈家還要更勝一籌的,想那賈家也就是富貴潑天了,尤其是在元春省親前後,一座大觀園,哪是“豪奢”二字就可以形容盡的。然而素日裡聽雨階說,金鑲侯府的園子遠比大觀園要寬闊精美。是闔府上下幾位小姐的居所,除此之外,還另有一處美輪美奐的園子,是當日接駕時建造的,至今只派人悉心打理,並不敢搬人進去住,平時也只有老太君和侯爺以及奶奶小侯爺和二老爺那邊的幾位主子才可以帶幾個親近的人進去,奴婢們就別想了。

    不過這一切和傅秋寧都沒有關係,她目前的目標就是:努力賺錢過的舒服,用心撫養兩個孩子長大,至於逛園子,罷了罷了,她還不想去招風。

    說來也巧,恰好這一日陽光明媚,傅秋寧見兩個孩子穿著夾棉襖在院子裡玩的出了一頭汗,便把他們叫進來,擦完汗給他們把那件春衣換上。忽聽雨階跑進來說:張三已經買了種子來,過兩日便可以種地了,後院和前院都長出了不少野菜,不如去挖了來,晚上把野菜用水袞出來蘸醬吃。

    傅秋寧笑道:“你懂什麼?蘸醬吃固然好,然而味道最好的,卻是調上餡料包餃子,等一下我和你們去挖。”她想起在現代那些餐館裡,野菜餃子的價格可是比其他餡兒的餃子要貴很多呢。

    於是收拾完了,便和雨階玉娘來到後院,鋒兒和嬌兒也跑上來湊熱鬧,傅秋寧不讓他們動手,只讓玉娘教他們辨認野菜,一時間整個後院裡歡聲笑語不斷,這地前幾天就簡單翻過,誰知春光明媚之下,不到五六日,野菜就又重新長出來,綠油油的十分鮮嫩可愛。

    傅秋寧看著這幅和樂景象,忍不住便唱起《天仙配》裡“漁家住在水中央”的選段,總算她顧忌著,聲音不是很大,然而唱著唱著興奮起來,想自己這晚風軒人跡罕至,也不必這樣小心,因此那聲音也就慢慢大了些,讓走到遠處挖野菜的雨階和玉娘都可以聽到。

    歌聲隨風飄散,卻在晚風軒外,從遠處的花園裡走出幾個人,正是金鳳舉和金明以及跟在他身邊的幾個丫鬟小廝。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5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42 PM 編輯

第十四章:經年

    “別說,當日爺爺為了那小妾,倒真的是煞費苦心。從這園子裡走出來,只覺已經看遍人間景致,卻忽然又看到那新綠掩映中的碧瓦飛簷,牆頭紅杏,竟是別有一番景致,頗得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妙處。”

    金鳳舉今日本也是閑來無事隨處走走看看,卻不期然便走到了花園外,遙遙望著遠處的晚風軒,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要不……爺就過去瞅瞅?”金明忙在旁邊提議,卻聽金鳳舉笑道:“罷了,你看那院門緊閉,顯然是主人只願獨享春光,既如此,又何必去打擾她的清淨,我們回去吧。”

    “是。”金明答應了一聲,心中暗恨傅氏不爭氣,心想你大白天裡關著個門幹什麼?活該在這裡老死一輩子,現成一個天上掉下的機會,就讓你這樣蹉跎了,真真是命薄福也薄啊。

    金鳳舉轉身便向回走,卻忽然又停住了步子,凝神道:“是哪裡傳來的歌聲?怎麼以前倒好像是沒聽過似的?”

    旁邊一個丫鬟道:“早起看見幾個伶人在玉湖邊練戲,想來是又排練了新戲吧?爺既然喜歡,明兒恰好是許姨娘的生辰,不如就叫來唱一唱。”說完見金鳳舉點頭道:“也好,的確是好長時間沒聽戲了,她們新排的這齣戲,雖只是隱隱約約,聽得倒也有些意思。”

    原來玉湖也在花園以北,正和晚風軒是一個方向,金鳳舉隔著又遠,只因為有武功在身,所以耳力比起眾人來要好一些,其他人包括略有功夫的金明在內,還都沒聽到歌聲呢。只是他卻也辨不明具體方向,何況丫鬟說的也有道理,便也沒有多留意。

    時光荏苒,一轉眼,五年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而逝。

    “姐夫不必憂心,聖上龍體康健,春秋正盛,這儲君一事還早得很,且姐夫這幾年行事小心韜光養晦,弘親王風光一時無兩。如今烈親王忽然出頭,憑著聖眷日隆而與弘親王平分秋色,這于姐夫來說,恰恰是好事,雖然對手多了一個,然而卻也免了弘親王一枝獨秀的局面,俗語說,鶴蚌相爭漁夫得利,這若是他們不爭起來,姐夫如何能撿這個現成的便宜呢?”

    榮親王府的後花園中,金鳳舉一襲白衣侃侃而談,對面坐著一名年約三十上下的英俊男子,看桌上的酒菜,顯然兩人正在對飲。

    聽了金鳳舉一番話,英俊男子面上愁容盡去,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呵呵笑道:“我這兩日裡愁腸百結,只盼著你快從蘇州回來,果然,你一回來,和我說了不過兩句話,我這憂愁便盡去了。怎麼事情一到了你嘴裡,就變的這樣有利了呢?虧我這兩宿都沒睡好覺。唉!論理,也不必這樣相爭,可是當著你,我不說二話,天家無骨肉啊,我如今已是騎虎難下不得不爭。”

    金鳳舉仍然保持著自己一貫的淡然微笑,飲了一口酒道:“自然要爭,為何不爭?姐夫洪福齊天,才能托生在這樣一個地方,不作出一番轟轟烈烈指點江山的事業,豈不辜負了這個身份?更何況開弓沒有回頭箭,走到如今這一步,姐夫,不單是你,我們家,以及所有支援您的臣子們,都沒有退路了。”

    趙倫點點頭:“你說的沒錯,鳳舉,照你來說,咱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辦?還要繼續韜光養晦嗎?”

    “隱忍了五年,姐夫的心性已經磨練出來。弘親王浮躁,烈親王驕傲,其他皇子資質平庸,而朝中近來又著實有幾件大事,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皇上應該會分出一兩件給姐夫,姐夫不必先想其他的,只要用心辦事,對得起百姓朝廷就好。老爺子可是沒糊塗,不但沒糊塗,這裡可是聰明的緊呢。”金鳳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一邊又笑道:“這千古以來的帝王,若說帝王之術能用的與老爺子並駕齊驅的,可也沒幾個。姐夫用心辦事,老爺子心中……定然有數。”

    最後四個字他加重了語氣,趙倫認真聽著,頻頻點頭,一邊沉吟道:“我明白了,這個時候倒犯不著打壓他們,讓他們對我消失戒心,互相咬幾口更好。”說完便哈哈大笑道:“你看著滿朝文武還有皇子們府中,哪裡不養幾個出謀劃策的幕僚智囊?偏我一個不用,我何須他們?你金鳳舉一個,比一百個酒囊飯袋加在一起還要強得多。”

    “姐夫這話說得,便是比一千個酒囊飯袋強,也終究是一個酒囊飯袋。”金鳳舉好笑的搖搖頭,聽趙倫哈哈大笑道:“是是是,是姐夫說錯話了,咱們家鳳舉可不是酒囊飯袋,你才是真正的智囊,文曲星下凡,哈哈哈……”

    “姐夫,你喝醉了。”金鳳舉站起身,對趙倫恭敬道:“好了姐夫,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家中尚有妻妾要安撫,不然若回去的晚,只怕她們要疑心我去青樓煙花之地了。”

    趙倫站起身,咕噥道:“我就不明白你,以你的身份,去煙花之地又如何?誰還能禁管得了你麼?偏你就這樣的潔身自好,縱著你家那幾房女人,叫我說,你那幾個妻妾都老了,有兒女的留下,沒兒女的打發了,再換幾個新的才好,你又不聽。”

    金鳳舉笑道:“姐夫這話可別讓我姐姐聽到,不然豈不是要傷心?”說完見趙倫猛然捂住嘴巴,左右張望了一陣子才訕訕笑道:“放心放心,不會讓她聽到,到王府七年,為本王生了兩個兒子三個女兒,這府裡誰還敢對她有半分不敬?就連我,也要讓著你姐姐三分呢。”

    金鳳舉哈哈一笑,聽說姐姐過得好,也便舒心,他雖然聰明,然而其實卻十分厭煩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向來置身事外,對家裡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也多是冷眼旁觀,任由其他人折騰去。若非榮親王府的興衰關係到自家家族的興亡,他也不會參與進來。因此每當趙倫贊他智慧非凡時,他便以酒囊飯袋自居。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6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42 PM 編輯

第十五章:門裡門外

    辭別了趙倫,回到家時已是過了未時,金鳳舉先來了書房,聽說幾個妻妾都在老太太跟前,他便沒有進後院,而是進了擁翠園,這裡原是他幾位待字閨中的族中妹妹的居所,如今大多數姑娘都出嫁了,只餘下兩個,已經搬回了自己家待嫁,所以園子裡現今沒人住,卻依然是打掃的乾淨整潔,預備留著這一代的女孩兒們長大了好搬進來。

    沿著園子一路穿花繞樹,微風吹過,只見落紅成陣紛落如雨。金鳳舉不由得感歎韶光易逝,想一想,自己也已不再是當日那十六七歲的少年,轉眼間就已是弱冠之齡了。

    不知不覺便走出園子,忽見夕陽的餘暉下,在遠處綠樹掩映中,有一角碧瓦飛簷突出來,牆頭上一排或粉白或粉紅的杏花探出來,竟還是盛放之姿。

    金鳳舉驀然便恍惚了,他記得這個院子裡,住的是自己那個名義上的正妻,說是正妻,其實卻是比棄婦還不如。只因金鑲侯府和鎮江王府是註定的誓不兩立不死不休。這個女人曾經讓自己的家族受盡羞辱顏面掃地,自己憤恨之下曾經發誓,終有一日要將她休出門去,管她有沒有犯七出之條,管她被休後是死是活。

    然而他萬萬沒料到,這女人嫁進侯府後,起初還時不時有一些微小的動靜,只不過那時不是休她之機,自己也就不予理會。然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就像是在這府裡消失了似的呢?竟讓自己漸漸遺忘了她的存在,而留她到如今。

    “或許,是該休掉她的時候了吧。”金鳳舉忽然出聲,一出口,便讓金明心裡為之一顫。

    “爺,那女人倒是安分。女人被休是天大的恥辱,鎮江王府……只怕容不下她……”金明小心措辭著,連奶奶的敬稱也不敢用了。

    金鳳舉微微點頭道:“我明白,她也只是一個無辜受累的女子。只不過,她畢竟是鎮江王府的人,將來一旦弘親王失勢,我雖然可以護住她,然而終究有點兒麻煩,你該知道,我並不是個喜歡麻煩的人。”

    這些年來冷眼旁觀著,弘親王雖然風頭仍勁,卻早已令君王生出忌憚之意,只不過他被眼前繁華迷住了眼睛,竟絲毫沒有察覺他日的危險,加之其心浮氣躁,金鳳舉雖然從未和趙倫提起,但心裡早就明白,弘親王是敗局已定,能與榮親王趙倫相爭者,眼前唯有軍功赫赫的烈親王趙佑。

    金明便不敢再說話了,他明白自家主子是什麼樣的人,剛剛竟破例和自己多說了兩句話,其實心裡也是有一絲感歎吧。

    “她的院門仍是閉著,難道真以為這裡便是世外桃源?”金鳳舉搖頭冷笑,緩步向晚風軒走去,一邊道:“走吧,去看一看。”

    這是金鳳舉見傅氏的第三面,第一次是新婚之時,第二次是聽聞她懸樑之日,這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金明在心裡想著,再次為傅氏的薄命而感歎。暗道都說是紅顏薄命,我記得那傅氏長相分明只是普通之姿而已,怎的也是這樣命薄如紙呢?”

    慢慢走近晚風軒,忽然就聽一陣琴聲隱約傳來。來到院門外,琴聲聽的越發清晰了。金鳳舉便住了腳步,凝聲細聽。

    “這琴聲必然不是那傅氏彈奏出來的,她當日怎麼說也負了個才女的名頭,若是這樣,不過普通而已。”金鳳舉淡笑著品評,忽然面色一凝,恍然大悟道:“是了,或許是那兩個孩子彈奏出來的,想來她們如今也不過是七八歲吧?能彈成這樣,倒也難得,看來傅氏果然有用心教導。”

    “雖如此說,這琴聲比三姑娘似乎還稍有不如。”金明在一旁陪笑著說了一句,他知道江氏所出的三小姐金繡貞極得金鳳舉的寵愛,所以故意說來討好他。

    “繡貞不過是憑著天分賣弄技巧,這琴聲卻顯然是用了心的,雖是技巧平平,卻讓人心有所感。”金鳳舉輕輕點頭品評,忽聞一陣朗朗讀書聲於琴聲中響起:“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琴聲忽然一轉,如急風驟雨,讀書聲的語調也隨之一變,節奏漸漸加快,金鳳舉在門外聽來,這讀書聲竟是和琴聲較上勁兒了。

    金明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狀況激烈,竟連他的心神都跟著沉了進去,忽聞琴聲又是一轉,悠悠揚揚飄飄蕩蕩。而讀書聲也是愈發緩慢低沉。

    “要結束了,不分勝負。”忽聽金鳳舉低聲說了一句,金明轉頭一看,心中更吃了一驚,只見金鳳舉俊秀文雅的面孔上,竟難得現出一抹真誠笑意,遠非他平日裡那些流於表面的淡淡微笑可比,顯見他此時心情非常不錯。

    果然,琴聲悠然而止,讀書聲也漸不可聞。金明正要上前叫門,卻見金鳳舉一擺手制止了他,然後高聲道:“滿園春色,主人何苦敝帚自珍?竟不肯開一開院門讓人隨意觀賞。”

    過了好半晌,才聽裡面一個童稚的聲音道:“賤地不祥,恐礙貴客,還請移步他處。侯府貴地,自是春光處處。”聽聲音像是男孩兒的,讓金明驚訝的是,這小孩兒竟是口齒伶俐沉穩,實在出乎人意料之外。

    金鳳舉面上的笑容卻是更濃,朗笑道:“既是侯府貴地,難道此處不是侯府之中嗎?既是侯府之中,貴地之內,又何來賤地之說?”

    門裡面一時間沒了聲音,金明沉不住氣,就又要上前叫門,卻再次被金鳳舉擺手制止,這一次還被瞪了一眼。

    忽聽裡面又傳來聲音道:“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世間之事亦各有緣由,小子一番好意,貴客莫要見怪誤會。此處偏遠,日色已暮,恐主人家正四處找尋貴客,還望速速離去。”

    這一席話卻是有點不倫不類了,金明只見自家爺竟笑的無比開懷,親自上前一拍院門道:“開門,我是你爹。”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6 PM

第十六章:五年後的再會

    金明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心想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什麼時候聽見自家少爺這樣說過話?哪裡還有平日裡沉穩淡然的翩翩風度?

    不說他在這裡驚訝,門裡的兄妹兩個也都嚇傻了,藏鋒和藏嬌面面相覷,好半天,門外的金鳳舉只聽裡面一個女孩兒的聲音道:“不……不好了,哥你快去找娘親過來,我且在這裡頂著。”

    金鳳舉腦袋差點兒撞在門上,心想我有那麼可怕嗎?什麼叫“不好了?”什麼叫“在這裡頂著?”敢情是把我當成大灰狼了?一邊想著,心裡卻也覺著趣味盎然,素日裡妻妾和兒女看見他,都是一副無比恭敬和順模樣,雖然是禮儀周全,然而時間長了,卻是有些沉悶。

    過了一會兒,只聽院中腳步聲響,接著院門打開,只見一位布衣婦人,一頭青絲只以手帕包住,鬢邊插著一支毫無花樣的銀釵,看見自己,便盈盈施禮道:“妾身不知小侯爺駕臨,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金鳳舉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怎麼穿著這身衣服?平日裡的定例沒給你們嗎?”說完目光轉到傅秋寧背後的兩個孩子身上,只看了一眼,心中便不由得一跳。

    金明在旁邊也直了眼睛,暗道哎喲喂,真沒想到啊,那個醜陋的洗衣女人竟然能生出這麼漂亮的一雙兒女來,也是,看這兩個孩子,倒有七八分似小侯爺一般,也難怪如此俊俏可愛了。

    “回小侯爺的話,定例是按時送過來的,只是妾身閒暇時候喜歡在地裡擺弄花草,恐汙了綾羅綢緞,因此才穿著布衣。”

    傅秋寧不卑不亢的回答,忽聽金鳳舉道:“這也沒什麼,喜歡擺弄花草,倒是能怡情養性,進去吧,我走了半日,有些口渴,你倒杯茶來給我喝。”

    “是。”傅秋甯無奈應了一聲,站起身隨金鳳舉向屋裡走,一邊對屋裡吩咐道:“雨階,上茶。”

    “是。”雨階答應一聲,忙進了內間泡茶。這裡金鳳舉便坐在椅中,詢問傅秋寧她們在這裡生活的狀況,一邊在屋裡四下望著。閒話幾句後,他便微笑道:“你這屋裡倒是香的很,熏得什麼香?”

    傅秋寧一愣,之後方笑道:“回小侯爺,妾身這裡並沒有熏香,這香氣想來是外面院中的花草香氣,從臣妾進來後,見院中花圃裡不僅是奇花異草,還有幾味可以製作香料的植物,所以養起來,才得這滿室芬芳。“

    金鳳舉點點頭,又看了眼站在地上的一雙兒女,兩個小孩兒見父親的目光望過來,實在無奈了,這才老老實實跪在地上磕了個頭,脆生生道:“拜見父親。”

    金鳳舉眼中不自禁便回憶起自己初見這兩個孩子時,那藏在傅秋寧身後的兩個小叫花子,戒懼的眼神仿若驚弓之鳥。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那兩個孩子竟可以出落成今日的模樣。

    思及此處,一向冷硬無情的心竟不由得柔軟了幾分,和藹道:“起來吧。”一邊說著,就去懷中掏東西,發現卻只有幾錠元寶,他以前從沒將這兩個孩子放在心上過,此時心裡略有愧疚,便覺這銀子拿不出手,想了想,就將身上的兩塊玉佩解下,微笑道:“這是今年過年時,榮親王送我的龍鳳玉佩,我也是昨兒才上身,你們兩個是龍鳳胎,這玉佩正配你們,拿去吧。”

    兩個孩子都沒想到這在心中和大灰狼差不多的爹爹竟然還能給自己龍鳳玉佩,一時間不由得都愣住了,互相看了看,卻不敢伸手接,而是望向傅秋寧,見她微微點頭,兩個孩子才異口同聲道:“孩兒謝過爹爹。”上前接了玉佩在手中。

    傅秋寧不覺暗暗好笑,心想兩個孩子莫非是跟著自己都成了財迷?剛剛還只是“拜見父親”,生疏的不行,如今見有禮物可拿,立刻就變的親熱了。

    金鳳舉也微微一笑,大概為孩子的天真沒有機心而開懷。這時雨階端上了茶來,輕輕放到金鳳舉面前,又在傅秋寧面前放了一杯,擔憂的看著她,卻見傅秋寧微微點了點頭,顯然是說“沒事”,她心中憂愁稍解,福了一福就下去了。

    金鳳舉拿起面前那杯茶,只看了看顏色,就皺起眉道:“這是什麼茶?怎麼一股怪味兒?”

    茶葉這種金貴東西哪是傅秋寧她們這裡能喝得起的?只不過在古代,唯一的飲料便是茶葉,因此傅秋寧就想了個主意,將春天後院裡剛長出來的頭一茬青梅菜(野菜的一種,我們這裡是這樣叫,不知道別的地方如何叫,至今不知學名)挖出來,曬乾後當做茶葉喝,倒也可以魚目混珠。

    當下聽見金鳳舉動問,心知他家世金貴,於這方面絕對是行家裡手,再瞞不過去的。只好微笑道:“回小侯爺,可巧前兒茶葉沒了,我還沒去要,這是妾身自製的。”說著就將方法說出來,又笑道:“小侯爺不要看著不起眼,這其實是好物,從那一次因為貪新鮮吃了幾回,鋒兒和嬌兒的身體倒好像是康健了不少,接著製成茶葉日日來喝,到如今也沒生過幾場病,因此我們這院裡三不五時便弄了這個茶來喝,”

    傅秋寧這也不是瞎扯,她在現代的時候就聽一個老中醫說過,這青梅菜對增強免疫力是最好的,有一次一個朋友的蝦圈害了病,眼看著蝦都要死掉,一旦死掉,那人也難免破產,便病急亂投醫的去問老中醫,老中醫便讓他把青梅菜剁碎了混在飼料裡,如此喂了兩三天,折騰了半個月也沒好的蝦病竟不藥而愈。對於患了乙肝的病人,那老中醫也都會建議對方托鄉下人挖了青梅菜曬乾當成茶葉來喝(這是真事兒,我爸爸親身經歷的,當然,老爸只是普通醫生,不是老中醫)。

    金鳳舉那是什麼人,聽了這話心裡也有數,這幾個人避居在此,只怕飲食等諸方面全部要自己親力而為,誰還會想著她們呢?只不過他不知道情況遠比自己想像中惡劣的多,幾個人竟是連一分份例銀子都拿不到,自然,也是秋寧為低調行事,不肯去拿,不然也不至於分文沒有,這些年來,若不是靠著傅秋寧認真圖謀,到現在早都餓死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7 PM

第十七章:歡喜

    “兩個孩子也喝這個嗎?”金鳳舉輕輕抿了一口,味道不好,卻也不是想像中的差勁兒,而且細品品,苦澀中倒也帶著一抹餘香。

    傅秋寧點了點頭應聲是,也啜了一口茶。

    金鳳舉放下茶杯,看向一直站在地中央的藏鋒和藏嬌道:“剛剛是你們兩個在院子裡彈琴讀書?“

    藏鋒和藏嬌有些害怕的往一起靠了靠,輕輕點頭,如蚊子哼哼般答道:“是。”

    “素日裡都是你教他們的嗎?”金鳳舉轉頭看向傅秋寧,見她沉穩點頭應了聲是,面上絲毫不見驕傲欣喜之色,心中不由有些贊許,又回頭道:“那篇文章背的極熟悉,以七八歲的孩子來說,雖不十分難得,卻也是用心了。到現在都學了什麼書?會背幾篇?”

    藏鋒知道這是問自己,忙恭敬答道:“回父親,我和妹妹都是一起學習,如今剛剛學了四書中的《論語》和《孟子》,倒是都會背誦,講解卻是還剩下一些沒學。”

    “這已是難得了。”金鳳舉面上露出笑容,顯然十分高興,想到自己其他的那些兒女雖是錦衣玉食,然而於學習一道,卻都有些憊懶,詩詞琴棋倒是學得不錯,唯有這聖賢之書,卻著實學的不怎麼樣,學得最好的兒子,也只是剛剛把《千字文》全部背會了而已,雖然對於五歲的稚齡小兒不應該要求太苛刻,然而聽藏鋒說話,他們五歲時成就定然不止背誦千字文。

    “妾身才疏學淺,只是粗略講解,想著讓鋒兒和嬌兒讀書明理,讓小侯爺見笑了。”傅秋寧微微頜首,卻見金鳳舉一擺手道:“有些謙虛了,能學到這程度,著實不易,你在他們身上定是十分用心。”

    金明心想多少年了,可沒見小侯爺這樣高興過,就連那年中了探花,跨馬遊街風光無限的時候,人前人後也只是淡然處之。不過轉念一想,心裡又十分理解,家裡幾個小少爺小小姐于讀書一道都不太認真,他們的母親和侯爺夫人又都十分溺愛,倒是老太君明白“溺子等若殺子”的道理,只是也僅限於明白道理而已,你若是嚴格起來,照樣兒護著。小侯爺身為探花,自己的子女卻不好讀聖賢書,眼看將來於讀書上難以出頭,只靠祖輩恩澤世襲,這能不讓他鬱悶嗎?如今忽然就看到兩個好讀書的孩子,心裡歡喜也是當然的,更何況傅秋寧雖不是什麼美人,卻也是清秀端莊,穩重嫻雅,兩個孩子叫她娘親,親熱無比,也能驅散一下當日他們母親給小侯爺留下的陰影。

    一邊想著,那裡金鳳舉又問了孩子們幾句書,和傅秋寧說了兩句話,又讓藏鋒將寫的大字小楷都拿過來給自己看,見一雙兒女的字寫的還算不錯,不由得連連點頭,就是看到一張紙寫了兩面,顯然條件艱苦,所以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小侯爺,天色不早了,恐姐妹們掛心,妾身看您還是……”傅秋甯心裡其實有些急了,暗道天都黑了我的小侯爺,你問東問西的,還想留在我這裡吃飯怎的?我們可沒有什麼好菜好飯招待你,何苦來難為人?無奈之下,這才出聲提醒。

    卻聽金鳳舉呵呵笑道:“如何?這是要下逐客令麼?不過你說的也是,天色是不早了,今兒我也沒和她們打招呼,這會子大概還真的到處找我。”說完來到藏鋒和藏嬌面前,拍了拍他們的小臉道:“爹爹先回去了,你們好好學習,改日爹爹有閒暇了,還過來看你們,到時也依然要考較你們的功課,好不好?”

    “好。”藏鋒和藏嬌齊聲乖巧答應。金鳳舉見他們雖然嘴上答得快,眼裡卻沒有什麼興奮之色,顯然是不信自己還會過來,想想也是,從五年前過來了一趟,這都多長時間了,也難怪孩子們不信他。

    但這時候自然不是解釋的時候,金鳳舉想著只要以後多過來,兩個孩子應該就不會對自己這麼生疏漠然了。

    於是起身而去,走到院門時回過頭來,只見兩個小孩兒躲在門後眼巴巴看著自己,他心裡一熱,愧疚湧上來,不由得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不是人。”

    “小侯爺,其實我看少爺小姐倒十分喜歡小侯爺,這到底是骨肉親情,抹不滅的。只是那女人教導的有些死板,見小侯爺要走,也不知道上來送送,露出依依不捨情態,倒不似其他的小少爺小小姐會來事兒了。”

    回去的路上,金明覷著金鳳舉的面色,小心陪著笑道。這話其實是向著傅秋寧和兩個孩子,只是卻必須反過來說。

    果然,就聽金鳳舉冷笑一聲,慢慢道:“是啊,那幾個孩子倒的確會來事兒,知道幫他們的娘用力留我,除了這些,倒也沒看見她們教了孩子些什麼,竟還不如一個鎮江王的庶女,”說到這裡,便看了一眼金明道:“你剛剛說什麼?那女人?這也是你能叫的?怎麼說,她也是我名義上的正妻。糊塗東西。”

    金明忙跪下道:“是是是,奴才糊塗了。”說完身上挨了輕輕一腳,聽金鳳舉道:“起來吧,跪在這裡做什麼?怕別人都看不見是不是?”

    金明站起身,心想進院子之前,不知道是誰說該把人家休了,又說不喜歡麻煩。結果怎麼樣?進去了一趟,回來這茬兒提也不提了。還要我叫奶奶,爺,您這翻覆的可也太快了吧?

    雖然如此想著,心裡卻也替傅秋寧和兩個孩子高興,只要小侯爺對她們的印象好,日後在這府中別的不提,總還是能保一個平安的。不然的話,若被休回鎮江王府,王府絕不可能讓一個被休的女人侮辱門風,就算她不想自盡,也要變著方兒的殺了她。而兩個孩子無論落到哪裡去,都不可能有在這裡的安樂生活了。

    “下次來的時候,你提醒我一聲,給他們帶些筆墨紙硯。”忽聽金鳳舉淡淡吩咐了一句,金明連忙答應下來,心中卻也小小驚訝了一把,暗道什麼?小侯爺這意思,似乎是不打算繼續冷落她們啊,難道……那傅氏就要因此翻身?不……不可能,經過今天,小侯爺對她們娘兒幾個的厭棄即使淡了一些,但也不可能立刻就喜歡上,還想著慢慢寵愛起來,也只是因為心裡有點愧疚,所以打算補償一下而已吧。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8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44 PM 編輯

第十八章:言刀語箭

    一邊想著,就來到江氏的院裡,只見三個姨娘和一個小妾都在屋中,這幾人當中,只有那小妾一直沒有子女,金鳳舉卻也沒有賣掉她,這些年也沒再往自己屋裡添新人,他於情愛一事上,其實是極為淡漠的,只不過當日被逼著娶了傅秋甯,金鑲侯府才會給他納了這麼多人,也算是無奈氣憤之下的一個小小反擊。

    見他過來了,如今已是兩個孩子母親的平妻江氏便吩咐丫鬟們擺飯,一邊迎上來幫他脫了輕羅披風,清脆笑道:“這是怎麼說的?我還以為你讓榮親王府連晚飯也一起留了呢。王爺也是的,剛從蘇州回來,在家裡屁股還沒坐熱,就巴巴把你叫了過去,又不知道說什麼,留了午飯不說,如今還呆到這麼晚,也不讓人捎個信兒回來。”

    金鳳舉笑道:“原是有些事要商議。倒讓你們牽掛了。”說完,三個姨娘和那個小妾也連忙上來問好說話。金鳳舉忽然看見幾個孩子從屋外跑過來,手裡拿著紙球,看見他回來了,都歡叫一聲撲過來,喊著爹爹,接著便七嘴八舌的告起狀來,一個說弟弟畫了烏龜團紙打他,一個說哥哥在自己身上畫了一隻短尾巴喜鵲。幾個女孩兒也嘰嘰喳喳的取笑著他們。

    金鳳舉面色就淡下來,不自禁便想到晚風軒裡的兩個孩子,在椅子中坐下問道:“你們倒是玩的熱鬧,我臨走時吩咐你們寫的大字呢?還有,這些天背了些什麼書?都說來給我聽聽。”

    一提起這個,兩個男孩兒四個女孩兒就立刻不做聲了,一個個偷眼瞧著父親,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

    姨娘許氏見幾個孩子冷了場,便忙走上前來道:“爺也是的,這剛回來就問他們的功課,才都是多大的孩子啊?正是貪玩兒的時候。何況老太太和太太都說了,如今殘冬剛過,免得孩子們每日裡讀書上火再弄出些什麼毛病,說是天氣再暖和些,再讓他們上學呢。”

    江婉瑩也走上前來替孩子們說情,幾個小孩兒都是人精似的,立刻便往他身上滾,一邊蹭著他說盡好話,說的金鳳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搖頭道:“你們啊,便是和我打纏纏就來了精神,一說到學習,什麼都不是。這些綾羅綢緞和那些名貴的筆墨紙硯,真真是讓你們白糟蹋了。”

    話一出口,江婉瑩便不服氣了,冷笑一聲道:“爺這是怎麼了?從王府回來便說這些話。我也不信了,難道王府中的少爺小姐們就都一個個乖順懂事,每日裡捧著聖賢書不放?讓你這樣的誇獎。”

    金鳳舉笑道:“你還別和我說嘴,姐夫府裡的孩子,除了小四之外,的確大多都是好玩樂的,和咱們家這幾個一樣,然而這世間,自然有比你這些孩子出色不少的。”

    姨娘霍氏上前笑道:“妾身知道爺說的是那些窮人家的孩子,只是誰讓他們命不好,出生在那樣人家,再不努力讀書,將來還有出路嗎?咱們家的孩子如何與那些窮棒子比?有侯爺和爺這樣的爺爺和父親,還有他二爺和大伯也是朝中為官,他們將來還用愁嗎?”

    她說完,才見金鳳舉的面色沉了下來,不由得心裡“突”的一跳,連忙行了個萬福,陪笑道:“妾身就是愚笨心思,爺莫要怪我拙嘴笨腮……”

    “沒有怪你。”不等說完,便被金鳳舉淡淡的打斷,聽他淡然道:“你這樣的能說會道若都成了拙嘴笨腮,別人可都怎麼辦呢?”說完起身道:“有些餓了,吃飯吧。”

    霍氏臉孔漲得通紅,忽聽江婉瑩笑道:“瞧把妹妹歡喜的,真看著今兒爺誇了你一句能說會道是吧?”說完掩嘴笑著離去。

    霍氏又羞又恨,剜了江婉瑩一眼,涼涼道:“我雖是首當其衝,不過只怕姐姐身為當家主母,也是難辭其咎,今兒爺的意思可是明顯露出來了,覺著咱們家孩子不如別人呢。”

    一句話說的江氏停了腳步,眉頭也皺了起來,卻聽許氏也在一旁笑道:“當家倒是真的,主母怕是未必呢,那個正妻的名頭,如今可還沒落在奶奶頭上,妹妹你說話當心些,萬一惹怒了奶奶,咱們兩個做姨娘的,可是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江婉瑩的手立刻就握成了拳頭,心中這個恨啊,咬牙暗道:這麼多年了,每回都拿這個說事兒,好,你們就等著,那麼個沒用的廢物,讓她占了五年正妻的名頭,也是足夠了,如今弘親王府也收斂了不少,也是時候把她休掉了吧?因想到此處,不由得又有些得意起來。

    姨娘崔氏和那個小妾月蘭最老實不過,是絕不敢在這種場合插嘴的,忽聽金鳳舉在飯桌旁叫道:“在那裡嘀咕什麼呢?怎麼還不過來?”她們才停止鬥嘴,一個個笑顏如花的趕了過去。

    一大張桌子上,只有金鳳舉和江婉瑩還有孩子們圍坐在一起,三個姨娘和小妾這時候不能上桌,只能在旁邊伺候著,且不能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來。

    不說金鳳舉和妻妾們在這裡用飯,只說晚風軒中,從金鳳舉走後,氣氛就立刻變的歡樂起來。

    藏鋒和藏嬌手裡舉著玉佩,歡快的你追我趕,一會兒又停下來,交換著看看彼此的,一時間,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玉娘走出來,擦著眼淚道:“骨肉天性,這的確沒辦法抹滅,奶奶看小侯爺從前何等狠心?又是幾年都沒露過面兒,可是給了少爺姑娘一點子東西,就把他們樂成這樣。”

    傅秋寧笑道:“總算他的良心還沒讓狗全吃了,知道給孩子件禮物做個念想,也不枉孩子叫他一聲爹。”說完見兩個小孩兒對著燭光高高舉起玉佩,不由得嚇了一跳,忙上前把玉佩取下來,一邊道:“兩個小祖宗啊,這東西名貴的很,你們這麼冒失,當心摔碎了。”一邊說著,就把玉佩給了玉娘,道:“找幾根紅線拴起來,給他們戴在脖子上。”

    藏鋒眨了眨眼睛,小聲道:“娘親,既然這麼名貴,不如拿去賣啊,是不是可以有好多錢?”

    “你鑽進錢眼裡去了?這可是你們的爹給的,日後他即便不來,也是個念想。怎麼就要拿出去賣?你倒真捨得。”傅秋寧又好氣又好笑的搖頭,卻見藏鋒低下了頭,紅著眼圈道:“爹如果不來,不喜歡我們,留著念想又有什麼用?倒不如賣了,娘和玉娘雨階就可以少繡一點花,好好兒歇歇眼睛。”他說完,藏嬌也就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娘親,每天晚上你們都要點著那油燈繡花,眼睛會累壞的。”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8 PM

第十九章:看透

    傅秋甯忍不住將藏鋒和藏嬌一把摟進懷裡,只覺眼淚止也止不住,如珠子般啪啪往下掉著,玉娘也在那裡哭。只把藏鋒和藏嬌都嚇了一跳,連忙替她擦著眼淚,一邊期期艾艾道:“娘……別哭……別哭……都是孩兒不好,惹娘親傷心了……”

    “傻孩子,娘親不是傷心,娘親是高興的。”傅秋寧摟著兩個孩子,看向玉娘道:“你看看,咱們可不是沒白疼他們?這麼點兒的年紀,就知道心疼咱們了。那些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小小姐,哪裡能有他們懂事兒?”

    玉娘也擦著眼淚笑道:“可不是?奶奶說的真真是至理,所以富貴人家多出紈絝,倒不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傅秋寧點點頭,又握著兩個孩子的手道:“放心吧,娘親心裡有數,每天晚上做的時間也不是很長,睡眠又好,第二天也可以鍛煉,一天下來,倒也不怎麼累眼睛,這些事我會安排的,你們兩個好好讀書就行,不必為我們擔心。”

    藏鋒和藏嬌點點頭,於是傅秋寧就讓他們去廚房看看飯好沒好,見兩個孩子去了,她這才對玉娘道:“鋒兒和嬌兒不知道,他們今天,是救了我一命啊。”

    玉娘大驚失色道:“奶奶,這話是怎麼說的?怎麼叫……救了你一命?難道……難道小侯爺……他竟然是來殺您的不成?”

    傅秋寧苦笑道:“他不是來殺我,他只怕是來休我的。只要我被休回鎮江王府,即便我自己想要活著,我那狠心的爺爺和父親也萬萬不會容忍我活著敗壞門風,定會一根繩子勒死我,好對外說我為保名節自盡,倒可以不輕不重的稍微抹黑下金鑲侯府。”

    玉娘駭然無語,卻聽傅秋寧繼續淡淡道:“其實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小侯爺來的日子,比我想像中要遲的多了,想來我這閉關鎖院的方法,倒也有些效果,最起碼他在五年後才又想起我來,讓我逃了幾年的性命,又等到鋒兒和嬌兒長大,讓他看見了,動了惻隱之心,我這一劫大概是逃過去了。”

    玉娘面上這才恢復血色,喃喃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以後小侯爺就不會再想著休掉奶奶了是嗎?但是也不會再過來?”

    傅秋寧道:“嗯,應該是再不會過來了吧。不過也許過幾年後,或者就是現在,他應該會把鋒兒和嬌兒接走,放到其他人房裡,讓他們繼續念書光耀門楣。或許他會把我留在這裡一輩子,那便是我的造化。又或許他不念我這幾年養育鋒兒嬌兒的恩情,將我休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一切順其自然吧。將來只要鋒兒和嬌兒能給入了族譜,他們便是小侯爺名正言順的長子長女,即使不是嫡出,倒也應該沒人敢隨意欺負打罵,這我也就放心了。”

    “不,一定不會休掉奶奶的,小侯爺……小侯爺不會這麼沒良心,這些年,奴婢偶爾去別處,也能聽人說他從未再納新人進府,可見他對那個二奶奶是長情的,但凡是這樣的人,他……他不至於這樣的沒良心,奶奶放心好了。”

    “嗯,但願如此吧。”傅秋寧微微一笑,暗道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那一天,我也未必就肯回鎮江王府坐以待斃。也許逃出去,在哪個戲班子裡也能混口飯吃呢。

    因為才從蘇州辦差回來,所以金鳳舉倒是著實的忙碌了幾天,基本上就在宮裡和榮親王趙倫府裡走動,白日裡倒是沒什麼時間回侯府,不過夜晚回來,也只是在妻妾們房間裡輪流歇一歇,一時間倒是還顧不上傅秋寧和兩個孩子。

    終於這一日事情的餘波都平息的差不多了,皇上憐他辛苦,特意准許他休假三日,不必上朝。目前金鳳舉還沒有正式的封侯,身上領著的是一個翰林修撰的職務,只不過他並不在翰林院內編書,而是隨時奉皇命巡視全國各地,就等於是長期的欽差,最肥也是非常有權力的一個職務了。

    平日裡不領欽差之職時,他才會去翰林院內協助編書,也是閒散職務,所以倒自由一些,只是這休息三日不必上朝卻是有些難得。因此這一日便飽飽的睡了一覺,待起來時,只見日上三竿,江氏在一旁笑道:“這些日子你著實辛苦了,看睡到了這個時候兒。快起來,今兒中午你還要做次主角兒呢。”

    “做主角?什麼主角?”金鳳舉起身洗了臉,對幾個丫鬟的愛慕熱切目光仿佛視而不見,將毛巾向盆裡一丟,才坐在椅子上,江氏親自為他梳頭,一邊笑道:“竟然真的不知道?今兒是你的生辰,難道忘了不成?”

    “我的生辰?難道今日是四月十六?”金鳳舉愕然轉身,卻被江氏照頭髮上輕輕拍了一下,聽她笑道:“別亂動,瞧梳亂了。”

    金鳳舉微微一笑,只惹得那幾個偷看他的丫鬟個個臉紅心跳不已,當著奶奶的面兒又不敢上前,只能一個個在心裡暗暗哀怨,心道誰家少爺是我們家的這個樣兒啊?別說是將來的小侯爺,便不是小侯爺,這屋裡也該有幾個甚至十幾個通房丫頭吧,時常聽別人家的奶奶不都是這麼說的嗎?只有我們這位爺,忒不解風情,到現在,還是他身邊那兩個侍女當著通房丫頭,呸,明明都二十多歲了,還不嫌害臊的占著茅坑不拉屎,也不知用什麼狐媚子手段,哄得爺就是不肯換了她們。

    “這裡不必你們伺候了,都出去吧。”江婉瑩在鏡子裡看見丫鬟們的形態,不由笑著打發了出去,然後伸出春蔥般的手指在金鳳舉臉上輕輕一劃,小聲道:“表哥就是長了這樣一副好相貌,聽聞京中人都說你是這京城裡的第一美男子呢,原本你都成婚幾年了,孩子也都四五歲,這第一美男子的名聲也該讓賢了才是。可上次和五奶奶她們聚著,大家還是這麼說,我就奇怪,替你摘著說,不該再讓你占著名頭了,都有六個孩子的人,還是什麼第一美男子啊?可是你猜她們怎麼說?”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39 PM

第二十章:生日

    金鳳舉淡淡笑道:“怎麼說有什麼要緊?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長的好不好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你別覺著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話說的,誰敢這麼想你?誰不知我們家爺可是御前的紅人,這代天巡守的長期欽差,可是前無古人,後也未必有來者,可見當今聖上對您的器重,皇上是千古明君,他看重的人才,誰敢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別人怎麼看我又如何,只要奶奶你不這麼想就好。”金鳳舉拉住江婉瑩的手笑著道,卻見江婉瑩紅了臉,輕輕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是這樣的甜言蜜語,難怪咱們府裡那些丫鬟看見你眼珠子都不會動彈了。”想了想又坐在金鳳舉身邊,歎氣道:“時間過的真快,一轉眼,六年了,我和你的兒女都有了兩個,其實你還這麼年輕,才二十四,一言一笑還是這樣的迷人,表哥,你這樣出色,我真是害怕,害怕哪一日裡你就厭煩我了,我也再配不上你,看你這模樣,比我還年輕一些呢。”

    金鳳舉笑道:“你為家事操勞,自然辛苦。你放心,我這人你難道還不知?最是厭煩爭鬥爭寵,那時迫不得已多娶了幾個,我已覺著愧對了你,還要什麼新人啊?我也不喜歡,有你們幾個和採蓮碧玉陪著我,足夠了,本來事情繁忙,在府裡的時候也不是很多,幸虧你們爭氣,不然哪有這麼多的天倫之樂可享?”

    江婉瑩注視著金鳳舉俊秀無比的容貌,一顆心不由癡癡的,倒在對方懷中,脈脈閉眼道:“表哥,你說,我們能白頭偕老嗎?”

    “胡說,怎麼不能白頭偕老?”金鳳舉佯怒道。

    “表哥,我怕,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是能自己左右的,天意難違,我……我真的怕……”

    “怕什麼?你又多心了不是?”金鳳舉安撫的拍拍江婉瑩肩頭,心中升起一抹憐愛:“好了,你自嫁了我,時常說這樣話,如今不也是好好的?你只說怕太順遂太幸福容易夭折,可如今咱們也平平安安的過了五年,不要再多想,快起來更衣,隨我一起去給老太太和母親請安,今兒雖是我的生辰,卻是要陪她們好好樂一樂的。也不知父親近日有沒有信來,我這陣子太忙了,也沒顧上問。”

    一邊說著,江婉瑩也起來了,自己擦乾了眼淚,重新梳洗過,又更換了衣裳,和金鳳舉來到後院,陪金老太君和侯爺夫人一起說話,稍後金家二老爺的夫人和女媳們也過來了,到晌午後方盡歡而散。

    因一行人回到江氏房中,金鳳舉也難得偷到這浮生半日閑,也不去別處,只在炕上與妻妾們說笑,因說到開春要收這一季租子,江氏便說那些佃戶們越來越有些放肆,去年秋的租子就少交了近一成,今年春又央告著要減一些,真是蹬鼻子上臉了。

    金鳳舉在旁邊聽了,淡淡道:“這也沒什麼,去年年景不是太好,多少地方都遭了災,咱們家算是遭災少的,佃戶們也不容易,開春了又要開地買種屯肥的,花費也不少,他們要減,給他們再減一成也就是了。”

    江氏便笑著埋怨道:“哎喲我的爺,您上下嘴皮子一張,說的倒是輕巧,減一成,減了一成他們倒是輕鬆了,咱們家吃什麼?這真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

    金鳳舉微微皺了皺眉頭,許氏在一旁看見了,心中雪亮也似,忙笑道:“姐姐不能這麼說,咱們爺是什麼人?別看他不管家,其實這家裡什麼事能逃過他的眼?皇上主張仁政,咱們爺常在御前行走,樂的給百姓們施點恩德,這有什麼?慢說是一成租子,便是減掉五成,於咱們王府也沒有礙,究竟一年裡吃穿用度,誰指望著那點租子啊。”

    霍氏也附和著道:“真真許姨娘說的沒錯,雖然我們不管家,不過這些年冷眼看著,也知咱們府裡不指望那點租子,各處的產業,隨便拿出一家店鋪,一年賺的利潤怕也就不比租子少了,真真那點子租子還不夠九牛一毛的。更何況咱們爺聖眷正隆,每年賞賜下的金銀珠寶宅子店鋪,是這府裡頭一份最多的,姐姐平日裡忙的腳打後腦勺,還只怕忙不過來,這會兒卻有閒心惦記租子?何必呢?”

    江氏氣的咬牙,面上卻絲毫不露,冷笑道:“這是什麼話?再怎麼潑天富貴,也都是由一枚枚銅錢積起來的,何況租子這二三萬銀子,也不是十分小的數目,最難得是那些野味河鮮以及上好的米糧,你們素日裡吃的玩的那些野味寵物,還不都是從租子裡來?這會子倒編排的我狠心無情,不顧及爺和百姓似的,我知道,你們是看我管家,心裡有怨,也罷了,我倒是撂給你們的好,也看看妹妹們比我是不是有十倍的聰明。”

    金鳳舉在旁邊聽著她們唇槍舌劍含沙射影,一會兒暗示這個往娘家裡摟了銀子,一會兒又說那個許多貴重首飾再沒戴過,是送給了誰?他心中著實厭煩,暗道這些人過這樣日子,還是覺著不足,倒恨不得能大權在握金銀滿山似的,若讓她們過一過那傅氏的日子,是不是不到五天就要尋死覓活了?

    他是個沉穩的人,很難對誰動感情,也就極少發脾氣,心裡雖不喜,臉上卻只是掛著淡淡笑意聽著,一邊歪在被上看著地下的孩子玩兒,只見六個孩子都是粉雕玉琢一般,雖與自己只有三四分相像,但因為娘親美貌,倒也不輸于藏鋒和藏嬌。

    正看得得趣兒,就見幾個孩子忽的起了爭執,原來卻是為了江氏的女兒繡貞不小心把霍氏女兒的裙子上弄了一塊油污,惹得小繡如哭了起來。繡貞也不知道自家爹爹看著這邊,還只道他聽著娘親們說話呢,便撇嘴道:“什麼值錢東西?這樣的緞子,我們房裡不過是做抹布用,沾上點油污正是應該的。”說完又伸手在小繡如的裙子上抓了幾把。

    便有許氏的兒子上前推開繡貞,不屑道:“是,誰敢和你們大房裡比?你們娘親管著這府裡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呢,有什麼好的,自然留給了自己用,都把不要的給了我們,只是這事兒也太不平了些,你們自己跋扈也就算了,還這樣的不知恥,到處嚷嚷,小心惹毛了我,一狀告去奶奶那裡。”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40 PM

第二十一章

    江氏的二兒子金振軒笑道:“你便去告啊,看我怕不怕你。”不等說完,許氏的女兒也冷笑道:“你別狂,我知道奶奶是最向著你們的,到時候要告,也不告訴奶奶,去告訴祖奶奶,讓她給我們做個評斷。”

    金繡貞哼了一聲道:“你去啊,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茜香羅的衣裙,你就去告訴祖奶奶說我們欺負你們了,這樣好的布料都不穿,給了你們穿,你倒是去告啊……”

    金鳳舉閉上眼睛歎了口氣,心中只覺有一絲寒冷,他素日太忙,一年裡鮮少有教育孩子的時間,只想著有先生,有這些聰明伶俐的母親就夠了,卻沒想到,侯門富貴之家,卻只教會了這些孩子互相攀比,一個個小小年紀,倒是十分聰明伶俐,真能做他們娘親的左膀右臂了,只可惜,這份聰明勁兒全都用到了歪路上。

    因想到此處,就咳了一聲,對一旁侍立的丫鬟採蓮道:“你去把少爺小姐們叫過來,我考考他們的功課。”

    幾個孩子一聽爹爹說要考較功課,登時傻了眼,一個個畏畏縮縮的過來。江氏和許氏等人正鬥得熱鬧,忽聽金鳳舉說要考孩子們,這才意識到不妙,三人這時候倒是齊心協力了,霍氏忙笑道:“爺,前幾日才考過了,怎麼今兒又考?”

    金鳳舉瞥了她一眼,冷淡道:“前幾日考了嗎?還不等考,你們不是都為他們找了理由嗎?”

    眾人見金鳳舉面色不快,便不敢再勸,江婉瑩張了幾次嘴,終於還是攝于金鳳舉的威嚴,也不敢多話,只有在一旁眼巴巴看著。

    只問了兩個男孩兒振翼和振軒,金鳳舉便不再問了,起身冷冷道:“去年考你們,便只是會這些,今年再考,還是只會這些,便是一棵樹,這半年時間也該長了一截,你們倒是半點兒長進都沒有。”

    說完又看向江氏許氏等人,怒斥道:“慈母多敗兒,你們憐惜孩子我知道,也不阻攔,只是憐惜不等於溺愛,你們自己看看,一個個穿戴的綾羅綢緞,吃的山珍海味,卻半點才學沒有,還不是平日裡你們縱容出來的?我為他們費盡心思延請名師,如今他們竟然還不如那晚風軒裡傅氏教導的兩個孩子有出息,這還不都是你們的過錯?”

    江婉瑩一愣,這些年因為金鳳舉對傅氏母子不聞不問,她早已失了戒心,卻沒料到今日丈夫竟重新提起那個女人,一時間不由得酸氣沖天,撇過頭去冷笑道:“怪不得呢,我說今兒這樣日子,倒發這樣大的火,原來是去了那賢良淑德的晚風軒,是,我們怎麼能敢和人家比呢?從進了府被冷落六年,就是一根爆仗,這六年時間也足夠熬得出不了響聲了,可不是最沉穩不過的?若說我們教子無方,我們也認了。只是爺你身為父親,難道就沒半點兒責任?我雖無才,可也知道三字經裡說的是養不教父之過。”

    “你……”金鳳舉平日裡話就不多,但凡說出一句,便是重逾千斤。於這唇槍舌劍上,哪裡是這些伶牙俐齒的妻妾們的對手。心中只覺煩躁無比,暗道果然剛剛振翼說的沒錯,這表妹是恃寵生驕。越來越跋扈了,哪裡還有半點兒今晨的柔順似水?這個時候,倒是和那些胡攪蠻纏的潑婦無異。

    一念及此,不由得怒上心頭,冷冷道:“好,說我教子無方,今兒我就好好教他們一回。都給我出去跪著,晚飯不許吃,從明兒開始,每人每天二十篇大字,一篇小楷,熟讀一篇論語,背十句話。講解三句,不能完成的,就不許吃飯,等著活活餓死吧。”

    “爺,您……您這是要孩子們的命啊,那些文章,連我們這些當娘的還不行,孩子們哪裡就能這樣聰明?”

    “爺……若說跪著,我們現在也出去跪著去,反正孩子受罪,當娘的心裡也不安生,倒不如一起受罪還好些……”

    “我只不過說了句氣話,你就這樣生氣,有本事,倒不如一棍子把我們打死,扶持了你那個讓人當棋子的庶女正妻和洗衣女生的兩個下流坯子過來吧……”

    屋裡一時間亂成了一團,江氏和姨娘們跪了一片,又哭又叫的。金鳳舉看著她們,只覺頭昏腦脹,他性子一向是最淡然的,喜怒都不形於色,然而這次實在是氣的厲害,面前又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一時再也忍不住怒氣,低吼一聲道:“夠了,既然你們這樣心疼,那我就不管了,儘管由著你們的性子去吧。”話音落,便冷著臉拂袖而去,剩下一屋子嚇的住了哭聲的女人和孩子們面面相覷,都不知該怎麼辦好。

    “爺消消氣,奶奶和姨娘們也只是疼愛少爺小姐。”金明隨著金鳳舉走在園子裡,輕聲勸道:“爺您想啊,少爺姑娘們才多大點年紀?又正是貪玩的時候,這聖賢書呢,又的確枯燥了一些,難免他們不喜歡,等再大大,定了性子也就好了。”

    “哼,俗語說,三歲看老。也不必三歲了,你只看看他們那群娘親,便知道將來這些都是紈絝。我當年這個時候,背的書已不比藏鋒少了,娘親那個時候管教我還好,怎的如今到了她孫子,竟然就不顧金鑲侯府的前程了呢?靠這一群紈絝子,能撐起侯府將來的富貴嗎?”

    金鳳舉真是氣壞了,也因為金明是他的心腹,跟隨他這些年,幾乎沒有做錯過的時候兒,許多機密大事也都是吩咐他的,所以最值得信任,這才會將自己胸中憂慮和他道來,說著說著,心中愈發煩躁,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待我再想想,不能讓她們再這樣縱容下去。”

    “是,爺向來聰明絕頂,多少難事兒在您面前都是迎刃而解,少爺姑娘和奶奶們這還都是和您一條心的,又不是什麼你死我活的對手,哪有管不了的呢?”事到如今,金明也只得陪笑著安撫,他心裡當然清楚不是這樣簡單的,要不然怎麼說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41 PM

第二十二章:再入晚風軒

“你只會說好話。”金鳳舉瞪了他一眼,心裡自然也明白怪不著他,站下來向前看了看,只見花園中處處景致,正是落花時節,微風吹過,花雨紛紛,真是美不勝收。

    “走,去晚風軒看看。”金鳳舉揮了揮手,好像這樣做就可以將心中煩悶都揮散而去似的。

    “是。”金明連忙答應了一聲,想了想又道:“爺,上次您說,這一次過去要給少爺和姑娘帶些筆墨紙硯……”

    金鳳舉一拍腦門,搖頭笑道:“是了,我竟忘了這事兒,你快回去我書房,找幾個小廝,多拿些紙張,各種紙張都要,不夠了就去後院倉庫取來。”

    話音未落,金明便笑道:“爺何必這樣?大張旗鼓的,讓奶奶和姨娘們知道倒是不好。”

    金鳳舉冷哼一聲道:“有什麼不好的?也不必避諱她們,有什麼話,不說到我面前由得她們去,要是說到我面前,哼哼……”說到一半,便揮手道:“好了好了,你快去辦。”

    “是。”金明答應著去了,這裡金鳳舉便坐在山石上等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金明帶著幾個小廝抱著一大摞一大摞的紙張趕過來,紙張上面擱著筆墨,待到了近前,卻見金鳳舉一拍額頭道:“忘了忘了,該讓你們再拿些布料過來……”

    金明垮下臉,忽見金鳳舉一笑,搖頭道:“罷了,也不急於這一時,過幾日來的時候再給她們帶吧。”說完當先悠悠而行,金明便領著小廝們在後面跟著。

    老遠便聽見院子裡傳來歡笑聲,應該是金藏鋒的聲音嚷著道:“雨階,我要那個小杏子。”接著一個女孩子清脆的聲音道:“那可不行,這杏子才結出來,最苦最酸的,可不能吃,也不能玩兒,還要將來等它長成大杏子呢,黃澄澄又軟又甜,那才好吃。”

    接著又聽另一個聲音道:“哎喲我的小姐,可別在這地上撿這些花兒,怪髒的,昨兒才上身的衣裳呢。”下一刻,藏嬌童稚的聲音響起道:“我想給娘親穿一串花兒,前天和你們出去,遠遠看著那些人脖子上都戴著花兒,真好看。”

    “別瞎說,什麼那些人?那是太太,脖子上戴著的是東珠,最是碩大圓潤的,也難怪你能看到。你有心給你娘親穿花兒,等過些日子石榴花開了,你再穿給她戴就好。”

    金鳳舉這個時候已經來到門前,聽見這些話,不由沉默了一下,又轉頭對金明道:“她在這裡,想必府中人也未必照顧的周全,娘家大概也沒給什麼首飾,下次過來,你再撿一盒子珠寶首飾,和綢緞一起送過來吧。”說完聽金明應了,他方親自拍著院門道:“開下門。”

    玉娘和雨階正陪著藏鋒和藏嬌玩耍呢,傅秋寧則在屋中做針線。此時聽出是金鳳舉的聲音,兩人也不敢怠慢,連忙開了門,惴惴不安的拜下去道:“奴婢見過小侯爺。”

    “免了。”金鳳舉淡淡道,忽見一雙兒女穿著乾淨的衣裳也拜了下去,口稱“孩兒拜見爹爹。”他不由得會心一笑,走過去一手牽起一個便往屋裡行去,又對玉娘和雨階道:“大白天裡每日關著院門做什麼?好好一個晚風軒,倒弄成了一個牢獄似的,以後不到夜間不許關門了。”

    玉娘和雨階心裡一顫,連忙應是。這裡金鳳舉上了臺階,只見房門打開,傅秋寧站在門內盈盈行禮,不等說話他便一揮手道:“罷了,自己家裡也整這些虛禮做什麼?”一邊就邁進了房門。

    傅秋寧實在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又上門來了,若說上次大概是為了休掉自己,這次又是幹什麼呢?難道是回去思想了幾個來回,還是覺得不能留下自己?正疑惑著,忽聽耳邊有人陪笑道:“奶奶,但不知這些紙張筆墨要放在哪裡?”

    “啊?”傅秋寧回過神來,回頭一看,便見到小廝們捧著的一大摞一大摞的紙,她心中歡喜不盡,連忙走上前驚喜的撫摸那些紙,一邊激動道:“這是上好的逐浪紙和宣紙,還有雪花紙,天啊……怎麼……怎麼一下子這麼多?”

    金藏鋒和金藏嬌也都是好學之人,一聽傅秋寧的話,不由得都看過來,頓時就驚呆了,接著歡呼一聲,竟是不管自家爹爹,直接從他懷裡掙了出來就往門口奔去。

    “娘親,好多好多紙啊……”兩個小孩身子矮,拼命踮起腳去夠那一摞摞的紙,小廝們都是有眼色的,立刻蹲下身,頓時惹得孩子們歡呼聲更大:“啊啊啊,還有筆,好多毛筆,啊,這是墨條,哇,好大只的墨條,上面還有圖案,天,好漂亮……”

    金鳳舉看著兩個小孩兒歡喜的大呼小叫,就連傅秋甯也欣喜不已,不住去看那些紙張墨條,雖不言語,從臉上的激動神色也可以看出來,她是極愛這些東西的。一瞬間煩惱盡去,想起那些在華屋美廈裡住著的妻妾兒女們,不由得感歎果然還是過著艱苦日子的人更容易快樂和珍惜。

    “奶奶,您看……這小的們舉了半天,這些紙張是最沉重的,再過一會兒,他們該拿不動了。”金明在旁邊陪笑著提醒,登時讓傅秋寧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也不免在這巨大的誘惑面前失了儀態,露出小家子氣的貪婪嘴臉,不由得又羞又急,低下頭也不敢去看金鳳舉,只輕聲的道:“是,快隨我來書房吧。鋒兒嬌兒好好陪陪你們爹爹。”話音未落,便頭也不回的邁步出門。那副羞窘模樣倒是換來金鳳舉的會心一笑。

    金藏鋒和金藏嬌看著那些筆墨紙硯,只覺捨不得,恨不能跟了娘親去,卻聽被冷落許久的自家爹爹在椅子上輕輕咳了一聲,兩個小孩兒回過神,連忙展開滿臉笑容來到金鳳舉面前,只不過娘親不在,終究還是覺著有些畏懼,行了禮叫一聲“爹爹”,便退避一旁,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嗯,知道這些筆墨紙硯是誰帶過來給你們的嗎?”金鳳舉來到兩個孩子面前蹲下身,一手摟著一個,然後板著臉,故作威嚴的道。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41 PM

第二十三章:當爹的“威嚴”

兩個小孩兒果然被唬住了,怯生生點頭道:“知……知道,是……是爹爹帶來的。”

    “嗯,如果爹爹不來,是不是就沒有這些東西了呢?”金鳳舉微微一笑,見兩個孩子雞啄米一樣的點頭,他才呵呵笑道:“那你們是不是應該好好討好爹爹,讓爹爹多過來幾趟呢?”

    兩個孩子年紀小,覺得這話有道理,只是不知該怎樣討好這爹爹,所以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都沒了主意。

    在門口的金明卻是一個踉蹌,險些沒摔到門外去,心裡直叫著:哎喲我的天,敢情我們家爺還有這樣厚顏無恥的一面呢。這素日裡竟從未見著過。爺啊爺,咱們這麼哄小孩兒可不怎麼地道啊……忽一眼看見站在門外的傅秋寧,他心裡一拍手,暗道得?丟人都丟到奶奶面前去了,讓人家聽見了,嘖嘖,有當爹的這樣糊弄自己孩子嗎?

    傅秋甯聽見金鳳舉在屋裡“訓示”兩個孩子,只覺好笑,自知這一進去,金鳳舉八成要羞窘了,不過也說不定,或許此人臉皮之厚遠超自己想像。因有意退避,偏偏又讓金明看見了,因此只好在門外咳了一聲,方款款邁步進門。

    金鳳舉見她來了,也便不復剛才模樣,恢復了一貫的淡然坐到椅子上,對傅秋寧道:“我上次見孩子們寫字太節省了,墨汁成色也不好,這對他們眼睛沒有好處,因此今日送了些來,你們先用著,若是不夠,便使人告訴我,下次來時再給你們帶一些。”

    傅秋寧心想什麼?你還要來?這是怎麼了?莫不是看見鋒兒和嬌兒出落的好,又肯用功,因此喚起你那骨肉親情了?啊呸,早幹什麼去了?這會兒倒想著他們了。只是身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心裡雖然唾棄,表面上還要溫和應是。

    又說了幾句話,金鳳舉便和孩子們一起說起來,考較兩人的功課,又命取來古琴,聽兄妹倆撫琴,東磨蹭西磨蹭一番,眼看紅日西沉,傅秋寧見他還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由得心裡暗暗焦急,只得咳了一聲,提醒道:“爺,怕是前面該找您用飯了,這天一日日的長起來,這會兒雖還沒全黑,卻也是酉時初……”

    不等說完,就見金鳳舉一揮手,淡淡道:“無妨,我今兒在你這裡用飯。”然後他含笑問兩個孩子道:“爹爹今兒陪你們一起吃飯,你們說好不好?”

    父子天性本就不可磨滅,傅秋寧也沒有教他們恨過自己那狼心狗肺的父親,加上今日兩個孩子又和金鳳舉說了半日的話,無形中更是親近,一聽見說他要在這裡吃飯,便舉手歡呼道:“好……”不等說完,忽然想起素日裡傅秋寧嚴厲,自己等人吃飽穿暖已是不易,不由得又怯怯望向娘親,眼裡都露出期盼神色。

    傅秋寧險些沒昏過去,心想果然這人的臉皮厚度超出了我想像,那句話怎麼說來的?人至賤則無敵啊,我這沒花你府裡一分一文,你到要白來吃一頓飯,你素日裡吃的是什麼?那是我能供得起的嗎?罷了罷了,拼盡全力打發了這尊瘟神吧,就當這幾年租他的院子住,交房租了。

    因一邊想著,忽見金鳳舉淡笑望著自己道:“怎麼?難道奶奶不願意?”

    傅秋寧心想我真不願意,可是你肯走嗎?面上卻忙笑道:“小侯爺說哪裡話?妾身自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我這也沒什麼人,素日裡飯菜簡單,萬望勿棄才好。”

    金鳳舉笑道:“別以為我每日裡都是山珍海味,粗茶淡飯也不是沒有吃過,你儘管弄來就是了。”

    他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傅秋寧也無奈了,只好點頭道:“是,那妾身親自下廚,小侯爺且請稍侯。”因慢慢走了出去,金鳳舉這裡便叫了金藏鋒來和他下棋,卻見那圍棋盤是畫出來的一張紙,罐子裡裝的也不是棋子,而是黑色和白色的小石頭,握在手裡柔和溫潤毫無棱角,顯然是被握的時間久了,才打磨成這樣。

    金鳳舉看著棋子良久無語,卻聽金藏鋒道:“爹爹是不是沒用過這樣的棋子?這是娘親發明的,當日為了找這些小石頭,可費了不少勁兒呢。都是我和妹妹找的。”

    “是,鋒兒和妹妹很能幹。”金鳳舉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他原本想讓金明記著下次再送一副棋來,但是這時卻又打消了主意,暗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讓他們再磨練磨練也不錯,不然這心性未定,驟然就給他們錦衣綾羅羊羔美食,怕是糟蹋了他們,將來也要成為紈絝一流了。

    因想到這裡,便微笑道:“的確有趣,好,我們就來下一盤有趣的棋,爹爹讓你二十顆子,你要努力哦。”

    且不說金鳳舉和金藏鋒下棋為樂,只說傅秋寧來到廚房,就忍不住唉聲歎氣起來,搖頭道:“這是怎麼說的?好端端的忽然想起留在這裡吃飯,雨階,快去把昨兒買的豬肉拿來,還有剩下的幾個雞蛋,玉娘,你把今兒中午剛挖的芥菜調成餡子,和一點面,整幾個合子吧,真真是冤孽啊冤孽……”

    她一邊吩咐著,玉娘和雨階就都忙碌起來。,雨階湊過來小聲笑道:“奶奶,你說以後小侯爺是不是就會經常過來啊?”

    傅秋甯白了她一眼:“怎麼?你盼著他過來?怕他吃不窮咱們?知不知道這一頓飯就把你三幅繡品給吃進去了?”

    雨階吐了下舌頭,小聲道:“奶奶常常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侯爺那麼好看,奴婢當然喜歡看了,就是不怎麼敢正眼瞧他,不過眼角的餘光也夠用了,嘻嘻……”

    傅秋寧沒好氣道:“你這麼愛看他,銀子就你負責來賺吧,就怕你每天晚上繡到天亮,也賺不上他吃一頓飯的錢。”一邊說著,便將蔥花和薑放到鍋裡爆。

    玉娘笑道:“奶奶也別這樣想,人人都說小侯爺是最聰明的,他看了咱們這裡的境況,心裡能沒有數兒?不說賞些什麼,只要把月例給撿起來,每月發一半也就夠用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42 PM

第二十四章:晚飯

傅秋寧歎了口氣,暗道這封建思想要扭轉過來真是不容易啊,先前在這裡實行閉關鎖院政策,為了明哲保身,雨階和玉娘都能嚴格執行我的命令,可是金鳳舉才來了兩回,這兩個人見他沒有休掉我的意思,心思立刻就活泛起來了,你看她們的樣子,這時候巴不得金鳳舉今兒留在這裡過夜吧?

    因此也就默默的不說話,雨階和玉娘兀自議論的興高采烈,雨階便道:“前些日子我和張嫂說話,還說到小侯爺呢,說是她聽奶奶房裡的丫鬟說,有一次許多奶奶們坐在一起,討論誰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結果竟然是咱們小侯爺。”

    玉娘笑道:“這是幾年前的事兒了吧?京城裡向來是評那些未婚男子的,如今小侯爺都好幾個妻妾,而且又有了這麼多兒女,怎麼可能還是第一美男子呢?”

    雨階撇嘴道:“若是這樣,我何苦還當新鮮故事講出來給你聽?實在是現在咱們小侯爺也是,聽說之前大家的確另評了一個人出來,可是有一次,小侯爺和那人不知怎麼就在一個宴會上碰到了,奶奶們說,當時大家都驚呆了,這現在的第一美男子和曾經的第一美男子差的也太遠了啊。小侯爺婚後不但沒有顯得蒼老,反而更加儒雅沉穩風度翩翩。所以大家就把這第一美男子的頭銜又給了他。”

    玉娘笑道:“原來如此,其實小侯爺雖然兒女多,但也只是奶奶和姨娘們爭氣而已,他才二十四,常聞人家說,男人在三四十歲的時候是最耐看的,也不知咱們小侯爺的風采到那時會怎樣奪目?”

    “你們兩個啊,都少操些心吧,趕緊把飯弄完了,把人打發出去要緊。”傅秋寧用飯勺敲敲鍋臺:“這樣在我面前公開談論男人,也不嫌害臊。”

    雨階和玉娘立刻就紅了臉,偏雨階是個不服輸的,還不服氣道:“人家……人家那些奶奶們都還是名門閨秀呢,暗地裡不是也談嗎?還……還把小侯爺封了個京城第一美男子,我們便私下裡說說又能怎的?奶奶,奴婢就不信你心如止水,難道不盼著小侯爺從此後和你琴瑟和鳴嗎?”

    傅秋寧瞪了她一眼,恨恨道:“我才不像你,就愛做這些白日夢,好好兒把這尊瘟神伺候好了,然後送走他就得了。只盼著他從此再把這院子撂下個五年十年的,我一點兒意見也沒有。”

    雨階嘻嘻笑道:“奶奶,這怕是不可能了,今兒小侯爺特地吩咐過,說以後不讓關院門,只讓晚上關。”

    “什麼?這是我的院子,他憑什麼指手畫腳?”傅秋寧憤怒了,但隨即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下去,哭喪著臉道:“是了,這哪裡是我的院子,分明是他們家的,的確是他說了算,完了完了……”

    “奶奶……”雨階實在不明白奶奶這幅如喪考妣的樣子到底是為什麼,可剛說了一句,就見傅秋寧擺手道:“不要和我說話,心裡有些兒煩躁,讓我靜一靜。”

    雨階和玉娘詫異的互看了一眼,她們發現傅秋寧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金鳳舉,這若是別人,此時早就不知道歡喜成什麼樣子了。聳聳肩,兩人趕緊閉嘴忙碌起來,心中卻都在疑惑奶奶這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人人都盼著的好事兒,她卻避之唯恐不及。

    把飯菜端出來的時候,發現金鳳舉和兩個孩子都不在屋中,仔細一看,原來父子三人跑到院子裡去了,正在大花圃裡看那些花卉和香料植物,金鳳舉從小就是錦衣玉食,五穀不分的富貴子弟,此時聽自己的兒女把這些植物的習性和作用一一道來,自然津津有味,忽見傅秋寧出了門走下臺階,輕聲喊道:“小侯爺,飯菜已經做好了,您看是不是現在……”

    “今兒天氣好,一絲兒風也沒有,這會子天也沒黑,倒是把桌子抬出來,咱們在外面吃倒好,你這院子裡花香馥鬱淡雅,很能下飯。”金鳳舉回過頭,淡淡笑著說道。

    傅秋寧心想毛病真多,吃了飯就滾你的得了,偏還要講究什麼意趣,奶奶的。她因為極度不滿,心裡忍不住罵了句髒話,表面上卻是柔順微笑道:“是,妾身這就去弄。

    金鳳舉那是什麼人?只從傅秋寧的表情和眼神裡,他就知道自己是極不受歡迎的。想一想也正常,一個正經的髮妻啊,從結婚之日起就被自己冷落在這裡,一冷落就是六年,換上誰不是滿腹怨恨?如今這傅氏能對自己和顏悅色的說話,已經算是難得了吧。

    人便是這樣,明明金鳳舉的那些妻妾們都巴不得他能過去,每日裡把他捧的如眾星拱月似的,可偏偏他就厭煩了,如今看到傅秋寧不為自己的家世容貌所惑,看不出絲毫奉承喜歡,他反而覺著心裡輕鬆舒服。倒也不是就喜歡了傅秋寧,只不過是覺得和對方呆在一起,倒不煩心。

    又和藏鋒藏嬌兄妹兩個說了幾句話,就見金明和雨階玉娘合力將桌子抬了出來,接著在桌上擺了飯菜,雖然都是粗瓷碟碗,遠不如素日裡用的餐具精緻,但是配著那些紅綠可愛的菜肴,倒也讓人胃口大開。

    於是各自入席,玉娘和雨階還有金明在邊上服侍著。金鳳舉伸手夾了一塊蔥爆肉吃了,笑道:“你的廚藝倒是不錯,這味道竟不比家裡的廚子差多少。”說完見金藏鋒手裡拿著薺菜合子,他便指著大碗裡的合子對金明道:“把那個拿來兩個我嘗嘗。“

    傅秋寧忙笑道:“小侯爺,這都是……這都是粗鄙的東西,怕您吃不慣,您嘗嘗這蹄筋,是麻辣風味的,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思。”

    “是嗎?”金鳳舉喜歡吃辣的,聞言果真夾了一筷子吃了,點頭贊了兩句,這裡傅秋寧剛把心放回肚子裡,就見他又指著那裝薺菜合子的大瓷碗對金明道:“你是聾了?讓你把那個拿過來我嘗嘗。”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43 PM

第二十五章:過夜

傅秋寧讓一口薺菜給噎在了喉嚨裡,好不容易吞下去,心想得,敢情我剛才轉移注意力都是做了無用功,這還不忘薺菜合子呢,罷了罷了,他想吃就給他吃,哼哼,也許就像現代那些達官貴人一樣,吃慣了山珍海味,猛一吃這個,還是個新鮮呢。”

    果然,金鳳舉只吃了一口,便說好吃,一大瓷碗的薺菜合子倒轉眼讓他吃了大半,反而是那些葷菜沒怎麼動,傅秋寧也就不客氣,把肉和蹄筋兒都夾到藏鋒和藏嬌兄妹兩個的碗裡。

    卻聽兄妹倆異口同聲道:“娘親,這是難得的菜,給爹爹吃吧,我們兩個吃薺菜合子就行了。”

    傅秋寧心想真是兩個小叛徒啊,你們爹爹之前那樣對你們,何止是狼心狗肺?如今見你們出落的好了,又喜歡了,給了點子好處,這心就立刻偏向他那邊了。一邊想著,就柔聲道:“爹爹不吃這些東西,他喜歡吃合子,這些你們吃吧。”

    金鳳舉是什麼人,哪裡看不出來這一家生活拮據,也溫言道:“是,爹爹不喜歡吃肉,你們兩個吃吧。”說完又夾起一個合子問道:“你剛剛說這是什麼菜?怎麼素日裡竟沒吃到過?”

    傅秋寧暗道你吃就吃吧,哪來那麼多問題?難道我告訴你是地裡挖的野菜?自然是不能這樣說的,她並不想讓金鳳舉知道自己目前的生活貧窮,從而送這個送那個過來,一旦如此,自己和這侯府,也就脫不了關係了。

    因尋思了一會兒才道:“不是什麼出奇的菜,是薺菜,平日裡不能登大雅之堂,我卻喜歡它這個味道,因此弄了來吃,沒想到小侯爺也喜歡。”

    金鳳舉笑道:“吃起來別有一番滋味。”因又吃了幾個合子,夾了兩塊雞蛋,這才笑道:“這幾日一直在外面忙,禦膳倒也被賜吃過,只是都沒有像今兒這樣吃的飽。”說完看著雨階道:“去泡兩杯茶來喝喝。”

    傅秋寧心裡翻了個白眼,暗道小侯爺,你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啊,我的丫鬟你使喚的倒挺順手。一邊想著,卻見雨階這個沒見過世面的讓第一美男子一喚,早忘了今夕何夕似的,那腳步飄著就進屋了。

    “取前兒新買的茶。”傅秋寧唯恐雨階又端出青梅菜的茶來,急忙喊道,卻聽金鳳舉疑惑道:“新買的?去哪裡買的?”她這才自知失言,連忙小聲道:“一時情急說錯了,是新領的茶。“

    金鳳舉微微一笑,輕聲道:“其實也不必,我倒是還想喝一喝上回的茶,你不是說喝了那個不易生病嗎?”

    傅秋寧沒有答話,心想你還用得著喝青梅菜茶增強免疫力?拉倒吧,看你身強體壯的樣子,聽說還有武功在身,您每天早上練一趟拳,比喝十碗青梅菜茶都管用好不好?

    這茶就是雨階當日因為金鳳舉來了沒有茶上,才會托張三捎回來的,已經算是上好的了,只不過金鳳舉哪會放在眼裡,漱了口後又飲了半杯,便放下了。

    這裡傅秋甯和金藏鋒兄妹兩個也吃完了飯,雨階和玉娘又另收拾了飯菜給金明吃,她們兩個則就著剩飯吃了些,收拾完後,那天色就完全黑下來了。

    傅秋甯見金鳳舉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不由得真急了,暗道怎麼著?還真想在這裡過夜不成?因又委婉道:“爺,天色已全黑了,不如妾身拿一個燈籠給金總管吧,就是這裡穿過花園有些兒遠,聽說如今那園子裡也沒有姑娘們住著了。”

    金鳳舉點頭道:“嗯,人多還好,就那麼兩個人,她們也不敢在那麼大的園子裡住著。”說完起身伸了個懶腰道:“今兒晚上既已這麼晚,我也懶得回去了。便在你這裡歇下吧。鋒兒,藏嬌,走,陪爹爹去書房,讓爹爹看你們寫幾個大字。”

    傅秋寧險些沒昏過去,不過好在看金鳳舉也沒有什麼曖昧的暗示,況且他對自己始終是淡淡的,應該沒有某方面的需求,因此才勉強鎮定了心神,卻聽金明趕上前道:“爺,既然宿在這裡,二奶奶那邊是不是去說一聲兒?”

    “不必了,她們若是夜裡睡得少些,白日裡或許就沒有精神鬥得那麼歡了。”金鳳舉說完,便牽著金藏鋒兄妹倆的小手走了出去。

    傅秋寧很快就做出了安排,把金藏鋒兄妹倆和金鳳舉安排在一鋪炕上,自己則睡在雨階和玉娘的房間炕上,如今天氣和暖了,她們夜裡燒不起更多的煤炭,也就這兩鋪炕還有絲暖和氣兒。金明就對不起了,去冰冷的床上睡吧,他要覺得不好,日後就勸他主子少過來,這樣兩下裡都省心。

    安排好了,只聽從書房中便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傅秋寧搖了搖頭,心想這小侯爺倒還真是好興致,但願他只是三分鐘熱血,不然日後要長來的話,還真是有些麻煩,不用別的,只說飯菜吧,可要怎麼安排?他今兒這一頓,就吃了我三天的存糧。

    因坐在那裡只覺得發愁,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見金鳳舉領著兩個孩子回來,對她道:“時候不早了,我看就歇了吧,兩個小傢夥看上去也有些困了。”

    傅秋寧點點頭,領著他來到裡間,被褥已經是鋪好了的,伸手進去,暖和和的十分舒服。金鳳舉十分滿意,見傅秋寧只把自己和孩子安排在這裡,心下就更滿意。覺得這個傅氏真是識大體知進退。從自己進了這院子起,她安排的每一件事,無不是讓自己舒服熨貼的。

    他今晚留下來,也是為了試一試傅秋甯的心意,若是對方想利用這個機會纏上來,那他是絕不會留下這個女人的。唯有對方處之淡然,才是自己要的那個傅氏。要知道,即使心裡再怨恨,可是作為一個棄婦,忽然間丈夫就要歇在這裡,也難免激動不能自抑,難免會錯意,想著趁這個機會和丈夫魚水之歡後,從此便可名正言順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43 PM

第二十六章:捉弄

其實這是古代女人肯定會有的心理。金鳳舉用這個舉動來試探傅秋寧,不能不說是殘忍的有些無恥。也幸虧傅秋寧的身體裡是來自二十世紀的一縷靈魂,方能保持本色根本不為他所動。

    見金鳳舉真的沒有糾纏自己,傅秋寧也大大松了口氣。這樣一來,倒成了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金鳳舉也對傅秋甯很滿意,徹底打消了休掉她的念頭。反正只是一個鎮江王世子的庶女而已,將來鎮江王失勢之後,一旦榮親王上位,不過是自己在姐夫面前求求情,這樣無關緊要的一個面子,趙倫還是不會拂逆他的。看在這女人能夠悉心教導兩個並不受自己喜歡的孩子,將他們教育成才,便知她本性善良賢德,又是如此的懂分寸進退,自己為她說句話,不冤枉。

    雖然京城是北方,侯府裡其他院落也有這種炕,不過那都是用來坐著說話的,很少有人用來睡覺。但是金鳳舉這一夜躺在炕上,卻覺暖和和的很是舒服,一覺睡到半夜,睜開眼,只見月光從窗子外透進來,朦朦朧朧的,牆上映著些花樹的影子。

    再看向身邊,小藏鋒大概是睡熱了,把被子都蹬開了,金鳳舉微微一笑,慈父情懷不由得爆棚,親自伸手過去為他把被子拉了拉,卻見小藏鋒咕噥一聲,似乎有些不滿,旋即便翻了個身過去。

    金鳳舉不由得啞然失笑,重新躺回來,只覺神清氣爽,許是剛剛那一覺睡得太好,這會子倒有些睡不著了,他便在腦子裡將現在的京城形勢,還有皇帝和各位皇子之間的關係清了清,想著以後該如何做,如何走好下一步棋,想著想著,便不由得又睡著了。

    清晨是在一陣竊竊私語的笑聲中醒過來的,一睜眼,金鳳舉便看到床頭並排趴著兩個小腦袋,那酷似自己的容貌讓他恍惚以為是看見了自己小時候的模樣,不過轉瞬間就清醒過來,他從炕上坐起身子笑道:“你們兩個怎麼起的這麼早?不再睡一會兒了?”

    “不早了,娘親都把早飯做好了。”金藏嬌笑著童聲童氣的說道:“爹爹真能睡懶覺,娘親說,幸虧爹爹是人,不然如果是豬的話,養到這時候早被人拉出去宰了吃肉了。”

    金鳳舉冷不防讓口水嗆到,不由得咳了幾聲,一抬頭,看見傅秋寧正站在門口,也是一臉窘迫的看著兩個孩子,大概沒想到孩子這麼快就把自己的話給傳過來了。

    金鳳舉也沒等傅秋寧服侍自己穿衣服,一邊慢條斯理的罩上淺藍色的錦緞長衫,一邊自顧自起身,淡淡道:“小孩子們最是口無遮攔的,在他們面前說話尤其小心,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麼好話壞話,轉眼就傳出去了。”一語未完,看到傅秋寧紅到耳根的面色,又暗中瞪了兄妹倆一眼,他不由得莞爾一笑,心情更是舒暢了不少。

    雨階端來木盆胰子等物,金鳳舉洗了臉,在鏡中看見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兒長出來了些。這個架空時代裡,男子未滿四十是不留須的,以證明自己仍是青春年少。

    “爺,我這裡沒有須刀,您將就下,等回了後院,奶奶和姨娘們房裡自然都是備下的。”傅秋寧在一旁恭順道,心想識相的你以後少來幾趟吧,我可不會單為了你去買須刀。那東西也不便宜呢。

    剛想到這裡,就聽金鳳舉道:“無妨,金明,下次來的時候想著帶一個過來。”他聰明絕頂,當然聽出傅秋寧表面恭順,事實上句句話都折射出巴不得自己滾蛋的意思,小侯爺半生心高氣傲,走到哪裡不是眾星拱月似的?偏遇見了傅秋寧這個另類,不由得就起了捉弄之心。

    果然,話音剛落,就見傅秋甯臉色一白,看樣子是要說話的,可終究是欲言又止,金鳳舉便假裝沒看見,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道:“幫我把頭髮梳了吧,今日不用上朝,把頭髮打散了,只在頭頂掬起一束以緞帶紮住即可。”

    傅秋寧沒辦法,只得去尋了一根素日裡給金藏鋒紮頭的銀藍色緞帶,把金鳳舉的頭髮按照他說的梳起來,看著鏡裡的俊秀男子,她不由得恍惚憶起自己第一次見對方時,他也便是梳著這樣的發,站在門外夕陽餘暉中,真是光彩照人風神如玉。

    “想什麼呢?這樣出神?”忽聽金鳳舉微笑問道,傅秋甯一時沒回過神,便也笑道:“想起爺五年前第一次來晚風軒的時候了,那一天你也是散著發,只紮著一條緞帶,真是翩翩濁世佳公子,爺在相貌上,的確是極好的,不負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聲。”

    這話對於古代女人來說,不能隨便出口的,不過不管怎麼樣,金鳳舉和傅秋甯是名義上的夫妻,倒也無妨。而傅秋甯的現代靈魂,根本就沒意識到說這種話有什麼不妥,她年輕追星那會兒,更花癡的話都不知說過多少呢。

    這種誇獎金鳳舉真是聽的耳朵都長繭子了,然而不知為什麼,今日聽見傅秋寧也這樣說,他心裡竟然得意歡喜的很,也無關什麼情愛,只是傅秋寧大概總是排斥他,所以能從對方嘴裡聽到一句誇獎不容易,因此才高興吧。

    不過心裡歡喜,嘴上卻不肯這樣說。金鳳舉把眼睛微微向上挑著,嘴角噙著笑,淡淡道:“嗯?這意思是說我就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麼?”

    傅秋寧心想你還知道啊?表面上也是裝的有些惶恐,連忙道:“妾身怎會是這個意思?小侯爺誤會了。”

    金鳳舉點點頭,的確,他這京城第一美男子最出名的可不是相貌,而是他御前第一紅人,長期欽差的身份,也有一些人,因為他長的好而以為他沒有本事,他也就樂的示弱,等到豬化為老虎,將那些小瞧他的人踩在腳下之時,就可以看到那些後悔不迭的臉。到如今,他年紀輕輕,卻已是身居高位兩三年,已經再沒有人敢看輕他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44 PM

第二十七章:波瀾

只不過越到這個時候,越該止住烈火烹油之勢,聖上身體雖然康健,畢竟年事已高,立儲君,也就是這幾年的事了,這些年來,姐夫一直低調做人做事,自己一直站在前臺,慢慢的,也該尋思一個穩妥退路,該慢慢蟄伏起來。只是不知道,聖上是否肯給自己這個機會。

    想到此處,金鳳舉眉頭輕輕皺起,他是個聰明人,但是皇帝對他的態度卻一直讓他捉摸不透,論理,皇帝對他和榮親王的身份理當明瞭,這些年趙倫韜光養晦受冷落,自己本也該低調做人才是,但皇帝卻偏偏將他推到了一個無人可及的高位上,這兩年金鳳舉已經在努力的抽身而退,可往往就要成功之際,聖命便會下來,將他推得更高了一些。以至於他苦思退路卻終不可得。若說是老爺子屬意榮親王,卻因何只捧著自己,把榮親王打壓的厲害呢?難道不是雙雄並進相得益彰的好?這些年,自己恩寵日盛,若他不是金鑲侯府的小侯爺,而是一個皇子的話,恐怕所有人都要以為皇上是要將皇位傳給他了。

    “爺,再不吃飯,粥就要涼了。”傅秋甯見金鳳舉一臉的沉思,本不想打斷他,可看到日頭已經升到中天上了,再不提醒的話,萬一這位爺性子上來,吃完早飯一看快中午了,直接來一句“午飯也在這兒吃吧。”,吃完午飯後睡一個午覺,好嘛,起來時日頭都快落了,晚飯也順便著落在這兒的話……傅秋寧一想到這個情景就不寒而慄,她不用算都知道自己會破產的。

    好在金鳳舉吃了早飯後,並沒有繼續為難她,和兩個孩子說了幾句話後便離去了。傅秋寧這才松了口氣,回過身來,只見金藏鋒和金藏嬌眼睛忽閃著看她,忽然異口同聲道:“下一次爹爹來,娘親唱戲給他聽好不好?”

    傅秋寧嚇了一大跳,連忙道:“不行,你們沒說過我會唱戲的事情吧?”說完見兩個孩子點頭,她才大大的松了口氣,她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越劇和黃梅戲,所謂反常即為妖,雨階玉娘和兩個孩子都是至親的人,又不懂事,唱給她們聽還好,但是卻不能在別人面前露一點口風。

    當下嚴厲叮囑了兩個孩子,命他們一定不能把這件事說與任何人知道。其實這話幾年前就囑咐過了,所以兩個小孩兒才沒在金鳳舉面前透露。只不過看見爹爹短短時間內就來了兩回,他們覺得親近之下,便認為爹爹也是自家人,娘親的戲爹爹自然也是聽得的,因此才會有此一問,卻不料還是被娘親禁止了,兩個小孩兒心裡不由得有些鬱悶。

    而走在回去路上的金鳳舉卻頗有些春風得意的樣子,金明在一旁看見了,便趁機小心進言道:“爺,看這院子裡什麼都缺,可見這些年怕是連定例都沒有分到多少,如此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生活下去的,爺要不要……”

    不等說完,就見金鳳舉微笑著揮手,示意他不用說下去。然後淡笑道:“先不必管,有些東西,例如茶葉筆紙綢緞吃食什麼的,你適當送一些過去,但不必送銀錢。家裡那幾個小紈絝坯子,就是這銀子給慣出來的。好不容易這兒有兩顆好苗子,別也讓銀子糟蹋了。”

    “是是。”金明答應著,心裡卻暗暗心驚,沒想到金鳳舉對金藏鋒兄妹的評價這麼高,在他們兄妹面前,那幾個小少爺和小小姐竟然成了小紈絝坯子。

    “看來我要讓傅氏和鋒兒藏嬌進後院了,也該給婉瑩她們和孩子們一些危機感。不然的話,這金鑲侯府將來遲早敗在他們手裡。”金鳳舉忽然面色一整,冷冷的道。想了想又搖搖頭:“不能現在,再等等吧,過了端午再說。讓他們再吃幾天苦頭吧,黑夜總會過去的。”

    金明心中更加震驚,表面上卻是絲毫不露,只唯唯諾諾的答應著。

    金鳳舉這一次去晚風軒絲毫沒有避人,而那些妻妾們因為他憤怒離去,一個個心裡惴惴不安,都格外關注著他的動靜,因此第一時間就知道他去了哪裡,這一下,宛如一塊巨石被投到河裡,登時就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這是怎麼說的?幾年了?從我們嫁進來算起,總也有五六年了吧?對那女人一直就是不聞不問的,怎麼今兒倒忽然想起來了?”江氏的上房內,金鳳舉的幾個妻妾湊在一起,都因為這個消息而惶惶不安,當然,江婉瑩也沒錯過有幾雙眼睛中隱藏在不安背後的幸災樂禍。

    “奶奶你倒是說句話啊,爺竟然去了那裡,那個傅氏可見是個有手段的,這麼多年了,她竟然還能把爺勾去,這……爺昨兒又生了咱們的氣,這可怎麼辦?”許氏急的在房子裡踱著步子,忽而又站定了,焦急看著江婉瑩,心裡暗暗罵著這時候擺什麼當家奶奶的款兒?我就不信你不著急。

    江婉瑩慢慢剝著一個桔子,長長指甲陷進桔肉裡,她卻恍若未覺,面上淡淡道:“你們慌什麼?她都被冷落將近六年了,她的身世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爺難道還能寵了她?不過是不知道走去了哪裡,忽然看見想起來,忍不住去看看罷了,再怎麼說,那女人名下還養著爺的兩個孩子不是?”

    “那兩個也算是爺的孩子?哼,有那麼個不自重的娘,從他們生下來,爺可曾看過他們母子一眼?那兩個下賤胚子在府裡就是個禁忌,這誰不知道?”霍氏冷哼一聲,忽見江婉瑩抬頭看了她一眼,森森道:“再怎麼下賤,那也是爺的骨肉,難道昨兒爺說了什麼,你們都沒聽到?”

    她這一說,幾個妻妾立刻想起了金鳳舉說的那些話,說她們的孩子請名師教導,還不如傅氏教導出來的兩個孩子。她們這下更慌了神兒,顯見爺這不是去了一次晚風軒,而是之前就去過一次,之後才回來沖她們發了這一通脾氣,偏偏幾個人不知內裡,竟然還胡亂頂撞,到底又把金鳳舉氣走了,這一走不要緊,竟然還是去的晚風軒。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45 PM

第二十八章:暗鬥

眾人想到此處,面色就不由得蒼白了。江婉瑩心中也煩躁的很,暗恨自己昨日不應該急躁,將金鳳舉用言語擠兌走了,這個表哥是什麼樣的性子自己還不清楚嗎?最是外柔內剛的。一念及此,心中更是悔恨不迭,想起當日母親教導自己的那些話,因默默歎了口氣,心想果然是這些年,我被表哥縱壞了嗎?可……他雖然對我體貼備至,為何我卻沒有一點被他寵溺驕縱的感覺呢?

    心裡想著,就聽那幾個姨娘小妾又在議論,她心中更煩,冷笑一聲道:“都在我這裡逞什麼口舌之快?平日裡和我爭著的那股子勁頭都去哪裡了?有本事,你們這便去晚風軒,將那傅氏一棒子打死。可是有一樣,別指望我給你們擔承著。”

    許氏霍氏等人讓她這樣一說,臉上就有些訕訕的,她兩人素日裡不像崔氏和小妾月蘭那樣老實,最是不肯認輸低頭的,當下霍氏冷笑道:“原是我們無知,竟不知道奶奶這樣的賢慧,既如此,我忽然想起那傅氏好像還是爺的正經髮妻呢。奶奶也不過是個平妻,看著爺這模樣,明顯是要抬舉那正經奶奶了,到要請奶奶帶著我們一起,去迎接那正經的奶奶來院裡才是。”

    她話音落下,許氏也在旁冷笑道:“妹妹說的極是。那傅氏能夠在晚風軒裡五年不言不語,忍得了這許多年的寂寞,直到如今讓爺想起她來,也沒說興師問罪什麼的,看上去倒是個賢慧性子,只怕這家若是她來當,咱們姐妹的日子還好過些……”

    “怎麼?我素日裡讓你們日子不好過了?既如此,就去爺和太太的面前說,把我的罪過都說出來,是我的錯兒我領,不是我的錯兒,倒要好好問問你們。”江婉瑩也沉下面孔,這兩個姨娘仗著娘家得勢,竟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裡,若不是自己娘家一直秉承著收斂鋒芒的原則,就憑她們這兩個官宦家的女兒,能讓自己這堂堂國公府的孫女受這等閒氣嗎?

    “我們哪裡敢?誰不知道爺和太太是最向著你的?”許氏冷冷一笑,卻聽江婉瑩身邊的丫頭秋霞也冷笑道:“既然許姨娘知道這些,日後在我們奶奶面前便客氣些,什麼時候等你也在這府裡找到了靠山,那時再來我們奶奶面前飛揚跋扈吧。”

    許氏氣的面色紫漲,指著秋霞恨恨道:“你個小蹄子說什麼?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就敢和我說話,你不拿鏡子照照自己長沒長著那個臉。”話音未落,就聽江婉瑩冷笑道:“秋霞不能和你說話嗎?你自己又是什麼有臉面的?當日秋霞和秋霜都是我身邊的丫頭,如今秋霜生了孩子,成了爺的姨娘,和你平起平坐,秋霞本和她一樣的身份,怎麼說不得你?”秋霜就是姨娘崔氏,原本是江婉瑩的陪嫁丫頭,新婚後給了金鳳舉做妾,後來生了孩子,雖然是個女兒,但金鳳舉看在她老實本分的份兒上,卻也破格提了姨娘。

    “哼,崔妹妹那是福氣好,秋霞想對我說這個話,那還真差著點兒火候,最起碼也等他生了爺的孩子再說吧。”許氏冷哼一聲,走到旁邊坐下,忽聽小妾月蘭在一旁期期艾艾道:“奶奶和姐姐們且少說幾句,這個時候兒,還是想想怎麼辦好吧?”不等說完,已被眾人異口同聲的呵斥道:“廢話,用得著你說嗎?”

    月蘭嚇得不敢再說話,心中卻想著大敵當前,你們還在這窩裡鬥,爺昨兒那樣說你們的兒女,竟然到現在還沒有一點危機感,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正在心中冷笑,忽聽江婉瑩煩躁道:“罷了罷了,你們先都出去,在這裡陰陽怪氣的說著話,吵得我頭疼,那個傅氏,我這幾天去看看再說。如今端午也快到了,怕是過了這幾天,便再沒有閒工夫了呢,你們都回去吧。”

    許氏和霍氏聽說端午節,心中又嫉又恨,卻是毫無辦法,這些年,雖然金鳳舉時有賞賜,給她們的月例也豐厚,然而府中銀錢人事,卻是不讓她們沾手的,好在各自娘家陪嫁時有些產業,倒都是把握在她們手裡,不然這日子真不知道該怎麼過了。也所以,沒權沒勢的崔氏和月蘭就只能依附著江婉瑩,但她們性格老實懦弱,江婉瑩也看不上。不過對她們的月例什麼的倒多有照顧,不為別的,只為在金鳳舉心中賺下“賢良”二字。

    當下許氏等人魚貫出去,這裡秋霞給江婉瑩倒了一杯茶,見她用纖纖手指揉著太陽穴,她便立刻走過去替江婉瑩細細揉起來,一邊小聲道:“奶奶,真的要去見那個傅氏嗎?也許爺只是一時新鮮,所以過去看看而已,咱們就這樣貿貿然去了,是不是顯得小題大做?不如先暫時按兵不動,看看爺是怎麼打算的再說?”

    江婉瑩閉著眼睛靠在引枕上,淡淡道:“等到爺上了心,怕就晚了,我倒是要先去探探那傅氏的虛實才能安心。不過這事兒不急於一時,看看後天或者大後天吧,急巴巴的去了,倒顯得我如臨大敵似的,哼,憑她一個棄婦,還用不著勞動的我這樣兒。”

    “是,還是奶奶英明,這想法怎麼想都覺得那樣周到,奴婢在您身邊學了十年,到如今還是瞻前不顧後的,也幫不上奶奶什麼忙。奴婢愚笨至此,真是慚愧。”秋霞順手一記馬屁拍了上去,果然博得江婉瑩一笑,聽她淡淡道:“怎麼還說自己愚笨?這灌迷湯的本事,不是越發嫺熟了嗎?哼,不是看著這些年你對我忠心,難道我耐煩提攜你?罷了罷了,正經給我好好揉揉,那些個沒臉的狐媚子下流東西,就是在我這裡鬧的歡騰,總有一天,讓她們瞧瞧我的厲害。”

    秋霞笑一笑,知道自家奶奶不過是說說發洩一下而已。畢竟是金鳳舉的表妹,對他比對別人更有一份瞭解。雖然這位爺看著不管事兒,但可是聰明厲害著呢。這些年奶奶看著表面風光,賺了許多賢良名聲,但相應的,也付出了代價,那些在她面前冷嘲熱諷氣焰囂張的姨娘,就是一例了。不過幾年間她們彼此暗鬥,倒是奶奶占上風的多,最起碼這些年家裡一切沒用那些人經手,這個結果就已經是得之不易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49 PM

第二十九章:金老太君

正想著,忽覺身下的腦袋一歪,仔細一看,江婉瑩竟是睡了過去。她連忙又按揉了幾下,這才悄悄退開,又拿起一床薄毯子蓋在對方身上,方走到門口靜靜站著。

    轉眼便是兩天過去,這一日恰是四月十八,距離金鳳舉的生日已經過了兩天,一大早,江婉瑩便帶著幾個隨身的丫鬟前往江夫人房裡,說了幾句話後便一起往金老太君這裡來。

    金老太君住在“康壽院”,離著江夫人的正房不遠,兩人來到時,老太君已經起床了,身邊圍了幾個人說笑,有二老爺的夫人方氏和她的兒媳婦何氏,姨娘海氏等人以及幾個小孩兒。

    這金老太君雖然丈夫早逝,她的身體卻是十分康健。今年已六十有五,雖是發如銀絲,臉龐卻不顯老,面上不過一些皺紋罷了,氣色倒是很好。

    金老太君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便是金鳳舉的父親,現世襲著侯爺爵位的金玉,如今正在外地做巡撫,只因孝心,便把妻兒都留在京裡承歡老太君膝下,自己則只帶著兩個姨娘赴任,如今眼看任滿,就要調回京來的。

    金玉有二子一女,大兒子叫做金鵬展,這會兒卻也不在府中,乃是去外地做了個五品的知府。他的髮妻劉氏乃是鳳國公的孫女兒,此時與幾個姨娘姬妾都不在府裡,隨他在任上。二兒子便是金鳳舉了。另有一個女兒金雁秋,就是榮親王的填房,去年才由榮親王親自請旨,封了親王妃,這金雁秋乃是金鵬展的妹妹,卻比金鳳舉大兩歲,自幼便對這個弟弟喜愛非常,金鳳舉也得她教導良多,雖說如今地位超然,但心中對這個姐姐也仍存了些敬畏。

    老太君的二兒子便是二老爺金石,如今在京中任工部員外郎,夫人方氏是禮部尚書之妹。老爺子比他哥哥略遜一些,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大兒子金鸞峰,只因不喜讀書卻極擅經營,因此只在朝裡掛著個閒職,常年在各處打點侯府名下的產業,金鑲侯府有今日的富貴,貴固然是因為爵位尊榮;然而這富,卻是要有大半歸功於這個金鸞峰了。女兒金燕芳則是嫁給了工部尚書之子,育有一子一女,在婆家地位也很是穩固。

    金鑲侯府中人,雖不能說淡泊名利,對於官場相爭卻並不是十分熱衷,然而因為榮親王的關係,卻也不得不被捲入這波雲詭譎的政鬥中。好在侯門雖然深似海,內宅婦人們鬥的不亦樂乎,然而男人們卻是十分團結的,或許是因為兄弟姐妹不多的緣故,金鵬展金鳳舉與金鸞峰以及兩個嫁出去的姐妹之間關係非常好,也正是他們齊心協力,才能夠在榮親王韜光養晦的這段時期內,仍然讓金鑲侯府在京城中保持著很高的地位,雖然總是遭受來自弘親王的打壓,不過自從金鳳舉被迫娶了傅秋寧之後,他在朝的地位便呈直線上升,不到兩年便做了那個令人眼紅的長期欽差禦史,所以到現在,即便是弘親王,也不敢輕易就向金鑲侯府施壓了,因此日前金鳳舉想起傅秋甯時,才會有休妻的念頭。

    閑言少敘,卻說江婉瑩和婆母江夫人一早來到了老太君房裡,剛說了幾句話,便見許氏和霍氏崔氏也都領著兒女各自來了,一時間房裡熱鬧起來。孩子們在地下追逐打鬧著,老太君看著這一幅和樂融融的場景,只笑的合不攏嘴,與江夫人方夫人道:“咱們金家一直是人丁單薄,到了你們公公這一代,竟只有他一個男丁,我和他成婚後,也只育有兩個兒子,納了許多姬妾,然而命中註定似的,竟都無所出。到了你們這一代,倒還爭氣,那些姨娘什麼的沒生出孩子,你們兩個正房奶奶倒是有幾個兒子女兒,只是於咱們家來說,還是不多。誰承想這枝葉忽的就繁茂起來,尤其是鳳舉,今年不過二十出頭吧?就是六個孩子的爹了,這可不是天大的福氣?這往後啊,還不知道能給我添多少重孫子重孫女兒呢,哎呀,我一想到這些,就恨不得自己能活到一百歲,天天讓這些孫男娣女的圍著,那才真是天倫之樂呢。”

    江婉瑩笑道:“就因為老祖宗把福祿壽三樣占全了,所以侯府才能有如今的興旺。老祖宗你好好兒活著,活到一千歲才好,到時候咱們這侯府便能世世代代興旺下去了,托賴著我們也跟著您老沾沾光,我們自知福小命薄,也不敢要求多,活個二三百歲也就盡夠了。”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起來,金太君指著江婉瑩笑道:“把你能說會道的,二三百歲,一千歲,到時候咱們這府裡可不是什麼侯府,倒成了個妖精窩了。”

    眾人又笑起來,笑完了,老太君便對江夫人方夫人道:“行了,你們都回去吧,我知道,這眼看著到了端午,你們又不知道要忙的怎樣,有時間倒是讓自己歇歇,不必在我這裡耗著。”一邊說著,又對江婉瑩道:“幫著你婆婆些,她身子也不是很好,畢竟也是快五十的人了。”

    江婉瑩不等說話,江夫人便笑道:“哪裡還用得著老祖宗說?這孩子可是細心呢,尋常我想不到的,都是她替我想著,如今我倒是沒事兒人一樣,左右鵬兒也不在府裡,只有老二他們一家子,索性就讓她打理了。所以正經放她回去,我倒是留在這裡再陪一陪老祖宗的好。”

    金太君笑道:“你哪裡是想陪我?你是要陪我打牌,想著怎麼賺我的錢才是吧?”

    一句話說的眾人又笑,許氏霍氏也湊趣說了兩句,但因為她們是姨娘,所以老太君臉上就淡淡的,倒是喜歡孩子們,於是眾人便把孩子留下來,自己隨著江夫人和江婉瑩一起退了出去。

    重新又回到江夫人的房裡,許氏嘴快,早把金鳳舉去了傅秋寧那裡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聽的江夫人十分疑惑,看著江婉瑩不解道:“你和鳳舉成婚也有六年了吧?這從來就再沒聽人提起過那娘兒三個,怎麼鳳舉呼喇巴子的就想到了呢?你有沒有去看看?那家人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別的不說,那女人可是鎮江王世子的女兒,咱們兩家都成了這樣,她將來勢必要休掉的,省的惹麻煩,你怎麼也不勸著鳳舉一些?”

    江婉瑩歎氣道:“我何嘗想到會這樣?爺之前也一直都是放馬吃草不聞不問,誰知怎麼就忽然想起來了?偏金明成日裡跟在爺身邊,我想把他叫過來問一問,如今還沒瞅著機會。”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50 PM

第三十章:不速之客

江夫人點點頭,皺眉冷聲道:“這樣啊,那你就親自去晚風軒看看,看看那個女人到底是有什麼本事?”對於傅秋寧這個被用來羞辱他們金鑲侯府,早就應該休掉的媳婦,她真是厭惡到了極點。

    霍氏在一旁道:“也不一定就是那個女人狐媚子,聽爺的意思,當日那個洗衣女生下的兩個賤種也在她那裡,竟然出落得還不錯,前兒還因為他們,把這幾個孩子都罵了呢,我們不服氣,頂了幾句嘴,爺就生氣走了,又去了那晚風軒。”

    江夫人皺眉道:“那兩個洗衣女留下的賤種?他們還沒死麼?”她忽的看向江婉瑩,冷哼一聲道:“你現在就去看看,如果你們爺在那裡,就讓他來見我,哼,這樣的女人,還是趁早休掉的好。”她這話一出來,金鳳舉的幾個妻妾都是松了一口氣,江婉瑩更是心中暗喜,許姨娘霍姨娘心裡卻是不怎麼是滋味,不過想到金鳳舉之前說自己孩子們的話,她們還是覺得除掉傅秋寧和那兩個被金鳳舉稱讚過的賤種更有利。

    “爺今早上朝了,這會子怕是還沒回來,倒也不至於就到了下朝便往那裡跑的地步。”江婉瑩陪笑著道:“我原本也打算今兒就過去看看,只是端午節要到了,因還有些事情要請太太的示下,所以還沒過去……”

    不等說完,便見江夫人一揮手道:“罷了,離端午節還有十幾天呢,急什麼?你先去晚風軒看看再說。”不怪她著急,那傅秋甯當日給金鑲侯府帶來了天大的侮辱,被扔在候府中自生自滅也就是給她天大的恩惠了。如今若是非但不被休出門,還得了金鳳舉的寵倖,傳出去,金鑲侯府的臉面還要不要了?只怕那鎮江王父子和弘親王還不知道要怎麼嘲笑呢,就連自己的親王女婿都未必能抬起頭來。更何況,這女人身份到底敏感,鳳舉若喜歡了他,就連榮親王心裡也會有芥蒂吧?

    江夫人越想越是坐立不安,她其實很少管兒女們的事情,三個兒女也都是很有主意的人,平日裡也懂事,從不給她惹什麼麻煩。所以在眾人眼中,她是個最柔順不過的人,然而如今,這件事她卻不能置之不理,即便會惹兒子生氣,她也決意要儘快催金鳳舉休掉傅秋寧,還有那兩個賤種,也要儘快送去莊子上,反正都大了,用不著留在這府裡給自己添堵,一想起他們那個娘,江夫人就是從心裡往外的惱火。

    不說她在房裡暗自生悶氣,只說江婉瑩得了江夫人的命令,率領著一群僕婦們趾高氣揚的來到了晚風軒。剛邁進院門,只覺迎風送過來一陣舒爽的香氣,讓人為之精神一振,她疑惑的轉頭看了看,方發現偌大一個院子,竟是整潔別致,花草樹木鬱鬱蔥蔥,似是煥發出勃勃生機,竟比自己的院子還要賞心悅目,不由得心中暗恨。

    忽見兩個小孩兒跑出來,見到她們這麼多人,似是嚇著了一般,轉身便往回跑。江婉瑩冷冷一笑,暗道這就是金鳳舉說的那兩個孩子嗎?呸,一副沒見天的模樣,虧他好意思誇的那樣好。正想著,就見一個清秀少婦身後跟著一個美貌的婦人和一個伶俐的丫鬟走了出來,兩個孩子則緊緊依偎在她的兩邊。

    江婉瑩便知道這就是傅秋寧了,高高揚起頭,似用下巴看著她。

    “恕我這些年離群索居,這位奶奶竟是眼生得很。”卻見傅秋寧下了臺階,站在她對面不卑不亢的問道。

    “瞎了你的眼。”秋霞看見傅秋寧這般態度,心中便不爽,上前厲聲道:“這是我們二奶奶。”

    “二奶奶?”傅秋寧皺了皺眉頭:“可是小侯爺的那位表妹,如今做了他夫人的?”見江婉瑩冷哼了一聲,算是答應,她心中不由得暗罵金鳳舉,心想你就是個不幹好事兒的,心血來潮來了我這裡兩回,看看看看,把黃鼠狼招來了吧?怎麼辦?我可以低調做人,但我不肯任人踐踏啊,什麼二奶奶?哼,你想讓我給你下跪嗎?趁早兒別作夢了。

    正想著,那邊秋霞見傅秋寧知道了是二奶奶後,竟一點表示都沒有,只在那裡靜靜站著,不由得又急又氣,跳腳道:“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禮數,見了二奶奶還不跪下?”她話音剛落,身後的許氏和月蘭就忍不住低頭悄悄兒一笑,卻是什麼也沒說。

    果然,便見傅秋寧眉頭一皺,似乎是有些不解道:“跪下?為什麼?若是我記得沒錯,你們二奶奶好像還只是一個平妻吧?我雖然不得小侯爺待見,不過這些年,似乎也沒聽誰說小侯爺已經休了我或者把我這正妻的名頭給了別人。”說完含笑看了江婉瑩一眼,輕聲道:“妹妹你聽說過嗎?”

    江婉瑩一口氣差點兒憋住了沒上來,卻也知道是秋霞口無遮攔,導致自己理虧在先,忍不住先瞪了心腹丫鬟一眼,只嚇的秋霞一縮脖子,還想著替自家主子掙回臉面,於是梗著脖子道:“那……那又如何?你讓小侯爺冷落了這麼多年,怎麼比得了我們奶奶?自然是該你跪她的。”

    “尊卑有別,我不敢壞了規矩。”傅秋寧呵呵一笑:“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若是每座府裡都只以男人的寵倖為尊,豈不是亂了套?咱們府裡也就罷了,我聽說小侯爺對二奶奶倒是十分寵溺的,別的府裡,姨娘小妾那麼多,個個都覺著是自己受寵,那又怎麼辦呢?難道能因為這個,就該正妻去拜見她們麼?”

    秋霞還要再說,卻聽自家主子沒好氣道:“閉嘴。”說完轉向傅秋寧,深吸了幾口氣才擠出一絲笑容道:“姐姐不要聽下人們亂嚼舌頭,原本就是她們不懂事。妹妹我沒有教育好下人,倒是讓姐姐見笑了。”雖這樣說,卻也沒有讓秋霞道歉的意思,傅秋甯自然也沒有這個指望,她心中正疑惑著這些女人來自己這裡的目的呢。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50 PM

第三十一章:香草

“奶奶來我這裡,可是有什麼指教嗎?”心中疑惑著,身子卻是依然穩穩站在那裡,擺明瞭沒有讓女人們進屋的意思,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行了。

    可事實上,江婉瑩顯然不這麼想,看著傅秋寧微微一笑道:“姐姐就不請我進去坐坐嗎?經年不見,爺前日還在我們面前誇姐姐的為人好,又說把孩子們教育的也好,難道姐姐也是這麼教他們待客之道的?”

    她如此說,傅秋寧倒無奈了,也明白自己是為什麼會惹來這些煞星,不由得在心中又把金鳳舉好一頓罵,一邊只好讓開身子,微笑道:“既然妹妹不嫌房中簡陋,就請進吧。”一邊又對雨階

    道:“上茶。”

    雨階沒聽見她說上好茶,心裡便明白了,忙答應一聲嫋嫋而去。這裡傅秋甯和江婉瑩來到房中落座,江婉瑩這才將金鳳舉的妻妾一一介紹給她認識,傅秋寧也便一個個打過招呼,請她們坐下。見幾人的目光都直勾勾看著自己身邊的兩個孩子,她心裡就有幾分明白,微笑道:“許是奶奶們都不記得了,這是當日寄放在我名下養的兩個孩子,爺前兒來,不過是看著他們長得與爺小時候有幾分相像,所以多說了會子話,其實沒什麼,這幾日便沒見他過來。”

    她的本意是想讓這些妻妾們放心,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少琢磨自己這晚風軒。卻不料那些妻妾以己度人,全都誤會了,暗道怎麼?來看過你兩回還不知足?別忘了你原本就是被扔在這裡自生自滅的。但轉念一想,也是,換做自己,六年了,丈夫忽然間注意起自己,來兩回可怎麼夠?

    正在暗自揣測時,雨階端著茶上來了,一看屋裡坐了這麼些人,就有些慌神兒,先將茶杯放在傅秋甯和江婉瑩面前,卻聽傅秋寧皺眉道:“其他人也都是爺的姨娘和妾氏,也別慢待了,再去沏幾杯茶來。”話音落,卻聽雨階小聲道:“奶奶,咱們的茶杯可不夠了,當日就預備下這麼兩個,一個是待客的,一個是您自己喝的,如今這麼多人,她們要是不嫌棄,廚房裡倒還有幾隻粗瓷碗。”

    “不必麻煩了。”許氏嫌棄的用帕子扇了扇,一邊就看著江婉瑩面前那杯茶幸災樂禍的笑,心想這什麼味兒啊?可有哪裡像是茶呢?我看你可怎麼喝得下去。

    江婉瑩看著茶杯裡那辨認不出具體什麼形狀的青梅菜碎葉子,嘴角抽了兩下,想伸手拿起茶杯做做樣子,到底還是放下了。咳了聲笑道:“也沒什麼,今日就是來坐坐,閒話下家常。只因為你們隔得遠,素日裡照顧也不周到,我事情又忙又亂,都完全忘了這晚風軒裡還住著人。不知爺怎麼忽然想起來這裡了,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傅秋寧心想果然沒把我放在眼裡啊,上來就這樣開門見山的。因喝了一口茶,也微微笑道:“真真我自己還糊塗著,這晚風軒雖說破落些,但這些年我們在這裡棲身,又都是好清靜的人,早已把這裡當做了世外桃源,平日裡是連這院門都不開的。誰知那日爺怎麼就到了外面,還喊兩個孩子開門,進來坐了一會兒,喝了杯茶,也沒說什麼就走了。哦,是了,看了孩子們寫的兩篇字,過了兩日就又送了些紙張筆墨過來,想是看到兩個孩子省儉,心裡有些憐惜罷了。其實也並沒什麼的。”

    她這樣一說,江婉瑩等都松了口氣,暗道原來如此,想必是爺在園子裡走出來,正巧看見這晚風軒,才動了念頭過來,之後那一趟,就是為了送紙張。若不是我們氣到他,怕也不會登門的吧。那倒是還好,不過要謹防這婦人說假話。

    心裡這樣想著,再仔細看看傅秋寧只能稱得上清秀的面容,看看那兩個一身舊衣,顯得有些畏縮的孩子,心中又覺就憑他們,要拴住金鳳舉無異是癡人說夢。當下江婉瑩又套了幾句話,見沒套出什麼更有價值的資訊,便起身準備告辭了。

    剛站起身,忽見窗臺上擺著幾盆薄荷,茉莉,蘭香草,蒔蘿等植物,此時正值春意濃厚,看上去只覺一片生機,嫩綠可愛。她心中不禁一動,暗道老祖宗便是喜歡這些,何況這屋子裡香氣襲人,竟不是那些俗氣的熏香,難為她受冷落失寵,竟把這些花草擺弄的賞心悅目,端午將至,倒不如讓我借花獻佛。

    因想到這裡,就對傅秋寧笑道:“姐姐這屋裡幾盆花草倒是極好的,不像我屋裡,每日裡只燃著熏香,味道嗆鼻子,這春夏季節啊,還是養著這些東西最好,看著也養眼,偏我又不會弄。”

    她一開口,傅秋寧就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了,本來幾盆花草不值什麼,但想一想,這江婉瑩分明瞧不起自己,自己憑什麼要對一個鄙視自己的人去彎腰低頭呢?因便假作不知,只淡淡笑道:“我素日裡也不會擺弄這些,不過是每日裡澆一次水罷了,終究也不是什麼名貴花草,不值得費心。外面到處都是,比我這養的好百倍,且都是極便宜的,奶奶若喜歡,派人去買兩盆回來養著也就是了。”

    本來傅秋寧都這樣說了,你江婉瑩也該知道人家的心思,多少錢沒有?自己派人出去買些回來就好。但是她素日裡高高在上慣了,就是那些姨娘,明裡暗裡和她爭風吃醋唇槍舌劍的,但那不過是言語間的爭鬥,真的若是自己看上她們什麼東西,少不得也要忍痛割愛一番,以從自己這裡換一些方便,畢竟掌家大權可是在她手中。如今讓傅秋寧這樣一句話給頂回來的情況,當真還沒經歷過,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那幾個姨娘小妾看到她吃癟,倒是在心裡暗暗叫好。

    你不給,我還偏要。江婉瑩心裡蠻橫想著,面上越發笑的可人,竟走過去看著那些花草道:“外面買的怎麼能比得上姐姐這裡的呢?我就是喜歡這幾盆生機勃勃的樣子。姐姐難道就不肯割愛?”一邊說,一邊拿眼瞟著傅秋寧,輕聲道:“我看姐姐這裡也寒薄得很,若是姐姐割愛了,日後妹妹也多想著這裡一些,必不叫你們過的這樣艱難,連口好茶都沒有。”

    她越是這樣說,傅秋寧就越厭惡,冷冷道:“我和孩子們習慣了這樣清淡日子,也喝慣了這樣的茶,換好的只怕消受不起。這些也都是隨我們性子的粗鄙植物,如何能入得了奶奶的眼?何況我這裡也就這麼幾盆,給了奶奶,卻讓我怎麼辦?我們也聞不慣熏香的味道呢,也只有奶奶這樣的富貴人家的小姐,才消受得起那些熏香。”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51 PM

第三十二章:蝗蟲過境

江婉瑩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她何曾聽過這樣針鋒相對的話?因冷笑一聲道:“姐姐怎麼捨不得?院子裡那麼大一個花圃,我看這些有的是,大不了我搬走了這些,姐姐再挖些出來繼續養著就好,若說沒有花盆了,回頭我讓人送幾個過來不就完了嗎?還是說?連這麼點面子姐姐都不肯給我?”

    傅秋寧差點兒一口血嘔出來,心想罷了罷了,我今兒也算見著什麼是真正的厚臉皮了,和她這厚顏無恥一比,那金鳳舉倒成了良家子。再想到自己畢竟是寄人籬下,還要為自身安全和兩個孩子著想,因只好歎了口氣,忍氣吞聲道:“既然奶奶這樣說了,那便拿去吧。“

    江婉瑩絲毫不覺得自己無恥,只覺著這是自己的勝利,這可惡的棄婦一樣卻偏又高傲端莊的婦人終於向自己低頭了。心情愉快之下,連笑聲都清脆的如銀鈴一般,沖傅秋寧點頭道:“如此,那便多謝姐姐了。秋霞,讓她們都搬走,仔細些,莫要損傷了一點兒。”

    “娘親。”

    金藏鋒和金藏嬌兄妹兩個眼睜睜看著自己前幾日才挖出來的植物就這樣被搬走,心裡不甘,不由得拉了拉傅秋寧的衣角,卻見她面上微微笑著,握住兩個孩子的手微微用力,於是兩人便不再說話了。直到那些人都走了出去,金藏嬌才紅著眼眶道:“娘親,她們都搬走了,一盆都沒給咱們留,這明明是咱們養的東西,她們憑什麼?”

    “憑她們是小侯爺的妻妾,是這侯府真正的主人。”傅秋寧淡淡道,然後走到座位上坐下,拉過金藏鋒和金藏嬌的小手,鄭重道:“今日你們見識到了所謂強者的嘴臉,咱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若是為這幾盆花草,就把自己推出去立於險境,這是不值得的,所以娘親就讓她們把花草拿走了。你們經歷了今日的事情,便該知道,有些時候,是不能不隱忍的,端看值不值得。例如今日若是她們要咱們跪下來,對她們點頭哈腰,獻媚拍馬,那是寧可死也不能做的,然而不過是幾盆花草,這便該忍下來。明白娘親的話嗎?”

    金藏鋒和金藏嬌都點頭說明白,金藏鋒還笑著加了一句道:“娘親,這是不是就是古人說的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到了我們這裡就可以改成有所忍有所不忍,兒子覺著也是一樣的呢。”

    傅秋甯摸著金藏鋒的頭呵呵笑道:“鋒兒能夠舉一反三,這很好,今晚給你做紅燒肉吃。”說完卻聽金藏嬌也在一旁不服道:“我也會舉一反三我也會舉一反三,我要吃娘親做的蘑菇幹兒燉雞。“

    “哦?嬌兒是怎麼舉一反三的?”傅秋寧忍住笑,捏了捏金藏嬌圓嘟嘟的小臉兒,卻見她撅起嘴巴,認真的道:“我看見她們把花盆都搬走了,就想起之前娘親給我們講的那個蝗蟲過境的故事。我覺得她們就和那些蝗蟲是一樣的,只不過不像蝗蟲有翅膀,所以沒辦法抱著花盆就飛走,只好和娘親要這些花盆,不然的話,她們就會像蝗蟲那樣,搶了花盆就飛走了。”

    “蝗蟲……過境?”傅秋寧都呆住了,仔細想想江婉瑩搬走花盆的樣子,又覺得金藏嬌用的這個詞還真是絕妙,一時間,不僅僅是傅秋甯,就連玉娘和雨階還有金藏鋒都哈哈大笑起來,頓時就把金藏嬌給笑毛了,鼓著小腮幫子大叫道:“有什麼好笑的?我也沒說她們就是蝗蟲,我說過她們少了一對翅膀嘛,好了,我剛剛忘了說她們個頭兒也比蝗蟲大,腦袋也比蝗蟲大,我……我是忘了嘛。”

    傅秋甯見金藏嬌小臉蛋兒都氣紅了,小小的手叉著腰,在那裡好像青蛙一樣一鼓一鼓的生氣,連忙忍了笑安慰她道:“沒錯沒錯,我們的嬌兒說的沒錯,那就是一群蝗蟲,大個兒的蝗蟲,好好好,今晚給你做蘑菇幹兒燉雞吃,不過咱們的規定是什麼?桌上不能有兩個葷菜,所以鋒兒,你的紅燒肉就不要了,好嗎?”

    金藏鋒挺起胸膛,用力點頭道:“當然行,哥哥理應讓著妹妹,這是娘親教我的。”

    他這麼一說,倒弄得金藏嬌有點不好意思。傅秋甯看著兄妹兩個,站起身對玉娘笑道:“你看那些人錦衣玉食,生活的比咱們何止富足十倍百倍?然而她們每日裡在這候府中,能有咱們這份舒心快樂嗎?好了,走,殺雞去。”

    玉娘和雨階忙滿臉笑容的答應著去了。金藏鋒和金藏嬌也不用傅秋寧吩咐,就乖乖去了書房練字。

    且說江婉瑩,讓下人們捧著花盆直接來到康壽院,恰好金老太君正和幾個族裡其他房的老人在一起說著話兒,此時看到她進來,後面跟著一些人都捧著青翠欲滴的花草,一股幽幽香氣漂浮而來,大家不由得都站起身來去看。金太君坐在炕上,也忍不住抬眼望去,一邊問道:“婉丫頭,你讓人捧來的這些都是什麼?”

    江婉瑩忙來到老太君面前笑道:“老祖宗,這些都是做香料的花草,您聞到那股子香氣沒?擺在房間裡,既養眼,氣味兒又好聞,比素日裡插瓶的花還要好呢。”一邊說著,就聽老太君十分感興趣的道:“哦?是嗎?快拿來給我瞧瞧。”

    江婉瑩忙命人將那幾盆花草搬過來,老太君看了半天,旁邊那些老太太也都跟著湊趣兒說這花草真漂亮,說的老太君歡喜不盡,指著那盆茉莉道:“我只恍惚記得這是茉莉,其他那些又是什麼?別說,這味道倒真是好聞,比那些熏香強。”

    老太君這一問,倒把江婉瑩問傻了,她也只知道一盆茉莉而已,其他的植物哪裡能叫得上名字?忙笑道:“原是我無意間看了,臨時起意弄來的,擺在屋子裡覺得好,這才又拿過來孝敬老祖宗,誰知道它們叫什麼?不過是些花草罷了,老祖宗也是看個新鮮,時日長了,也未必就比鮮花好看。”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52 PM

第三十三章:童真

卻聽老太君笑道:“不是這麼說,我倒喜歡這些花草,蔥蔥鬱鬱的可愛,這綠的也鮮亮,看著就讓人心裡舒服。難為你有這份孝心,一盆花草倒不值什麼,只是你於這裡也想著我,可見是心裡以我為要。”話音未落,身邊的丫鬟嬤嬤和老太太們都湊趣道:“可不是?真真再沒有比二奶奶更孝順的,素日裡一盤點心也想著老祖宗,如今弄來了花草,也是第一個想著老祖宗,東西雖小,難得的是這份孝心虔誠啊。”因紛紛讚揚了一番,只把江婉瑩聽的心花怒放,面上卻還假裝羞怯的謙虛道:“都是老太君和太太們謬贊了,我如何敢當?”

    當下金老太君就吩咐人將幾盆植物都仔細擺放好,因為寶貝的很,先就命人澆了些水。江婉瑩見老太君真的喜歡,心中愈發得意,又說了幾句話,方歡歡喜喜的告辭而去。傅秋寧辛辛苦苦養的花草,倒給她做了嫁衣裳。

    不過花草多得是,傅秋寧也只是不喜歡江婉瑩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勢,倒還真不是心疼那幾盆花草。因與玉娘和雨階在後院裡殺雞,卻不防金鳳舉和金明從門外走進來,剛進院子,就見金藏鋒和金藏嬌手裡拿著個小鏟子,正蹲在院中的大花圃上仔細找尋著什麼,花圃下一溜兒擺著幾個花盆,裡面都是裝了大半的土。

    金鳳舉回頭對金明道:“你把這些東西給奶奶送過去。”原來金明手裡提著些魚肉蔬菜火腿等物,聽見主子吩咐,便忙往屋裡去尋傅秋寧了。這裡金鳳舉來到兄妹倆的身後,見他們正要去下鏟子挖一株蘇荷香草,不由得好奇道:“這是做什麼?不怕你們娘親知道了罵你們嗎?”

    兩個孩子正聚精會神呢,不妨身後有人說話,都是嚇了一跳,金藏嬌向後退了一步,結果一腳踩空,仰面就從那大花圃上摔下來。金鳳舉忙接住她,又用手扶穩了金藏鋒,呵呵笑道:“怎麼這麼冒失?爹爹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也值得嚇成這樣兒?”

    金藏嬌回頭看見是他,不由得歡呼一聲,但隨即想起娘親的教誨,立刻紅了臉,從金鳳舉身上下來,這時金藏鋒也從大花壇上跳下,兄妹兩個方一起對金鳳舉行禮道:“孩兒見過爹爹。“

    “嗯,免了,自家人,用不著這麼客氣。”金鳳舉親手扶起兩個孩子,他心裡很清楚,雖然兩個孩子對他親熱,但那是父子天性不可磨滅。事實上,他們對自己還是有著疏離感,若非這幾次來送的東西恰恰是他們喜歡的,怕是連現在這點兒親熱也賺不出來。

    想想也是,這兩個孩子自己一扔就是七八年,若不是傅秋寧,他們到現在能否活著都還不知道。如今自己不過初見他們幾次,便能得到這樣的天生親情已經是非常難得了。金鳳舉每每想到此處,就覺得滿心愧疚,且對傅秋寧也十分感激,他當然明白,兩個孩子的疏離不是對自己的恨,而是對這麼多年自己那淡漠的父愛的一種畏懼,害怕投入太多感情,卻有一天,自己又會拋下他們,然後五年六年都不出現。

    所以他感謝傅秋寧,感謝她沒有因為自己的無德和殘忍而把恨的種子播灑在兩個孩子幼小的心靈裡,感謝她讓自己如今還能以父親的身份站在兩個孩子身邊,聽著他們嘰嘰喳喳的說笑著。而不是一看到他便退避三舍一言不發。

    “爹爹,你今天中午留在這裡吃飯好不好?”最初的疏離感過去,兩個孩子很快就又和金鳳舉親熱起來。到底是小孩子,一點兒也不知道娘親心中對這傢夥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所以熱情的下了邀約,如果讓傅秋寧知道,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吐血。

    “為什麼?”金鳳舉當然是要留在這裡吃飯,不過此刻聽見女兒這樣說,倒忍不住有些好奇,他知道兩個孩子沒有看到金明手裡提的東西,那樣的話,藏嬌主動邀約,就一定是有著什麼理由了。

    “因為今天嬌兒表現好,娘親很高興,所以答應嬌兒要做蘑菇幹兒燉雞,爹爹也留在這裡吃吧。”金藏嬌坐在金鳳舉的腿上,晃著他的袖子懇求道:“本來哥哥也很聰明,娘親也好高興,說要給他做紅燒肉吃的,不過我們有很多時候都沒有肉吃,所以要節省一些,滿足了嬌兒,就沒辦法滿足哥哥了。哥哥說要讓著我,不過嬌兒不會讓哥哥白讓的,晚上嬌兒會把自己的雞腿給哥哥吃。”

    “嗯,嬌兒和哥哥都很懂事。”金鳳舉摸著一雙兒女的小腦袋欣慰道:“說給爹爹聽聽,你們做了什麼事情讓娘親誇獎了?”

    於是金藏鋒就和金藏嬌爭著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看到金鳳舉的眉頭皺起來,兩個人的聲音就漸漸低下去。及至說到傅秋寧趁機教導他們什麼該忍什麼不該忍,就見金鳳舉輕輕點頭。於是兄妹兩個的膽子又大了起來,金藏嬌就把自己“蝗蟲過境”的舉一反三也說了出來。

    “蝗蟲過境?”金鳳舉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回頭看看原本一片蔥鬱此時卻是空空如也的窗臺,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摸著金藏嬌的頭道:“嬌兒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可不就是一群蝗蟲呢?難怪你娘親要給你燉雞吃,當然,鋒兒也很不錯,所以今兒中午也有紅燒肉吃。”

    “那不行,鋒兒說過讓給妹妹就是讓給妹妹。”金藏鋒連忙認真的大聲道,卻聽金鳳舉笑道:“放心,爹爹讓金明拿了新鮮的肉來,還有正宗的金華火腿,今天你們也嘗嘗。”說完站起身,看著那琳琅滿目萬紫千紅的花圃道:“所以你們剛才在這裡,就是想尋找幾味香料植物挖出來繼續養在盆裡嗎?”

    “是啊是啊。”金藏鋒和金藏嬌都點頭回答,卻見金鳳舉捋起袖子,拿起小鏟子道:“好吧,爹爹來幫你們,說,想要挖哪一棵?”

    金藏鋒和金藏嬌連忙都指給他看,於是金鳳舉就在兒子女兒的講解下將一棵又一棵香料植物都挖了出來,重新栽在花盆裡。只挖了幾棵,就聽金藏鋒和金藏嬌道:“夠了夠了,剩下的不用挖。”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53 PM

第三十四章:生機

“不是還有這麼多嗎?花盆又沒用完,索性再挖幾棵。”金鳳舉看著下麵六七個花盆,他從來不做這些活計,突然幹起來,倒還有點兒上癮了,忽聽兄妹兩個急道:“不用了不用了爹爹,剩下的……嗯,剩下的就留著吧,端午節就要到了呢。”

    這話金鳳舉有點聽不明白,不知道挖花草怎麼又和端午節扯上了關係。不過手中的動作倒是停了,他擦擦額上的汗,見兩個孩子已經把挖出來的薄荷蘇荷香草等物穩妥栽了進去,又熟練的澆了水,顯然是常幹這種事情,心中不由戚然。

    這個時代裡農民的地位雖然比工商高,但是和士族比起來,還是十分低下的,金鳳舉那是士族中的貴族,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兒女做這個嗎?畢竟現在他對這兩個孩子的印象已經徹底改觀了。

    “你們做的倒是熟練。”他輕咳了一聲,有些傷感的道,卻見兩個孩子完全沒聽到他語氣中的憐憫,還興高采烈道:“是啊是啊爹爹,我們經常做這些的,這院子裡不算什麼,你沒去看後院,種著大豆小米稻米,還有粘稻米,對了,還有玉米和紅薯,我們去年種的粘稻米都沒吃,專門留著過些日子做粽子,那些可都是我們倆幫助娘親翻地下種拔草的哦。”一邊說,兄妹兩個就挺起了胸膛,等著爹爹誇獎。

    金鳳舉看著兩個孩子臉上自豪的表情,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好半天才咳了一聲,沉聲道:“嗯,鋒兒和妹妹真能幹,不過日後可不許再做這種事,你們一日日長大,便該在書本和女紅等活計上下功夫,放心,生活上的事情有爹爹,以後不必你們操心了。”他說完,心裡就想著要和傅秋甯好好談談,決不能讓這兩個好孩子去做那些下賤的活計。

    幫著兩個孩子將花盆搬到房間裡擺好,只見金明已經從廚房走出來,言說東西都交給奶奶弄了,金鳳舉淡淡道:“你請奶奶到後院,我有話和她說。”

    金明見主子的面色淡然,心中不由得一凜,連忙出去,這裡金鳳舉將兩個孩子遣進書房,便信步從後門來到了後院。只見面前這一大片空地上,栽種著幾種作物,還有杏樹梨樹棗樹穿插其中,微風吹過綠葉,宛如一道道碧浪掠過,著實是生機無限。

    身後響起輕柔腳步聲,金鳳舉回過頭來,見傅秋寧緩步而至,看著這婦人身上穿的布衣長裙,他心中不由添了幾絲憐惜惻隱之情:原本也是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兒,卻因為其父的政治鬥爭需要,就這樣被作為一個犧牲品,更可悲的是,在自己的候府中,她註定沒有出頭之日。

    “這些年苦了你。”他淡淡的道,語氣裡帶著幾分真誠,這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

    “小侯爺能容妾身在侯府中保全性命,妾身已經感激不盡了,也不覺得有什麼苦的。”傅秋寧輕輕斂衽盈盈一禮,面上雖平靜,心中卻如擂鼓一般劇烈的跳起來,暗道金鳳舉這個混蛋難道還是要休妻?

    金鳳舉看了她一眼,忽然微微一笑,轉頭看著面前一片盎然綠意,悠悠道:“你放心,鋒兒和嬌兒能有今天,都是你悉心教導的緣故,所以我不會休掉你,只盼你也別要有什麼其他的念頭。”

    這混蛋一雙眼睛當真厲害,他就看了一眼,便知我心中擔憂。傅秋甯第一次對金鳳舉生出刮目相看的感覺,暗道以後可不能小瞧了他。一邊垂首道:“妾身心如止水,小侯爺儘管放心,得以保全性命悠然度日,已是心懷感激,絕不會再癡心妄想,給小侯爺添麻煩。”

    金鳳舉對她的態度似乎很滿意,壓根不知道傅秋寧心裡這時候也是心花怒放。

    這個時代的女子都把丈夫當做天,一旦成了棄婦,便覺得生無可戀,然而她卻是一縷來自未來的靈魂,在那個時代中,男人算得了什麼啊?只要能吃飽穿暖睡好,男人就是個可有可無的雞肋,最起碼對傅秋甯來說,男人就是這樣一個定義。

    這女人一臉拼命掩飾喜悅的表情是怎麼回事?無意中眼角餘光瞥到傅秋甯使勁兒憋著笑意的嘴角,金鳳舉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不過這並不在他的關心之列,看著那一片綠意他淡淡道:“這些年你們過的辛苦,靠著幾個婦孺,種了這麼多東西,委實不易。不過以後應該用不著種了,我想著端午過後就讓你們回後院去居住,那時有定例銀子,吃穿都是有份例的,不必你們操心。鋒兒和嬌兒怎麼說也是我的兒女,這些活計,不該是他們沾手的。”

    這番話傅秋寧當然是不認同的,不過她也知道,這就是古代人的思想,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所以也沒有立刻臉紅脖子粗的激烈反對。只是盈盈一福道:“這些年的確是為生活所迫,種了這些地,還有前院的花卉樹木,不過也並沒敢讓孩子們真的幹這些,只是揀比較輕鬆的,讓他們先習學著。常說富貴人家的孩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擔,恕妾身直言,這樣可也沒什麼好處,倒不如會點東西,將來兩個孩子若是有出息,不用做這些活計自然更好。但若是不能出頭,總還有一個傍身之計,因為這個考慮,才讓他們也和我們一起做,不然區區幾畝地罷了,我們三個大人倒也幹的過來。”

    金鳳舉心中終於釋然,點頭道:“你說的也沒錯,那個時候我也疏忽了他們,你能這樣想,可見是真心的為他們打算考慮。我在這裡倒要謝過你了。”

    一句話讓傅秋寧驚訝的瞪大眼睛,但旋即就意識到自己失態,於是忙低下頭去,心中暗暗道:這小侯爺也不是混蛋到家啊,他竟然還能對一個冷妻說出這種話,在這個時代裡,又是這樣一個男人,簡直是不可能的吧?可是若說他好,怎麼之前行事比渣滓還渣呢?

    金鳳舉卻不知道她心中的疑惑,看著那玉米都抽出了穗子,卻也覺得可愛,微笑轉身向屋裡走去,一邊悠悠道:“既是你的心血,待你去後院後,也派人將這一季作物打理出來就是,這些自己種的菜蔬,吃起來味道大概也不錯,老祖宗最喜歡的。”

    傅秋寧這才想起剛剛自己因為沉浸在不會被休,可以在這裡悠然度日的興奮中,竟然把後一條更重要的消息給漏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54 PM

第三十五章:巧思

金鳳舉竟然要讓自己和孩子們搬去後院,如果這件事真的由著他辦,那還是自己想要的悠然生活嗎?一個不受寵甚至都沒有和丈夫同房,卻頂著正妻之名的女人,還有兩個洗衣女生出來的孩子,即便金鳳舉有心照拂,他能夠照拂多久?內宅中的明槍暗箭從來就不是這些男人可以禁止的,若真是這樣,那自己還不如被休了,然後帶兄妹兩個和玉娘雨階一起出逃,混在哪個戲班子裡呢,最起碼她敢保證自己的技藝可以讓她們不受欺負。

    “小侯爺請聽我一言。”

    強忍著內心澎湃,傅秋甯力求鎮定的開口。見金鳳舉轉過身來,她才鄭重道:“妾身不想搬去後院,原因大概您也清楚。妾身也不認為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對於孩子們來說就是好事兒,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此乃聖人之言,想來小侯爺也該懂得其中道理。鋒兒兄妹能有今日,生活清苦是一方面,也因為在此處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不必費盡心機去保護自己,甚至陷害別人,他們如今還小,心性未定,妾身私以為,這不是搬去後院的好時機,懇請小侯爺三思。”

    金鳳舉回過身來,他是第一次認真打量著這個女人,卻只見對方面上一片堅毅之色,雙眼清澈坦誠,這顯然不是欲擒故縱或者什麼要脅的手段。也是,六年了,有哪個婦人可以為一招欲擒故縱隱忍六年?自己今日還這樣想,未免有些小人之心了。

    金鳳舉就站在傅秋寧面前,淡淡的視線在空中與傅秋寧堅定的視線相遇,兩人就這樣對望良久,他才點點頭,淡淡道:“既然你堅持,那好吧,就按照你的意思辦。”

    傅秋寧長長吐出一口氣,她對著已經邁進後門的金鳳舉再次施禮,鄭重道:“妾身謝過小侯爺成全。”

    金鳳舉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嘴角邊扯出淡淡的一抹笑,心道謝我?這話說的太早了。

    從傅秋寧那裡吃完午飯,金鳳舉本來不想睡午覺的,但是看著傅秋寧那恨不得立刻下逐客令的眼光,他便悠然的在炕上一趟,翹著二郎腿道:“有些乏了,索性在這裡歇歇,鋒兒,嬌兒,過來陪爹爹睡個午覺,學習要勞逸結合,也不必讓自己那般累。”

    傅秋寧牙都快咬碎了,一旁的金明也苦著臉,心想我的爺啊,如今怎麼越來越小孩子心性了?也不看看您多少事兒。因陪著小心上前道:“爺快回去吧,來的時候兒不是遇見太太房裡的玲瓏姑娘,說是太太要找您嗎?何況您今兒也說過該去老太君那兒走一趟。”

    金鳳舉瞪了金明一眼,心想就你心急,爺我難得有點玩心,就讓你給破壞了,下次再這麼沒眼力見,看給你踢去莊子上,一輩子別回來了。

    一邊想著,到底還是不甘不願的爬起來,撣了撣衣袖道:“是了,我竟忘了還有這些事情,那好,我這就走了,日後有什麼為難的事,就讓人去找我吧,我若不在府裡,就去找……太太……”他本想說去找奶奶,又一想,傅秋寧無論如何還頂著一個正妻的名頭,讓她有事去找一個平妻,這也真有點兒太欺負人了,越發顯得自己不怎麼是東西,因此臨時把奶奶改成了太太。

    穿過花園子,金鳳舉稍微想了想,卻是舉步向康壽院走過去,金明在後面見了,不由小聲道:“爺不用先去太太那裡一趟嗎?似乎是有事兒要和爺說。”

    “這個我難道不清楚?少廢話,給老祖宗請安才費多少功夫?去太太那裡說事情,又不知要多少時間。”金鳳舉說完,便言當先向前走去。

    金明心想著必不會這般簡單,難道少爺已經知道太太要和他說什麼?所以故意先避開?他這裡揣度著,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到了康壽院,丫鬟們見他來了,忙都爭相笑道:“老太太剛剛還念著二爺呢,可巧兒就來了,快請進去。”一邊又伸著脖子向屋裡喊:“小侯爺過來了。”

    金老太君一聽說最得意的孫子過來了,喜得一疊聲道:“快讓他進來,進來。”及至見到金鳳舉進來了,笑容就更加開懷,攜了他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一邊看著他道:“這些日子都有些瘦了,也不讓你媳婦燉點東西好好補一補。”

    金鳳舉笑道:“天天補著呢,老祖宗不用憂心,難道必要孫兒變成個大胖子,坐進轎子裡咵嚓一聲,把轎子也壓散架了才好麼?”一語未完,老太君已經笑了,在他身上輕輕捶了一下道:“如今孩子都有好幾個,還是愛這樣逗我開心。”

    金鳳舉眼光似是不經意的在屋中所有植物上瞥了一眼,忽然笑道:“我說晚風軒裡的花草都哪兒去了,原來卻是到了老祖宗這裡來。真是奇怪,她們娘兒幾個素日裡足不出戶,怎麼忽然巴巴的想起送這些給老祖宗了?”

    “晚風軒?”金老太君疑惑的看了那幾盆花草一眼,不解道:“這是你媳婦今早送過來的,說是知道我喜歡,特意弄了來給我看著,這香味兒也好。你……你怎麼說晚風軒?那裡不是一個破落院子嗎?我記著從紅香沒了後,再就沒人進去住了。”

    金鳳舉笑道:“老祖宗忘了?六年前孫兒成婚,婉瑩只是平妻,正妻卻是鎮江王府世子的一個庶女,個中緣由老祖宗也清楚的。因著這些,從她嫁過來之後,就把她安排在晚風軒,再沒去管過,不過是發些定例給她度日罷了。前幾日我去她那裡,當時就覺著她屋裡擺著的這幾盆花草別致,雖然不是什麼異種珍品,難得它綠的茂盛可愛,放在屋裡看著就覺生機勃勃神清氣爽的。孫兒知道老祖宗愛這個,還想著端午節前討了來給您呢,沒想到婉瑩倒是心思玲瓏,竟然先我之前到老祖宗這裡來賣好了,平白的讓她搶了我這個做孫子的風頭,看我回去和她算帳。”

    “呸,虧你說出這樣話來,那是你媳婦,她的孝心不就是你的孝心?還有臉和一個女人家計較,也不怕說出去讓人笑話。”老太君又好氣又好笑,在金鳳舉肩上輕輕拍了一巴掌,然後面容一整,淡淡道:“不過你說的這個女人,我倒是想起來了,還以為你早已休了她,怎麼?如今卻還是養在府裡嗎?說句實話,她的命不好,我也知道這命不是她能選的,可是身處其中,咱們也是無奈。你這孩子向來做事有分寸,如今在府裡養著她,沒逼她回去送死,已經是仁至義盡,做什麼還要去探望她?若讓人說你連鎮江王府世子的庶女也不嫌棄,傳出去還怕別人不笑話你麼?榮親王爺那邊,怕是也要有微辭的。”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55 PM

第三十六章:撐腰

金鳳舉似乎早料到老太君會這樣說,便微微一笑道:“老祖宗有所不知,她嫁進來一些日子後,因為後院那個洗衣女人忽然病死了,膝下兩個孩子沒了依靠,所以我就把孩子送去了她的名下,也是我混蛋,無論兩個孩子的母親如何,我總是他們的父親。卻只因為羞愧惱怒,竟將他們也放置在晚風軒裡置之不理。這一下就是五年多過去了,日前我看見晚風軒,想起那傅氏,原本是想去休了她的,反正如今也沒了什麼顧慮。誰料走過去,竟聽見兩個孩子一個撫琴一個讀書。我好奇之下進去看了眼,又問了那兄妹兩個幾句話,竟是極為懂事識禮的,那傅氏也是端莊沉穩,並沒因為自己教育的好孩子而向孫兒邀功獻媚。老祖宗您說,這休妻的話可還怎麼出口?孫兒自認就是個無情的了,可也做不出這樣無恥的事,何況就算過河拆橋,兩個孩子怎麼辦?他們可終究是我的骨肉,又這樣的出息,老祖宗您想想,我還能把他們交給誰?因此到今日,我便打消了念頭。雖然去了晚風軒幾回,卻也不是為她,而是為了那兩個孩子。”

    “哦?竟有這樣的事?”老太君點點頭,輕聲道:“我倒也恍惚記得那兩個孩子,當日原是你酒醉誤事,只不過那洗衣女我記得實在是醜陋粗俗無比,萬萬不能做我們家的人,便連通房丫頭也沒資格。你又是個要強的,因此我也沒深說,聽你母親說每月也多多給她銀子讓她養活自己和兩個孩子,這也算是折中之法吧。只是不知他們後來又去了傅氏那裡,叫你說,他們比咱們家這幾個孩子出落得還好?我卻是有些不信。”

    “老祖宗您還真別不信,那兩個孩子,如今倒出落的七八分像我,他們又是龍鳳胎,站在一起那個招人喜歡。且十分懂事……”提到那一雙兒女,金鳳舉的眉眼間都似乎有了神采,和老太君說了一遍金藏鋒兄妹倆的事情,真真是巨細無遺,只把老太君聽的十分驚喜,說到有趣處,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因為說的詳細,這一番話直說了大半個時辰,只聽的老太君一雙老眼也忍不住閃閃發亮起來,笑眯眯看了金鳳舉一眼,老人家笑駡了一句“小狐狸。”接著便呵呵笑道:“既然你把他們娘兒幾個說的這樣好,那端午節便領來吧,我倒要看看,什麼樣的女人和孩子,能讓你這個眼高於頂的也這樣誇獎。”

    金鳳舉呵呵笑道:“實在不是我誇獎,老祖宗慧眼如炬,一看便知孫兒不是在打誑語了。既如此,那孫兒先告退,太太那兒好像還等著我有什麼話說。我這難得在家一回,也是忙的這樣呢。”不等說完,就聽老太君笑駡道:“你也知道自己難得在家,不說在你娘面前多盡點孝心,還有臉抱怨。”

    金鳳舉哈哈一笑,又和老太君道了別,這才出門直往江夫人的上房而來。

    進了屋,丫鬟告訴他太太在佛堂,讓金鳳舉坐下稍微等一下,於是便撿了一張椅子坐了,有丫鬟給他上了茶,他便拿起來慢慢啜著,不過片刻功夫,便見江夫人從屏風後轉出來,金鳳舉連忙起身問了安,江夫人就讓他坐下。

    “我今天找你過來,是有件事要囑咐你去辦,論理這件事早就該辦,只是這些年來事情繁多,竟然就忘了。”江夫人用手拿著杯蓋慢慢撥著茶水,一邊說著話,就一邊留神細看兒子的臉色,卻見金鳳舉面上平靜如水,根本看不出有絲毫疑惑情緒,這倒讓江夫人生疑,暗道莫非是鳳舉早就知道我要他辦什麼事?這怎麼可能?他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是了,這孩子一向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使然罷了。

    “娘有什麼話就說吧。”金鳳舉又喝了一口茶,見江夫人遲遲不開門見山,他便直接發問。

    江夫人沉吟了一下,方沉聲道:“那個傅氏,當日原本就是弘親王和鎮江王因為咱們侯府與榮親王的關係,故意塞給你來羞辱我們侯府的,一個世子的庶女,她憑的什麼資格占這正妻位置?你表妹那樣顯赫的家世,卻為了你,至今還是個平妻,你還打算讓她受多久委屈?”

    金鳳舉淡淡笑道:“我道娘急巴巴喊我過來是為了什麼?原來卻是為了這件事。表妹也沒受多大委屈吧?雖然只是平妻,然而這府裡,誰不把她當做正經的髮妻看待?誰見了她不恭恭敬敬喊一聲奶奶,我名下的所有產業,內宅裡都是她把握著,除了那麼一個名分,她要什麼沒有?哪裡就像娘親說的這樣委屈?”

    江夫人聽到這裡,不由得心裡一沉,臉色就不好看了,放下茶杯緩緩道:“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當日原是咱們不得第,方讓人羞辱,過後也不好就退還回去。可如今形勢早已又變了,你姐夫雖然還不受寵,可是那弘親王和烈親王正是爭得不可開交之時,哪裡有空來管咱們侯府?你如今又是聖上面前最得意的人,不說別的,就說這代天巡守的欽差大人,你也做了三年多吧?如今那弘親王巴結拉攏咱們還來不及,怎麼還會計較你休不休妻?你說婉瑩只差個名分,你可知不知道就是這個名分,對於女人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情?我不管你是什麼理由,今日你在我這裡立下誓言,必須要把那個傅氏給休掉。”

    “休了傅氏,那一雙兒女怎麼辦?”金鳳舉不回答母親的問話,倒是慢悠悠反問了一句。

    “哪一雙兒女?”江夫人愣了一下,旋即才想起來,冷哼一聲道:“那兩個賤種,隨便扔去哪個莊子上也就是了,難道你還想留他們在府裡?別忘了,你那時候每聽見有人提起那個洗衣女和她的孩子,都是氣的要吐血。這會兒怎麼又想起一雙兒女了?”

  金鳳舉面色微微沉了一沉,輕聲道:“娘親說話也注意一些,不管怎麼說,那是我的骨肉,他們的母親雖然下賤無恥,可是他們身體裡,流著一半我的血,這是毋庸置疑的。傅氏將兩個孩子教的極好,我如今心裡又是喜歡又是愧疚,正不知道該怎麼補償他們呢,娘親倒好,直接上來就逼著我休妻棄子,娘,您素日裡信佛,難道這時候兒卻沒了慈悲之心?他們孤兒寡母的,一旦分開,親情思念不說了,便是這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也夠要了他們的命,更別提鎮江王世子根本沒將這個女兒放在眼裡,現在把她休回去,豈不是死路一條?”

    江夫人心裡怒氣滋生,強忍著不發火,沉著臉問道:“那依你說,竟是要讓傅氏在我們家長長久久的住下去了?你表妹怎麼辦?難道就讓她頂著平妻的名頭過一輩子?她可是魯國公的孫女兒,便是嫁去王府做王妃也夠了,嫁到你這裡,竟然只能做個平妻,你自己說說,你對得起她嗎?”

    金鳳舉淡淡道:“我對表妹怎麼樣,她心裡最清楚。娘親何不問問她,除了這名分,是因為當日事出有因之外,我還有什麼地方對不起她的?傅氏被我閒置在晚風軒六年,一貧如洗之下,尚能將兩個孩子教育成才,便是沖著她這份婦德,我也不可能做出休妻之事,將來姐夫若問起,我和他解釋便是。娘親還有沒有話?沒有話我就先回去了。”

    “你如今連娘的話都不聽了嗎?”金鳳舉的性子一向都是剛中帶柔,一般可有可無的事情,也就順著父母的念頭做了。但是若此事他已經下定了決心,那便是父母也難以讓他回頭。一般來說,這是有出息的子女的通病。因此他今日既一句話就將江夫人的話駁回,江夫人也就明白這事情大概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卻仍然不死心,眼中含淚道:“你讓我將來在你舅舅面前,可怎麼交代?難道讓他的女兒,堂堂魯國公的孫女兒,就這樣做你一輩子的平妻?”一邊說著,就忍不住哭起來。

    金鳳舉看著母親,心中只覺得又是酸澀又是好笑,母親這一輩子也算是享盡了榮華富貴吧?江婉瑩除了一個正妻的身份沒有之外,什麼都有。而那傅氏,除了一個正妻的名分,卻是什麼都沒有。即使那正妻的身份,於她來說也不過是一份羞辱。兩相對比……他深深歎息了一聲,暗道人心果然是沒有知足的啊。

    “母親不必哭,兒子的性格你知道。他日舅舅若怪罪下來,便讓他來責駡我吧。”金鳳舉說到這裡,就站起身來:“若是沒有別的事,兒子便告退了。”

    “你……你們看看……”江夫人看著金鳳舉走出去的身影,不由更是嚎啕大哭起來,對著身邊的陪嫁丫頭,如今已是府裡的管事媳婦哭道:“我怎麼生出了這麼個東西?如今竟然連我的話都不肯聽了。為了一個死仇的女兒,倒來頂撞我。我……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太太萬萬勿要如此說。”那管事媳婦林三家的忙陪笑道:“小侯爺這樣有出息,年紀輕輕便成了皇上御前的紅人,這可是聞所未聞,太太正不知是積了幾輩子的福才得來這樣一個兒子。雖說這一次沒有如太太的意,可是時常聽人說,就是在皇上駕前,小侯爺還常常爭論呢。桀驁一些是難免的了。更何況,既然小侯爺這樣說,定然就是有他的考慮,不然太太想想,素日裡小侯爺是怎樣孝敬您的?您不是也常說嗎?幾個兒女裡頭,小侯爺最孝順,且不只是在表面上。如今怎麼能因為這麼點子事就說這種話呢?再說了,那傅氏不過是一個正妻的名分而已,咱們表姑娘雖是平妻,可也是妻,家裡的大權她掌著,誥命也是封了給她,一個正妻名分又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將來皇上封一品誥命的時候,難道還能跑了表姑娘的,到那時,誰不說她好福氣?便是回了娘家,也是揚眉吐氣啊。何苦這時候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和小侯爺鬧得不愉快,母子生分呢?”

    這林三家的極會說話,一番話娓娓道來,倒讓江夫人消氣不少,一邊覺著這話也有道理,自己生的兒子,自己哪有不知道他性體的?便是這麼個人。因擦了眼淚,幽幽歎息道:“你哪裡明白我的心思?若真像你這麼說,倒好了。我只怕那傅氏有什麼不凡的手段,婉瑩的性子又有些驕縱爽直,到後來,別讓那個傅氏把鳳舉的心都勾走了,唉!這可叫我怎麼心安?”

    林三家的忙笑道:“這便是太太杞人憂天了不是?那傅氏是什麼身份?咱們家表姑娘是什麼身份?何況她那兩個孩子又不是親生的,咱們表姑娘可是和小侯爺有了兩個兒女。奴婢聽說那傅氏的姿容也尋常,太太你想想,她倒是拿什麼來勾引小侯爺?更何況,六年了,若她有手段,還能等到現在才用?所以太太就放一百個心好了,您只因為當局者迷,奴婢我卻是旁觀者清,這個中的道道兒,看的一清二楚呢。咱們家小侯爺說到底隨了太太,性子良善,不是那冷酷無情之輩,大概看那傅氏對兩個不是親生的孩子很好,便動了惻隱之心,這也是人之常情罷了,有什麼要緊的?”

    江夫人讓她這麼一開解,方覺心中舒暢,重又露出笑顏來。

    轉眼間便進入了五月,這幾日傅秋寧一直忙著將院裡的香料植物托了張三拿出去賣錢,並幾幅繡品。共得了近四兩的銀子,這於她們來說,委實是一筆鉅款了。於是便只留出兩串銅錢做這個月的生活費用,將那點散碎銀兩一起放到一塊紅綢中仔細包起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56 PM

第三十七章:趣味生活

雨階和玉娘在一旁看了她的動作,忍不住笑道:“奶奶,若說以往是為了哥兒姐兒的將來,拼命攢這些錢。如今小侯爺都認下兩個孩子了,你還愁什麼?這樣緊巴巴的存著,倒不如多買些米麵肉蛋,你也可以吃些好的,自從嫁進這府裡,這日子越過越緊,竟還不如你在鎮江王府做庶女那會兒,說出去可不是讓人笑掉牙嗎?”

    “你們懂什麼?”傅秋寧看了雨階和玉娘一眼,小聲道:“俗語說,未雨綢繆。那小侯爺雖說這時候像是喜歡鋒兒和嬌兒,可他那個人,誰能看透他心裡在想什麼?之前把孩子們一扔就是六年,誰敢保證他將來不會有一天又突然想起前事,重新厭煩兩個孩子?到那時我們把這點兒傍身的銀子都吃喝了,鋒兒和嬌兒也大了,該怎麼辦?所以我才要攢錢,這個世道,外人都是靠不住的,唯有靠自己,靠自己存下這銀子,才是最要緊。”

    因說到這裡,又忍不住打開那紅綢,細細數著裡面的銀子,總共有十五兩。她便開心的笑起來,感歎道:“但凡銀子在我們手裡,管他小侯爺是寵是辱,都無所謂了。”

    雨階和玉娘齊齊笑道:“平日裡奶奶最是個老成穩重的。偏偏到了這個時候兒,看看看看,竟和一個守財奴沒什麼兩樣了。”說完被傅秋寧瞪了一眼,卻見她自己也掌不住笑起來。

    把銀子小心放到箱子底,然後又鎖好箱子,把鑰匙貼身放好,傅秋寧便道:“是了,如今端午就要到了,也該去後院水塘邊采些蘆葦葉子,預備包粽子用。還有雞蛋鴨蛋,這陣子也總攢了三五十吧,這一回就別賣了,都留著咱們自己吃。原本倒也用不了這麼些,就怕那個小侯爺保不准什麼時候又鑽出來。”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撫了撫額頭,對那個看不透摸不清的金鳳舉,心中一想起來,就覺得有幾分頭疼。

    雨階和玉娘忙都答應了,於是叫上了金藏鋒和藏嬌,將院門鎖好,一家人便來到後院那幾畝地後面的大水塘邊。

    這裡原本是一個大水塘,還種著些荷花,只不過破敗了幾年無人打理,那些荷花也剩下不多了。倒是在塘邊長了一大片茂盛的蘆葦,金藏鋒和金藏嬌便是在這水塘裡學會的游泳,雨階是小時候生長在水邊的,水性純熟,負責教他們。

    一到了水塘邊,兩個小孩兒不等傅秋寧吩咐便脫了衣服下到水塘裡,平日裡他們是不能隨便來這裡玩兒的。此時哪有不撒歡兒的道理?不過正經活兒倒也沒忘了做,都在採摘肥大寬厚的蘆葦葉子。

    傅秋甯和玉娘不會水,便在岸上割了些馬蓮,馬蓮的葉子又細又長,正好用來做包粽子的系線,這都是傳統留下來的規矩。若是在傅秋寧前世裡生活的現代,一般也沒有用馬蓮系粽子的了,都是用五彩絲線來系。

    一直到半下午,傅秋寧看著那葦葉差不多了,便喊金藏鋒和金藏嬌兄妹道:“行了,葦葉夠用了,別只貪著玩水,快上來。”說完卻聽小兄妹兩個咯咯笑著,一個猛子紮下去,遊出老遠才露頭道:“娘親,我們把鴨子和大鵝趕回去。”

    “少給我扯皮。”傅秋寧忍不住笑駡:“咱們家那領頭的鵝比你們還聽話呢,到了傍晚自然有它領著鵝和鴨子回去,用你們操什麼心?這時候日頭還沒落下去,它們哪裡肯上岸,快給我上來。”

    兩個孩子聽見這麼說,只得依依不捨得回來,傅秋寧眼看著他們又是一個猛子紮下去,不由得無奈道:“雨階,你在這裡看著,若是過一會兒他們倆還不肯上來,你就給我下去把他們一個個捉上來。”說完只聽雨階笑道:“是。奶奶如今怎麼不用大烏龜嚇唬他們了?”

    傅秋寧笑道:“別打趣我,這塘雖大,差不多也讓他們逛遍了,到如今哪裡還會相信有什麼山一樣大的烏龜吃人……”話音未落,忽聽兩個孩子驚叫一聲,只把傅秋寧嚇了一跳,忙站起身看過去,卻見兩人手裡不知道握著什麼,正往岸邊遊過來。

    “許是捉了兩條小魚吧。”玉娘微笑,卻見金藏鋒和金藏嬌轉眼間遊到近前,哈哈笑道:“娘親快看咱們撈到了什麼?”說完爬上岸,小心翼翼打開手掌,只見四隻小手裡,竟是躺著四枚淡青色的鴨蛋。

    “呀,是鴨蛋。”雨階和玉娘都叫起來,雨階又好氣又好笑的道:“再不用問,這塘裡只有咱們家的鴨子,必定是那些吃裡扒外的東西把蛋下在了這裡的。好啊,一個個吃著我拌的食,不過是在河裡得點兒水草和小魚小蝦,就這樣眼皮子淺,把蛋都下進來了,我說這些日子鴨蛋怎麼少了呢,還只當它們老了,下蛋少了,好心幫它們瞞著,只怕說話間就要宰了。誰知原是它們這樣的不爭氣,都給我等著,回去一隻只拿來宰了煲老鴨湯。”

    她一面說,傅秋甯和玉娘就一面笑,金藏鋒金藏嬌兄妹兩個更是笑得倒在母親身上。看著雨階跳腳沖河裡罵了一陣,那群白鵝灰鵝和鴨子卻兀自遊得興高采烈,理也不理她,於是這潑辣的丫頭也只有訕訕的回來。卻聽金藏鋒道:“娘親,我再下水一趟,說不定還可以摸幾個鴨蛋回來。”

    “行了,哪裡就有那樣湊巧的,它們也不都是把蛋下在了塘裡,不過是哪一次忍不住罷了。究竟咱們日常裡的鴨蛋也沒少多少。再說了,便是還有,誰知道在水裡泡了多長時間?就撈上來,怕是也臭了。”傅秋寧說完,到底讓兩個孩子穿好衣服,幾人便捧起那些葦葉子蘆花馬蓮一起往回走。

    剛回到後院,便聽見前院一陣震天響的拍門聲,幾人詫異的互看一眼,忽見金藏鋒和金藏嬌兩兄妹跳起來叫道:“大概是爹爹來了。我們去開門。”說完拉著手一溜煙往前院跑去,瞬間就把傅秋寧等人甩在身後。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57 PM

第三十八章:端午將近

三人看著那歡快的身影都十分無語,忽聽傅秋寧一笑,搖頭道:“你們剛剛說那群鴨子吃裡扒外,看見沒?真正吃裡扒外的在這兒呢,才來幾次啊?就和他們的爹親熱成這樣,倒把之前六年不聞不問的仇給忘了個底兒掉,連我看著,心裡還覺酸溜溜的。”

    玉娘笑著道:“所以說到底是父子天性……”不等說完,忽然想起傅秋甯並不是孩子的親生母親,這問題著實讓對方尷尬,一時間便連忙噤聲,垂頭不語。

    傅秋寧卻渾沒在意,三人抱著葦葉子等物進了後門,就見金鳳舉也和兩個孩子轉過了屏風,正巧迎頭碰見。這可讓傅秋寧雨階玉娘三人尷尬,抱著滿懷的東西,也沒辦法施禮。

    金鳳舉今日手裡多了一把摺扇,此時一眼看出她們的窘態,摺扇一揮微微笑道:“免禮了。我聽鋒兒和嬌兒說你們滿載而歸,一時好奇,就過來看看都得了些什麼。原來卻是些草葉子,這是幹什麼的?莫非就是端午節用的艾蒿?瞅著倒有些不像。”

    堂堂小侯爺雖是滿腹經綸,卻是五穀不分。雨階性子直,一下繃不住就笑出聲來,又連忙憋住了,只憋得滿臉通紅,傅秋寧也覺得有點尷尬,將葦葉馬蓮都放下,淡淡解釋道:“這些是蘆葦葉和馬蓮,包粽子用的。”

    金鳳舉這才知道自己剛剛鬧了個笑話,好在他臉皮厚,不過訕訕一笑,便轉身回前廳,忽聽腿邊兩個孩子又叫道:“爹爹,還有鴨蛋,鴨蛋,雨階姐姐說那些鴨子是吃裡扒外的,吃著我們家的食,卻把蛋都下到了塘裡去。”

    “什麼?吃裡扒外的……鴨子?”

    金鳳舉有點沒聽明白,回頭看向傅秋寧:“什麼意思?你這裡還養著鴨子?又是哪裡來的塘?”

    傅秋甯和玉娘雨階三人臉都紅透了,看樣子,這會兒地上要有一條縫,她們也能鑽進去。當下,玉娘和雨階便結結巴巴道:“奶……奶奶,咱們……咱們去廚房收拾收拾……”不等說完,便向金鳳舉一福,腳不沾地的走了。

    剩下傅秋寧卻是躲不掉的,只好無奈道:“後院寬闊,又有野菜草叢,所以養了些雞鴨鵝,平日裡得幾個蛋倒是次要的,主要還是為著好玩兒。因那幾畝地之後就是一個水塘,如今荒敗了,也沒人過去,所以那些鵝和鴨子每日清晨就自己去水塘裡戲耍,晚上再歸來。適才我們便是去塘邊採集葦葉馬蓮,鋒兒和嬌兒下了水玩兒,恰好撿了四個鴨蛋,雨階就說了幾句玩笑話,偏讓他兄妹兩個聽進去了。”

    她這樣一說,金鳳舉方明白過來,悠然走到椅子中坐下,一邊以摺扇輕輕拍著手掌,一邊笑道:“難怪你在這裡不想離去,雖然日子清貧,倒也過的有幾分趣味。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這倒是我啟蒙的時候便念的詩句了,不過到如今,也只看過脫了毛的鵝,沒看見過活鵝是什麼樣子的。”

    “脫了毛的鵝?”傅秋寧有些疑惑,暗道誰敢支使小侯爺在廚房給鵝脫毛啊?忽聽金鳳舉笑道:“宴席上常見燒鵝什麼的,倒還是完整的一隻,怎麼?你沒見過麼?”

    “哦,見過,見過……”傅秋寧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心想原來是燒鵝啊,脫了毛的鵝,小侯爺您這比喻還真是夠別出心裁的,你直接說燒鵝不就完了嗎?還讓我費心思疑猜。

    卻聽兩個孩子都好奇問道:“爹爹,燒鵝是什麼?鵝肉不都是燉的嗎?或者過年包在餃子裡。”

    金鳳舉看著兩個孩子好奇的眼神,心中卻覺一陣陣發酸,越發對年少輕狂的自己鄙視憤恨,拍了拍兩個孩子的頭,他輕聲笑道:“沒關係,過幾天爹爹請你們吃燒鵝,燒鵝很好吃,比起燉鵝和鵝肉餃子別有一番滋味。”

    他說著便抬起頭來,對傅秋寧道:“再過幾天就是端午了,每年這個時候,家裡在京的成員都會在康壽院聚一聚,老太君讓你那天也帶著兩個孩子過去,你看看給他們做一套新衣服,緞子布料還有嗎?沒有我讓金明精心選幾匹送過來。”

    傅秋寧過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對於她的反應,金鳳舉絲毫不覺得驚訝。六年離群索居,現在忽然就被邀請去全家族的聚會,也難怪對方好像被焦雷轟了一樣的不能動彈,換誰誰也不能泰然處之啊。他悠悠喝了一口茶,在心裡歎息著。

    “小侯爺,是不是……傳錯話了?這話應該是傳去二奶奶那裡吧?”傅秋寧試探著問,她真的是怎麼想,怎麼都不覺得老太君有召見自己的可能,就算金鳳舉這廝在老人家面前說好話,也沒有這個可能,那可是這個家族中最位高權重的老人,哪有可能會因為金鳳舉幾句話就要見自己?再說,金鳳舉也沒有這樣抬舉自己的必要吧?一個形同棄婦的冷妻,難道他不怕丟人?

    “笑話,二奶奶那裡,還用我通傳嗎?這事情就是她一手操辦的。”金鳳舉展開摺扇,姿勢實在瀟灑,只是剛剛扇了兩下,就看到兒子女兒都眼巴巴瞅著他這柄扇子,於是立刻笑著將扇子遞給金藏鋒道:“拿去和妹妹玩兒吧。等你哪天畫的好了,也給爹爹畫個扇面兒。”

    金藏鋒拿到了老爹的扇子,高興的拉著妹妹去玩兒了。這裡傅秋甯總算鎮定了情緒,輕皺眉頭看著金鳳舉沉聲道:“恕妾身不明白小侯爺的意思,妾身怎麼想,這種場合妾身都不適合出席。若說老太君要看看哥兒姐兒,爺帶著去一趟也就是了,妾身還是不出面的好。”

    金鳳舉微笑道:“這不是合不合適出面的問題。前幾日我去了老太君房間,看見她那裡擺了從你這裡拿走的花草,順口說了一句,讓老太君聽見了。聽說那些花草是你擺弄的,又把兩個孩子教的極好,這才讓我帶你過去。也沒什麼,那天人多,你不過是給老太君看一眼罷了。不然你若是不去,孩子們可怎麼辦?你不怕他們被欺負?我就是有心要跟著他們,也做不到,多少男客過來都得我招待呢。”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58 PM

第三十九章:氣惱

他和傅秋寧說話,就如閒話家常一般。面前的女子端莊穩重,語氣平和,沒有那些柔媚入骨勾魂攝魄的軟語溫言,他聽著卻格外舒服。金鳳舉早就打定了主意,雖然暫時應傅秋寧的要求不會讓她們搬去後院,但是慢慢的,待金藏鋒兄妹的心性定下來,不再受外力影響之後,這一家人是一定要搬過去的。既然不可能休妻,侯府裡就不允許有晚風軒這種地方的存在。當然,最重要的,他是想讓傅秋寧給這紛爭不休的後宅帶過去一縷清新正直的風氣,教一教那些只知道勾心鬥角爭風吃醋的女人,何為婦道何為女德?

    當然,金鳳舉這種想法,如果被傅秋寧知道,一定會在心裡唾棄不已,這是典型的封建糟粕大男子主義,不過那個時候的男人也就是這樣的,像金鳳舉這種不肯繼續納妾和買漂亮的通房丫頭,也不去青樓妓館的男人,已經是那個時代中的另類了,算得上是超級好男人。

    當下看傅秋寧還是沉著面孔不說話,金鳳舉心知她是不願意露面的,卻也假裝不知的笑道“也不必煩惱,回頭我讓金明送些布料和首飾過來。看你們採摘了那麼多東西,想必是忙,我恰好今兒衙門裡也有些事情,下午還要去辦一辦,中午不在這裡用飯了。”

    他說完就站起身,卻聽傅秋寧道:“稍等,孩子們那裡還拿著扇子……”不等說完,卻聽金鳳舉笑道:“一把扇子罷了,什麼要緊?怎麼?莫非你惱了我?一點兒我的東西都不想看見?”他攤攤手:“剛剛我說過,實在不關我的事,難道老太君問了我,我能不說嗎?”

    傅秋寧心想你少說幾句會死嗎?分明就是你多嘴。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厭煩你的東西,哼,那扇子你不拿走,回頭我就把它撕了扔了。只是這些賭氣的言語也只能在心裡說而已,不過到底動作上怠慢了一些,也沒送金鳳舉到門口就轉回來。

    這下就連金明都看出來了,回去的路上便小心翼翼的問金鳳舉道:“爺,奴才怎麼看著奶奶像是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莫非剛剛爺言語得罪了她?”

    金鳳舉笑道:“我和她說了要去端午家宴,所以心裡惱了我,沒看今兒都沒送到門口就回去了嗎?也幸虧我有眼色,趁早兒別留在那裡用飯了,不然還要做幾道好菜,更不知要把人家嘔成什麼樣兒呢。”一邊說著,忍不住又笑起來。

    金明心想瞧瞧這得意的模樣,爺我真服了你,把人氣成那樣兒,你倒笑的沒心沒肺的。竟是比在二奶奶和姨娘們面前還得趣味似的。只不過他心裡實在不解,於是覷著金鳳舉的臉色,小心問道:“爺,奴才不明白,怎麼奶奶不高興還惱您呢?去參加端午家宴,這是多大的面子啊,若不是爺在老太君面前說了一籮筐好話,怕這好事兒也降不到她頭上去?論理該感激您才是啊。”

    金鳳舉冷笑一聲道:“你就是個目光短淺的。”說完向後看了一眼,只見擁翠園中鬱鬱蔥蔥,四周靜悄悄沒一個人影。他舒出一口氣,沉聲道:“傅氏是個聰明的女人,聰明的超出我預料之外。似她這樣的人,是真心不願意捲入內宅爭鬥中。只不過,我如何能放過她這標榜?如今鋒兒和嬌兒的確還小,好不容易苦水裡泡出來的兩棵好苗兒,別再讓綾羅綢緞山珍海味給我毀了。但是等到他們長大,自是也不能脫了我們侯府,到那時,我若不把他們賺入後院,難道等著他們偷偷遠走高飛,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嗎?”

    這一番話金明似懂非懂,金鳳舉似乎也不指望他明白,嘴角含了一絲笑意,愜意的前行著,一邊悠然自語道:“端午家宴,或許會很熱鬧呢,傅氏,傅秋寧對吧?且讓我看看,滿園富貴和萬眾矚目之下,你是否還能心如止水沉靜如松。”

且說傅秋甯,滿肚子氣無處發洩,來到廚房裡,偏雨階沒看出來,還笑嘻嘻問道:“怎麼沒聽奶奶叫奴婢上茶?小侯爺可是又要在這裡留飯?不知是要蒸饅頭還是煮米飯……”不等說完,就聽傅秋寧低吼道:“什麼米飯饅頭?下一次他再敢來,我用雞糞招待他。”

    雨階和玉娘與她在一起這麼多年,還沒見過她發這樣大的脾氣,一驚之下忙問端的。卻見傅秋寧狠狠把腳邊的幾根樹枝踢來踢去,直到踢散了,方氣呼呼道:“那個殺千刀的傢夥,他不知在老太君的面前說了我什麼,這下子好了,端午家宴,我要和鋒兒嬌兒去參加,你們說,這……這不是把我往烤架上推嗎?這幾次他來了,又要吃的又要喝的又要睡的地方,為了他買茶買肉做新被褥,花了我一二兩銀子,我也不求從他身上得什麼,只要少惹些麻煩就好,可是你們看看,我得了個什麼結果?早知如此,我還不如把那一二兩銀子扔進水裡,最起碼還能落個響聲聽聽……”

    她這裡喋喋不休的抱怨著,玉娘和雨階互相看了一眼,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不由小心勸道:“奶奶,老太君要見您,這是好事兒啊,從此後您也許就不再失寵……”不等說完,便聽傅秋寧厲聲道:“住口,我六年前和你們說的話,你們到底是當了耳旁風嗎?這個時候我帶著鋒兒嬌兒去參加家宴,何止是萬眾矚目?你們以為,金鳳舉的那些親人和妻妾會喜歡我們?還有你們兩個,別以為可以躲在家裡享清閒,我既是他名義上的正妻,身邊沒兩個伺候的還像話嗎?到那時,你們便知道那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兒,是刀山油鍋了。”說完氣衝衝走了出去。

    玉娘和雨階又互相看了一眼,這才明白傅秋寧在擔心什麼,兩人想了想當日場上可能出現的情景,不由得後背也冒出冷汗,終於明白金鳳舉這一次可是好心辦了壞事兒。可憐兩個女人心思單純,還真以為金鳳舉是一心為了她們考慮,卻不知那個無情聰慧的男人早已把她們幾年後的生活都安排好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8:59 PM

第四十章:準備

不管心裡怎麼惱,端午這個節還是要過,何況金藏鋒和金藏嬌絲毫不知道傅秋寧心中的無奈和煩悶。因此第二日幾個人打起精神,仍然泡好了糯米,調好了各種餡料,在兩兄妹的歡呼吵嚷聲中包起粽子來。

    玉娘見傅秋寧面上沒什麼憂愁表情,才敢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奶奶,端午家宴,咱們是第一次見老太君,總得備點禮物,但不知奶奶可有什麼打算?”話音未落就被雨階碰了一下,似是怪她這個時候給傅秋寧添煩難,她歎了口氣,心道還有三天便是端午節,若不是火燒眉毛了,我難道會這樣不識趣?

    卻聽傅秋寧冷笑一聲道:“能帶什麼?便是現在把我壓箱底的銀子花出去買禮物,你們以為老太君會看得上眼?她這輩子唯一不缺的便是富貴。既然叫了我去,想來也不是圖我的禮,倒不如將這各種餡料的粽子帶幾個去,聊表下孝心就行了。”

    她這樣一說,雨階眼睛也登時亮了,點頭道:“沒錯,遇見奶奶以前,奴婢只知道粽子有棗餡兒和肉餡兒的,從不曾聽說過還有蛋黃,豆沙,棗泥這些新奇的餡料,想來這府中也未必有,咱們帶些粽子,或許倒是新奇。”

    玉娘也笑著點頭稱是,又看著傅秋甯抿嘴兒笑道:“昨兒看見奶奶那樣惱怒,我只擔心您到時候稱病,可不是把小侯爺和老太君一下子就得罪死了?如今聽見奶奶這樣說,奴婢才放下心來,想來還是奶奶的胸襟寬,這事若攤在我身上,愁也愁死了。”

    傅秋寧歎了口氣,又冷哼一聲道:“我是不願意爭鬥,那又如何?躲避不了的時候,也只有迎頭而上了。那些妻妾們若是知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若是心裡存著什麼無良的念頭,那也別怪我針鋒相對。這種大家族裡,哪有什麼退一步海闊天空?你退一步,別人就能欺進十步。我一個被閒置冷落的正妻,能有什麼臉面?倒是她們,不怕鬧個灰頭土臉的儘管來吧。”一邊說著,就將包好的一個粽子重重往水裡一放,顯然已經料到了端午家宴那日不可能平平靜靜的度過。

    雨階和玉娘都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雨階才打起精神笑道:“不到那一日,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奶奶也不用多想,咱們還是趕緊把粽子包了吧,過了晌午就蒸上。只是奴婢想著,帶給老太君的粽子,必然要在端午前日包,才算新鮮,奶奶覺得如何?”

    傅秋寧點點頭道:“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煮好粽子和雞蛋鴨蛋鵝蛋已經是申時初了,因為傅秋寧管教嚴格,所以金藏鋒金藏嬌兄妹倆即使饞的垂涎三尺,卻也不敢在這時候就去染指粽子和煮蛋。一直到晚上,雨階和玉娘才將桌子搬到外面,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飯。

    “慢點,別噎著了。鋒兒少吃點兒,別因為喜歡吃就吃撐著。”傅秋寧一邊吃,一邊還要看著兩個孩子。見兄妹兩個吃的嘴邊都是糯米粒,她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同時心中一股幸福感也油然而生,

    玉娘在一旁笑道:“奶奶今日別禁管的他們太嚴了,平日裡省吃儉用的,不就是為了這幾個年節能夠好好吃兩頓嗎?”說完就給金藏鋒又剝了一個粽子,卻聽傅秋寧道:“行了,這個粽子給他們兄妹一人一半,吃完就不許再吃,撐到的話不是玩的,又要難受的滿炕亂滾,前年那一回,難道只嚇到了我?不知道是誰擦眼抹淚哭天搶地的。”

    一句話說的玉娘和雨階都笑了,不過想到前年金藏嬌吃壞了肚子的那一次,又覺心有餘悸,於是連忙哄著,讓他們把一個粽子分吃了,便攆出去玩兒。這裡雨階就小聲對玉娘道:“小侯爺再精明,卻是不長正經精神,若是今兒來蹭飯,也讓他嘗嘗咱們奶奶的手藝,偏今兒他又不來了。”

    玉娘瞥了她一眼,又連忙看看炕上吃飯的傅秋寧,微微搖頭不言。心想你這個膽大的,奶奶心裡不知道怎麼惱小侯爺呢,你還敢在這裡替他可惜吃不到粽子,你如今能吃到粽子就知足吧。

    用完晚飯,傅秋寧便打開櫃子,翻了翻金藏鋒兄妹的衣服,然後拿出去年的一套薄緞夏裝道:“這一套衣服我記著是去年夏末的時候兒做的,也只穿了一次,如今看,和新的也差不多少,且顏色又清亮,穿出去也不惹眼,依我看,這次去家宴,便穿這套吧,也不用新做了。”

    玉娘和雨階都笑道:“這一套就不錯,配上小侯爺給的龍鳳玉佩最適合了,哥兒姐兒長得又好,穿的鮮亮反而惹眼。”因一時計議已定。

    很快便到了端午節,兩個孩子直到前一天才知道要和娘親一起去參加家宴,不由得高興非常,卻聽傅秋寧正色道:“到了家宴上,不許離開我,不許和人吵嘴,惹是生非,給老太君太太按規矩請安,也不要太畏縮了,這其中的度,你們兩個用心把握。你們是你爹的長子長女,雖然現下還沒進族譜,然而人人都知道的,若是做了出格的事情,你們爹爹臉上也沒有光彩,都聽明白了嗎?”

    兩個孩子齊聲答應,面上就露出一絲怯色,玉娘忙道:“奶奶也別太嚴厲了,哥兒姐兒向來懂事,能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倒嚇著他們,奶奶快過來看看我包的粽子禮盒,看有沒有不對的地方?”因把傅秋寧扯走,剩下金藏鋒和金藏嬌兄妹兩個就有些意興索然,坐在臺階上道:“當日咱們沒來娘親院裡的時候,就連那些僕婦的孩子們也敢欺負,如今去了家宴,爹爹又從沒正式認過咱們,那些少爺小姐的,哪裡會把咱們當成兄妹?只怕要欺負的更狠,到那時該怎麼辦?娘親說忍無可忍就不能再忍。但是那麼多人的場合,若是鬧大了,豈非也違了娘親的意思?”

    因兩個小孩兒苦惱的鼻子都皺起來了,忽然金藏嬌眼睛一亮,抓著哥哥的胳膊道:“哥哥,剛剛玉娘說,讓娘親去看她包的粽子禮盒。咱們寒薄,定是不能像那些人,有那些名貴的禮物送去,幾盒粽子,也不過是圖個新鮮。咱們倆又是初次見祖奶奶,不如也弄點禮物,一則可以幫幫娘親;二來,若是能討了祖奶奶的歡心,想來那些少爺小姐也不敢欺負你我了,你說好不好?”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00 PM

第四十一章:三個路癡

金藏鋒點頭道:“好是好,只是我們倒要送什麼?連娘親也只有粽子送,你和我身上,最值錢的也不過就是爹爹送的玉佩,難道要送去給祖奶奶?”

    金藏嬌撇嘴道:“娘親說,咱們侯府是潑天富貴,祖奶奶什麼沒見過?比這再好的玉佩也見過不知多少,咱們送這個,反而俗氣了。我這裡倒有個主意,雖然東西是最最不值錢的,遍地可得,然而經你我努力,倒可以變成一樣新鮮又不俗的東西,你覺得怎麼樣?”說完附在金藏鋒耳邊說了幾句話。

    金藏鋒聽了,猶豫了半晌才道:“這東西也太不值錢了吧?真真是遍地可見,咱們又不是什麼手巧的,倒不如煩了雨階……”不等說完就被金藏嬌打斷,聽她道:“你怎麼還不明白?要的就是我們倆親手做的這個心意,不管祖奶奶喜不喜歡,咱們能力所及,也算是獻上了自己的一份孝心,要是祖奶奶笑話咱們,那就像娘親說的,她也不值得咱們尊重孝敬了,以後就躲得遠遠地唄。”

    金藏鋒想了想,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吧,那咱們現在就去弄。”說完攜了妹妹的手,便往後院跑去。

    第二日就是端午,一大早,老太君屋裡的丫鬟便過來催了她們一遍,傅秋甯見那個丫鬟執禮甚恭,倒沒有什麼仗勢欺人的跋扈,形容舉止十分穩重端莊,心中方放下了一塊大石,暗道看來這老太君果然是一個慈善平和的長者,如此一來,倒不用擔心鋒兒和嬌兒會受氣了。

    因換了衣裳,既是去赴家宴,便不能用手帕包頭了,只好也梳了一個最簡單的髮髻,鬢邊插了兩朵從前陪嫁的珠花和一隻步搖銀釵。金鳳舉前日讓金明送來的那些耀眼生花的珠寶卻是一樣沒戴。身上穿一襲鵝黃綠的紗衫,只腰間以一根緞子腰帶系住,越發勾勒出腰肢纖細身段苗條。雖然沒有項鍊玉佩等飾物,卻因那紗衫層層疊疊的,隨風揚起也顯得飄逸,所以倒給人十分清爽的感覺。

    雨階和玉娘也都裝扮好了,接著為金藏鋒和金藏嬌兄妹換了衣服,將那龍鳳玉佩仍戴在脖子上,掖進衣服裡,這是傅秋甯考慮的周到,不願意張揚。想那些奶奶和少爺小姐們見兩個孩子身上竟戴了龍鳳玉佩,豈不是妒火中燒?再想辦法給毀了怎麼辦?這可是正宗的和田羊脂玉,非常值錢的,要是被摔碎了,還不如讓她拿去給當了呢。傅秋寧非常小人之心加財迷的想著。

    一時間走出了院門,行了約幾百米,便進了擁翠園,回頭望望,晚風軒已只剩下綠樹掩映中的一角飛簷。眾人就都不由得有些感慨。

    傅秋寧從穿越之後,還從未離開過晚風軒周圍百米的地方,她本性就是個沉靜的人,不然也沒有那個耐心去搞戲曲了。所以哪怕只有這麼小的活動範圍,也不覺得憋悶,和現代的水泥森林各種垃圾食物相比,這古代的田園生活環境已是非常美好,所以她日常裡只有慶倖,並不抱怨,何況那種生活亦是她自己的選擇。

    如今走進擁翠園中,只見花紅柳綠樓閣亭台,真是處處景致步步風光,一時間不由得目不暇接。就連玉娘和金藏鋒金藏嬌兄妹倆,雖是五年前來晚風軒時在這園子裡走過一遭,但那時正是前路茫茫滿心驚惶之時,哪裡有心思看景致?何況五年來,這裡又不知移栽了多少花樹,連一些格局都變了。因此兩人也是看的興奮不已,在這無人處,也沒人盯著他們舉止是否端莊,兩人都是撒了歡兒似的跑著,一邊興奮的叫嚷。如此直到了園門附近,兩個孩子才猛然收斂,化身為最乖巧懂事的小孩,牽著傅秋寧的手走出擁翠園。

    今早已得那丫鬟告知道路該怎麼走,只是出了園子,看那滿眼的碧瓦飛簷,傅秋寧卻有些懵了,轉頭看著雨階和玉娘:“那個,今兒早上那個丫鬟說路線的時候,你們不是也在我身邊嗎?現在咱們倒是該往哪裡走呢?”

    雨階和玉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苦著臉說:“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哪聽得懂什麼路線啊?”一個陪笑著道:“我勉強能靠前後左右辯一辯道路,偏那位姑娘說的是東南西北,這可是難為我。”最後兩人異口同聲道:“我們都聽奶奶的,您說怎麼走,我們就怎麼走。”

    “我是路癡。”

    傅秋寧一字一字的咬牙道,心裡這個鬱悶啊,暗道完蛋了,三個路癡,要怎麼走到康壽院?難道逢人就問:“勞駕,指點一下康壽院怎麼走行嗎?要前後左右,不要東南西北。”到時人家問你們是誰啊?告訴人家自己是小侯爺的妻子……

    “我的天……”傅秋寧一拍額頭:“去一趟康壽院,倒要滿侯府的丟人,這……這讓我的臉往哪兒放啊。”話音剛落,忽聽一聲輕笑聲響起,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一家子杵在這裡做什麼?莫非是丫鬟說的路線不夠清楚?”

    傅秋寧放下手扭頭一望,就見從一叢翠竹後轉出一個人來。依然是散發,以緞帶紮起一束頭髮,銀白色繡著暗色花紋的曳地長衫,手中一把繪著山水花鳥的摺扇輕輕搖著,格外透出一股瀟灑,不是金鳳舉還會有誰。

    “爹爹。”金藏鋒和金藏嬌一看見他,就歡呼著撲了過去。金鳳舉連忙收起摺扇,蹲下身一邊抱起一個,聽見金藏嬌唧唧喳喳的邊笑邊說道:“我們從園子裡來,園子裡好多花好多樹,可好看了,可是出了園子,娘親和玉娘還有雨階都不認識路,雨階說她連東南西北都不知道,玉娘說她勉強知道前後左右,娘親說她是路癡,剛剛還在叫天呢……”

    “嬌兒。”傅秋寧臉都紅到脖子後面去了。心想這吃裡扒外的操蛋孩子,倒是把我們三個賣的乾乾淨淨。再看金鳳舉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氣的她真想不顧身份上前一腳把這混蛋給踹飛出去。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0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9 10:11 PM 編輯

第四十二章: 端午家宴(一)

金鳳舉已經許久沒有這樣開心過,就算聽那些說書的講笑話,他也從來只是淡然一笑而已。此時卻笑的連一貫高貴冷淡的形象都不顧了,還要辛苦抱著兩個孩子,口裡“哎喲”連聲道:“東南西北不知道,前後左右勉強行,一個路癡。對聯橫批倒都有了,虧得老天怎麼把你們這三個人給湊到了一處。幸虧是我怕出狀況,特意來這裡接你們一接,不然怕是等到開宴,你們幾個還在這府裡面瞎轉悠呢。”他一邊說,就一邊將兩個孩子放下,來到傅秋寧的面前。

    “你還敢說,也不想想是誰害的我們這樣。”氣憤之下,傅秋寧也忘了要偽裝大家閨秀的婉約溫柔,杏目狠狠瞪了金鳳舉一眼,便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金鳳舉愣了一下,旋即又笑起來,展開摺扇徐徐揮灑,心想這傅氏面貌雖普通,然而一笑一嗔竟有如斯風情,看的我心裡倒蕩漾了一下。心裡想著,面上自然是不會露出這種情緒,微笑道:“你要興師問罪,儘管找拿了你花草去老祖宗面前請功的罪魁禍首去,可和我沒有半點相干。走吧,我帶你們去康壽院。”

    一邊說著,又低頭打量了一下金藏鋒和金藏嬌的穿戴,皺眉道:“怎麼我給的龍鳳玉佩竟沒給他們戴上?這種場合不戴,還什麼時候戴呢?”說完聽傅秋寧淡淡道:“怎麼沒戴?那不是在脖子裡嗎?這一對玉佩太貴重,何苦惹眼?所以妾身吩咐他們只戴在頸上就好。”

    “你們這樣的也叫惹眼?”金鳳舉嗤笑一聲,親自蹲下身子,替金藏鋒和金藏嬌把龍鳳玉佩取下,然後系在腰間,又對身後的金明道:“前些日子我讓你給鋒兒嬌兒打的那兩個長命鎖,昨兒他們才送來,在我的書房,你速速去取了來。”說完金明領命而去,他這才又看向傅秋寧的頭上,不悅道:“怎麼不用我給的那盒子首飾?這些首飾的式樣早就過時了,你也不怕人笑話。”

    “妾身不欲張揚。”傅秋寧淡淡回了一句,心想就是老舊才好呢,我要是打扮的花枝招展,還不知讓你那些妻妾怎麼嫉恨。

    金鳳舉也明白她話中意思,便只笑了一笑,不再說話。須臾間金明取了長命鎖回來,卻是黃澄澄的兩個金項圈,正中掛了一枚沉甸甸的金鎖,上面刻著精美的花紋和祝福吉祥話兒。金鳳舉親自拿過來給金藏鋒金藏嬌兩兄妹戴上,這才又起身端詳了端詳,微笑道:“如此便差不多了,總不似之前那般素淨。”說完牽了兩個孩子的手,當先往康壽院而去。

    彼時康壽院中只有二老爺金石的夫人方氏帶著兒媳何氏以及三個孩子在屋裡,其他人大多數都還沒到。見傅秋寧過來了,眾人心中稱奇,面上卻絲毫不露,傅秋寧便帶著孩子一一行禮,方氏和何氏也忙站起來還禮。接著小丫鬟拿來蒲團,傅秋寧便帶著兩個孩子跪在蒲團上給老太君磕頭,當然,傅秋寧心裡也少不了要咒駡一番萬惡的封建社會制度。

    “起來吧。”

    金老太君淡淡吩咐,待她們三人起身後,仔細打量了一下,只見傅秋寧穿著的是一件八成新的紗裙,布料雖是普通之極,式樣倒還算新穎別致,這是傅秋甯自己根據現代一些戲服設計的,能不新穎嗎?好在顏色淺淡,又沒有什麼點綴裝飾,所以在人群中並不顯眼。再看她容貌雖只是中人之姿,卻十分的溫柔安靜,垂首斂目不卑不亢。老太君這心裡就先有了三分好感。便招手道:“素日也沒怎麼見你,過來坐吧,讓兩個孩子也到我跟前兒來,老了,眼睛有些花,這兩個小的要不過來,我都看不太清楚。”

    傅秋寧心裡奇怪,暗道這個時候老花鏡還沒有出現嗎?不過也差不多,我們那個時代,也是清朝中期才出現了花鏡,在《雍正王朝》裡,那個佟國維被康熙爺賜了花鏡,還美得一圈兒一圈兒呢。可見在那時候,花鏡還是個稀奇物,何況這架空時代中,也沒聽說和外國的來往貿易很頻繁,沒有花鏡也正常。

    心裡想著,便帶著金藏鋒兄妹一起來到老太君面前,她自己並沒有真的坐到炕上去,而是默默站立一邊。

    “孫兒給祖奶奶請安。”來到老太君面前,金藏鋒和金藏嬌兄妹再一次給老太君單膝跪下,卻馬上就被拉起。金老太君握著兩小的手,只看了一眼便驚訝笑道:“果然和鳳舉小時候的模樣很像,只略略差了那麼一點點。”說完又對金鳳舉道:“待會兒你娘來了,她看見兩個孩子,不得嚇一大跳呢?瞧瞧瞧瞧,看著便是和你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差的那一點兒竟不算什麼了。”

    金鳳舉笑道:“孫兒正要去請太太呢,便先走一步。”說完來到傅秋寧面前,輕聲道:“你先在這裡,我一會兒就過來,放心,沒人會為難你,用不著縮手縮腳的。”

    傅秋寧心想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縮手縮腳了?我這是正宗的不卑不亢吧?還什麼榜眼探花呢,連個形容詞都用不准。面上卻柔順回答道:“是,妾身明白,小侯爺請儘管去吧。”

    方氏婆媳在一旁看著,都暗暗點頭,心想這個髮妻雖然姿色不出眾,舉止言談倒是比二奶奶那個大家閨秀還溫柔幾分,看這份沉穩勁兒,竟不像是庶女,倒像個嫡女似的。

    那邊金老太君已經拉著兩個孩子的小手讓他們坐到炕上了,問他們平日裡讀什麼書?喜歡吃什麼東西?衣服都是誰做的?日常生活是誰照顧?金藏鋒和金藏嬌這時候也完全沒了在晚風軒中的活潑,好像兩個小大人似的,不疾不徐的回答著老太君的問題,句句話都十分得體,偶爾說兩句甜言蜜語,哄得老太君一臉褶子都笑開了,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心中卻道:怪不得連鳳舉都誇這兩個孩子,的確是乖巧懂事,更難得是這麼小的年紀就有這份沉穩氣質,書讀的似乎也不錯,看來那傅氏教導這兩個孩子果然是盡心了的。如此也不枉鳳舉為她擔待一些麻煩了。

    正說著話,就聽外面隱隱傳來一陣歡笑聲,傅秋寧心想這倒和紅樓夢中描寫的差不多,果然富貴門的內宅中都是差不多的吧,有寶釵黛玉熙鳳等各式各樣的人物,但不知我在這其中是誰?嗨,我還能是誰?自然就只能是我,前世的方楚瑜,這一世的傅秋寧。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01 PM

第四十三章:端午家宴(二)

正想著,便聽見一片環佩叮噹聲,接著江夫人便帶著江婉瑩和許氏霍氏等人魚貫而入,看到老太君身邊坐著的兩個小孩兒,不由得都是一愣。江夫人還沒明白過來這是誰,江婉瑩卻已經吃了一驚,目光在人群裡只輕輕一轉,便看到了傅秋寧,面色不由得就是一變。

    “奶奶想見見藏鋒和藏嬌兩兄妹,所以讓人去請過來的。娘還沒見過你這兩個孫子吧?”金鳳舉走上前,金老太君就放了兩個孩子的手,他牽起來,送到傅秋寧身邊。於是三人重新見過了江夫人。

    看得出這中年婦人並沒有像老太君那般因為兩個孩子可愛懂事而對自己等人有什麼好感,傅秋甯甚至能夠清楚感覺到從江夫人身上散發出的那一縷冰寒氣息,只不過她並沒有惶恐不安,施禮後依然拉著兩個孩子退到一邊,這時金振軒金振翼金繡貞等兄妹幾個早已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都一窩蜂的撲到了老太君身邊,抓著她的衣角和手親熱的叫著祖奶奶,瞬間就把老太太周圍的空餘地方給占滿了。

    屋子裡頓時熱鬧起來。金鳳舉看了傅秋甯和金藏鋒金藏嬌一眼,見傅秋寧正低頭不知想些什麼,那兄妹兩個則神神秘秘的在交頭接耳,看上去沒有人因為江夫人等的敵意而感到不自在。再看看江婉瑩和許氏霍氏甚至是江夫人,一個個表面上雖然談笑風生,眼角餘光卻都是瞟著那母子三人,擦點火石大概就能燒著了似的。他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對方夫人道:“二叔還在衙門裡?怎麼這時候還不見過來。”

    方夫人把他拉過去坐著,一邊笑道:“你二叔就是那麼個人,便是從衙門裡回來了,不過是托人給老太君請個安,自己再不進這內宅的。倒是你爹和你哥哥,在外地做官還好嗎?什麼時候能回京?可有沒有消息?叫我說,外面日子還是苦,你這個做兒子和弟弟的常在御前行走,也該替他們說說話才是。”

    金鳳舉苦笑道:“二嬸還有什麼不知道的?恰恰是因為我常在御前行走,這話才不好出口,想來二叔這時候大概已經在外面招呼客人了,我也不能在這裡久坐,大哥哥還沒回來,如今府裡就剩我和二叔兩個男主人,我怎麼好叫他勞累呢?”他說的大哥哥就是金鸞峰,金石的兒子,常年在外照顧著金家的生意產業,只有妻兒在府中,人卻是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

    “也是,你快去吧,你二叔拘泥,怕是那些富貴公子這時候到處找你呢。”方氏笑著說完,金鳳舉還沒站起身來,便聽門外有人道:“回老太君,榮親王妃打發了管家送來端午節的禮。”

    金老太君忙道:“快讓他進來。”話音落,身邊那些孩子也都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望著。榮親王妃金雁秋是一個細緻妥帖的人,每次送禮都是面面俱到,連他們這些小的也不會落下,所以大家都十分期待。

    那管家躬身進來,先見過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金鳳舉等,挨個拜了,這才展開長長的禮單,大聲念道:“榮親王妃敬奉老太君玉如意兩對,翡翠白菜一對,上好翡翠玉鐲五對……”如此流水般的念下去,直念了小半個時辰,果然是面面俱到一絲不漏,獨有傅氏和金藏鋒金藏嬌沒有在名單上面。

    金鳳舉淡淡聽著,心中就稍微有些後悔,暗道自己或許真的錯了,不該在這個時候讓孩子和傅氏一起過來,他們人還小,聽見人人都有禮物,便連別的孩子都有,唯獨他們沒有,心裡會怎麼想?若是因此而處處覺得自卑,豈不是因我之過?因想到這裡,就去看金藏鋒兄妹,卻見他們唧唧呱呱的不知說什麼,臉上滿是笑容,竟是看不出絲毫失落,不由得心中一凜,暗道這般年紀,就能做到寵辱不驚了?不可能,我七八歲的時候,還和大哥爭玩具呢。

    想到這裡,眼光便不自禁的向傅秋寧看去,卻見她只是含笑看著孩子們,似乎也很為兄妹兩個欣慰驕傲。他心中一暖,長長舒出口氣,正要再起身離開,卻聽江婉瑩笑道:“既然王妃的禮都送來了,我看咱們大家也就都把禮奉上吧。雖說是端午節,不是老祖宗的壽辰日,這禮物我卻也是精心準備了的,自然不敢和王妃比,只願老太君看著孫媳婦的這番心意吧。”說完便命人抬上一架繡屏,笑道:“這是花了兩個月時間繡的荷花圖,如今正是端午,荷花初發,擺在老祖宗房裡正應景兒。”

    金老太君笑眯眯的道:“難為你這份心思,其實有前日送的那幾盆花草,我已經非常喜歡了,何必這時候又弄這個過來?”說完,眼睛卻是看了傅秋寧一眼。

    江婉瑩聽見金老太君這麼說,不由得十分尷尬,那花草分明是從傅秋甯房中強要來的。咳了一聲笑道:“幾盆花草算得了什麼?到處都有賣,老祖宗若喜歡,改日我再買幾盆好的給您,要些開花的杜鵑牡丹芍藥,擺在這房間中,綠中一點紅,豈不更美?”說完卻聽老太君淡淡笑道:“是麼?聽著倒也好,不過我倒是就喜歡這些綠葉子的植物,雖然不像牡丹芍藥那樣容顏嬌美,難得卻是樸實,好養活,看著讓人心裡就覺著舒暢。

    江夫人和江婉瑩等人心裡就是“咯噔”一聲,暗道這話裡怎麼聽著像是有話似的?因一齊拿眼悄悄看向金鳳舉。卻見他站起身來,微笑道:“既是要送給奶奶禮物,孫兒又怎麼能落於人後呢?恰巧前兒得了一副吳長春的觀音,孫兒知道奶奶喜歡吳長春的畫,自然該孝敬了。”說完又看向江夫人道:“但不知娘親和二嬸都送了什麼給奶奶?”

    江夫人笑駡道:“我們的禮是早就送了的,今兒就是讓你們這些小輩的盡點心意罷了,回頭我倒要看看你送我什麼東西。”說完,卻見許氏霍氏和金鸞峰的髮妻妾氏也都上前來,紛紛把自己的禮物呈上。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02 PM

第四十四章:端午家宴(三)

金老太君笑的合不攏嘴。這時廳中所有女眷的禮物都已經說完,只剩下傅秋寧了。論理她名義上是金鳳舉的髮妻,本該第一個說,但是江婉瑩顯然是要給她個下馬威,故意搶著說了,而傅秋寧也不願意出這個風頭,更何況,和那些名貴的禮物相比,自己的粽子也沒有出風頭的資格。因見這時候眾人都報完了,她方帶著兩個孩子上前,盈盈一禮道:“妾身不孝,想著既是端午佳節,最應景的自然是粽子,所以親手包了幾盒,望老祖宗不要嫌棄才好。”

    此語一出,周圍便是一陣竊笑聲,獨有金鳳舉不言不笑,只是站在那裡凝視著她的背影。他知道傅秋甯這個女人不簡單,此時見她面對嘲笑面色如常,不由感歎這才是真正的寵辱不驚,就算是自己,若此時處於她的境地,可能否做到這樣的自然應對?一問之下,竟是沒有答案。

    “我道是什麼稀奇東西,卻原來是粽子,這也有臉拿出來?府裡面下人們都吃上了。”卻聽一聲輕笑,原來是許氏忍不住出言譏諷。金鳳舉看了她一眼,沒有言語,仍舊扭過頭,看傅秋寧如何應對。

    不過這一回不等傅秋甯答話,金藏鋒就上前一步恭敬道:“老祖宗,我娘親的手藝巧,這粽子並非是尋常的棗粽子和肉粽子,而是多種多樣。有蛋黃,也有豆沙,棗泥,味道很好,我們都很喜歡吃,老祖宗一定也喜歡。”

    這話若是由傅秋寧說出來,便是無奈之下的狡辯,但是由一個八歲的小孩子誠懇說出,卻只讓人聽著是一片赤誠。當下不待江夫人等說話,金老太君便笑道:“好好好,蛋黃,豆沙這些餡兒的粽子,我倒還真沒吃過,以前恍惚聽人說過一句,說是南方那邊常以這些包粽子,只是我也不信,想著這些東西怎麼也能放進粽子裡呢?如今既然你娘有這份孝心,想到了,倒是拿來給我嘗嘗。說了半日的話,正好兒有些餓了。”

    金老太君這樣說,那當真是給了傅秋寧天大的臉面,那麼多貴重禮品,也沒見她多看一眼。如今幾個粽子,竟然要當眾親口嘗嘗。這可不是難得之極?一時間,傅秋甯真成了萬眾矚目,那些又羨又妒,夾雜著不盡鄙視的目光全都射向她,不過她心裡雖然直歎氣,面上卻只當做沒看見,待人拿了粽子來,便親手打開盒子,給老太君剝了個粽子,早有個丫鬟端了碗等著,接了粽子後送到老太君跟前。

    “嗯,這是蛋黃餡兒的吧?別說,滋味正經還挺別致的。”金老太君原本是為了不讓傅秋寧丟臉尷尬,打算淺嘗輒止就行,卻沒想到吃了兩口,覺得滋味兒實在不錯,再吃一口,便吃到了蛋黃,一時間,鹹鮮香各種滋味一起湧來,不由得讚不絕口。

    傅秋寧松了口氣,她也沒想到這架空時代的北方裡竟沒有蛋黃粽子。不過想想也就釋然,想起自己前生小時候,去北方的姑姑姨媽家裡,也沒有蛋黃粽,只不過是後來隨著經濟發展得越來越好,南北貨物也都開始流通,才會在北方餐桌上也出現這些餡料各異的粽子。而這時候交通閉塞,南北方吃食和風俗差異很大,北方沒有流傳也是正常的。

    當下老太君便命將粽子分發下去,請大家都嘗嘗,江夫人和江婉瑩等人心裡哪會佩服,暗道不過是湊巧讓她想出了這麼個不用花錢又能討好的主意罷了,有什麼?方夫人和媳婦何氏卻是真心也誇了幾句。老太君便道:“行了,統共也不多,給你們發下去,我這裡就去了半盤子,鳳舉你給我住手,以後你想吃,管你媳婦兒要去,不說多弄幾個來孝敬我,倒好意思偷吃我的,虧我剛才還說你孝順,如今倒是要把這些話都收回來了。“

    一席話說得眾人大笑,這時金藏鋒又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初看時是扁平的,只是不知讓他怎麼擺弄了幾下,那些草杆樣的東西便支起了架子,竟是一條用碧草柳樹嫩枝條編織成的龍船,上面以幾片碎荷葉點綴著,船裡還有草杆編成的小人兒劃著槳。

    這東西就連傅秋寧都不知道,當下不由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看向雨階和玉娘,見她們臉上也露出驚異之色,顯然也是不知道的。卻聽金藏鋒上前一步道:“孫兒是第一次見祖奶奶,也沒有什麼東西好送,想來想去,祖奶奶福澤深厚富貴一生,什麼值錢的沒見過?也不差咱們一點子東西,因此孫兒大膽,和妹妹一起用草杆枝條荷葉編了這龍船,求祖奶奶看在咱們一片孝心的份兒上,不要嫌棄物件粗鄙為好。”說完他低下頭去,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這還是當日和雨階學的一點小玩意兒,如今兩三年沒弄了,手有些生,做的不好,祖奶奶不要見笑。”

    “哎喲,這龍船編的精巧,若說不好,可還去哪裡找好的?”方夫人合掌讚歎著,似是根本沒看見江夫人看過來的那一眼,對金老太君笑道:“老祖宗真是好福氣,這兩個孩子真真懂事,我看闔府上下,便連我們家這幾個都算上,竟沒有他們這樣懂事的,看看這龍船,便知是花了多少心思。”

    金老太君也笑的合不攏嘴,招手道:“快上前來,讓我好好看看,哎呀,這雖是草木玩意兒,看上去就費心不少呢。說完見金藏鋒和金藏嬌上前來,她便對身邊的兩個孩子道:”振翼,繡如,給你們哥哥姐姐讓個地方兒。“

    金振翼和金繡如漲紅了臉,挪了挪地方,望著金藏鋒和金藏嬌的眼中卻似噴出火來。然而兩兄妹像是渾然沒有發覺,鄭重的道了謝,微笑著坐到老太君身邊,只聽她好奇問道:“剛剛看你們在懷裡揣著,拿出來是扁的,動了哪裡,竟然一下子就變成了大船呢?”

金藏鋒和金藏嬌忙解釋給她聽,就連金鳳舉都忍不住豎起耳朵,他也有些好奇,待看到兩個孩子演示一次,才明白過來,原來編織大船的草杆枝條什麼的竟然都是相互關連相通的,就好像平行四邊形那樣,輕輕一合就可以弄扁了揣在懷中。若是支一下,就又可以支起來。

    這技巧在民間倒也不算什麼,可是在這深宅大院,出自兩個孩子之手,卻不禁讓人有巧奪天工之感。傅秋甯看到那些妻妾孩子們妒恨的目光,不由得暗暗叫苦,垂頭問玉娘和雨階道:“誰讓他們做了這個來?這下好了,我們倒真是成眾矢之的了。”

    玉娘和雨階都茫然搖頭,傅秋寧心中一震,暗道既不是大人教的,就是這兩個孩子自己想的?難道血脈親情竟至如此?他們並沒有見過這老太君吧?那這一份孝心從何而來?就是天生的骨肉血緣嗎?還是說,兩個孩子竟然深具機心,故意用這個來討好老太君?若是前者還可理解,可若是後者……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心想那也太可怕了吧?這麼小的孩子,就知道怎麼樣打動一個從未謀面的老人家了嗎?難道生在深宅大院中的孩子,果然是天生就具備高超的宅鬥才華?不不不,不可能,鋒兒和嬌兒不可能是故意這麼做,他們之前連晚風軒的大門都沒怎麼出去過,又怎知老太君的喜好?應該只是一片孩童的赤誠之心吧。想到此處,才覺心中松了一口氣。

    她原本就想著,送粽子肯定是會惹笑話的,但即使惹笑話,也比巧費心思讓那些妻妾嫉妒的強。畢竟江夫人才是自己名義上的婆婆,那個江婉瑩是人家的侄女兒,想也知道人家會幫誰,自己出風頭,不是等於找打擊報復呢嗎?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04 PM

第四十五章:端午家宴(四)

誰知老太君看不過她被嘲笑,竟然親自為她解圍,這就夠讓傅秋寧苦惱了,偏偏兩個孩子還別出心裁,編這些東西是雨階最擅長的,所以她看著自然不覺那船精巧,以往比這個精巧好玩的不知道看了多少。可是那些沒見天的妻妾們卻不是這樣想,傅秋寧看到那些笑裡藏刀的目光,幾乎忍不住都要仰天長嘯了,暗道這倆破孩子,倒是整出這麼一場戲來幹什麼啊?都跟著他們那倒楣爹學的是吧?

    金鳳舉一直在疑惑的看著傅秋寧,到此時才轉過頭去,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嘴角邊扯著的那一抹敷衍笑容多了幾絲生動:這個女人,大概是沒想到鋒兒和嬌兒會有這個後招吧?看她剛剛那副問詢玉娘和雨階的氣急敗壞樣子,哈哈哈,有意思。他在心裡很不厚道的想著。

    地下的大人們暗潮洶湧,而坐在老太君身邊的孩子們卻已經熱鬧起來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那條大船。忽聽金振翼哼了一聲道:“什麼破船?還是草杆的,我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呢?奶奶你不早說,前日舅舅送我的那個大金船又漂亮又威風,如果知道你喜歡,我今天就送過來給你了,不如等過一會兒我就讓丫鬟們拿過來吧。”

    老太君點頭微微笑了笑道:“好,你有心了,不過我這裡也擺不下那麼多,你喜歡就留著自己玩兒。”話音落,便聽江氏房中的金繡貞掩口笑道:“振翼哥哥慣會馬後炮,你怎麼不說早點拿出來?這時候見人家做了船,你也有船了。要不是兩位哥哥姐姐,我們和老祖宗怕連風兒都聽不到呢,何況還是今兒自己主動說出來的?”

    崔氏的女兒金繡楠也笑道:“莫要這樣說,振翼哥哥平日裡倒是大方的,奈何就是性子直,哪裡有那麼多彎彎繞?考慮的自然也就不是很周全。到底還是兩位哥哥姐姐,比咱們這些肚腸直的孫子孫女兒可聰明多了,雖然船是用草編織的,但這份兒心意感動人啊。咱們也是的,怎麼就兩手空空來了呢?都是娘親沒用,只想著自己送了禮物討老祖宗歡心,倒把咱們忘在腦後。若是早一點兒替咱們著想著想,這時候是不是咱們也能在老祖宗面前露一露臉兒呢?”

    一席話說的其他孩子都笑起來,金藏鋒和金藏嬌卻全都愣住了,又聽金老太君笑著道:“這麼多孫子孫女兒裡,就是你這個女孩兒最磨牙,平日裡輕易不說一句話,一說出來就是要人命的。你哥哥姐姐今天頭一次過來,你可別嚇著他們。”說完又把船遞給身旁的丫鬟道:“拿到那邊櫃子裡擺著,我時常得閒了,也好好看一看。”她本是極喜歡這份禮物,雖然鄙陋,貴在有心,然而見金藏鋒和金藏嬌已經惹得這些孫子孫女兒不高興,她老人家哪有不明白的?這些孫子孫女兒沒有一個是省油燈。因此為了不讓大家繼續給小兄妹兩個難堪,才命人將船擺在櫃子上。

    金藏鋒和金藏嬌雖說這幾年著實得到了傅秋寧的關心愛護,如同溫室裡的小苗般被呵護成長至今。然而小時候也是備受欺淩的,那心思裡的敏感始終存在,此時聽見這些孩子的話,心裡哪能不明白這表面讚揚暗裡奚落的把戲。因心中都有些淒然不平,暗道既叫我們一聲哥哥姐姐,又何必說這樣羞辱的話?怎麼說,我們的父親總是同一個人。更何況不過是一隻草船,為了聊表下心意而已,你們自己沒想到,卻來嘲笑我們,這府裡還有公平天理四個字嗎?

    因兩人最初的興奮便全都消去,垂著頭心中只是懊惱。忽聽金老太君道:“好了,你們都去各自娘親那裡吧,我坐了這麼一會兒,腿也乏了,且讓我伸伸腿兒。”兩兄妹巴不得這句話,連忙下了炕,再次向老太君行禮告退,接著便一溜煙兒跑到了傅秋寧身邊,緊緊抓著她兩隻手再也不肯鬆開,其他孩子們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娘親面前。

    金鳳舉這時才來到老太君面前,微笑道:“老祖宗,孫兒也要告退出去,只怕外面的爺們兒們已經到了,總得我和二叔兩個人張羅著。”說完老太君忙道:“怎麼這半天你還在這裡?就讓你二叔那把老骨頭在外面呢,還不快去替他一會子,那些富貴公子哥兒可不都是要找你呢?”

    金鳳舉含笑離去,臨走時向傅秋寧看了一眼,只見她也正看著自己,眼底隱有薄怒。他微微一笑,暗道好好歷練吧,總有一天,你也要經歷這些的,難道還真以為我會把你放在晚風軒一輩子嗎?因越想越是得意,昂首挺胸的出了大門。

一眾丫鬟們便紛紛議論起今兒小侯爺的服飾華美笑容炫目等等。金鳳舉的幾個妻妾倒是都平靜下來,在一旁喝著茶水,不知在慢慢琢磨著什麼,江夫人面色冷淡,偶爾會往傅秋寧和兩個孩子的方向看一眼,臉色就更顯得陰沉。

    傅秋寧也端坐在椅子上,悄悄兒和金藏鋒金藏嬌道:“誰讓你們胡亂做事的?這下好了,見識到厲害了吧?早告訴過你們,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在這大宅門裡,最重要的便是藏拙收斂,你們倒是反其道而行,還當起出頭鳥來了。”

    金藏鋒和金藏嬌都小聲分辯道:“原本沒想那麼多,只想著第一次見祖奶奶,不知道該送她什麼才能讓她開心,我們知道娘親沒有錢,不能送那些華美的禮物,所以……所以想著怎麼也是自己做的東西,算是一點心意,龍船又正好應景……”說到這裡,便再也說不下去,嘴一扁,差點兒委屈的哭了。

    傅秋寧歎了口氣,暗道果然是赤子之心。她哪裡還捨得再說教,正要安慰兄妹兩個,忽聽一旁的江婉瑩道:“咦?哥兒姐兒身上這玉佩我怎麼覺著有些眼熟?但不知姐姐是從哪裡買來給孩子們戴的,委實華美,這玉的成色也好,是難得的和田羊脂玉呢。”

    傅秋寧又在心裡歎口氣,暗道來了,就知道今天這頓飯不是那麼好吃的。心中厭煩,嘴上卻溫柔笑道:“這是小侯爺給孩子們的,我哪裡懂得這些?只是覺得好看,平日裡都戴在脖子上,生怕他們不小心弄碎了,可不是辜負了爺的一番心意?偏今兒讓爺看到了,親自給他們解下來配在衣服上,倒的確是比戴在脖子上好看。”言下之意就是我是不愛張揚的,但你們那位爺是個高調的主兒,有什麼氣請找他撒去,別在這裡給我上眼藥。還有,孩子們的玉佩是他們的爹親自系上的,你們就算要損壞,也得掂量掂量著。

    “原來是這樣,我說爺那兩塊玉佩怎麼不見了。說起來,這還是榮親王送給爺的呢。振軒和他要了好幾次都沒要出來。娘您看看,爺有多疼哥兒姐兒,怪不得振軒要不出來,原來早就是給哥兒姐兒預備下了。”江婉瑩面上盈盈帶笑,只是話中的酸意都滿的快要溢出來了。

    忽聽老太君笑道:“婉丫頭還是這麼能說會道的。怪不得鳳舉平日裡最疼你,從我這裡偏了不知多少好東西去,倒是大多數都填在你那兒了。我看著鋒哥兒和嬌姐兒的玉倒平常,不過是榮親王送的,占了個名頭身份罷了。你要喜歡,回頭我也送你一副玉佩,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瞧瞧說的那可憐勁兒,連我都心疼了呢。”

    江婉瑩一窒,如何還不明白老太君是為了傅氏和兩個孩子解圍?心中更是惱恨,面上卻笑的越發歡暢,只是再不說話,怎麼說,她還沒讓妒火沖昏了頭腦,當眾和老太君兩個打機鋒。

    許氏在一旁早把情況看的清清楚楚,這時候笑道:“姐姐不知道和哥兒姐兒說了什麼,怎麼看著倒像要哭起來似的?好孩子別哭,快過來讓姨娘看看,哎喲剛才我就覺著和爺真是相似,只是一直沒看真量,如今卻讓我好好看一回。”說完便招手讓藏鋒和藏嬌過去,只是兩人心中有些兒害怕,忽覺手被傅秋寧輕輕握了一握,又聽她笑道:“既是姨娘要看你們,便過去吧,大大方方的,別露出那小家子氣。”

    兄妹兩個無奈,只好一起來到許氏身旁,任她拉著打量了一番,又聽了些言不由衷的誇獎話語,忽聽一旁的月蘭道:“原來這兩個項圈是給哥兒姐兒做的,昨兒我看見金總管拿著項圈進來,還在想著這是要做什麼呢?”

    經她這一說,眾人才發現金藏鋒兄妹脖子上戴的項圈竟然是十成新,讓窗外的太陽光一照,真真是耀眼生花。一時間不由得都嫉妒發狂,忽聽金繡貞道:“娘親們既然說事兒,女兒不敢多打擾,恰好外面陽光也好,倒不如和哥哥姐姐一起出去玩一會兒,到吃飯時分再過來好不好?”

    江婉瑩皺了皺眉頭,知道女兒心中打的什麼主意。想了想便鬆開眉,含笑道:“既如此,你們一起出去玩吧,不要走太遠,過一會兒就要擺飯了,你們雖然吃的飽飽的,不把一頓兩頓飯放在眼中,你們那哥哥姐姐一年裡卻也是難得吃到這些東西,別誤了他們的飯時。”

    傅秋甯柳眉一豎,但旋即就又恢復了正常面色,心想這位二奶奶也真夠陰損的,既然知道我們窮,又何必句句話夾槍帶棒?不過是一頓飯而已,我吃完了自回晚風軒去,和你們老死不相往來,怎麼就不能忍一忍這勾心鬥角的欲望?真是天天鬥時時鬥,都鬥出毛病來了吧?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0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9 10:19 PM 編輯

第四十六章:端午家宴(五)

  一眾丫鬟們便紛紛議論起今兒小侯爺的服飾華美笑容炫目等等。金鳳舉的幾個妻妾倒是都平靜下來,在一旁喝著茶水,不知在慢慢琢磨著什麼,江夫人面色冷淡,偶爾會往傅秋寧和兩個孩子的方向看一眼,臉色就更顯得陰沉。

    傅秋寧也端坐在椅子上,悄悄兒和金藏鋒金藏嬌道:“誰讓你們胡亂做事的?這下好了,見識到厲害了吧?早告訴過你們,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在這大宅門裡,最重要的便是藏拙收斂,你們倒是反其道而行,還當起出頭鳥來了。”

    金藏鋒和金藏嬌都小聲分辯道:“原本沒想那麼多,只想著第一次見祖奶奶,不知道該送她什麼才能讓她開心,我們知道娘親沒有錢,不能送那些華美的禮物,所以……所以想著怎麼也是自己做的東西,算是一點心意,龍船又正好應景……”說到這裡,便再也說不下去,嘴一扁,差點兒委屈的哭了。

    傅秋寧歎了口氣,暗道果然是赤子之心。她哪裡還捨得再說教,正要安慰兄妹兩個,忽聽一旁的江婉瑩道:“咦?哥兒姐兒身上這玉佩我怎麼覺著有些眼熟?但不知姐姐是從哪裡買來給孩子們戴的,委實華美,這玉的成色也好,是難得的和田羊脂玉呢。”

    傅秋寧又在心裡歎口氣,暗道來了,就知道今天這頓飯不是那麼好吃的。心中厭煩,嘴上卻溫柔笑道:“這是小侯爺給孩子們的,我哪裡懂得這些?只是覺得好看,平日裡都戴在脖子上,生怕他們不小心弄碎了,可不是辜負了爺的一番心意?偏今兒讓爺看到了,親自給他們解下來配在衣服上,倒的確是比戴在脖子上好看。”言下之意就是我是不愛張揚的,但你們那位爺是個高調的主兒,有什麼氣請找他撒去,別在這裡給我上眼藥。還有,孩子們的玉佩是他們的爹親自系上的,你們就算要損壞,也得掂量掂量著。

    “原來是這樣,我說爺那兩塊玉佩怎麼不見了。說起來,這還是榮親王送給爺的呢。振軒和他要了好幾次都沒要出來。娘您看看,爺有多疼哥兒姐兒,怪不得振軒要不出來,原來早就是給哥兒姐兒預備下了。”江婉瑩面上盈盈帶笑,只是話中的酸意都滿的快要溢出來了。

    忽聽老太君笑道:“婉丫頭還是這麼能說會道的。怪不得鳳舉平日裡最疼你,從我這裡偏了不知多少好東西去,倒是大多數都填在你那兒了。我看著鋒哥兒和嬌姐兒的玉倒平常,不過是榮親王送的,占了個名頭身份罷了。你要喜歡,回頭我也送你一副玉佩,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瞧瞧說的那可憐勁兒,連我都心疼了呢。”

    江婉瑩一窒,如何還不明白老太君是為了傅氏和兩個孩子解圍?心中更是惱恨,面上卻笑的越發歡暢,只是再不說話,怎麼說,她還沒讓妒火沖昏了頭腦,當眾和老太君兩個打機鋒。

    許氏在一旁早把情況看的清清楚楚,這時候笑道:“姐姐不知道和哥兒姐兒說了什麼,怎麼看著倒像要哭起來似的?好孩子別哭,快過來讓姨娘看看,哎喲剛才我就覺著和爺真是相似,只是一直沒看真量,如今卻讓我好好看一回。”說完便招手讓藏鋒和藏嬌過去,只是兩人心中有些兒害怕,忽覺手被傅秋寧輕輕握了一握,又聽她笑道:“既是姨娘要看你們,便過去吧,大大方方的,別露出那小家子氣。”

    兄妹兩個無奈,只好一起來到許氏身旁,任她拉著打量了一番,又聽了些言不由衷的誇獎話語,忽聽一旁的月蘭道:“原來這兩個項圈是給哥兒姐兒做的,昨兒我看見金總管拿著項圈進來,還在想著這是要做什麼呢?”

    經她這一說,眾人才發現金藏鋒兄妹脖子上戴的項圈竟然是十成新,讓窗外的太陽光一照,真真是耀眼生花。一時間不由得都嫉妒發狂,忽聽金繡貞道:“娘親們既然說事兒,女兒不敢多打擾,恰好外面陽光也好,倒不如和哥哥姐姐一起出去玩一會兒,到吃飯時分再過來好不好?”

    江婉瑩皺了皺眉頭,知道女兒心中打的什麼主意。想了想便鬆開眉,含笑道:“既如此,你們一起出去玩吧,不要走太遠,過一會兒就要擺飯了,你們雖然吃的飽飽的,不把一頓兩頓飯放在眼中,你們那哥哥姐姐一年裡卻也是難得吃到這些東西,別誤了他們的飯時。”

    傅秋寧柳眉一豎,但旋即就又恢復了正常面色,心想這位二奶奶也真夠陰損的,既然知道我們窮,又何必句句話夾槍帶棒?不過是一頓飯而已,我吃完了自回晚風軒去,和你們老死不相往來,怎麼就不能忍一忍這勾心鬥角的欲望?真是天天鬥時時鬥,都鬥出毛病來了吧?

  想到此處,只見兩個孩子都一齊看著她,顯然是要等她的命令。於是她慢慢喝了一口茶,才微笑道:“去吧,按時吃飯,這本是咱們這樣人家的規矩,不能不遵守,其他的你們自己隨意就好。”說完只見江婉瑩面色一變,她心裡冷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一味只想用言語來壓制我,對不起,你實在是看走了眼。我不想做榴槤,可這不代表我就必須得是軟柿子。

    兩個孩子雖有些不情願,卻也聽話的走了出去。其他幾個孩子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也便嗷嗷叫著都跟了出去。玉娘看的擔心不已,正要也跟出去,卻被傅秋寧揮手阻止。她心裡清楚,這兩個孩子和自己不一樣,即使現在自己可以保他們幾年,但不可能保他們一世,除非離家遠走,否則的話,總有一天,他們是要在這侯府的爭鬥中生活的,這些算計,爭鬥和種種陰暗他們總是要面對,既然這樣,能讓他們早些認清這些殘酷的一面還好一些,雖然對兩個孩子來說,這樣的做法實在有些殘忍。

  “你是和婉瑩一年進的府吧?”正想著,上首的江夫人也發話了。傅秋寧心道:來了,侄女兒沒占著便宜,姑媽就出馬了。罷了,為了日後的清淨,只要她不太過分,我就先忍下這一時之氣好了。因想到這裡,便垂頭答道:“是。”

    “怎麼這些年,沒聽說你回娘家去?我聽說你父母親都還在。你身為女兒,總該回去探一探,若是對父母連這點孝心都沒有,還怎麼指望你在府裡好好侍奉老太君和我?不如找個時間,打發你回娘家一趟吧。”江夫人淡淡說道,她的意思非常明白:你這一次回去,就不用再回來了。

    傅秋寧一窒,萬萬沒想到江夫人竟如此狠毒,一開口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自己為什麼不回娘家?這府裡哪個人不是心裡明鏡兒似的?如今卻給自己按上了不孝的罪名,在封建社會,這一頂大帽子別說扣在了女人頭上,就算是扣在男人頭上,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因此心中的火氣數次翻湧上來,卻都被她強行壓下,好半晌,她才離了座,在江夫人面前深施一禮道:“妾身慚愧,妾身自從嫁進侯府,雖為小侯爺的正妻,卻因相貌平凡才疏學淺,見面徒惹公婆厭棄,至今未能服侍一天。妾身何嘗不想回娘家?只是在夫家未有絲毫建樹,實在無顏回去拜見父母,個中情由苦衷,實不足為外人道。今日既然太太開恩,妾身感激不盡,多謝太太如此為妾身著想,這麼多年來,妾身只以為太太厭棄我,如今才知實在是妾身猜錯了,太太對妾身,明明是關懷備至體貼入微,是妾身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妾身在這裡給太太賠罪了。”

    這番話乍聽上去,全是自責後悔為難,可說是軟弱無比。然而細細品一品,便知其中字字如刀,直指侯府對自己的不公,偏偏還沒有一個字是質問控訴的。在座的都是些什麼人?哪裡有聽不出來的道理?當下江夫人面色就有些不好看。忽聽上面的老太君道:“罷了,徒惹出這些事做什麼?鳳舉這個媳婦體弱多病,所以才一直讓她在晚風軒裡養著。如今又沒什麼事情,又不是她爹娘捎信來,無端端的回什麼娘家?倒不如把身子養好了,能多走動的時候再說吧。”

    老太君這話固然是替傅秋甯解了圍,免去她被休回家的命運,卻也為侯府稍微分辨了一下。當然,在座的人心裡都明白傅秋寧是為什麼被冷落的,這種分辨可以說是毫無意義。但是這些豪門世族家就是如此,場面話必須要說,就算是沒人相信也要說。這也可以算是在宅鬥生活中比較有趣的一個部分了。

    於是傅秋甯再次起身謝了老太君。大家一起又說了會子話,老太君便對江婉瑩道:“找人去問問廚房,宴席若是都妥當了,便擺上來吧,太陽都這麼高了,怕是一時半會兒就到了晌午,大家想必也都餓了。”

    江婉瑩答應一聲站起身來,指派了個貼身丫鬟出去詢問。忽聞一陣吵嚷笑聲傳來,卻是幾個孩子進了來,傅秋甯和玉娘雨階連忙向金藏鋒和金藏嬌看去,只見兄妹兩個似乎也沒遭受欺負,就是臉上有些憤憤不平和黯然神色,想必是聽了一些不好的嘲笑話語。

    “咦?鋒哥兒和嬌姐兒的玉佩呢?”忽聽方夫人叫了一聲,傅秋甯和玉娘雨階忙向兄妹兩個身上看去,果然,腰帶上系著的玉佩已經無影無蹤了。

    金藏鋒和金藏嬌抿著嘴唇不說話,一直來到傅秋寧的面前,眼淚珠子般的落下來,一齊將握著拳頭的手伸給娘親,只見碎成幾塊的玉佩就在他們手心裡躺著,銳利的邊緣將孩子的手心都刺破了,滲出一道道的血跡。

    傅秋寧只覺得怒火沖上頭頂,面色一下子冷厲起來,拳頭緊緊握著。過了好半晌,她才深深吸了幾口氣,看著兩個孩子微笑道:“怎麼這般不小心?也是湊巧,這玉佩在晚風軒戴了這許多日都沒有事,偏過來就摔碎了。是不是看見老祖宗的院子裡花木多?又貪玩,所以疏忽了?”

    金藏鋒和金藏嬌看了她一眼,見她微微搖頭,就一齊低下頭去,吶吶道:“是兒子(女兒)不小心,請娘親責罰。”

    傅秋寧面上現出笑意,將玉佩碎塊取出來遞給玉娘道:“怎麼說也是小侯爺給的,便是碎了,也得給孩子們留著。”說完又轉頭對兩兄妹道:“罷了,看看這小手心,都破皮了,娘心疼還來不及,怎麼會責罰?不過是兩塊玉佩,人沒事兒就好,想來你們爹爹也定是這樣想的。”說完摸了摸兄妹倆的頭髮,溫言道:“好了,快去洗了手吧,雨階你跟著去,若是血沒止住,就稍微包一下。”

    忽聽老太君道:“手心怎麼了,過來讓我看看。”

    傅秋寧忙站起來道:“回老祖宗,沒事兒,就是小孩子貪玩兒,又怕他們父親責駡,所以不敢丟了玉佩,握在手心裡,破了點皮兒,不過是外傷,不敢驚動老祖宗,洗過了便好。”說完金老太君哪裡肯依她,到底把兩個孩子叫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又打量了全身上下幾眼,才笑著道:“真是懂事兒的好孩子,去洗洗吧。落翠你跟著孩子們去,把我屋裡那上好的藥膏找出來,給他們抹一點子。”說完又對傅秋寧道:“你們年輕人哪裡懂這些厲害?往往許多大病都是因為小小的傷痛不在意惹出來的,還是慎重些好。”

    傅秋甯忙施了一禮謝過老太君。心知這是老太太刻意補償她和兄妹兩個,心中稍微舒服了點兒。不過也明白老太君如此偏袒,定會讓江夫人和金鳳舉的妻妾們不高興,只是這時她已經不想去在乎了,這些女人每日裡無所事事,只顧著挑撥是非爭風吃醋出風頭,早已連心理都有些扭曲,連帶著他們那些孩子,小小年紀便看不得別人的好,嫉妒成性。難怪金鳳舉剛看到金藏鋒和金藏嬌,便露出喜歡親近之態,其他的親生子女們竟是這副德行,又怎能討得了他這樣高傲人的歡心?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06 PM

第四十七章:評價

傅秋寧一直都知道有句古話叫做富不過三代,意思是說大富的人家三代之後就要潦倒,當時覺得這也未免太絕對了,大富人家生那麼多的兒女,難道就出不了一根好筍?現在才知道,在這樣的家世薰陶下,好人也得變成壞人,因為不變壞就沒辦法生存。孩子們跟著每日裡勾心鬥角的娘親,還能學到什麼?即使有才學,也沒有德行,又如何能撐起做人之根本?

    一邊想著,那邊宴席已齊備了,眾人魚貫入席,不論她們再怎麼瞧不起傅秋寧,她是金鳳舉正妻的這個身份畢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因此得以坐在江夫人身邊,自然得了對方和江婉瑩等人的不少白眼,但她也假裝看不到。反正也不指望這些人什麼,在這裡如果一退再退,不但自己尊嚴掃地,就連金藏鋒和金藏嬌,日後在這一大家子人面前也抬不起頭來。

    席間自然也有冷言冷語,不過傅秋寧只當做沒聽見,若是問到她面前,她便微笑沉著的對答,既不顯得咄咄逼人,於溫柔沉靜中卻又隱藏鋒芒,真真正正的是不卑不亢。

    用過宴席後,傅秋寧只略坐了一坐便牽著兩個孩子的手到老太君面前行禮告退,她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呆了。若不是因為顧及到大家族的禮儀,吃完飯後她就想離開,哪還有耐心坐在這裡又陪那些太太奶奶們虛與委蛇。

    老太君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點頭笑道:“罷了,既是身子不好,仍回去養著吧,日後有什麼難處,儘管派人過來說一聲,你住得遠,有時候不吭聲,你婆婆和婉瑩管著這麼大的一家子,難免有疏漏。”

    傅秋寧忙答應了,終於松了一口氣,領著金藏鋒和金藏嬌翩翩離開,老太君看著她,一直到她轉過屏風後,才收回視線,對幾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親戚老太太道:“這個天兒,倒不敢睡午覺,不然晚上又睡不著,不如玩會兒牌吧。”

    聽說老太太要玩牌,江夫人和江婉瑩等人也就告退了。金鳳舉陪著金石以及其他公子哥兒一起去外面看賽龍舟,直到傍晚才回來,在大門口站著想了想,才往清婉閣而來。

    晚上江婉瑩自然忍不住要抱怨,金鳳舉無奈,只好溫言安慰了一番,心中卻在歎氣,暗道一個身為正妻卻形同棄婦的女人,已經那樣的收斂了,你們何苦還是這樣咄咄逼人的?記憶中的表妹,柔順善良,為何嫁進這候府中,卻也變得如此刻薄算計,連兒女都沒有教育好。難道這真都是我的過錯嗎?可我已經把能給的都給了她,若是這樣還對她抱愧,對那傅氏,我是不是只有一死才能謝罪了?

    因這樣想著,心裡就有些煩躁,覺得家宅不寧,身為男人真是無奈。因此胡亂歇了一夜,第二日梳洗了,先上了早朝,後到翰林院中打了個卯,便回府來,也不去清婉閣,而是直往康壽院而來。

    彼時老太君沒什麼事情做,也正覺無聊,和身邊的老嬤嬤閑著說話兒,便指著窗臺上那幾盆茂盛的花草道:“瞧瞧,長的多招人愛,從這幾盆東西進了屋,連喘氣都想多喘幾口。”

    老嬤嬤明玉乃是她的陪嫁丫頭,嫁人後也在金老太君身邊,如今丈夫死了,兒子是這府中管事,她便又住回府裡,日常也不用做活,不過陪金老太君玩玩牌說說閒話。因為輩分高,雖然是個下人,卻很受尊敬,就連江夫人也要敬她三分的。

    此時聽見金老太君這麼說,她便笑道:“可不是,這些花草的香氣委實好聞,難為那傅氏有心,侍弄的這樣好。說到這兒,老奴倒想起來了,昨兒看見那傅氏,倒是個還能入眼的。我只道鎮江王府出來的人,鼻子大概都是該朝天長著,可是看她穿戴樸素,也沒畫的烏眉黑眼,看著倒讓人覺著清清爽爽,舉止也是端莊穩重,若不是知道根底兒,誰不說這是大家小姐的涵養閨秀?”

    金老太君慢慢點著頭,微笑道:“舉止穿著都不錯,現在的風氣啊,都好打扮,似乎越奢侈越好,恨不能搬一座金山在頭上。如今看見了她,倒想起咱們那一會兒。那時候老爺剛封了侯,一大家子舉止打扮都分外的小心,唯恐落了人口實,說張揚。哪像現在這些小輩兒,銀子流水價的花,眼都不帶眨一下的。上次我聽說鳳舉一個姨娘過生日,就花了幾百銀子。唉!我老了,也不願意多說她們,由著折騰去吧,我看鳳舉倒是個心裡有數的,何況現在侯府的確是有錢了,不像咱們那時候,何苦拘謹了她們?我看著那傅氏,穿著舉止倒還在其次,最要緊的是她那份隱忍從容,偏不是軟弱可欺的,一句話裡可都透著鋒芒呢。你看她嫁進來六年,說是正妻,與棄婦何異?還是個庶女,若是別的女人,這會兒早被磨折的不知道什麼樣子了。忽然得以參加家宴,我原本想著她要麼是委屈至極,要麼是刻意做出一副張揚的跋扈之態,要麼是軟弱的連句話也不敢說。誰知竟然都不是,甚至連點兒委屈都沒有。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透著那麼股子大方從容的勁兒,這一點,真真是沒幾個女人能做到的。”

    一旁的落翠聽見老太君這麼說,便抿嘴笑道:“嬤嬤聽聽,從我跟在老太太身邊兒,就沒聽見她這麼誇過一個人,沒想到那被冷落的二奶奶竟然投了她老人家的眼緣。我倒覺得她性子有些沉悶,反而不如咱們二奶奶爽利。”

    明玉嬤嬤笑道:“你們懂什麼?咱們二奶奶固然也是不錯的,這叫各有千秋。”話音未落,忽聽外面的小丫鬟道:“小侯爺來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07 PM

第四十八章:生日

“這是怎麼說的?怎麼又想著過來了?”金老太君聽見鍾愛的孫子過來,自是十分欣喜,忙坐起身,只見金鳳舉施施然從屏風後轉出來,先請了安,方坐下道:“今日翰林院沒什麼事兒,孫兒便提早回來了。去母親房裡,她又要嘮叨讓我休了傅氏的事,我也不願和她說,必然又說我不孝的,因此倒是來奶奶這裡蹭一頓飯。昨兒傅氏送的那粽子還有麼?倒是剝一個來吃吃,要個豆沙餡兒的。”

    金老太君便對明玉嬤嬤笑道:“你倒是聽聽,他倒打起我這裡粽子的主意了,我還沒給他要呢。你想吃也行,罰你再去傅氏那裡給我要幾盒,昨兒晚上我又吃了兩個,難為她怎麼想出的餡料來。”說完便聽金鳳舉笑嘻嘻道:“奶奶也是不知變通,這粽子難道只有她能做出來?既然知道了蛋黃,豆沙皆可入餡,何不讓咱們的廚子做一些。”

    金老太君就啐了一口道:“聽著像是為我著想,其實是心疼你那媳婦吧?也是,讓你冷落了六年,的確怪可憐的。難得她還是一派從容,如何?你可是要將她接回後院去?”

    這時落翠拿了粽子過來,已經剝好了。金鳳舉便拿起來咬了一口吞下去,一邊搖頭道:“她不肯去後院,說是孩子們心性未定,這時候去後院,怕過於富貴的生活影響了他們,我覺著有道理,所以打算往後推遲一段時間,既然她喜歡,那就先讓她在晚風軒住著吧。”

    老太君訝異道:“竟然是她不肯去後院嗎?這倒真是有些兒意外,這傅氏竟是個絕頂聰明的,也難怪兩個孩子能叫她調教的這樣好。”

    因將昨兒個龍鳳玉佩的事兒說了。這時金鳳舉已經吃完了粽子,聞言便冷笑道:“這事兒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幹的。那幾個小子丫頭,跟著他們的娘親,學問沒長進一點兒,這些眼紅手長,拈酸爭風的本事倒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可恨我政務纏身,也不能好好管教他們,老祖宗和太太也一味的溺愛,再這樣下去,真的是只能出幾個紈絝了。”

    金老太君心裡也清楚自己的確是有些溺愛那些孫男娣女,沒有話說,只得喃喃分辯道:“隔輩親隔輩親,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你們做父母的不管教,我們這些做老人的疼還來不及,難道能指望我們下手打?你老子要打你的時候兒,我可也沒少攔著。”

    金鳳舉笑道:“奶奶說的倒也是,只不過我那時候哪有他們這樣無法無天眼皮子淺的?”說完站起身道:“快晌午了,原本要在老祖宗這裡蹭頓飯吃吃,誰知吃了一個粽子倒吃出債來了。也罷,我現在就去討了粽子還給老祖宗,俗語說無債一身輕啊。”

    一句話說的金老太君等人都笑起來,金老太君便喊著:“來人啊,還不給我打出去……”一語未完,金鳳舉已經嘻嘻笑著出門去了。

    出了康壽院,金明便跟上來,金鳳舉對他道:“回書房,把皇上賜我的那兩隻白玉獅子的鎮紙拿來。”說完見金明愣愣看著自己,他冷笑一聲道:“怎麼?還要爺我和你仔細交代了用途才敢去拿嗎?二奶奶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做這耳報神?”

    金明嚇的出了一身冷汗,知道主子這是心情極度不好的表現,倒不是真懷疑自己,因此也不敢分辯,一溜煙兒的去了。不一會兒捧著兩個精美的檀木盒子走了過來,金鳳舉見他來了,方將摺扇一收,轉身道:“走,去晚風軒。”

    晚風軒這個時候恰恰是最熱鬧的。飯菜已經做好,金藏鋒金藏嬌兄妹兩個正看著傅秋寧和雨階搬了桌子到外面陽臺上。接著擺出一碗碗的菜來,傅秋寧便道:“快去洗了手,回來好吃飯。”

    “都洗好了。”兄妹倆一齊舉著手,忽聽院門外一聲輕笑:“趕得早倒不如趕得巧,再晚來一刻,這裡的飯也蹭不到了。”回頭一看,只見金鳳舉和金明已經邁進院門,兩個孩子興奮的大喊一聲,一齊撲了過去。

    金鳳舉在他們兩人的臉上各自親了一下,心中卻有些詫異,暗道怎麼回事?今兒這樣熱情,難道是怕我知道玉佩摔碎了會怪罪他們?真是兩個傻孩子。因上了臺階,看到桌上豐盛的菜肴,更是奇怪了,微笑道:“難得你肯整治這麼一桌子的菜,怎麼?今天是什麼日子?”

    傅秋寧臉上也添了真誠的笑容,看的金鳳舉更是莫名其妙,忽聽她開口道:“我原本今兒早上就猶豫著要不要請你來,思量再三,怕擾了你做事,因此還是決定瞞下來,沒想到就這樣巧,你中午竟過來了。”因拉他到一邊,輕聲道:“今兒是鋒兒和嬌兒的生日,過了今天,他們便是整整八周歲了。”

    這也不算什麼驚天動地的話語,然而金鳳舉聽了,卻如遭雷擊一般,整個人都愣住了。

    好半晌他才轉過身,看著兩個孩子興奮的面容和晶亮的眼,連他這向來自詡無情方是真豪傑的大男人,也不禁心中劇痛喉頭哽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忽然走上前去,將兩個孩子緊緊抱在懷裡,卻是半晌無言。

    雨階和玉娘看見這情景,都不自禁的回身擦著眼淚:八年了,兩個孩子都八周歲了,終於盼到了這一天,他們的父親能和他們一起過這個生日。便連傅秋甯,原本是心淡如水的一個女人,這時候也不覺眼窩濕熱發酸。

    “好了,別抱著了,再抱著當心勒到孩子,吃飯吧。”傅秋寧擦了擦眼眶,連忙招呼著。

    小孩兒畢竟還小,哪裡懂那麼多事情,只覺得這個生日有爹爹陪著一起過,已經是非常開心了,壓根兒沒有想到在此之前爹爹從沒為他們過過生日的傷感和淒慘。因此一聽見傅秋寧招呼,便都歡呼著跳起來,一人拉著金鳳舉的一隻手催他入席。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08 PM

第四十九章:禮物

金鳳舉來到椅子前,金明早知機的遞上那兩個檀木盒子,一邊恭敬的笑道:“小侯爺知道哥兒姐兒今天的生日,特地預備了兩份禮物……”不等說完就被金鳳舉擺手制止,然後他接過檀木盒子,苦笑道:“別說什麼場面話了,我何曾知道鋒兒和嬌兒是今天的生日?我之前……連他們的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說到最後一句,不由得有些唏噓,但旋即又打起精神道:“不過鋒兒和嬌兒放心吧,以後你們的生日,爹爹都會記得的,也會和你們一起過,好不好?”

    “好啊好啊。”金藏鋒和金藏嬌拍著小手,金鳳舉就把盒子分別遞給他們道:“聽說你們的龍鳳玉佩摔碎了,放心,爹爹知道是怎麼回事,也知道鋒兒和嬌兒都是懂事的好孩子,身為哥哥姐姐,你們是可以給弟弟妹妹做榜樣的。所以爹爹再送你們兩樣東西,聊作補償,看看喜不喜歡?”

    兩個孩子打開檀木盒子,一陣檀香隨風飄散,傅秋寧便笑道:“這樣珍貴?竟然是用檀木盒裝著的,只這兩個盒子,便是價值不菲吧?真不知裡面要裝了什麼金貴東西。”一邊說著,也伸頭去看,卻見盒子裡面裝著兩隻細膩溫潤的白玉獅子,做工實在精巧可愛,讓人歎為觀止。

    “爹爹,這是獅子麼?可是好大,不能戴。”金藏嬌童聲童氣的拿起小獅子細看。卻聽金鳳舉笑道:“是,這白玉獅子不是戴的,而是鎮紙,鎮紙知道是什麼東西嗎?就是你們在書房寫字,寫過的紙放在一邊,為了防止開門時被風吹散,便要拿一樣東西壓在那上面,這就是鎮紙,以後有這兩隻小獅子在書桌上陪你們,你們更加要用心學習。不然小獅子生氣了,會咬人的哦。”

    “你還嚇他們,萬一失手打碎了怎麼辦?”傅秋甯瞪了金鳳舉一眼,嗔怪道,一邊將那兩個小獅子仔細的裝進盒中,歎氣道:“這太貴重了,只怕讓你那些奶奶姨娘們知道,又是一場好交涉。”

    金鳳舉淡淡笑道:“你們住在這晚風軒,又有什麼關係?何況你身份在這裡,還怕她們?別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難道你是肯吃那些暗虧的人?沒有我撐腰也就罷了,如今有我在背後,你怕的什麼?”

    傅秋寧沒好氣道:“你說得輕巧,難道不聞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如今就算有個身份,又有什麼立場去和你的妻妾們硬碰?你若是還知道可憐兩個孩子,便趁早兒把這消息封死了,不然到時候我頂不住,兩個孩子也跟著遭殃。”

    金鳳舉笑道:“還從沒有人敢和我這麼說話呢,你連我都說得,還怕那些女人?你放心,我答應你,只要理在你這邊,無論你做什麼,我不處置你就是。”一句話讓傅秋寧差點兒吐血,咕噥道:“無論我做什麼?小侯爺你還真是高看我,你以為我像你一身的功夫?莫要說別的,你那位平妻奶奶只要一聲令下,上來幾個家奴,我和孩子們也就只有束手待宰的份兒了。”

    “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是金鑲侯府,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髮妻。”金鳳舉冷笑一聲:“放心,她們不會蠢到這個地步的,那些奴才們也沒有這樣大的膽子。”說完對金藏鋒和金藏嬌道:“好了,把這個小獅子拿進書房去吧,這可是皇帝賜給爹爹的,你們兩個要小心恭敬,好好對待珍惜它們,明白嗎?”

    竟然還是禦賜之物?難怪玉質這樣的好。傅秋寧心裡道,見兩個孩子咚咚咚跑進書房,她唯恐摔壞了這禦賜的珍貴東西,連忙對玉娘道:“快跟著,讓他們慢點兒,小心摔著。”

    玉娘答應一聲,急急跟了上去。須臾間又出來,兩個孩子把包著碎玉佩的手帕遞給金鳳舉,齊聲道:“爹爹看,玉佩摔碎了,可咱們也好好的保管著,並不敢丟棄呢。”這就好像在間接告訴他們的爹:你給的東西我們都好好保存著,日後有什麼好東西儘管送過來就是。

    金鳳舉和傅秋寧不由得都被兄妹兩個這蹩腳的的小心機給逗的大笑起來,傅秋寧便戳著兩個孩子的額頭道:“不過是出席了一次家宴而已,好的沒學到,倒是把這點子心機便宜學會了,從前可沒看見你們有這樣的時候兒,以後再不許給我玩這種心眼兒。”

    金藏鋒和金藏嬌都吐了吐舌頭,卻聽金鳳舉道:“哎,也不必苛責,人性本貪,只要不是貪得無厭。人生一世,也不要全然都是知足者常樂,未免太不知進取,適當的時候,也該不知足者常樂一些,只要能把握這個度就好。這些道理,以鋒兒和嬌兒的資質,不需多大,十歲以後就該明白了。”一邊說著,就接過金藏鋒和金藏嬌手中摔碎了的玉佩,看了幾眼後笑道:“京城裡有一家百年首飾鋪子做的金鑲玉是一絕,這玉質實在好,就這樣扔了有些可惜。金明,你便替我拿去宋氏首飾鋪,讓他們看著做個什麼好。”

    “是。”金明接過玉佩收到懷中,這裡金藏嬌又問金鳳舉什麼是金鑲玉?卻聽娘親道:“這個日後我也可以和你說,先讓你爹吃飯吧,耽誤了這麼多時候,飯菜都涼了,好歹你們生日,吃了他一肚子涼菜,再鬧肚子怎麼辦?”

    “我就像你想的那樣弱不禁風?”金鳳舉白了她一眼,看見面前這一回多了個酒杯,裡面還裝了琥珀色的酒水,不由得笑道:“聞起來倒香甜,這也是你做的?”

    傅秋寧笑道:“玉娘以前釀過幾回酒,是她教的我,去年用樹上鮮果子釀的水果酒,只是甜,恐怕爺不喜歡,所以也一直沒拿出來,今天是鋒兒嬌兒的生日,拿出來應應景罷了。”一邊說著,金鳳舉就喝了一口,點頭笑道:“味道雖然甜,倒是清淡爽口,我也不是時時都喝烈酒的,誰受得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09 PM

第五十章:表態

一家人便吃喝起來,傅秋甯對玉娘道:“今兒是兩個孩子的生日,你們也別站著伺候了,在地下整治一桌,請金總管也吃一些,再把那小桌子拿出來,你和雨階也與我們一起吃就是,當做一起慶賀了。”話音落,金鳳舉啃著一塊叫花雞道:“這話對我心思,素日裡每每吃飯,金明就杵在我後面跟個木頭一般,難道我還用得著他替我布菜?也不必再找小桌子,就讓他們三個一塊兒吃,我和你還都在這裡呢,哪裡就有那麼多規矩?不過吃飯而已,又不是什麼私相授受。”

    雨階和玉娘忙答應了,另整治了一桌。眾人放懷大吃,直吃了小半個時辰,桌上的飯菜幾乎一掃而空。傅秋甯如今在金鳳舉面前也不似先前那般拘謹,忍不住搖頭笑道:“你在我這裡統共吃了兩回飯,怎麼每一次都這樣風捲殘雲似的?說出去誰信這是金鑲侯府的小侯爺,倒跟餓了多少天一般。”

    金鳳舉掏出精緻的手帕,優雅擦了擦嘴,才笑道:“你趕得時候兒不好,上一次也是我應酬了幾日,實在吃膩了那些酒席,忽然遇到你那些粗茶淡飯,倒覺別有滋味。是了,我還惦記著那個薺菜盒子呢,什麼時候你再包幾個來吃,老太君也想著那蛋黃還有豆沙棗泥餡兒的粽子。你不用拿這種眼神來看我,放心,不白吃你的,回頭讓金明把食材都給你送幾十斤過來,若不夠,你親自列了單子,讓他取來就是。”說完看著桌上的殘湯剩飯,感歎道:“也不知怎的,分明也不是什麼特別好的滋味,廚藝也比不上咱們家的廚子,可是在你這裡吃飯,就是舒心,忍不住也就多吃了一些。”

    傅秋寧心想那是,你在別的妻妾那裡吃飯的時候,不知道要聽多少含沙射影的話,偏偏你又聰明,想裝聽不懂都不行,能不鬧心嗎?不過你也不能因為我這兒清淨,就三天兩頭往這裡跑不是?給點禮物什麼的,怎麼說也是給孩子的,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這要是動不動就來我這裡吃飯睡覺,好嗎,我正經成了和你妻妾們爭寵的狐狸精了,別說晚風軒,我就算躲去後院的大水塘裡,也別想得清淨啊。

    因這樣默默想著,便覺得有敲打一下金鳳舉的必要。待雨階和玉娘收拾完了桌子,金藏鋒金藏嬌兄妹兩個也跑去書房用新鎮紙了,金明則按照金鳳舉的要求出去辦事兒,一時間屋裡沒了別人,只有傅秋甯和金鳳舉相對坐在榻上,傅秋寧便沉吟著道:“爺如今聖眷正隆,偏越是這樣,就越成為眾矢之的,如今外面可還有人難為你麼?”

    金鳳舉一挑眉頭,微笑道:“難得你對我竟如此關心,我還以為你恨不得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呢。放心吧,這些事情,我自會拿捏分寸,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傅秋寧聽他如此說,便正色道:“既然爺開口,那妾身便直說了。當日妾身是為何嫁進來的,又為何被冷落至今,妾身和爺的心裡都清楚。雖然妾身身在侯府之內,外面消息一概不能得知。然而鎮江王府和金鑲侯府的關係,怕是也未必就能同氣連枝了。當日是什麼樣的狀況,妾身還有印象呢。家父與爺爺對弘親王忠心耿耿,小侯爺更是榮親王的妹夫,這中間的過節,哪裡有那麼容易揭開?小侯爺,您說妾身說的對嗎?”

    金鳳舉點點頭,淡然笑道:“沒錯,你說的都對,鎮江王府與金鑲侯府,時至今日連表面親近也沒有,暗地裡更是勢同水火,他日分出勝負,必然是勝者王侯敗者賊,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

    傅秋寧早料到這答案,聽金鳳舉說的這樣嚴重,她也不意外,微微點頭道:“既如此,妾身以為,小侯爺不該多往妾身這裡來,以避嫌疑。雖然說這裡是侯府,然而越是高門大院,閒言碎語就越多,若是流傳出去,說您堂堂小侯爺竟然親近鎮江王府的一個世子庶女,於您的臉面豈不是有損?榮親王那裡,只怕您也要費番唇舌,還將妾身捲入內宅爭鬥之中,怎麼看,這都不是明智之舉,小侯爺您以為呢?”

    金鳳舉深深看著傅秋寧,只見那雙並不美麗的眼中全是一片清澈坦誠,雖然沒有半點兒自己那些妻妾們的風情和愛意。卻好像兩個漩渦,似乎能將人的魂魄都吸進去似的。他想今兒這幸虧是我,換了別人,這會子大概就失了定力了。

    因輕輕咳了一聲,帶著笑意道:“我將你迎娶進門,卻棄置在晚風軒,讓你青春女兒虛度了六個春秋,女兒家最好的年華全都如風一樣過去,你心裡就不怨恨我?因何還為我考慮如此周全?秋甯,我自詡無心無情,然而你情深至此,就連我也不能不為之感動,你讓我怎麼忍心還辜負你,讓你在這晚風軒中頂著一個正妻的身份守活寡呢?”

    傅秋寧聽的眼睛都直了,心想怎麼……怎麼回事?我……我的重點明明就在最後一句,是不希望捲入內宅爭鬥之中,小侯爺你醒醒啊,我前面那些都是客氣話,是鋪墊啊,你不要分不清主次拎不清重點好不好?你就繼續無心無情下去啊,沒有問題的,不要忽然間擺出這樣一副深受感動的文藝範兒,我剛吃飽,不想吐啊。

    心裡狂吼著,只是這樣大不敬的話怎麼能出口?一時間面對自作多情的金鳳舉,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半天才哭笑不得的咳了一聲,垂頭道:“小侯爺勿要誤會,從妾身嫁入侯府那天起,這樣的結局本就是在意料之中的。我已是心如止水,再不敢多做妄想,只盼著能平安了此一生,已是心滿意足。以上所慮,不僅僅是為小侯爺著想,更是為自己找一條安身立命之路,不然以妾身的身份,內宅爭鬥之中,必然死無葬身之地,還請小侯爺成全。”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25 PM

第五十一章:承諾

話音剛落,忽見金鳳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緊緊握住,雙目盯著她,磁性的聲音充滿了魅惑,輕聲道:“秋寧,你真的就這樣安分知命?對我一點所求都沒有嗎?所謂的內宅爭鬥,娘家勢力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看你的子女能否爭氣,看你能否討得了夫君和長輩歡心,雖然太太對你頗有微詞,但是老太君卻對你喜愛非常。我也會好好保護你,必然不教你受委屈,你……還要拒絕我嗎?”

    傅秋寧面色慘白,如同看瘋子一樣的看著金鳳舉,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什麼地方就惹得這小侯爺情思大動了。當下嚇的連忙抽出手,站起來施禮惶恐道:“小侯爺切勿衝動,一切當三思而行,妾身寧願削髮出家,常伴青燈古佛,也絕不願為您招惹禍事。求小侯爺成全妾身一片苦心。”

    “你就……真的這麼不待見我?”金鳳舉又盯著傅秋寧看了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口氣,面上露出一貫淡然的笑容,伸手道:“算了,起來說話吧。既然你已經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我自然不好逼迫於你。只不過,你可也不能太自作聰明,明明就是你對我毫無感情,又不願和那些妻妾們勾心鬥角,卻偏偏大義凜然的非要說成是為我著想,秋寧,我可向來不喜歡人家騙我的。”

    “有些話,有些理由,即使冠冕堂皇,也必須要說。”傅秋寧垂著視線輕聲回答,心想難得糊塗啊小侯爺,既然你心裡什麼都明白,就別說出來嘛,咱們就這樣誰也不點破,豈不是更好?

    正想著,卻見金鳳舉站起身來,搖了幾下摺扇,瀟灑笑道:“我能看得出來,剛才你那一番話不似作偽,你能這樣的說話行事,我也就放心了。秋寧,你的人品是值得人敬重的,鋒兒和嬌兒都不是你的親生兒女,但你能夠悉心教導,也不將侯府加諸在你身上的不公發洩在他們身上,將他們教育到今日這個模樣,我很感謝你。你放心,我到你這裡來,就如同是去朋友家裡坐一坐,聊幾句天,和鋒兒嬌兒說幾句話,聊以排遣心中煩悶,定然不會做出什麼過格惹火的事情,讓你成為眾矢之的,你……明白我這番話的意思嗎?”

    “妾身明白,如此,妾身就謝過小侯爺了,能被小侯爺稱一句朋友,妾身已足感榮幸。”

    傅秋寧盈盈又施了一禮,金鳳舉終於明確的態度讓她大大松了一口氣。她也覺得,這個男人雖然做丈夫實在是很渣,但是如果做為朋友來說,還算是值得相交的。更何況,既是朋友,身份便是對等的,這個結果要比做他的妻子好太多,而金藏鋒和金藏嬌顯然也很得他的歡心,可以想像,日後的晚風軒,必定一天比一天更加欣欣向榮,這實在是一個好消息。

    金鳳舉看著傅秋寧,不知為什麼,心中竟然迷惘。這樣一個秀外慧中的女人,他卻自己親口封死了與她之間的夫妻關係,註定一生只能相望不能相親。他不知道自己將來會不會後悔,一旦後悔的話,又要如何轉圜,將今日的諾言打破,畢竟他金鳳舉怎麼說也是一個一言九鼎的小侯爺,出爾反爾這種事情可做不到。難道……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對面前的女人動心,還要死纏爛打,像一個少年般的重新追求這個早就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嗎?

    一想起這種情景,金鳳舉身上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搖搖頭,他將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拋去。看到傅秋寧又坐下來,眼中全部都是重擔卸去後的釋然,那目光如同夕陽下的小池,竟是波光瀲灩。一時間,金鳳舉情不自禁的就脫口而出道:“秋寧,你放心,但凡金鑲侯府不失勢,無論外面是怎樣的風雲變幻勢力交錯,我金鳳舉一日不倒,就護你一日平安,一生不倒,就護你一生平安。你我雖然註定不能相親,卻也可以同命連枝,榮辱生死與共。”

    傅秋寧的身子猛然震動了一下。金鳳舉的意思很明白,一旦將來弘親王不能登上龍座,鎮江王府必定勢敗,到那時,不要說她這個形同棄婦的庶女,就算是萬千寵愛的嫡女,夫家為了榮辱興衰,也不是不可能將她休出門去的,除非是親身育有子女,對夫家有莫大功勞,或可免除這般命運,但日後的蕭條淒慘也是可以想像到的。而金鳳舉如今親口說出這樣一番話,便等於他向傅秋寧做出鄭重承諾,將來鎮江王府勢敗之後,金鑲侯府只要不倒,她這個庶女正妻,也不必面臨被休回家受死的命運,只要他金鳳舉在一日,天大的麻煩,他也會護自己平安。

    說不感動是假的,這個一直以來在傅秋寧心目中都有夠渣的金鳳舉,在這一刻,于傅秋寧心中的形象驀然高大起來。無關愛情,單單沖他在明明可以預見到日後麻煩的情況下,還能做出如此鄭重的承諾,傅秋寧心中就要為他豎一根大拇指。或許這個男人真的冷酷無情,但最起碼,他恩怨分明,是一個真真正正不愧七尺昂藏的大丈夫。

    “小侯爺如此回護,妾身感激不盡。惜妾身一介女流之輩,在王府中人微言輕,自己尚不能周全,實在無法給小侯爺一分一毫的幫助,妾身實在有愧。”傅秋寧也是真誠的有感而發,金鳳舉給了她這樣一個可以說等於免死金牌的貴重承諾,但是她身份所限,卻不能有任何可以回報對方的,這讓在現代習慣了等價交換的傅秋寧實在有些愧疚。

    “你的思想還真是奇怪。”卻見金鳳舉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男人保護女人,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不要說你的身份輕微,就算是身份貴重,我金鳳舉也不可能利用一個女人來幫自己達到目的,這豈是大丈夫所為?你也不必感念我,這是你悉心教導鋒兒嬌兒的回報,是你應該得的。不過當然了,能夠聽到你這樣說,覺察到你也真的把我放在心上,我還是很高興的。”

    “小侯爺都說過,妾身與小侯爺是同命連枝,生死榮辱與共。那小侯爺的命運,妾身又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呢?”傅秋寧微笑說完,站起身替金鳳舉又續了一杯茶,這是金明送過來的茶葉,比她下本錢買來的茶葉不知道好多少倍,只是嫋嫋水汽飄散間,香氣便已四溢。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4 09:27 PM

第五十二章:晴空

“你真是聰明。”金鳳舉又抿了一口茶,感歎道:“說是將我放在心上,卻又告訴我,這只是因為你的命運和我的系在一起,無關情愛。”他放下茶杯,看著傅秋寧的眼睛:“秋寧,或許不能與你相親,是我這輩子一件遺憾的事情。”

    “妾身心如止水,不願成為小侯爺一生中的憾事。小侯爺身邊,牡丹國色天香,芍藥妖豔嫵媚,杜鵑清麗可人,名花傾國各有千秋,又何必執著於一棵野花蒲柳?須知世事難全,有時候,也並非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傅秋寧低著頭殷殷勸慰,可謂是字字錐心又字字誅心,令金鳳舉一時間也只有沉默以對。

    眼看太陽西移,金鳳舉終於站起身來,輕聲道:“來了有一陣子,我也該回去了,只怕太太找我有事吩咐。我去看看鋒兒和嬌兒,之後便回去了,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相送。”

    傅秋寧答應了,目送著金鳳舉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她這裡癱坐在炕上,一口氣喝了幾杯茶,然後一抹嘴唇,面上現出欣喜笑容,若不是顧及到金鳳舉此時還在書房中,她真的想要仰天大笑三聲來表達自己的激動喜悅之情。

    一直壓在心頭上的大石終於落地了,傅秋寧想要歡呼想要大笑。從她穿越後,“被休”這個詞語就好像是一把刀懸在她的頭上,隨時都可能落下,讓她不死也要重傷。是,她被休後是可以逃離鎮江王府,隨便找個戲班子繼續度日。然而那只是在死路一條之下的無奈選擇。這古代對於女人來說,就是一個吃人的魔窟。傅秋寧不敢想像,只會唱戲的自己被休後,要怎樣生存,即便是在戲班子裡,那些小說裡所描寫的戲子,命運還不夠悲慘的嗎?有幾個人是能夠自己決定命運生死的?無非也是隨波逐流。

    所以今天得到了金鳳舉的親口承諾,讓她得以在金鑲侯府的晚風軒這個世外桃源中繼續過她悠閒的棄婦生活,這真的是讓她喜出望外,雖然在這裡也操勞忙碌,但是可以吃飽穿暖,唱自己喜歡的戲曲,做自己喜歡的女紅,閒暇時彈彈琴看看書,還有兩個孩子承歡膝下,這對於勤奮的傅秋寧來說,真的已經可以說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刀子終於離去,頭頂是一片晴朗天空,傅秋甯興奮的如同終於可以翱翔天際的老鷹,這一日晚間,破天荒的給孩子們和雨階玉娘唱了整整一場的天仙配,只把幾個人聽的如醉如癡,興奮的幾乎一夜沒睡。

    夏日炎炎,烈陽炙烤著大地,就連柳樹花草也都耷拉了葉子,顯得無精打采的。

    康壽院中,金老太君親自執著噴壺,向那幾盆花草上灑著水。丫鬟落翠在旁邊緊張的看著,不住的道:“老祖宗,你就讓奴婢來吧,看著您拿著這大壺,奴婢膽戰心驚的,還不如讓我自己來呢。’

    金老太君冷哼了一聲,搖頭道:“小蹄子,偏讓你擔驚受怕。你只說我老了,連路都走不動了是不是?我今兒偏要讓你看看,什麼是老當益壯。”話音未落,恰巧被剛走進來的大丫鬟彩雲聽到了,不由得笑道:“是是是,老祖宗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落翠你就是不會說話,澆個花兒算什麼?咱們老祖宗興致上來了,搬一座山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等說完,早被金老太君兜頭啐了一口,聽她笑駡道:“明玉,你還不來替我撕了這丫頭的嘴,如今慣的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連我也敢打趣。”說完她將茶壺遞到落翠手裡,吩咐道:“你既然害怕我澆花,你就自己澆,把剩下那幾盆都澆上。別回頭讓傅氏看見了,說這花草在她那裡一片生機,到了咱們這兒就蔫頭耷腦的,可是不把這東西放在心上。”

    明玉嬤嬤笑著鋪好了引枕,扶老太君坐下,一邊笑道:“阿彌陀佛,憑她是什麼糊塗人,也萬萬不能有這樣遭天打雷劈的想法。老太太如何對待這幾盆花草,那真是長了眼睛便能看見的。何況那傅氏又不是個不知事的孩子。”

    金老太君笑著點頭,見彩雲上前道:“老太太,才剛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那些個緞子針線和吃食給傅氏送過去了,恰逢她們在蒸玉米,就讓我拿了一些回來給老太太嘗嘗鮮。別說,這傅氏還真是有心的,咱們府裡到現在,可還沒吃上這嫩玉米呢。”

    明玉嬤嬤和落翠都齊聲說是。金老太君已忍不住了,接過彩雲遞過來的碟子笑道:“幸虧我這牙口還好,不然就要叫這玉米欺負到了,雖然嫩的好像出水兒,可是沒有牙的話,萬萬啃它不動。”一句話說的眾人都笑起來。

    正吃著,就聽外面有人說“小侯爺來了。”接著金鳳舉一挑簾子走了進來,就聽金老太君在裡面笑道:“快快快,我這還沒吃夠呢,就又來了一個蹭食的,快打出去,把盆藏好了再讓他進來。”

    金鳳舉哈哈笑道:“老祖宗,這可晚了,孫子都聞到味兒了呢。”一邊說著,就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彩雲放在桌上的盆,不由得笑道:“不用問,這定是晚風軒裡的物件兒,咱們家再找不出這樣粗糙的,這是什麼?玉米?嘿,好嘛,我不過是半個月沒去,她們那嫩玉米都下來了。”

    金老太君就笑道:“可不是?你別在我這裡吃,去你媳婦那裡吃去,就算她不給你留幾個,鋒哥兒還不想著你這個爹嗎?話又說回來,她們怎麼倒比咱們還先吃上了這新鮮東西呢?”

    “老祖宗不知道,她那後院裡種著一百多顆玉米,就是為了吃這個的,也不止這個,還有些小米黃米大豆紅薯,這都是她們娘兒幾個自己種的,說是打發無聊時光。”他說完拿起一棒嫩玉米就開啃,啃了一口才想起剛剛金老太君的話,忍不住笑著口齒不清的嚷道:“老祖宗別生氣,孫子啃了你一棒玉米,晚上還你十棒。”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38 PM

第五十三章:老太君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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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老太君也忍不住笑了,又歎氣道:“哪裡是打發無聊時光?分明是那娘兒幾個被人遺忘,也沒有個月例月供什麼的,只能自給自足求一個溫飽,唉!作孽啊,當日那鎮江王府也是的,怎麼就忍心把女兒推進火坑裡,我們又能怎麼辦?唉!蹉跎到如今,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祖宗不必憂心,我看她們倒是自得其樂。”金鳳舉微笑著說完,就聽金老太君笑道:“我素日裡也沒個去處,倒不如什麼時候那紅薯熟了,去蹭幾根烤紅薯來吃,咱們府裡買的都不好吃,不夠甜。好孫子,你給奶奶盯著,什麼時候那傅氏出紅薯了,你告訴我一聲兒。”

    金鳳舉猶豫道:“老祖宗喜歡吃紅薯,讓她送一些來也就是了,自己去的話,會不會太張揚?您可是咱們府裡的鎮府之寶,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呢,秋寧又是個謹慎不願惹麻煩的人……”不等說完,就被金老太君打斷,聽她笑駡道:“你們聽聽他說的,為了他媳婦,連我這個老婆子都不顧了,真枉費了我平日裡疼他一場。”

    金鳳舉忙笑道:“我怎麼會不顧老祖宗?既是老祖宗說要去,那就去吧。不過那紅薯這個時候想必還是沒有出產的,咱們等過陣子,天兒又不太熱又不太冷的時候再去。”說完卻聽金老太君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見過你娘了嗎?”見金鳳舉搖頭,她便笑道:“吃完了便拿上幾棒,送給你娘去吃吧。”

    金鳳舉笑道:“罷了罷了,送給我娘,她必然說怎麼傅氏不去送她?可見是不孝。我還是不去討罵。”說完啃了最後一口玉米,擦擦手後便辭別老太君,逕自去江夫人的房裡了。

    金老太君看著他的背影離去,不由得歎了口氣,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玉米,悶悶道:“唉,不送過去,難道對傅氏就能改觀了?”說完又歎了口長氣。卻聽明玉嬤嬤在旁邊小心道:“依老奴的見地,無論那傅氏做什麼事情,太太都不喜歡她,畢竟二奶奶是她的親侄女兒,有這一層關係,那傅氏哪裡能討得了婆婆的歡心?不過我看老太太倒是喜歡傅氏,只是為何平日裡也不怎麼往來,更不叫她過來請安呢?”

    金老太君笑道:“你是這府裡的老人了,哪裡能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不過是逗我說話罷了。剛剛鳳舉說的什麼你也聽到了吧?說那傅氏喜歡清靜。這也好,俗語說,無欲則剛,她不需要這些人給她什麼,只靠自己一雙手,倒還生活的自在些,不需要對誰曲意逢迎的。只是有時候,樹欲靜風不止,不是她想清靜就能清淨的。你看鳳舉這些日子也少往那裡去了。我若只依著自己的喜好,頻繁召她過來說話,還不知多少人要寢食不安的,何苦讓她們來鬧得我頭疼?也讓那傅氏不得個安靜。就如目前這般,我覺著倒很好。”一邊說,拿起玉米又慢慢啃起來,好半晌才又輕聲道:“鳳舉娶了她,倒還算是有福氣,偏偏不能得她,又是個沒福氣的,這看似有福實際上卻沒福,唉!真不知道上天是怎麼安排的他們這樣一段緣分。”

    “老奴哪裡考慮到老太太這麼多,原本想著依照自己的心思辦事兒,卻不防這裡竟然還有這許多講究,是老奴唐突了。”明玉嬤嬤見金老太君有些傷感,不由得暗恨自己多嘴,忙用話岔了開去。

    且說晚風軒裡,玉娘雨階和傅秋寧正在看老太君送過來的緞子和吃食等,玉娘便高興道:“奶奶,老太君真真是好人,知道咱們在這裡沒著沒落的,就送了這許多東西,前兒還送了那麼大兩包藥和洋糖,連小侯爺也記著咱們,雖然不常來,卻也經常讓人送吃穿和用的雜物過來。叫我說,他們兩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對奶奶卻著實是看重的,不然哪裡就能照顧的這麼周到呢?”

    雨階也笑道:“可不是?如今送給咱們的吃穿用度,足足夠用了,上個月張三哥換的錢,沒用咱們花一文,都讓奶奶給攢了起來。”不等說完,見傅秋寧瞪過來,小丫鬟就嘻嘻笑道:“奶奶不用瞪我,我知道這叫未雨綢繆,現在攢著家底兒,防備日後潦倒的時候用,是吧?實在是我覺得奶奶未免小心了,咱們那裡就還能潦倒了呢?如今鋒哥兒和嬌姐兒都慢慢長大,他們又爭氣又孝順,還得小侯爺的歡心,似咱們以往那苦巴巴窮哈哈的日子,哪裡還能繼續過?”

    她說到這裡,玉娘也點頭道:“可不是,我也覺著咱們這好日子便是要到了,因何奶奶倒是每日裡心事重重的樣子?”

    傅秋寧歎了口氣,推開那些緞子,苦惱道:“你們都只看到眼前這小利,也不想想,老太君和小侯爺這幾次送東西來,焉能瞞的嚴絲合縫?一次兩次還好,送得多了,後院裡那些太太奶奶姨娘小妾們又不知該怎麼想,上一次不是因為小侯爺在這裡住了一夜,沒幾日那位江夫人就上門來了嗎?”

    傅秋甯提起江氏等人,金藏鋒和金藏嬌就不禁打了個哆嗦,金藏嬌最是心直口快,便乾脆道:“我最不喜歡她們了,娘親,咱們不讓她們上門好不好?還有那些弟弟妹妹,我都不喜歡她們,明明看見人臉上笑的好溫柔,可是眼光卻好可怕啊,好像恨不能要吃了我似的。”

    傅秋寧和雨階玉娘對視了一眼,幾個人都忍不住笑起來,玉娘便道:“誰說小孩子就是好欺騙的?看我們家姑娘,看的不知道有多清楚。”說完聽傅秋寧也道:“是,小孩子最天真無邪,但眼睛也是最清亮的。”說完摸著金藏嬌的小腦袋道:“如何?上次經歷了一次,長記性了吧?素日裡你們學成語,總是不明白口蜜腹劍笑裡藏刀這些成語的意思,只問我嘴上既然是甜的,吃到肚子裡自然也該是甜的,笑容裡怎麼會藏著刀子?這一回都明白了吧?”

    金藏鋒金藏嬌都不停點頭,他們的玉佩,便是讓那些弟弟妹妹笑著摘了去,一開始只說是看看,卻又帶著笑容就故意摔在地上,偏偏還說是失手。兩個孩子天真不知世事,這回頭一次見識到人心險惡,自然是印象深刻。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40 PM

第五十四章:夫妻之間

“娘親,咱們也不怕,素日裡我們也學過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他們再來,咱們也就照這個辦法對付她們。”金藏鋒忽然開口,說完卻讓傅秋寧雨階玉娘都忍不住笑了,傅秋寧便忍著笑問他道:“哦?我們鋒哥兒如今出息了,那娘親問你,你是要怎麼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法兒呢?”

    “就是……就是……”金藏鋒皺著眉頭冥思苦想,忽然笑道:“明白了,就是她們再來的時候,我和妹妹立刻把咱們屋裡的花盆都藏起來,爹爹的鎮紙也要藏起來,還有院子裡那一大片花草,唔,要把大被蓋上去,只說是曬曬被褥……”不等說完,三個大人已經笑倒了。雨階邊笑邊道:“哎喲我的大少爺,你出的好主意,哈哈哈,曬被子,只怕你那被子放上去,花草都要被壓倒一片了。”

    金藏鋒搔搔頭,也笑了起來,笑聲飛出小屋,在整個小院裡回蕩。就連傅秋寧,都在孩子們的大笑聲中松了一口氣:的確,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金鳳舉明顯也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自己都避到這裡了,還想怎麼樣?要是那些女人存心來生事,忍不下去也就不能怪她稍微動點手腳暗中反抗了吧?

    在晚風軒和樂融融的時候,遙遠的清婉閣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振軒最近的功課如何?有沒有進益?我也很久沒聽見繡貞彈琴了。”金鳳舉坐在江婉瑩的房裡,搖著摺扇隨意的問了一句。

    “兩個孩子倒還好,你每日裡那麼忙,哪有空看他們一眼?”江婉瑩笑著答了一句,一邊繡著香囊:“爺,我聽說這些日子,老太君給姐姐送了不少東西,我拙嘴笨腮的,也不敢去打聽,不知道老太君是不是因為我以前疏忽了姐姐,所以怪罪了。這些日子,我也給姐姐送了些東西,可姐姐十分冷淡,說什麼晚風軒裡都有,也不需要這些,讓我以後不要送,我也不敢再送,爺,你說這怎麼辦?”

    金鳳舉看著她委屈的面容,心中只覺得好笑。暗道表妹啊表妹,戲演的有點過頭了啊。秋寧要什麼沒什麼,似你這般八面玲瓏的人如何會把她放在眼裡?這時候卻在我面前拿出一副深受委屈柔順的模樣,不就是盼著探探我的口風和態度嗎?這樣的拐彎抹角。

    想到這兒,便微微一笑道:“她不要就算了,你以後也不用掛著她,也不用特意去晚風軒走動,讓她安安靜靜的就是。”

    江婉瑩柳眉輕皺,心想這算是個什麼態度?是不把那傅氏放在眼裡呢?還是怕我們過去擾了她的安靜?這樣想著,心下更是惴惴,想那傅秋寧蟄伏六年,卻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忽然就得到了金鳳舉的喜歡,出席唯一的一次家宴,竟然連老太君都幫著她解圍。偏偏江夫人和金鳳舉說了休妻的話,卻被駁回,金鳳舉可是很少不聽母親的話的,竟然為了那麼個女人,連江夫人都頂撞了。可見這個女人隱藏在暗地裡的手段是多麼厲害?自己這六年來竟瞎了眼,防著這個防著那個,只道那傅氏不起眼,誰知竟是養虎為患了。

    因想到這裡,便站起身來到金鳳舉面前,嬌嗔道:“這是什麼話?若不管她,在這侯府裡,他們要怎麼過活?更何況她剛嫁進侯府的時候,雖然有個正妻的名分,表哥卻從未見過她,更別提什麼肌膚之親,如今你在那裡過了兩夜,她這個正妻,也可以說是名正言順了,我若是不管她,豈不讓人說我是個妒婦?難道表哥忍心讓我被千夫所指嗎?“

    金鳳舉來到床上躺下,見江婉瑩也跟了過來,便無奈摟住她笑道:“你多心了,我雖然在晚風軒宿了兩夜,卻並沒有和秋寧有肌膚之親,你難道不知金鑲侯府和鎮江王府的關係?她在我們府中,就註定要守著活寡過下去。你是個多心的,難道府裡這麼些事還不夠你操心?再去管那一攤子,又得多少精力?這些年你操持辛勞,人都瘦了,長此以往,年下我和你回姑姑家,非挨駡不可。”

    江婉瑩聽說他和傅秋寧並沒有肌膚之親,立刻轉憂為喜。但旋即臉色一整,嗔怪道:“你說的是真的?可不是騙我吧?”

    金鳳舉搖頭笑道:“我騙你做什麼?她也是我的妻子,我便是和她行了房,也是天經地義的,難道還怕你知道?”說完卻見江婉瑩撅著嘴巴道:“既如此說,為何老太君對她那樣上心?還不是你和老太君說的好話?別以為上次花草的事情我不知道,若非你給我說破了,老太君又怎麼會邀請她們去家宴?”

    金鳳舉看著她,視線似是漫不經心,卻只看得江婉瑩心裡發虛,自己一尋思,便不由得臉紅了,推著金鳳舉道:“你……你做什麼那樣看著我?我也不是有心的,當日是姐姐說送我那些花草。我想著老太君喜歡,這才送了過去,老太君只顧著和我說話,我歡喜之下,才忘了說那是姐姐養出來的。結果事後讓你說了,害我丟了臉面,老太君還以為我是那種借花獻佛的奸詐之人,這都是你鬧的,如今還敢疑心我,看我不打你。”說完便往金鳳舉身上用粉拳輕輕捶了幾下。

    金鳳舉也便就勢與她調笑了幾句,然後躺在床上輕鬆道:“行了,我素日裡說你多心你還不服我,如今這個樣子是做什麼呢?老太君不過是看秋寧可憐,所以照顧接濟一下罷了,秋寧總不能拂逆她老人家的心意吧?至於我,不過是去看看鋒兒和嬌兒而已,你倒是吃的什麼醋?也不看看她有什麼能比得上你的?這麼多年夫妻,我的口味都讓你給養刁了,怎麼會看上她?”

    江婉瑩冷笑一聲道:“這可未必,我和你孩子都生了兩個,那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難保你就不動心。只盼著你記得她的身份,記得她當日下嫁你時帶給你的羞辱,若不是她,若不是為了你,我又何苦委屈自己嫁到你們府裡做平妻?反正你就摸著自己的良心辦吧。”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41 PM

第五十五章:運籌

話音剛落,冷不防金鳳舉一把將她壓在身下,貼在她耳邊小聲笑道:“那好啊,今晚我就摸著良心將你給辦了,到時候可別求饒。”

    江婉瑩臉刷的一下紅了,卻是一副喜不自勝的嬌羞樣子,在金鳳舉胸膛上輕輕戳了一下:“這可是你說的,今兒晚上要是敢不來,休想我以後再理你了。”

    “我怕死了,放心,今天晚上一定來。”金鳳舉起身,想了想又道:“不過振軒的功課你也要看緊一些。我已經托人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隱居大儒,和他說好了,待他秋天三年孝滿時就來府裡給孩子們上課,到那時候,你們幾個都得給我認真看著些,那大儒是我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請來的,千萬莫要給金鑲侯府丟臉。”

    江婉瑩皺眉道:“齊先生不是挺好的麼?做什麼又要請大儒?難道齊先生的才學還不夠聞名的?”

    金鳳舉道:“齊先生雖好,奈何脾氣也太好,這些小子們在他面前都敢翻天了,這個大儒可不一樣,真真是一位名師,若是振軒他們再不爭氣,我可把醜話先說在前頭,到時候打斷了腿,也不許你們這些當娘的去哭鬧。”說完聽見門外金明說榮親王來了口信,讓金鳳舉過去一趟,他便出門了。

    這裡江婉瑩面上的盈盈笑意立刻退了個乾乾淨淨,坐到一旁的梳粧檯上眉頭緊鎖,似是在思量著什麼。她的心腹丫鬟秋霞便過來道:“奶奶倒是愁什麼?小侯爺不是說了和那個傅氏沒有關係嗎?不過是為了那兩個孩子,若論孩子,奶奶也有一兒一女,出身也不知比那兩個賤坯子高貴多少,怕她什麼呢?”

    江婉瑩冷笑一聲道:“你懂什麼?若真是不把那賤人放在心上,何必在我面前一個勁兒說著她的不好?你到現在還是不瞭解表哥,恐怕連他自己都沒發覺,他越是這樣說,就越證明他在乎那個傅秋甯,看似淡然的話語,其實全是對她的回護,怕我起了嫉妒之心,唆使姑姑儘早除了她。現在是因為那兩個賤種才去晚風軒沒錯,但是那傅秋寧可不是個簡單的女人,上次家宴,她隱藏鋒芒收斂隱忍,還是出盡了風頭。這樣的女人,你敢保證爺多去幾次後,不能日久生情?”

    “那……那怎麼辦?總不能把那兩個孩子要過來咱們養著吧?”秋霞苦著臉道,心想自己比起小姐,的確還是差遠了,原本以為小侯爺這樣說,就什麼問題都沒有,誰知竟還有著許多問題,偏偏又沒什麼好的解決之道。

    江婉瑩心中也有火氣,看著秋霞也忍不住厭惡,冷聲道:“糊塗東西,從來沒有半點兒用,下去吧,別來煩我。”說完見秋霞諾諾退了下去,她這裡起身在房間內煩躁的踱了幾步。忽聽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吵鬧聲,凝神細聽之下,才聽出是許氏又在罵她屋裡的丫鬟,想也知道,這個尖酸刻薄,沒有半點大家閨秀風範的女人哪會無緣無故的罵人,定然又是在指桑駡槐。

    想到自己竟然連個姨娘都不能壓服,江婉瑩心裡更是煩躁,在窗邊恨恨道:“不用你張狂,總有一天,看我想個什麼辦法,永遠絕了你這個禍患才好。”正罵著,忽聽隔壁傳來一陣流水般的琴聲,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女兒繡貞在彈琴,臉上方露出一絲笑容,慢慢在椅子上坐下認真聽著。

    琴聲悠悠,江婉瑩忽的想起金鳳舉剛剛說的那句請了一個有名的大儒來上課的事情。腦子裡一個激靈,一個大膽的主意忽然成型。

    她激動的站了起來,卻又慢慢坐了下去,雙眼中異彩連閃,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微笑著自言自語道:“表哥,你捨不得你那兩個賤種是嗎?許氏也是這樣的張揚跋扈,讓你不得安心。這一回,且讓表妹好好兒想個主意,要麼讓你認清那兩個賤種的真面目,要麼,就幫你把這個鬧的家宅不安的女人給除去,不過,這可得要等好一陣子呢,要不露痕跡慢慢的來,怎麼著也得個一年半載的功夫。好吧,那就慢慢看吧,只是你說,要怎麼感謝我呢?哈哈哈……”說到最後,她忽然得意的笑起來,似乎非常享受這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轉眼間又是近兩個月過去,晚風軒前院後院的桂花都開了,微風一吹,陣陣香氣拂過,讓人心曠神怡。

    “奶奶,今兒是立秋,咱們包頓餃子吧,我剛從園子裡摘得芹菜,看鮮亮的多可愛?”玉娘手裡抱著一捆芹菜走到傅秋寧身邊:“我想著涼拌一些吃,現在家裡也有香油了。剩下一些配上昨兒買的豬肉包餃子,少爺小姐都喜歡吃芹菜豬肉餡兒的。”

    “行,就這麼辦吧。”傅秋寧看了一眼,便低頭繼續繡花,忽聽院子裡腳步聲響,接著一個清朗的聲音道:“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沒想到你這裡桂花開得倒好。”

    傅秋寧抿嘴一笑,對玉娘道:“小侯爺又過來了,這可是有日子沒見著人,我算著他這兩日大概會來。”

    一邊說著,就迎了出去,果然看見金鳳舉已經跨進門來,自己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喝下去,對傅秋寧道:“這樣好的天兒,難得沒有大太陽,風也涼爽爽的,你怎麼不出去看看桂花?我看那棗樹上的棗子也都青綠的可愛,打打棗子也是趣事,怎麼只悶在屋裡?”

    傅秋寧笑道:“不過是剛剛坐下做了一會兒針線,就讓你看見了。那桂花天天開在那裡,不知看了多少回。棗子倒是的確還沒往下打,時候不到,等到了秋日裡,紅彤彤的才好往下打。”

    金鳳舉搖頭道:“這個你竟然不懂?那棗子若等到紅彤彤的時候兒,十成裡就有八成都要招蟲子啃。所以不能等到那會兒,這個時候打下來,讓大太陽曬一曬,也就軟了。”他說完,卻見傅秋甯和玉娘都掩面而笑,不由得不服道:“你們這是什麼態度?爺我好心的教給你們知道,竟然不領情?”

    傅秋寧笑道:“也不是不領情,只是沒想到像爺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竟也知道這個。”說完卻見金鳳舉洋洋得意道:“那是,爺我雖然五穀不分,唯獨這個是清清楚楚的。”言罷坐在椅子上,刷的打開摺扇瀟灑搖著,一邊笑道:“誰讓我從小兒就愛吃棗子呢?一開始也不懂,這都是吃了多少年,慢慢摸索出的經驗,你們還別不服,就這個事兒,知道的人真不一定多,告訴了你們,沒讓你們交學費就不錯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41 PM

第五十六章:商量

傅秋甯和玉娘越發忍不住笑,面上卻都裝作受教了的模樣。傅秋甯總覺得金鳳舉從那一次和自己開誠佈公的談過後,雖然也沒來幾趟,但是每次來了,就感覺和以前十分不同,十成裡倒有九成像個紈絝似的。然而想起他第一次來和那一次端午在金老太君房裡的表現,又知道他平日定然不是這樣。

    這個人太深,她知道自己是看不透的,也許只能說,那小侯爺和自己達成共識後,每次來晚風軒都會十分放鬆,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模樣吧。

    雨階又倒了上好的新茶來,金鳳舉喝了一口,就問傅秋寧道:“鋒兒和嬌兒在做什麼呢?”

    聽說是在書房看書練字,他就點點頭,沉吟了下道:“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怎麼說你也是個婦道人家,鋒兒和嬌兒慢慢長大了,怕你也教不起。恰好過些日子我請的那位大儒就要來族學中,那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請來,人是出了名的嚴厲,我府裡那幾個不成材的,再不管就要上房揭瓦了,將來也不會有出息。鋒兒和嬌兒雖然品德好,不似他們那樣無法無天,然而才學也終須再進一步,因此我想著不如就讓他們今年秋天入了族學吧,也免得耽誤了他們將來前程,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再過三年後,鋒兒恰巧十二歲,就可以參加童子試了呢,你意下如何?”

    傅秋寧皺了皺眉頭,許久也沒出聲音,金鳳舉也不說話,只是慢慢啜著茶。

    其實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然而想到傅秋甯這個女人向來是自己定主意的,而金藏鋒和金藏嬌畢竟是被她教育出來,所以竟不知不覺的就退了一步,覺著該和對方商量一下,因此才這樣的低姿態。無論如何,傅秋寧這些年的含辛茹苦和以德報怨,還是贏得了這男人真心尊重的。

    “妾身覺得也好。只是鋒兒和嬌兒即便入了族學,妾身也仍要住在晚風軒裡,是決不去後院的。妾身也不想讓他們去,紛爭太多,你讓他們入族學,怕眾人心裡已經要起心思了。”傅秋寧經過良久的考慮,終於還是決定退這一步,金鳳舉的真誠她看得出來,無論如何,這對於兩個孩子來說是好事兒。

    “成,那就這樣說定了。放心,不讓他們離了晚風軒就是,你都住在這裡,他們若不住在這兒,倒要去哪兒呢?”金鳳舉露出笑容,感歎道:“俗語說,生恩不如養恩大,這些年你盡心撫養他們,我看他們早把你當做真正的娘親了。我就算是勒令他們搬去別處,只怕和我也就立刻惱了呢,說到底,我這個做爹的,還是不如你這個做娘的。別看我來一趟和我那般親近,那不過是因為我不常來罷了。”

    傅秋寧微笑道:“雖如此說,爺也莫要妄自菲薄,血緣親情可是什麼都無法相比的。不過爺今兒既把話說到這兒,妾身也有一件放在心裡好幾年的心事要問問你。”見金鳳舉挑起眉毛,示意她儘管直言,她想了想,才終於歎氣道:“這問題其實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妾身就問過,可你只是敷衍了一下,如今我倒還要問問,現如今,鋒兒和嬌兒已經出息了,你還是不允許他們入族譜嗎?你讓他們入學,可是若不得入族譜,他們在學中豈不是要受盡欺負?”

    金鳳舉沉吟道:“原來是這個事兒,我倒一直疏忽了。無妨,今年過年祭祀祖宗的時候,我就讓他們入族譜,眼下嘛,由我親自去學裡和先生說明一下情況也就是了。欺負不欺負的,我不敢保證說會怎樣怎樣,小孩子們捧高踩低,這都是常事兒,連我小時候進學,還和哥哥們打架呢。重要的是,也該讓鋒兒和嬌兒歷練一下,做大家的公子和小姐,如何比得了普通人家的孩童?他們能在你膝下過這樣單純幸福的幾年,已經是比我那幾個孩子幸運了,你說是不是?”

    傅秋寧笑道:“我只要你答應給他們入族譜就行了,其他的,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就這樣安排吧。稍後我告訴他們這件事,讓兄妹兩個也高興高興。”說完卻見金鳳舉起身道:“他們練了也有一會兒吧?倒是應該歇歇,我這就找他們去,一起去外面打棗子。”

    傅秋寧也站起來笑道:“成,只是爺仔細些,那樹上的楊揦子(一種北方樹上常見的蟲子,蜇人好疼,不知道南方的孩子們知不知道這東西?)厲害,當心哲著你們爺兒三個。”

    “知道了,有我在,還怕什麼楊揦子?”金鳳舉昂頭說完,忽然又道:“我今兒留在這裡用午飯。對了,還要問問你,這後院裡的紅薯要什麼時候才能挖出來吃?老祖宗惦記著不是一日兩日了,每回去都要提醒我記得和你要一些,我想著老太太是真想嘗嘗自家地裡出產的這東西,總說外面的不夠甜。”

    傅秋寧笑道:“是,老祖宗雖上了年紀,卻是一顆童心,越是這樣的老人家,越是長壽百歲呢。那紅薯怎麼著也要等到中秋節前才能挖出來,妾身到時候親自給她老人家送一些去。”說完見金鳳舉也笑起來,不由好奇道:“爺笑什麼?明明是你和我要的,這時候難道笑話妾身把紅薯也當成好東西去獻寶麼?”

    金鳳舉忙搖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到這紅薯中秋節前才能出產,所以發笑。你想啊,中秋節至,別人家供月的桌上都是擺著月餅水果,獨獨咱們家的供桌上擺著一盤大紅薯,這可不是惹人發笑呢?”不等說完,傅秋寧也撐不住笑了,搖頭道:“這分明是爺別出心裁,種紅薯的人家可不少,也沒見人家拿紅薯供月,你如今卻編排在老祖宗身上,讓她老人家知道了,定然啐你。”

    金鳳舉笑道:“你不知道老祖宗,她要是吃著好吃,還真有可能這麼幹。所以你送紅薯的時候兒千萬囑咐一聲。行了,你忙吧,我這就去叫鋒兒嬌兒出去打棗子,打完了前院打後院的,看你這裡的棗樹,今年倒是碩果累累。”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42 PM

第五十七章:小侯爺挨蟄

“獨獨是棗樹碩果累累嗎?難道夏日裡的桃子杏子爺還少吃了?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讓爺提醒過後,妾身也是每個房裡都送的。”

    提起這個傅秋寧心裡就有氣,想起那一日金鳳舉前來,好心洗了兩個桃子給他,只因為味道好,他便讓送給金老太君嘗嘗,聽傅秋寧說已經送過去了。就又說要送去方夫人和江夫人的房裡,最後連帶著那些妻妾們和何氏房中等都送了些去,這侯府中的各房各院竟是一處也沒落下。送了一圈兒,也就沒剩下幾個。往年這些果子也能賣上個四五百錢,今年就全做了人情,好在如今晚風軒裡的米麵肉蛋什麼的金鳳舉都會關照送過來,用錢的地方大大減少,不然傅秋寧只怕要活活心疼死了。

    當下金鳳舉聽她這樣說,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傅秋甯就聽見金藏鋒和金藏嬌的歡呼聲在院外響起,她站起身向外面看,只見金明匆匆進門,不知道把什麼東西拿給金鳳舉看了一眼,對方點點頭,說了兩句什麼,金明便往房裡來,想必是要交給自己的,因此也就又坐下來。

    果然,片刻功夫金明就進門了,將手中一個盒子恭恭敬敬遞給傅秋寧,輕聲道:“這是兩個月前哥兒姐兒摔碎了的那玉佩,爺說送去宋氏鋪子做成金鑲玉的首飾,這個委實不容易,直到今兒才拿回來。剛剛給爺看了,說還好,讓給奶奶收著,說這時候哥兒姐兒正打棗子,留著明日再戴。”

    “好,麻煩金總管走一趟了。”傅秋寧微笑道謝,金明連稱不敢不敢,行了個禮之後悄悄退了出去。這裡傅秋寧打開盒子,只向裡面看了一眼,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仍是過去兩個孩子的那兩塊玉佩,因為摔碎了,混合著金子做成了金鑲玉的樣式。論理價值上是不如從前的,然而以傅秋寧的眼光看上去,卻只覺精美絕倫更勝從前,讓她不禁想起自己在現代時,北京奧運會那金鑲玉的獎牌,自然,這個金鑲玉的玉佩可是要比獎牌精美多了。柔潤白玉和耀眼黃金搭配在一起,上面刻著複雜美麗的花紋,當真熠熠生光美麗非常。恰巧雨階和玉娘也從後面走了進來,傅秋寧便招呼她們一起來看,兩個人看了後也是讚不絕口。

    傅秋甯看向院子裡,只見金鳳舉已經上了樹,他大概是有武功的緣故,在樹上搖晃幾下,枝葉和棗子就如雨點般落下,金明和兩個孩子站的遠遠的,看來這傢夥記著自己的囑咐,怕掉了蟲子蜇到兄妹倆。

    “小侯爺今兒留在這裡用飯,你們快去廚房看看,做下準備吧。”

    傅秋寧輕聲吩咐,心中卻在感歎,暗道金鳳舉這個渣現在果然是有點當爹的樣子了,對金藏鋒和金藏嬌真不是一般的疼愛寵溺,只是她不禁要想,如果這兩個孩子並沒有跟自己學習什麼聖賢之書和琴棋書畫,如果兩個孩子始終就是那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樣子,那還能喚起這男人血脈中的那份濃厚親情嗎?想了半天,她還是不知道答案,因為畢竟眼前的事實就代表一切,他們回不到過去,命運不能按照她的“如果”再重來一遍。只是在這個時候,她剛剛因為金鳳舉有了一絲融化的心果斷又堅硬冰冷起來。想著這個男人現在雖然笑的無害,但他骨子裡,真是冷酷無情的,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對這樣一個男人交心,因為你永遠也不可能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重新成為渣男。

    院子裡的兩棵大棗樹上很快便只剩下孤零零的枝葉,絕大部分的棗子都掉了下來,棗樹下鋪好的大席子上,全部是半青半紅或者綠色的大棗,兄妹兩個歡呼著上前,卻聽金鳳舉道:“慢著,等爹爹把這些楊揦子都給處置了,你們再過來,蜇一下可疼呢。”一邊說著,撿了一根樹枝,將在席子上蠕動著的毛蟲子都給戳死了,這才讓金明陪著兩個孩子去撿棗子。

    “怎麼了?可是被蜇到了?”卻見傅秋寧走過來,面上帶著一絲關切之色,輕聲道:“讓妾身看看,蜇到了哪裡?屋裡恰好有藥膏,快隨我去上一些。”

    “沒……沒有,誰說被蜇到了?沒有的事兒。”金鳳舉連忙擺手,開玩笑,自己剛才在屋裡還向傅秋寧誇口說蟲子蜇不到他,如今卻去上藥膏,這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的面子裡子豈不是都丟盡了?因此非要死鴨子嘴硬的擺著手說沒蜇到,可脖子那裡確實火辣辣鑽心的疼。

    傅秋寧只看他那樣著緊的把楊揦子都弄死,便知他定然是被蜇了,再聽他說的話,素日裡都是語言流暢的,因何此時還結巴了一句?心中雪亮,嘴上卻不得不保留這小侯爺的面子,只覺又好笑又好氣,無奈道:“既如此,爺先跟妾身過來一下,給您看樣東西,這些棗子,讓金明領著孩子們撿也就是了。”

    金鳳舉知道她看出來了,何況脖子裡也實在火燒火燎的疼,他身為小侯爺,身嬌肉貴的,雖然有武功在身,卻也沒上過戰場,從沒受過一點傷,因此才不耐疼,不然若是真經歷過了幾回刀傷劍傷,這蟲子蜇一下倒是無所謂了。

    於是和傅秋寧一齊進屋,一邊忽然道:“不要再總是妾身妾身的叫了,聽著就這樣生分,好歹也有個夫妻的名兒,你就自稱我又能怎的?”說完見傅秋寧點頭答應,他四處張望了下,確定沒有人了。才松了口氣,又聽傅秋寧道:“到底蜇在哪裡了?給我看看。”一邊就拿著個瓶子走過來。

    金鳳舉今日下朝後過來,也就沒有散發,不然這蟲子也蜇不到他脖子上去,此時將頭低下,指著脖子道:“我沒在意這東西,誰知就掉進了衣領裡,無端端讓那小東西給蜇了一下,倒是火辣辣的有些疼。”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43 PM

第五十八章:露餡

傅秋寧上前一看,只見脖子處老大一個紅印記,不由得驚訝道:“這蟲子不小,蜇了好大一塊。”說完將藥膏抹上,金鳳舉只覺得一陣清涼,不由得問道:“這是什麼藥膏?你自己配的?”

    傅秋寧笑道:“叫你說的我倒是無所不能了。這藥膏是上次老祖宗給我的那些藥裡面其中一個,怕晚風軒蟲子多,所以特意給我的,沒想到今兒竟是讓你給第一次用上。”一邊說著,將那藥膏塗抹勻了,直起身道:“我出去,爺自己脫了衣服看看,怕有蟲子還掉在衣服裡面,別不注意再讓它蜇一下。”

    “不用。”金鳳舉也直起身來,然後坐在炕上:“要真有蟲子,還等到這會兒呢?早把我蜇的體無完膚了。”說完抬起頭看看窗外,見一雙兒女和金明已經將棗子都倒進了大筐裡,他忽然道:“你剛剛出去做什麼?怎麼就知道我讓這東西蜇了?”

    “若不是親自吃了苦頭,你怎會那樣小心謹慎?將掉下來的楊揦子都弄死了才叫鋒兒和嬌兒去撿棗子?人往往都是吃一塹才長一智的。”傅秋寧將藥膏放進抽屜裡,想了想又道:“剛剛出去,原是想弄些棗子上鍋裡蒸來吃,讓你這一樁事,倒忘了,我這就再去弄。”

    “棗子還有能蒸的?”金鳳舉不由得好奇了,卻聽傅秋寧笑道:“自然能蒸的,難道爺素日裡吃的饅頭或者年糕上的棗子,不好吃嗎?”

    金鳳舉道:“那個自然好吃,只是都是曬乾了之後,嵌在饅頭裡進鍋裡蒸,才能得那個味道,你如今就這樣把半青半紅的棗子拿去蒸,能好吃嗎?”

    “到時候爺吃吃看不就知道了?所謂萬變不離其宗,不管是青棗子還是幹棗子,它總是棗子味兒,難道還能蒸出臭豆腐味道來嗎?”

    傅秋寧說完,含笑看了金鳳舉一眼,便轉身出門。她本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這時候的小侯爺有些天然呆,竟然在這個問題上和自己較真兒。卻不料小侯爺讓她這一眼看的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坐在椅子上,唇角邊綻開一抹笑自言自語道:“平日裡那麼不出奇的一個人,這眼神若是生動起來,倒也別有一般風情啊。”

    中午吃飯時,果然就見桌子中間擺了一盤子蒸棗,金鳳舉好奇撿起來一個吃了,只覺入口綿軟甘甜,雖不似饅頭上的棗兒那般甜膩可口,卻也是另有一股清香滋味。他素來喜歡棗子,不由得多吃了好些,漸漸吃出經驗來,發覺這種蒸棗的皮極易剝掉,只要扯起一丁點兒,便能扯去一大塊。

    金藏鋒和金藏嬌這時候就顯現出遺傳的可怕來了,金鳳舉愛吃這個,他們兩個也愛吃,一時間爺仨筷落如雨,傅秋寧還不等吃上一個,那盤子蒸棗已經空了。

    “還有沒有?再盛些上來。”金鳳舉舉起空盤子對傅秋寧身後的玉娘道,下一刻,空盤子被傅秋寧奪下來放在一邊,聽她沒好氣道:“這東西不好消化,像你們這種吃法,胃口遲早被吃壞了。”說完便對玉娘道:“去把我做的消食湯給爺和鋒兒嬌兒盛來。”又對金鳳舉笑道:“平日裡我也不讓孩子們多吃的,沒想到你今日來,倒給我破了規矩。”

    喝了湯,金鳳舉一副老爺的派頭在炕頭被子上倚著,傅秋寧看著他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怎麼著?我看你這意思,好像還想在我這裡睡個午覺?”

    “你不說還真沒覺出來,這一說倒覺得有些困了。”金鳳舉伸了個懶腰,直接就往炕褥上一躺,從炕頭抓過一個枕頭墊在頭下,又沖金藏鋒和金藏嬌張開手臂:“來,兒子閨女,讓爹抱著睡個午覺。”

    “你自己睡吧,他們還要練琴。”傅秋寧淡淡道,說完就牽著兄妹倆的手走出去。這裡金鳳舉閉著眼睛美美的躺了一小會兒,忽然反應過來,猛的坐起身子叫道:“練琴?我睡午覺你讓孩子練得什麼琴?存心不讓我睡覺是不是?傅秋寧,不許練琴,聽到沒有?”

    回答他的是琴聲在不遠處的書房裡悠悠響起。金鳳舉在炕上坐著咬牙瞪眼,好半天才猛的倒頭又睡,一邊用手捂住耳朵,喃喃道:”錯了錯了,不該做下那個承諾的,這不是自己的女人,就是不好管啊。表妹和那些姨娘妾氏,何曾敢對我這樣的無法無天?哼,不讓我睡?我偏要睡給你看。”說完屏息靜氣,果然慢慢的就睡著了。

    一覺睡了近一個時辰,醒來時屋子裡靜悄悄的鴉雀無聲,連金明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混帳東西,不是也找什麼地方躲懶去了吧?”金鳳舉伸了個懶腰,這土炕睡起來還真是舒服,比他特意從蘇州訂制的那張黃花梨大床還要舒服的多。

    起身整理了下身上衣服,穿上鞋施施然走出去,只見院落無聲湘簾委地,往後院來,一片鬱鬱蔥蔥中也不見人影,倒是廚房那邊傳來說笑聲。

    “這個時候兒便做晚飯了嗎?”金鳳舉暗暗疑惑,轉往廚房而來,卻見諾大的地面上全是棗子,金明也赫然在其中,和玉娘等人一起將棗子收拾進各種柳條筐和簸箕裡,枝葉則撂在一邊。

    “原來都在這兒,咦?秋寧呢?”金鳳舉走進廚房,金藏嬌立刻撿了兩枚又大又紅的棗子遞給他,甜甜道:“爹爹快吃。”

    “嗯,乖寶貝。”金鳳舉摸了摸女兒的頭,“哢嚓”咬了一口,的確很甜。

    “奶奶在書房裡。”玉娘笑著回答,金鳳舉點點頭,轉身就往書房而去。

    進了門,只見傅秋寧正往紙上寫字,他心中奇怪,暗道難不成秋寧也在練大字?因悄悄走過去看,卻見一張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最後幾行寫的是:“仲卿:人去樓空空寂寂,往日恩情情切切。憶往昔,往昔夫妻甜如蜜。憶往昔,往昔夫妻如膠漆。誰知晴空起霹靂,誰知無端生嫌隙,可歎老母苦相逼,可憐夫妻苦悲泣。一紙休書成永別,兩行熱淚肝腸裂。到今夕,今夕人兒已難覓;到今夕,今夕唯有空陳跡。蘭芝你三天織就布五匹,布兒啊!蘭芝已去你可知悉?她與我生同枕席死同穴,你為何千絲萬縷、萬縷千絲,不把我的蘭芝系啊?我與蘭芝重盟誓,相約人離心不離。似聞她母兄逼嫁急,似見她倚門盼我去迎接。今日是她重婚期,是我害含冤受屈的賢德妻。今日孔雀東南飛,死後孔雀共雙棲!”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45 PM

第五十九章:心動

  “咦?這是什麼東西?看上去倒像戲詞。”

    傅秋甯猛然聽到金鳳舉發出聲音,不由嚇了一大跳,再想把自己寫的東西收拾起來,卻已經來不及了,只好故作從容道:“沒什麼,隨便寫著玩兒的。”

    “隨便寫著玩兒?”金鳳舉懷疑的瞄了她一眼,將那一張紙拿起來細看,慢慢點頭道:“的確是像戲詞,不過比戲詞更有韻味,咦?這一段極好。”

    他指著紙上那句“她與我生同枕席死同穴,你為何千絲萬縷、萬縷千絲,不把我的蘭芝系啊?我與蘭芝重盟誓,相約人離心不離。”嘖嘖讚歎:”雖然詩不像詩,詞不像詞,然而作為戲詞來說,這一句竟是將夫妻被迫分離的痛苦和堅貞不渝的情意都寫出來了。”說完將那張紙輕輕放下,看著傅秋寧輕聲道:“你寫的這個戲,是取自《孔雀東南飛》吧?難為你,可是有感而發?”

    傅秋寧哭笑不得,她從穿越之後,生怕自己沒什麼時間練戲,把素日裡學的戲曲都生疏了。她在現代時對自己要求極嚴格,往往一個月兩個月下來,是要把一部戲全部唱出來的,根本不分什麼角色。因這些年得空便會趁著記憶尚存,將自己會的那些全本戲都記錄下來。如今已經記錄了幾十部黃梅戲和越劇,還有一些昆曲的段落。這《孔雀東南飛》她原本不是十分熟練,這段戲詞一直記不太清,誰知昨兒晚上忽然做了一個夢,今日早起竟將這一段全都記起來了。還未等補全,卻不料金鳳舉就過來,忙到後來又忘了,直到現在才想起,誰知不等記完,就讓這傢夥給抓了個現行。

    當下不由得也佩服金鳳舉在這方面的感覺敏銳,竟然一眼就看出這是戲詞。傅秋寧哪裡敢給她看自己寫的那厚厚一大摞,她是絕對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會唱戲的。在這種穿越生活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風頭,連普通的豆沙蛋黃粽子都能引得老太君對自己青眼有加,這種戲曲誰知道還能引出什麼軒然大波?因此這些日子都格外注意,輕易不肯再唱這些耳熟能詳的戲。

    “小侯爺多心了,怎麼可能是有感而發?不過是小時候聽著莊子裡的那個老嬤嬤唱著,覺得這詞兒好,所以偶爾想起幾句,便記上來罷了,就像爺說的,詩不像詩詞不像詞,無端端的倒惹您笑話。”

    傅秋寧說完就把那戲詞向桌上一拋,她自然不敢裝在抽屜裡,那裡面還有幾百張的戲詞呢,都是她的心血不說,萬一讓金鳳舉知道了,她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在金鳳舉也沒在意,轉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面,微笑道:”這些樹讓你擺弄的極好,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等本事,真奇怪,你的身份,雖不是大家的嫡出小姐,但鎮江王世子的庶女,似乎也不該懂這些啊?”

    傅秋寧笑道:“這有什麼?都是前人栽好的,不過略略打理一下罷了。我雖然是鎮江王府的庶女,也不是什麼都不通的,以前在莊子裡住過一段時間,這些本事便是在那個時候學來。是了,爺今兒個午覺睡的倒香甜,怎麼?這兩天累嗎?”

    金鳳舉點點頭,又抻了抻胳膊,歎氣道:“這幾日幫著刑部處置了一個貪官,唉!我是真煩了這些紛擾,什麼時候若是能在你這院子裡靜靜住幾天,那才真叫愜意,偏偏朝中有事,家中也有事,萬萬脫離不開。”說完看向傅秋寧,臉上的笑容變的有些奇怪,淡淡道:“知道那個貪官是誰嗎?張少岩,你不會沒聽說過吧?”

    傅秋寧皺著眉頭道:“這個名字倒有些耳熟,只是委實記不起來了。真是奇了,爺和我一個婦道人家說這些做什麼?明知道我於這些一竅不通的。”

    金鳳舉笑道:“你竟忘了?這張少岩是鎮江王府最忠心的走狗,你爺爺和你爹把他看成左膀右臂。如今卻讓我給剪除了,不知道他們心中要多恨我,秋寧,你說,這件事我做的對嗎?”

    傅秋寧笑道:“爺這話真是越來越奇怪,你想聽我說什麼?或是想看我因為這個消息受到震動的樣子?真好笑,那張少岩和鎮江王府即便有關係,如今又與我何干?爺問我錯對,我心裡倒是有答案,那張少岩若是真貪贓枉法不可饒恕,您這事兒做的就對。若是因為勢力平衡之類的,讓他一個清官白白被誣陷,成了政治傾軋的犧牲品,爺這事兒做的就不對,也對不起您自己個兒的良心。除此之外,妾身可沒有別的看法。”

    金鳳舉笑容凝固在臉上,好半晌,眼中忽然異彩連閃,竟一把抓住了傅秋寧的手,沉聲道:“好秋寧,但憑你這番話,便知你是我的知己了。這番話若是別人,斷斷說不出來,哪怕那張少岩是被冤枉的,我身邊也只有歌功頌德諛詞如潮。只有你……只有你……入木三分,你可惜了是一個婦人,若是為官,必然是我大寧朝的棟樑……”他似乎十分激動,以至於有些語無倫次。

    傅秋寧這次是真撐不住笑出聲來,搖頭道:“爺可別說笑了,這算什麼見地?是個老百姓心裡都會這麼想,我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許是我大膽,性子又耿直,才會在你這辦案的人面前說出這一番話,於您來說,是那些諛詞如潮歌功頌德中的另類,然而除了說真話之外,我還有什麼長處?還做大寧朝的棟樑,大寧朝的棟樑若是我這樣兒的,怕是早晚要亡國了。說真話固然是好,卻不一定就會治國啊。”

    “自知者明,自明者智。”金鳳舉認真點頭:“你能說出這一番話來,於婦人來說,就已難得。”

    切,典型的大男人主義,婦人怎麼了?婦人中有的見識比你們男人還要厲害呢。傅秋寧在心中撇嘴,面上自然要微微垂首以示謙虛,忽聽金鳳舉又道:“怎麼辦?我現在倒有些兒後悔,當日不該說只和你做朋友的話。”

    傅秋寧心頭“砰”的一動,急忙忙就往後退了一步,抬頭認真道:“小侯爺,這種玩笑還是不開為好,不適合您的身份。”

    金鳳舉看到她如此的戒備自己,心中湧上一陣失落,他仗著容貌出色才學出眾,又是御前的紅人,真真不知多少閨閣少女都心嚮往之,到如今,還是有許多媒婆踏破了門檻來給他提親,名門淑女只求做一妾氏的大有人在。原本怕傅秋寧會因為自己常來晚風軒而生了攀附之心,誰知這麼多日子下來,對方倒真是做到了心如止水,卻是自己,偶爾竟會生出怦然心動之情,卻不料今日稍稍試探一下,便被嚴詞拒絕,這怎不令他羞窘。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46 PM

第六十章:和樂融融賞桂花

當下摺扇一揮,面上訕訕笑道:“看把你嚇得,我不過是隨口說出來試探你而已。你放心,我雖然不是皇帝,卻也是一言九鼎的,答應你的諾言,絕不反悔。是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件事?”因輕輕巧巧就把話題給轉移了開去。

    “妾身也在奇怪,小王爺無緣無故提這個做什麼?再說您是翰林院的人,怎麼卻跑到刑部去干涉了?”傅秋甯心裡其實明白,這是金鳳舉在間接告訴自己,弘親王的君恩已經是江河日下,張少岩被處置,鎮江王府也是傷了些元氣,日後她要想平安,就真的是別無選擇,只有依靠金鑲侯府了。

    “沒什麼,不過是沒話說,所以當個話題罷了。”金鳳舉只看傅秋寧的表情,便知她已是心裡雪亮,不過面上謙虛,因此也就不再廢話,只是淡淡道:“我雖是翰林院的,卻同時也是聖上的一柄劍,他想處置哪裡,我便要立刻去哪裡,人人都覺著這是風光無限,其實也挺累的。罷了,說這些話沒什麼趣味,想來廚房裡的棗子撿完了,我帶鋒兒和嬌兒出去玩一會兒,回來吃晚飯,然後再就著晚上明月看桂花。”

夜幕低沉,今夜雖然不是十五,然而因為天氣晴好,卻也有大片的月光。

    晚風軒的桂花樹下,擺著幾隻籐椅,金鳳舉玉娘傅秋甯等人都坐在那裡,一邊吃著桌子上的點心果子一邊說笑。金藏鋒和金藏嬌則拿著兩盞小燈籠在地上跑著玩兒,那是金鳳舉今天才拿過來的兩盞精巧玻璃燈,繪著花鳥人物,十分漂亮可愛。

    “再有一個多月便是中秋了,這幾天該把這些桂花摘下來用糖醃一醃,留著做桂花糕吃。”傅秋寧吩咐著玉娘,一邊輕輕揮著薄娟製成的輕羅小扇,雖然古代沒有殺蟲劑滅蚊劑之類的東西,但是老祖宗的智慧是不能小覷的,入夜沐浴後在身上塗抹了散發著薄薄香氣的精油,三米之內沒有蚊蟲,比現代那些驅蚊香精什麼的可好用多了。

    傅秋寧想著自己在現代的時候並沒有看見這些精油,不知道是方子失傳了,還是因為這是這個架空時代獨有的,總之非常好用,讓她這個前世深受蚊蟲之擾的人從此後再也不討厭夏日。

    “桂花糕還用自己做?府裡多得是,你若喜歡吃,明兒我讓人送一大盒子過來。”金鳳舉吃著一個稀酥多汁的大梨,一邊口齒不清的說著。

    “府裡做的未必比得上咱們的滋味……”卻聽雨階在旁邊笑嘻嘻的插口,不等說完,就被傅秋寧暗暗踩了一腳,不讓她逞強。

    “是麼?你們的桂花糕格外好吃?難道又有什麼秘笈不成?”金鳳舉卻來了興趣,身子往前傾著,讓雨階接著說。及至看到雨階小心望著傅秋寧,他便哼了一聲道:“好丫頭,你大膽說,別學你們奶奶,防我如同防賊似的,有一點子好東西都不肯讓我知道,像是唯恐我都偷吃了去,也不想想這府裡是誰給你們撐得腰?是誰給你們這些吃穿用度?真真是恩將仇報。”

    要不是得保持著什麼狗屁的淑女風度,傅秋寧早就把桌上那一盤子蜜餞給掀金鳳舉臉上了:虧這混蛋說得出口,也不想想他送的這些東西只是自己吃嗎?難道他的兒女都不跟著吃?從他春日裡踏進這晚風軒後,吃了自己多少東西?他自己吃不算,還必得逼著自己去送人。不然自己倒是怕的什麼?雨階就是個沒眼色的,只顧著一時得意,就一定要誇讚自家的桂花糕,這下好,秋日裡多做一些,還讓她去給那些太太奶奶們送,到時候受了氣,看她還敢不敢這樣嘴快。

    心裡憤憤不平的想著,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把臉扭到了一邊去,果然就聽雨階已經興致勃勃的開始和金鳳舉說她們的桂花糕如何如何好吃了。這都是因為傅秋寧前世住在蘇州,又愛吃,所以對點心什麼的都有些研究,穿越後用進古代這些飲食裡,因為都是純天然的材料,所以味道吃起來格外的好。

    果然,讓雨階這麼一說,金鳳舉立刻就來了興趣,對傅秋寧道:“什麼時候做桂花糕?讓雨階去喊我一聲兒,我要吃熱的。是了,老太君還說想來你這裡逛逛呢,我看不如就定了那一天吧,也把後院裡的紅薯挖出來,就和水現蒸幾個,讓老人家嘗嘗鮮兒。”

    “可別。”傅秋寧嚇了一跳:“若說桂花糕,倒沒什麼,只是可別讓老太君過來,這裡離康壽院,隔著一整個園子呢,何苦勞動她老人家?她愛吃紅薯,我蒸熟了趁熱給她送過去就是。”

    金鳳舉收了摺扇,無奈道:“我也是這麼說的,她一來,你這裡就別想清淨,多少人得跟著過來,多少人得盯著。只是看老祖宗那意思,不像是想打消主意的模樣。沒辦法,到時候你就受受累吧。”

    傅秋寧皺眉道:“受累我不怕,只怕受氣。”

    話音剛落,便見金鳳舉淡淡笑了一笑,沉聲道:“給你氣受麼?我心裡倒知道有幾個人巴不得把你踩在腳下。不過秋寧,明人面前咱們就別說暗話了,想給你氣受,這府裡倒還沒有這樣手段高明的人。我知道,當初我答應了你不讓你進後院,便是為你考慮不用捲進這些紛爭中,老祖宗一來,怕是就未必能這樣遂意了,可是你也要想一想,就算老祖宗來一趟,大不了你這裡煩擾幾天也就罷了,你是個最懂事知機的人,怎會讓自己陷入那些勾心鬥角中?幾天時間,總比我讓你進後院,每日裡都要面對那些麻煩強吧?”

    他這樣說了,傅秋寧也只有無奈答應。心說只要不進後院就好,其他的,也的確不能強求。說到底,她也還是需要金鳳舉的庇護,所以有些事,也不能太固執己見了。

    晚風軒中是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而清婉閣中,則顯得冷清寂寞了許多。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47 PM

第六十一章:伏筆

“爺今兒是在晚風軒歇下了吧?”江婉瑩在鏡前慢慢的卸著妝,一邊似是漫不經意的問著秋霞。

    “是,下午的時候金明過來說的,是在晚風軒中歇了。”秋霞一件件收拾起妝臺上的首飾,見自家奶奶面容淡淡的,便小聲安慰道:“奶奶也不必傷心,爺一個月裡,總有大半月是在咱們屋裡……”

    “這個我自然知道。”江婉瑩冷笑一聲,揮了揮手:“你也不必安慰我,我心裡清楚,他即便不在晚風軒,今兒個也不該在我的屋裡,這時候,怕是許姨娘心裡的恨比我還厲害著呢,爺五七六天才過去一趟,好不容易今兒輪到她了,卻被晚風軒給截了去。”

    秋霞笑道:“可不是,才奴婢剛經過露香院,聽見許姨娘在那裡罵丫鬟呢,好像還有個小丫鬟挨了打,可見是氣的不輕。這會子就是不能去晚風軒鬧,不然的話,早披頭散髮的過去了。”

    江婉瑩點點頭笑道:“你說的極形象,我素日裡也奇怪,怎麼說也是個四品官的女兒,怎麼就生了這樣一幅潑辣性子。”她從椅子中站起身,慢慢來到床上坐下,問秋霞道:“少爺和小姐又去哪裡了?成日家不見人影兒,只知道在外面瘋玩。”

    “娘親這可說錯了,誰成日家在外面瘋玩?早就回來了,一直在看書呢。”話音剛落,就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接著一個小孩兒跨進門來,臉上都是汗水,手裡還抓著只知了。

    “還說不是玩,在看書,那這手裡的知了是怎麼回事?”江婉瑩假意嗔怪道,臉上卻露出笑容,慈愛的看著自己這個小兒子。

    “這是中午的時候雙德給我抓的,把翅膀綁著,我都沒怎麼玩兒,好容易念完一篇書,這才拿了過來,不信娘你看,翅膀上還拴著繩兒呢。”金振軒將手舉起來,把那只蟬給江婉瑩看。

    “真真一點兒也沒錯,我可以做個證人,弟弟一下午都乖乖念書呢。”大小姐金繡貞也從門外走進來,手裡揮著摺扇,一邊抱怨道:“白日裡倒還涼爽些,怎的這會子倒熱起來了?”

    “秋霞,去把在井裡鎮著的那個西瓜給開了,再把今兒熬的酸梅湯端出來。”江婉瑩吩咐著,一邊對金振軒笑道:“果真如你姐姐所說,你看了一下午書,便是你懂事了。孩子啊,你們也該為娘親我爭口氣。就為著你們貪玩不肯用功,你們看看爹爹多生氣。那晚風軒裡的,是你們的哥哥姐姐嗎?呸,那就是兩個傭人生出來的賤種,如何能與你們相比?但只因為他們讀書好,所以你們也看見了,你們爹爹把龍鳳玉佩都送給他們。若是你們還不知長進,日後這府中,還如何有咱們娘兒幾個的立足之地啊?”

    “是,娘親,女兒和弟弟心裡都明白。”金繡貞在一旁接過話,冷冷道:“這府裡不知多少眼睛盯著娘親,如今連那麼個地位低下無貌無德的婦人也妄想和娘親爭寵,還不全都是因為她那晚風軒裡住著兩個賤種?娘親,素日我們只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自不能讓他們專美于前,爹爹不是說要請個大儒來嗎?女兒和弟弟都說好了,我們必然悉心學習的。”

    江婉瑩欣慰的點頭笑道:“這就好這就好,最要緊是你們兩個懂事,便是娘親受些委屈,也都無妨了。不過貞兒,那大儒的課,你可不必惦記著,那都是教哥兒們的先生。你們女孩子,另有教授琴棋書畫和女紅的老師,倒也不可怠慢了,將來能否嫁個如意郎君,可全都在這些功夫上呢。”

    “娘親說什麼呢?這種話怎能當著女兒的面說,我才多大?你就操心這個,女兒才不嫁人,就在家裡幫著娘親,服侍您一輩子。”金繡貞雖然只有六歲,卻已經稍微懂得害羞了,只是說話還不能脫了小女孩兒的嬌態。

    “好好好,不說不說,無論如何,只要你們給娘親爭氣,娘親就不怕,什麼都不怕。”說到最後一句,江婉瑩的聲音堅定起來,且帶著一絲狠意,喃喃道:“中秋快到了吧?那位大儒,可是也要來了,很好,這真是很好。”

第二日金鳳舉上了早朝,因為翰林院無事,便和掌院告了假,那掌院也知道他只是頂著個翰林的名頭,其實不在翰林院中辦差,如今皇上沒有差遣,自然是隨得他去。

    因回了家,剛進了書房,便見江婉瑩房裡的小丫鬟冬兒走進來,施禮道:“小侯爺,奶奶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事兒要同爺商量。”

    “能有什麼事兒?中秋還早著呢,且往年這些都是她張羅著辦的。”金鳳舉疑惑道,卻見冬兒抿嘴笑道:“這個奴婢哪裡清楚?小侯爺過去一問不就明白了嗎?”

    金鳳舉無奈,只好隨著冬兒來到清婉閣,只見江婉瑩穿著一襲家常的水色紗質長裙,頭上只帶著一隻黃金的鳳凰步搖,顯得既端莊典雅又大方簡潔,看見他進來,便盈盈笑道:“我遣了冬兒過去等著,卻不料爺這麼快就回來了,如何?可是皇上沒有事情差遣您辦?”

    “哪裡有那麼多的事?朝臣眾多,又不是只有我一個。”金鳳舉微微一笑,走到椅子中坐下道:“說吧,倒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巴巴把我找了來商量,內宅這些事,不向來都是你拿主意嗎?外頭的事,你從來也不管啊。”

    江婉瑩笑道:“叫爺過來不為別的。今兒早上前門小廝送來一封信,是給爺的,我看著筆跡倒似吳三兒的,想起爺前些日子說過派了吳三兒去接那位大儒,這封信裡大概便說的是這件事了。原本也可以把信送去給爺瞧瞧,恰好我心裡有個想法,倒還不如把爺請過來坐坐,一起商量下,看看是否可行。”

    她一邊說著,金鳳舉早拆了信來看。看完了方笑道:“吳三兒辦事挺利索的,他和老爺子已經動身了,大概半個月左右就可以來到京城。除此之外倒沒別的事。是了,你適才說有件事同我商議,是什麼事?”

    江婉瑩笑道:“就是我想著姐姐的那兩個孩子,一直只在姐姐身前學習,也沒進過族學。如今爺說他們出息了,既如此,何不讓他們也進了族學去學習呢?既是大儒,學問必定是難得的,哪裡是姐姐可以相比的?爺您覺得如何?”

    話音落,只見金鳳舉向自己看過來,目光灼熱而銳利,江婉瑩心中一跳,面上微笑卻越發燦然,好半晌,方聽丈夫笑道:“如此自然是好的,我也正有此意。既然婉瑩如此大方,和我想到了一起,那這事兒便這樣定了吧。”

    “你這話無端端的讓人傷心,什麼叫我如此大方?難道我和你夫妻這麼多年,在你心裡就只賺了個妒婦的名兒嗎?”江婉瑩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冷笑道,:“實話說,我若真是個妒婦,你這後宅裡能這樣平安?表哥那些姨娘小妾,可也沒有一個好相與的,我若是妒婦,還能忍下這麼多年?如今那傅氏幽居晚風軒,我是可憐她,又不忍耽誤了兩個孩子的前程,才提出這建議,叫你這樣一說,倒好像我故意賣好兒,偽裝賢良似的。”

    “又多心了不是?我隨口說一句罷了,也值得你這樣生氣分辯?”金鳳舉走到江婉瑩面前,將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放心,表妹的好,我心裡都有數兒呢,不然這些年,我怎會如此專心一意的只愛你?”

    “專心一意的只愛我?”江婉瑩嫵媚一笑,伸出修長手指戳著他的胸膛:“我的爺,就別拿這甜言蜜語來哄著我了,哄得我為了侯府賣力賣命,如今還是這樣嘴上功夫呢。但不說那些姨娘妾氏,只說晚風軒裡的姐姐,昨兒夜裡也服侍的爺很周到吧?那時候你還哪裡記得我是誰?怕早忘到了九霄雲外去。”

    “你看你,我就知道你又疑心上了。”金鳳舉似是無奈的笑笑,伸手探進江婉瑩的衣服裡:“我說過去晚風軒不是為了美人,而是為了孩子,你怎麼偏不信?若總是懷疑,不如讓你現在驗一驗,看看我昨晚可是浪費了一絲一毫的體力?”

    “去,討厭,什麼時候兒?就這樣的毛手毛腳。”江婉瑩一巴掌將金鳳舉的手掌打下來,嘴上雖然嗔著,面上卻全都是喜色,想了想,到底不甘心,附在金鳳舉耳邊悄聲道:“你若真是問心無愧,那今兒晚上便過來我房裡,讓我好好兒的驗一驗,如何?你可敢嗎?”

    “我有什麼不敢的?就算你現在要驗也沒問題。”金鳳舉順勢吻上去,江婉瑩起初還做做樣子掙紮兩下,不過片刻功夫,便沉醉其中了。

    忽聽院外金振軒的聲音大喊:“爹爹呢?秋霞,爹爹是不是在這裡?”一句話慌得兩人忙分開來,江婉瑩忙對鏡將唇上胭脂略抹了抹,一邊小聲嗔道:“就說了這是什麼時候兒?偏不聽,幸虧振軒喊了一聲,不然那小子闖進來,豈不是丟人到家?”話音剛落,便見金振軒闖了進來。

    “軒兒,先生難道沒教過你嗎?進父母房間前要在門外恭聲問候,得到父母允許才准進來。”金鳳舉咳了一聲,也覺有些尷尬,江婉瑩抿嘴看著他訓兒子,面上全是笑意。

    “爹爹,你書房裡那對白玉獅子呢?怎麼我今兒要去看卻沒了?”金振軒仗著爹娘向來驕縱,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揪著金鳳舉的衣襟就問。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48 PM

第六十二章:迎客

“白玉獅子?怎麼想起那個了?前些日子送人了。”金鳳舉含糊回答,卻見金振軒愣了一愣,然後便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道:“怎麼送人了?我要了兩次,爹爹都不給,什麼人比我還好?你就送了出去?

    你不是說過嗎?那是皇帝禦賜的東西,輕易不能送人的,我不管,爹爹你要回來,你去要回來……”

    金鳳舉無奈,只好抱起他道:“送了人的東西便不能再拿回來了,你若是喜歡,爹爹的好東西多得是,你好好學習修德,將來品學兼優了,想要什麼爹爹就給你什麼,這會子嘛,別說你的學問還不夠,就是品行也差一截。”

    六小孩子家,就講究什麼修德,難道非要把他培養成老夫子?”江婉瑩將兒子抱過來:“行了,別哭,聽你爹的話,用心學習,將來學問長進了,娘親替你挑好東西,不怕他不給。“聽見有娘親替自己撐腰,金振軒這才笑起來,滿足的點了點頭,想了好半晌才道:“我不管,白玉獅子沒有了,我要一對綠玉獅子。”

    金鳳舉差點兒從椅子上跌下來,沒好氣道:“怎麼就認准了獅子?難道老虎不行?我那裡倒是有一隻綠玉鸚哥,下次送了你吧。”

    說著江婉瑩也笑了,又對金鳳舉說了幾句“軒兒這些日子著實用功”之類的話,方放他離開清婉閣。

    轉眼間大半個月過去,眼看便是中秋節了,恰好這一日天氣晴朗,傅秋寧便對玉娘雨階道:“我看就是今兒個,倒是把那些紅薯出了吧。1小侯爺不是惦念著新鮮的紅薯吃嗎?又讓給老太君和其他各房送去,咱們別耽誤了。”

    雨階到底明白她的心思,聞言笑道:“怕不是急著給小侯爺嘗鮮,而是要搶在老太君來之前送去吧?到時老太君看著紅薯都得了,也就不想著來咱們這晚風軒了,奶奶,奴婢說的可對不對?”

    玉娘也笑起來,搖頭道:“真真雨階便是奶奶肚子裡的蛔蟲,原來卻是為了這個,奴婢卻還蒙在鼓裡茫然不知呢。”話音落,就見傅秋寧擰了雨階的腮幫子一下,恨恨道:“你既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便回我肚子裡好好呆著,做什麼又化成人形在這裡專和我作對?”因說完,見金藏鋒和金藏嬌跑進來,她便道:“今兒可以晚些去書房,先讓你們幫忙出點紅薯再去學習。只盼著你們的爹可不要這個時候進來,

    不然看見我讓你們做活,又要不高興了。”

    “爹爹才不會對娘親生氣呢,我看這幾次爹爹對娘親很好。”金藏嬌人小鬼大的道,相比她的活潑精靈,金藏鋒就沉穩多了。

    “再胡說就打你。”傅秋寧這時候就是對這個話題避之唯恐不及呢,因此臉色也變得鄭重。嚇的金藏嬌也不敢再說了,心裡卻有小小不平,暗道爹爹對娘親好,娘親為什麼不高興?娘親也該對爹爹好啊,這樣爹爹以後才可以常來。1小孩子心中只想著可以親近父親,卻絲毫不知道這其中的曲折利害。

    於是五個人便出發去後院,剛剛把工具準備齊全,忽然就聽前院一陣吵嚷聲,傅秋甯和玉娘等人相顧愕然,忙扔了工具回到前院,只見院子裡已經站了一大群人,正指著院子裡的huā草樹木和一些角落裡種的菜蔬說笑。

    “老祖宗怎麼過來了?”傅秋寧忙和雨階玉娘步下臺階,盈盈猝禮道:“妾身不知老祖宗駕臨,有失遠迎,實在該死。”不等說完,被金老太君一把扶起,聽她笑道:“不怪你,連鳳舉我還沒讓他知道我今兒過來呢,你蘋裡就能知道了?”

    話音落,她身旁的明玉嬤嬤便笑道:“老祖宗今兒一早起來就覺得身上舒暢,再看這天氣秋高氣爽的,便來了興致,只說奶奶怕是要趁著這幾天天挖紅薯,因此說什麼也要過來湊這個熱鬧。”

    傅秋寧忙笑道:“幾根紅薯罷了,哪裡就用勞動老祖宗的大駕過來,妾身親自送去也就是了。”說完卻聽金老太君笑道:“我就是怕你打著這個主意。如何?看你今兒這打扮,顯然是要幹活,這個季節別的東西也都下來了,只有紅薯還沒有出。到底是你自己精心擺弄的,上次的玉米我吃了很喜歡,比他們買來的有味道,想來這紅薯也定然比外面買的甜。”

    傅秋寧笑道:“前兩年雨水多,因此紅薯不甜,今年雨水倒少了此,自然甘甜。”說著話,就親自和落翠一起扶著金老太君上了臺階,只見她站在門前,打量著面前十幾棟房舍,滿臉的感慨道:“這院子讓你打理得不錯。難為你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住著這偏遠的地方,何況這裡還是出過人命的,你也不怕?”

    傅秋寧笑道:“一開始心裡是覺著有些癟得慌,慢慢什麼事情也沒有,自然也就不怕了,何況妾身這裡人也不少,鋒兒和嬌兒是三歲的時候到我這裡來,認真說,也頂個人了,夜裡我們睡在一起,也覺著安心。

    金老太君點點頭,又歎一會兒氣,才笑道:“走,進屋去看看。”說完邁進門檻,在大廳臥房裡走了兩趟這才坐在椅子上皺眉道:“鳳舉如今怎麼這般沒算計?有些事情面子上總要做的過,你怎麼說也是他的正房奶奶,可看看這屋子,哪裡找得出一樣能看上眼的東西?”“這倒不怨爺粗心,是妾身求他不要往這里弄那些東西的。也讓兩個孩子知曉一下世間冷暖心酸,知道祖先創下這份家業不易以求他們可以努力上進。”傅秋寧恭順的回答,讓老太君頻頻點頭。

    “老祖宗且在這裡喝杯茶吃點點心妾身去後院裡把地瓜挖出來,先給您蒸上幾根嘗嘗鮮。”傅秋寧一邊說,就接過雨階捧上來的茶水,放在金老太君面前的桌子上。

    “這麼多人怎麼還用你動手?今兒特意帶了這些人,就是為了給你幫忙的。”老太君喝了一口茶笑著說道,不等說完,她身後的那些丫鬟婆子們都瞪大了眼睛,一個個摩拳擦掌,顯然是覺得這個活兒新奇,個個都想試一試。

    傅秋寧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想我的天,我這點地瓜還禁得住你們糟蹋?因忙陪笑道:“這如何使得?老祖宗身邊的姑娘嬤嬤們,從小兒可也沒做過這種粗活,哪裡懂得這其中的竅門兒?挖紅薯看似簡單其實裡面講究大著呢稍有不慎,紅薯上就有了傷口,日後爛了,便不好吃。更有那力氣大的一叉下去把紅薯戳個窟窿也是有的。左右地也不多,老祖宗您在這裡安心等待就好我們去去就來。”

    金老太君聽她這樣說,也就不再堅持己見,倒是她身後的丫鬟嬤嬤們都露出失望之色,眼睜睜看著傅秋寧和雨階玉娘都走了。金藏鋒和金藏嬌兄妹兩個懂眼色,知道奶奶來了,今日這活計是斷沒有自己兩人的份兒了,不然娘親大概就要受到苛責,因此只坐在下首,陪著金老太君聊天,童言童語時不時就逗的老太君大笑一陣。

    正笑著,忽見兩個小孩一齊站起來道:“祖奶奶,咱們該進書房了,今日還有二十篇大字沒寫和一篇文要背誦”不等說完,金老太君已經喜道“好孩子,難得你們這樣用心向學,快去吧。”於是兩個小孩行了禮,便一起走出門去。

    “老祖宗不是說,怕給這傅氏惹麻煩,所以一直不怎麼親近嗎?都不傳她過去說話,怎的今日卻大張旗鼓來了這裡?日前您和小侯爺說話時,老奴還以為您只是隨口那麼一說而已呢。”

    眼看著丫鬟們也都去後院看傅秋寧出紅薯了,眼前只剩下落翠彩雲兩個大丫鬟,都是從小兒就在金老太君面前長大的,最是心腹,因此明玉嬤嬤也忍不住把疑惑了多時的疑問給問出口。

    金老太君慢慢撥著茶蓋子,微微笑道:“之前是不想她進後院,我便不親近她,她既想平安幾年,我何不成全了她?定要擾她這可憐人的清淨呢?可是如今,我看著鳳舉的那些舉動,再想想這傅氏的為人,卻又不是先前的想法了,怕是這一二年內,她就要進後院的,與其到時突如其來,倒不如讓她慢慢習橡。所以今兒個才會過來……”一語未完,就聽院中又是一陣嘈雜,金老太君微笑道:“她們來的倒是快。”一邊放下茶杯,果然,就見江夫人攜著江婉瑩和許氏霍氏走進門來,老實的崔氏和月蘭這一次倒是沒來湊熱鬧。

    “一早去給老祖宗請安,才知您竟然來了這裡。”江婉瑩依然如以往般的快人快語,扶著江夫人在金老太君下首坐下,自己則來到老太君身邊笑著道:“到底是老祖宗興致高,我們鎮日裡無事做,竟也沒想到過來看看這田園風光。咦?姐姐呢?怎麼不見她的人?連個服侍的人也沒有,這可是不像話,若是屋裡沒人,怎麼也不告訴我添幾個過來?說起來倒是我的疏忽。

    金老太君呵呵笑道:“她愛清淨,反而不喜歡那麼多人。剛才奉了香茶點心,只因我急著吃她後院裡的紅薯,這不,就親自和那個媳婦與小丫鬟去挖了。”話音落,只見金藏鋒和金藏嬌從門口蹭進來,到江夫人和江婉瑩面前行禮。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4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9 10:21 PM 編輯

第六十三章 待客

金老太君暗暗點頭,心道傅氏著實是個賢德的,將這兩個孩子教的極好,看的出來,兒媳不喜歡他們,他們也不怎麼喜歡這個奶奶,可是這禮數,卻並沒有因為這些不喜而廢掉,單這一點,就鳳舉房中其他幾個孩子強了。

    正想著,只見傅秋寧和雨階玉娘匆匆走進未,向江夫人見了禮。 江婉瑩見她頭包著手帕,身上穿著的布衣上還沾著點點塵土,怎麼看都與鄉野中的那些農婦無異,容貌也只是清秀之姿,她皺皺眉頭,暗道:也許真是我多心了,這樣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引起表哥的爰意?他可是堂堂世家的小候爺,又不是那沒見過世面的癩蛤蟆。

    想到此處,防備之心就略略松懈下來。但是一想到男人的劣根性,都是沒有得到的才最好,因此又暗暗凜然,心道自己還不恩呢該全然放松,不論如何,這總是個後患,而且還是一個本來非常容易除去,如今卻總是也除不掉的後患。怎能掉以輕心。

    “聽鳳舉說,老太太喜歡你這裡的紅薯,你就去蒸幾根過來吧。後院的紅薯都出完了嗎?難道沒有下人?還得你親自動手?讓人看見,像什麼話?”江夫人慢慢啜著茶水,上下打量著傅秋寧,眉頭微皺,眼裡全是不滿。

    “只剛出了一百多斤,已經選好的和水蒸上了。”傅秋寧恭順道,心裡卻想我這裡就兩個下人,我要不幫手,這紅薯得出道猴年馬月啊?現在是你們在我這兒,吃著我的東西,還想指手畫腳的,還有沒有天理了?

     剛想到此處,就聽金老太君笑道:“入鄉隨俗,客隨主便,我都沒說什麼,媳婦你也不要挑太多了。

     有好東西給咱們吃不就行了?若是你們不習慣,我這裡也用不著你們詞彙,你們就回去吧,想來婉丫頭那兒也是一攤子事,離不開呢。”

    “老祖宗這是什麼話?莫非怕我搶了您的好東西吃?”江婉瑩連忙放下茶杯堆起滿面笑容道:“才剛姐姐也說了,足有一百斤,老祖宗您再能吃,還能吃下一百斤嗎?倒也不用這樣貪心,生怕咱們搶了您的好東西。好容易今兒個托賴老祖宗的福,也讓我們嘗嘗鮮兒,怎麼就不肯疼顧我們一些兒呢?”

     金老太君笑道:“既要嘗鮮兒,那你就留下,也省的說我老婆子貪心,越發上來了,就敢這樣說我。”言罷又對身旁丫鬟道:“落翠,你打發個小丫頭子去書房看看,若是鳳舉在,就讓他也過來,省的日後抱怨我說,東西都讓老祖宗吃了,他茫然不知。”

     江夫人忙笑道:“今兒早上到現在也沒去給我請安,想是朝中有事兒留下來了,聽婉丫頭說,榮親王府也打發人來叫了幾次,所以這時候斷不會在府裡,老祖宗安心享用就是,回頭我讓人給他送些去。”

     金老太君“嗯”了一聲,點頭道:“這也罷了。”話音落,傅秋寧便道:“老祖宗,太太且在這裡稍坐一下,我去看看火。”說完便要退下。卻聽許氏笑道:“這是什麼話?姐姐難道是廚子?那紅薯不得你親自看著,就糊了不成?那要服侍的人有什麼用?倒不如坐在這裡陪我們好好說話。自然,若是姐姐必定說這些活計沒了您就做不成,妹妹卻也不敢攔著,一切還是以老祖宗的口味為要。”

     傅秋寧看了這處處爭鋒的許氏一眼,淡淡一笑,低聲道:“讓妹妹見笑了,這東西還真要我親自看著,老祖宗和太太有妹妹這樣能說會道的人陪著,哪裡用得上我?”說完微一點頭,徑自去了。

     這裡許氏看著她的背影,冷笑一聲道:“庶女就是庶女,半點禮數也不懂,竟真把自己當成了廚子。在下人們面前就這麼不尊重……”不等說完,就聽金老太君咳嗽了一聲,她連忙又轉成笑容道:“是了,我不會說話,想來這女德之中,廚藝也該算一項,否則哪來的洗手作羹湯一說呢?如今姐姐親自為了老祖宗下廚,這是孝心。我就每每有心親自下廚孝敬老祖宗,卻只是沒有這個機會。想來我們二奶奶就不至於像我這般沒福氣,不知道親自下廚做了多少東西給老祖宗吃呢。”

    江婉瑩心中這個恨啊,這許氏最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除了在金鳳舉面前裝乖討巧,別人一概不放在眼中,偏又極講分寸,不魯莽行事,只在言語中含沙射影,這也是她這一次寧可讓金藏鋒金藏嬌兄妹入學,也要將她或者傅秋寧除去一個的主要原因,實在是這個女人就如同一只癩蛤蟆,在你身邊不咬人也惡心得慌。

    當下便冷笑道:“妹妹說錯了,我哪裡有你那樣八面玲瓏的本事?當日在家中時,母親只說我是魯國公的孫女,要學許多東西,將來才能在夫家打理家計,因此學女紅廚藝的時間都極短,所以至今也不敢在老祖宗面前獻醜。比不得妹妹,啊,說起來,妹妹也真比姐姐要強的多呢,姐姐是庶女,平日裡不需學著管家,自然有時間學習女紅廚藝等。可妹妹不是嫡女嗎?你父親雖不是什麼顯赫的王爵,卻大小也是個四品的京官,怎麼就不讓你學一些管家之計呢?還是說,妹妹早就知道自己是要嫁給人做姨……罷了罷了,所這些越發的沒意思了,也是我蠢笨,想來應該是妹妹天資聰穎,不必習學便無師自通。”

     金老太君早習慣了這種高宅大院中的唇槍舌劍,說起來,自己也曾經是這其中的一員,那時候老侯爺一朝顯貴,她和幾個妾氏的鬥爭比這個還要厲害呢。嘴皮子上的冷嘲熱諷算什麼?最驚心動魄的,莫過於種種暗地裡的算計,多少人在這算計中,連性命都丟了,如今金鳳舉房裡雖然經過了多少番的明爭暗鬥,但是至今竟還沒有一人殞命,說起來,倒也是自己這個孫兒心思聰慧治家有方,方讓這些妻妾們心中都存了懼意,不至於肆無忌憚。

     老太君出神想著,下面江夫人等說了一會子話,忽聞一陣香甜氣飄來。接著就見傅秋寧和雨階玉娘端著大食盒走出,盤裡裝著幾個碟子,甜香氣就是從碟中散發出來的。

    “老祖宗,這是烙的地瓜片兒,蒸的也有,先放在廚房裡涼著,恐現在吃了太燙。”傅秋寧來到金老太君面前,將一個盤子輕輕放到她面前,金藏嬌立刻拿起一片烙的金黃的紅薯,童聲童氣道:“祖奶奶,我剛洗了手,給你把紅薯皮剝了,烙的地瓜片兒可好吃了。”

    金老太君笑道:“好好好,還是我孫女孝順。”話音落,見傅秋寧將另一個盤子拿出來遞給金藏鋒,微笑道:“把這個給太太。”

    金藏鋒應了聲是,端著盤子來到江夫人面前,替她把一片紅薯剝了皮,微笑道:“太太嘗嘗,我也才洗了手,還干淨。”說完將紅薯遞給江夫人。

    江夫人面上露出一絲笑容,點點頭將紅薯接過來,放在嘴裡慢慢嚼著。而江婉瑩和許氏霍氏等人自是得不到這種待遇,怎麼說傅秋寧也是正妻,沒有來服侍她們的道理,所以只有雨階和玉娘端過去的紅薯。

     若說起來,雖然江婉瑩只是一介平妻,地位比傅秋寧稍有不如,但如今卻是家裡掌實權,若是尋常女子,這時候稍微低個頭,就給她端一盤紅薯片,哄她高興,以讓自己這裡得到些實惠,也沒什麼不可以。然而傅秋寧那是什麼人?雖然歷經艱難,但是自己靠著雙手,在這晚風軒中卻也是自由自在的過了六年,如何肯為了些實惠就自降身份去做那種事情?

    因此江婉瑩一邊吃著紅薯片,心裡就有些不自在,但是自己位份的確不如人家高,這也沒什麼可說的。因此心中剛剛壓下去的那點妒意又旺盛起來,暗道不行,這女人不卑不亢,一旦讓她出頭,我豈不是要被她壓服下去?既然不肯低頭,那別怪我無情,說什麼也要想個辦法將她給攆出這侯府,不能讓她白白奪了我的地位,一時間心中轉過了幾個主意,卻都覺得不妥,暗道還要暗暗籌謀,表哥精明無比,總不能露了馬腳才是。

     眾人各懷心思,這香甜的紅薯倒沒吃出什麼滋味。只有老太君不住叫好,傅秋寧笑道:“老祖宗既喜歡吃,回去時給您帶一些。”說完又對雨階和玉娘道:“你們仍去後院,再挖些出來,小心別叉出傷痕和窟窿。”

    雨階玉娘答應了,這裡傅秋寧陪著金老太君和江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忽聽江夫人道:“說起來,這晚風軒從我進了府中之後,還從沒過來看看,今兒覺著這院子倒是齊整的很,不如你帶著我們到處走走吧。”

    傅秋寧知道江夫人是有些不信其它房間都像小廳這般簡陋,心中暗自好笑道:難道你怕你兒子把他的那些好東西和體己都送來了我這兒?他自己的地方都沒放滿呢,哪裡肯往我這裡送?再說了,就算他要討好我,也沒有一股腦兒都送來的道理吧?總是要細水長流的,更何況現在連半點兒水滴也沒有。

    因站起身辭別了老太君,便領著江夫人和江婉瑩等一起走了幾個房間,一邊走一邊道:“房子多,我們人少,也沒必要每一間都打掃,不過是大致不錯就罷了,只有自己住的幾個房間是每天收拾的……”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50 PM

第六十四章:失態

說著話就來到書房,只見這裡也是十分簡陋,除了幾個裝滿書紙的書架,幾張桌椅,便再無一物。江夫人暗暗在心裡點頭,想著兒子總算還算有點出息。剛剛金藏鋒給她剝紅薯,就算她心中不待見這個孫子,那一刻也有點喜歡了。自己尚且如此,何況兒子和這兩個孩子還是骨肉至親呢。

正想這,忽聽霍姨娘一聲驚叫,指著那桌子上的鎮紙道:“這……這東西怎麼來了這裡?”因那桌子在角落中,因此江夫人和江婉瑩一時間還沒發現,此時讓霍姨娘叫了一聲,忽然看到,面色不由得便是一沉。

傅秋寧心中也是一凜,暗道要命,怎麼倒忘了把這兩件惹眼的東西給收起來。這時候再想收拾已經晚了,好在金藏鋒和金藏嬌都在小廳裡陪著老太君說話,因此她便疑惑道:“這東西有什麼不尋常的嘛?是爺拿過來給兩個孩子用的,我對這方面也不太懂,只覺得看著好看,玉質似乎也不錯。怎麼妹妹這般驚訝?”

霍氏和許氏面色都有些發白,卻見江婉瑩面上帶了一絲笑意到:“姐姐,爺竟沒有告訴過你這兩樣東西的來歷嗎?玉質細膩溫潤,乃是玉雕中的上品也就罷了,最珍貴的,莫過於這是皇上欽賜的東西,當日萬國朝賀進貢時,一樣樣禮品抬上來,皇上看見這對玉獅子,當場便誇咱們爺為大寧朝立下汗馬功勞,就如他身邊的一只雄獅,因此賜下來,爺很喜歡這東西,軒兒就和他要了兩次,都沒給,前幾日和我說送人了,我還以為送給誰了,卻原來是送到姐姐這裡來了。”

江婉瑩淺笑盈盈娓娓道來,江夫人和霍姨娘許姨娘的面色就更難看,只不過這是金鳳舉自己送的,她們也無話可說,因此只是哼了一聲,便離開了書房。

總是金老太君還沒老糊塗,只看江夫人等的面色就知道她們必是又發現了什麼東西,言語裡的酸怒連她都聽出來了。傅秋寧只是垂首聽著,偶爾應個一聲半聲。那副淡然的樣子,連老太君不自禁的就想到了自己當年的風範。想當日她也是如此在婆婆妯娌和妾氏間周旋著,人人都道她賢惠可欺,言說不多日便要寵妾滅妻,可是到最後,還是她在這個家族裡站穩了腳跟笑到了最後。

看著許姨娘和霍姨娘的氣焰越發上來,老太君心中好笑,暗道你們還以為傅氏是怕了嗎?卻不知她不過是不願和你們一般見識罷了。虧著也算是大家子小姐出身,卻連這麼點成算都沒有。

因想到這裡,便站起身道:“罷了罷了,我原本想著今兒清清靜靜的過來,再蹭一頓飯吃。沒想到你們呼啦啦都過來了,這麼幾十口人,可讓人家怎麼預備咱們的飯菜?只怕擾到這會子,主人已經不耐煩了呢,我們別沒眼色,這就回去吧,只是那紅薯別忘了帶上。”

傅秋寧微笑道:“老祖宗說哪裡話?可折殺孫媳婦了,天色還早,再略坐一坐也使得,妾身這裡雖沒有什麼山珍海味,粗茶淡飯還是不缺的……”不等說完,就聽金老太君擺手笑道:“罷了罷了,我還想多過來幾次,若是讓你現在就厭棄了,以後可還怎麼過來?我知道你心裡打得好算盤,盼著一頓粗茶淡飯把握打發了,日後不來煩你,嘿嘿,休想。”

一番話說的眾人都笑了,於是忙著預備了好了春凳,扶著老太君上去坐穩,這裡江婉瑩又笑著對傅秋寧道:“姐姐好福氣,有這樣兩個爭氣的兒女,過些日子就愛要去族學裡了。只是有些兒可惜,到底不是親生的。不過俗語說,生恩哪比得上養恩大?所以姐姐也不用擔心。只是這晚風軒到底偏僻,還是我和爺說說,讓姐姐早點進後院為好,也方便我照顧著,您說是不是?”

傅秋寧忙謙虛說了幾句不用,好不容易將她打發走了,看著眾人簇擁著金老太君漸漸遠去,直到進了擁翠園,再不復見。傅秋寧方苦笑道:“老太君啊老太君,您這是唱的哪一出?連您孫子都答應我不進後院平安到老,難道您竟然見不得我獨自躲清靜?”

“娘親說什麼?”金藏鋒和金藏嬌雨階等都沒有聽清傅秋寧的自言自語,忙都追問,卻見她搖搖頭道:“沒什麼,有些累了。”於是兩個孩子立刻上前道:“娘親累了?走進屋去,我們幫您捶捶腿。”

“兩個馬屁精。”傅秋寧忍不住笑著戳了兩個小家伙一人一指頭:“別以為這樣就可以瞞過我,趕緊回書房用功去,先前因為太太等過來,沒寫幾篇大字就出來了吧?去,把今兒的任務完成了,我倒是不用你們管。只是那白玉獅子太過惹眼,小心藏起來吧,免得下一次你們那些兄弟姐妹過來玩兒,一個不小心又給摔碎了,到時候你們哭都找不著地方去。”

連個小孩兒一聽見娘親這樣說,嚇得一溜煙跑進書房裡,把白玉獅子藏了起來。這裡傅秋寧回到房中,越想越捉摸不透金老太君的意思,她到底接觸金鳳舉的日子是少,雖然知道對方厲害,卻也不如老太君從小看著對方長大,又是祖孫連心,早就看透了對方不可能放任傅秋寧長居晚風軒的,才會有這般動靜。

嘆了口氣,拿起旁邊的女紅繼續繡著,卻因為出神凝思而不小心渣了手,疼的一個激靈,剛認了繡棚,就見身前一個人影一閃,接著熟悉的聲音傳來:“怎麼這般不小心,到底扎到了吧?疼不疼?別動,把血吸一吸就好。”卻是金鳳舉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倒像是比傅秋寧還疼一些似的,抓著那根青蔥玉指便要往自己嘴裡送。

傅秋寧嚇得幾乎呆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不必小侯爺費心,我自己來。”說來死命抽回自己手指,在嘴裡吮了吮,畢竟是針眼太小,疼過這一剎那也就好了。而金鳳舉似乎也才發覺自己失態,呵呵笑了一聲,做到炕下面一溜椅子中,訕訕笑道:“費什麼心?剛剛看到你被針扎了,還以為扎透了,所以趕過來看看。”一邊說著,覺得這樣的理由十分牽強,他自己也奇怪,怎麼就像被豬油蒙了心似的?原本見靜悄悄的院落無聲,想偷偷進來看看,卻碰到傅秋寧手被扎了,一瞬間,就好像自己心被扎了一下似的,等到反應過來,手已經把人家的指頭抓住了。

“怎麼過來了?是不是原本想著去妻妾們的屋裡,卻不防走到我這裡?”氣氛有些尷尬,為了解釋這份尷尬,傅秋寧只好半開玩笑的打趣金鳳舉,順便也是給他找一個台階下。

“還真讓你說中了。”金鳳舉那是什麼人,哪有不立刻下台階的道理:“我原本想著去清婉閣,聽說老祖宗來過了,所以臨時改了路線,卻想著要和婉瑩說些事情,進來的時候恍惚以為你是她呢。”金鳳舉微微一笑,這一節就算是揭了過去。

“如何?紅薯都出完了?”金鳳舉看傅秋寧又拿起繡棚,便先嘮家常似的問了一句,見傅秋寧點頭道:“差不多了,雨階和玉娘在後院裡忙活著呢。還不到半畝地,也就是幾百斤吧,看今兒這天氣不能下雨,所以先把紅薯都放在地裡,等過幾天再慢慢收進那些廢棄不用的屋子中就好。”

金鳳舉點頭道:“既如此,待我找幾個小廝過來幫忙吧,你們畢竟都是女人家,幾百斤的東西可夠受的,不如小子們,七手八腳也就抬進來了。”他這話倒是深得了傅秋寧的心思,連忙笑道:“這樣可太好了,那我就多些爺了。”

“一家人,什麼謝不謝的。”金鳳舉微微一笑,又問道:“老祖宗可在這裡吃了午飯?前後院子都看了嗎?怎麼說的?”

傅秋寧哭笑不得道:“別提了,老祖宗前腳來,太太和爺的妻妾們後腳也趕了過來,鬧嚷嚷的,老祖宗也沒心情在這裡吃午飯了,我知道,這是她疼我,不然這麼多人,我怎麼忙的過來?”

金鳳舉笑道:“她是疼你,才早早走了,不然一頓飯算什麼?讓廚房送過來也就是了,勞動不到你們半分。這必然是又讓你見識了下我那些妻妾的嘴皮子功夫,老祖宗不忍心你為難,才走的。”一邊說著,雨階已經從後院趕了回來,換了衣服後給金鳳舉倒了杯茶,接著便退出去。

“算你還明白。”傅秋寧微笑說完,忽然又想起一事,嘆氣道:“是了,今兒太太說要各處逛逛,結果去了書房,你那白玉獅子兩個孩子也沒收起來,就在桌上擺著,被她們看見了,我見太太和奶奶姨娘們的臉色可都不好看,想來你回去要收詰問了。唉!也是我粗心,萬沒料到今兒這麼多人,如今已經叫鋒兒和嬌兒收起來了,你若是沒辦法交差,先拿回去也使得……”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51 PM

第六十五章:要上學了

不等說完,金鳳舉便揮手制止了她,笑道:“笑話一樣,我自己的東西,送誰還要她們來管?從小到大,鋒兒和嬌兒也沒得過我什麼東西,一對龍鳳玉佩是怎麼碎的,她們心裡難道不明白?今兒看見了也好。就告訴她們,有本事接著摔,摔碎了我還有好東西給他們兄妹兩個。只不過摔了御賜的東西,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揭過去的。”說完笑道:“這些事你白操什麼心?我自有道理。”

傅秋寧點頭道:“只要不給你惹麻煩就好。雖然我知道你小侯爺厲害,然而奶奶姨娘們哭哭啼啼抱怨幾句,也是夠煩心的。”她因為在金鳳舉面前並不把自己當做對方的妻子,所以也不肯稱呼那些女人為姐妹,但在別的場合,自然是要以小侯爺正妻的身份自居的。

因想了想又道:“我的意思,鋒兒和嬌兒也不是那麼貪心的孩子,你日後不拘什麼,給他們一些也就是了,倒用不著非得給這些名貴東西。父親的心意只要是真的,誰去論東西的貴賤呢?還給我們惹麻煩,您是沒有看到,今兒這些人看見那白玉獅子的神情……”說道這裡,忽覺得自己這樣說,倒像是挑撥是非似的,忙住口不言,有些羞窘的笑道:“總之,以後莫要送這些名貴的了。”

“這個我心裡有數。”金鳳舉笑笑,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對傅秋寧道:“再過些日子那位林大儒就要來了,同時我又請了一位教授琴棋書畫的女先生,是讓族裡的女孩兒學習的,到時候讓嬌兒也過去,你給他們准備一下。族學裡這兒倒是有點遠,我看玉娘和雨階都是你得力的助手,況且年紀也大了,倒不好陪著兄妹倆去上學,不如再添一個小廝一個小丫鬟,好給兩個孩子做伴兒,你說呢?”

傅秋寧皺了皺眉頭,金鳳舉立刻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微笑道:“不用擔心,我讓金明在外面挑那伶俐老實身家清白的孩子買兩個,不用府中的,你也不用怕這晚風軒有耳報神……”一語未完,傅秋寧因為心思被他識破,臉就有些紅了,輕聲道:“多謝你想的這樣周到,其實我倒沒什麼,只是……這兩個孩子就如我的命一般,萬萬不能有一些閃失。”

金鳳舉笑道:“何用謝我?你不是他們的親生母親,尚能慮到此處。我還是他們的親生父親呢。好了,眼看就中秋了,我讓金明去給你們買了些秋冬用的料子,想來這時候也應該回來了。我看你們自己做的衣服倒不比外面的裁縫差。若是你覺著累,讓裁縫們過來量量身材,做幾套也行,中秋家宴怕是你也要出席的,做兩身新衣裳。”

傅秋寧驚訝道:“什麼?中秋家宴?”說完方覺失言,自己忙訕訕補救道:“也是,我竟糊塗了,中秋是玩家團圓的日子,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不是要預備家宴呢。”

金鳳舉笑道:“正是。只怕家宴也算不上什麼,等到今年除夕,那才熱鬧呢,爹爹和大哥在外地為官任滿,年底前對能趕回來,到那時,咱們家就更熱鬧了。”說完見傅秋寧面色變的蒼白,他又起了壞心,咳了一聲道:“不但熱鬧,只怕也更忙碌些。娘親身上有病痛,婉瑩到底是個女人家,許氏霍氏愛出風頭,不穩重,崔氏月蘭軟弱,這麼重的擔子,我只怕婉瑩一個人擔不下來,正發愁呢。可巧兒你性格穩重平和,心裡又有主意,倒不如你幫她分擔了一些。”

“你就別來害我了。”傅秋寧沒好氣的看了金鳳舉一眼,反正在這男人面前也不用講究什麼賢淑,她索性放下繡棚道:“我看二奶奶倒是能干的很,所謂能者多勞,這樣的人,多愛顯露才干的,你就都交給她,即便抱怨幾句辛苦,也不過是為了讓你誇她,幾句話費什麼事?你說的她高興,保准什麼事兒都給你辦的妥妥帖帖,又何必拖我下水?怕我不招人嫉恨嗎?怕是二奶奶就恨不得吃了我。當初是誰答應我讓我平安到老的?”

金鳳舉笑道:“你怎麼也叫她二奶奶,位份上可是你為尊,這樣聽著怪別扭的。”說完聽傅秋寧道:“當著面兒她叫我姐姐,我自然也叫她妹妹,然而她是你的平妻,我便叫她一聲奶奶也無妨,這都不緊要,你只切記莫要打我的主意,讓我們安安靜靜在這裡過著就是。”

金鳳舉聽她這樣說,也就不再堅持,心想罷了,總得循序漸進,若是急躁反而不美,何況弘親王府的勢力也沒全被打壓下去。這樣冷著她也好,等時機到了,自然也就由不得她說了算。

傅秋寧不知金鳳舉打得主意,剩下幾天裡和雨階玉娘一起商量著式樣,給金藏鋒金藏嬌兄妹兩個准備好了書包,只把小兄妹倆給興奮的,兩人素日讀書,知道許多人小時候都是可以上學的,學堂裡還有小伙伴,都羨慕不已,只是知道自己的情況,恐說出來徒惹傅秋寧傷感,因此從來不肯說出一句半句,如今忽然可以上族學,焉能不興奮?

這一天傍晚,金鳳舉和金明帶了兩個約莫八九歲大的孩子過來,男孩兒叫金篆,女孩兒叫蘆花,都是面貌清秀手腳伶俐的。金明笑著說自己在集市上挑了許久,才挑出這兩個孩子,傅秋寧也覺得兩個孩子很好,著實誇獎了他幾句。

忽這一日金明又過來,通知說大儒到了,讓秋寧預備兄妹倆上學的事宜,要都打點妥當。另外又通知她准備參加兩日後的中秋家宴,還帶了許多點心,傅秋寧笑道:“實話說,你這樣為我們辛苦,論理該賞你幾兩銀子的,只是我這裡,卻沒有這許多錢,若賞的少了,怕你還未必放在眼中。你莫要急,下一次我和你們爺說,讓他好好打賞你,他是公子哥兒的人品,出手最大方不過了。”

金明如今也和她熟了,聽見這麼說,便連忙笑道:“奶奶說哪裡話?這都是奴才該做的,可萬萬莫要和爺說打賞的話,未必有錢,說不定還要挨兩腳,爺不說是奶奶的主意,必定說奴才貪心,在奶奶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奶奶可莫要害奴才,實在如今在爺那裡得的賞錢也不少。再說奶奶這兒的情況別人不知,奴才還不知嗎?就不用說這個話了。”說完又囑咐傅秋寧好好准備一番,這才去了。

傅秋寧就將金藏鋒和金藏嬌還有蘆花金篆都叫過來,輕聲道:“明兒你們就要去族學了,這族學中也是良莠不齊的,有那些心機深沉或者好勇鬥狠的子弟,卻未必就沒有好的孩子,你們兩個要記著,親近厚道的同學,離那些莽撞的,有心計的對遠一些。卻也不要孤僻恐懼,生人勿近。”

說完又拉過金篆和蘆花道:“你們是第一次到這大家族裡,種種厲害怕是還不知道,無妨,慢慢就知道了。或許總要吃兩次虧,不過人生在世,誰都不能一帆風順,何況你們為奴為僕的。如今你們四個孩子,我只希望你們能夠四人一心,雖然名為主僕,實則為兄弟姐妹,一根筷子容易折斷,一捆筷子誰能折斷?無論何時,你們切記,要彼此照應團結一致,只要能做到這一點,即使吃點小虧,也終究無妨了。”因諄諄教導了許久,方道:“行了,天晚了,你們便去睡吧,明兒一早要早起上族學呢,到時候金明會來領你們。”

這一夜傅秋寧卻是輾轉反側睡不好,想著兩個孩子從不到三歲就來到自己身邊,從此後情同母子一起生活了五年多,一千六百多個日日夜夜裡,從沒有離過自己眼前半步,如今卻是要去族學裡,早晨離開傍晚方回,這一大天的時間,是否受氣受累甚至挨先生的訓斥和打罵都不知道。一時間只覺心中惴惴,索性做起來,呆呆看著院外月光靜靜灑進。

“真沒想到,二世為人,從未有過懷胎十月的經驗,卻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做母親的感覺。唉!但願上天保佑,能讓兩個孩子平平安安,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傅秋寧雙手合十自言自語,只不過想到自己向來不信佛,也不知這時候臨時抱佛腳有沒有用。

第二天天剛微微亮,金藏鋒和金藏嬌兄妹兩個就愛爬起來了,金篆於蘆花已經收拾妥當,看著兩個孩子在玉娘的服侍下梳洗了,屋外便傳來傅秋寧喊他們吃飯的聲音,幾人連忙出去,喝了稀粥,一人吃了兩個煮雞蛋。就見金明進了院子,看見他們收拾停當,便笑道:“爺怕奶奶和哥兒姐兒睡過頭了,特意讓奴才來喊,沒想到都已經妥當了,既如此,咱們便快些過去吧。”

傅秋寧將之前金明教自己預備的書本和筆墨紙硯都裝進了給兩個孩子做的書包裡,這書包是她仿照現代包包的樣式,外面只是簡單的一個布包,裡面卻分著好幾層,裝書裝紙裝筆墨硯台的,總有三四層之多。這樣的話拿出來就非常方便,也不至於讓磨和筆污了書本紙張。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52 PM

第六十六章:種子

“金總管,好歹照應著些。”傅秋寧殷殷囑咐,卻聽金明笑道:“奶奶放心,奴才會特意和先生說一聲兒,其實哥兒如此匆忙,小小年紀,腹中已經有了幾卷詩書,這樣的學生哪有先生不愛的?只要先生愛他,待她好,也就不用擔心了。”說完領著四個孩子走出院門。

“奶奶也不用太擔心,少爺和小姐極懂事的好孩子,對於那些紈绔子弟,咱們不招惹也就是了,哪裡就會受氣呢?”

傅秋寧嘆氣道:“你們不知道,我自然清楚他們不會主動惹事,只怕是有人要主動招惹他們。唉!怎麼不叫我擔心。”說完卻聽玉娘道:“奶奶既如此說,剛剛就不該讓少爺小姐帶著那金瓔珞去上學,讓那些孩子見了,豈不眼紅?又不知要生出什麼事來,上次的龍鳳玉佩不就是個例子嗎?”

傅秋寧搖頭道:“也不是這麼說,我也慮到了這一層。只是想到他們怎麼說也是小侯爺的孩子, 為了不張揚,衣著打扮我已經是安排的樸素之極,若是連這個金瓔珞也不戴,可讓其他孩子怎麼看他們呢?那些親戚的孩子們又不知道這內宅的事,不說是我的本意不張揚,還以為他們真是不受小侯爺待見,再聯合起來沆瀣一氣欺負他們……唉!”

雨階憤憤道:“叫奶奶這麼說,竟是怎麼也沒有個了局了,可恨,這高宅大院怎麼就這樣的人心難測?侯爺才來咱們這裡幾次?就讓她們如此嫉恨,處處為難我們,如今連兩個孩子都跟著受累,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侯門深似海,暗流洶湧啊!”傅秋寧長嘆一聲:“要不然為什麼我不肯進後院呢?罷了罷了,不管如何,只看兩個孩子的命如何吧,但願他們能討得先生的歡心,少受些欺負。”

  傅秋寧在這裡憂心不已,數裡之遙的清婉閣此時卻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雖然金鳳舉不在屋中,但是三個姨娘一個小妾卻都齊齊聚在這裡說著話。

“這真不知道爺是怎麼想的,我挺說那兩個賤種竟然也跟著入了族學,這倒是怎麼說?爺真的是連自己身份都不顧了嗎?萬一讓人家說這是洗衣女佣和爺的孩子,他那臉往哪兒擱?丟了的名聲要怎麼辦?”許氏坐在地上的椅子上,聲音高亢,顯然對於金藏鋒兄妹倆入學的事情十分不滿。

“罷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更何況,那兩個孩子雖是洗衣女奴的孩子,卻是真是爺的骨肉,前兒去晚風軒,你們不都是又仔細打量了一回嗎?都說那個鋒哥兒和他妹妹出落的與爺有七八分相似,倒活脫脫像是他小時候的樣子。這也怨不得爺舍不得他們自生自滅,咱們爺也不像人家想的那樣心狠手辣。”江婉瑩慢慢說著,這個時候倒顯出當家奶奶的風範。許氏原本以為她能和自己一起抱不平,卻沒想到只得了這幾句不鹹不淡的話,扭頭哼了一聲道:“爺善良,奶奶也是賢德大度啊,瞧說的這話多配身份。”

  “那你想我怎麼說?”江婉瑩冷笑一聲:“有些話且收著些,爺是好脾氣,也不可能容你們沒白天黑夜的鬧。實話和你說了吧,連那兩個白玉獅子都給了兄妹倆,我們這些孩子要了多少回都沒給?你們心裡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說我懦弱也好可欺也罷,我是不敢招惹那兩個祖宗了。你們誰不怕死就去招惹,到時候吃了虧,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

  崔氏發愁道:“這可怎麼辦?依照爺素日裡的意思,咱們這些兒女竟都比不過人家了。”

  霍氏冷笑道:“也不能這樣說,我就不信,真個怎麼著?自己親了六年養了六年的孩子比不上那兩個賤種?奶奶也不妄自菲薄,不過也難怪,軒哥兒還小,學的就不多,難怪爺往常不留心他。只不過翼哥兒就不一樣了,他是爺的第一個兒子,平日裡學的又好,尤其詩詞方面,連爺都親口誇贊過的。能比不過那兩個不見天的?唉!只可惜我們繡如性子軟,又是個女孩兒,不然我倒要去和那兩個賤種鬥一鬥,也讓他們看看,爺心裡到底疼誰?別以為給了兩個白玉獅子和龍鳳玉佩,就真當自己個兒是爺的寶貝兒女了。”

  許氏一拍巴掌道:“妹妹這話說的極是,上一次軒哥兒和我們振翼摔了那兩個賤種的玉佩,過後也沒看爺怎麼著他們,雖說給了白玉獅子,不過是想著他們平日裡很少來後院,得的疼愛少,給了那麼點子補償罷了,除此之外,可還見他們有什麼?叫我說,奶奶大可不必擔心,要是兩個賤種敢翻天,學裡就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

  江婉瑩冷笑一聲道:“我不管你怎麼說,你家翼哥兒若真能降服那個鋒哥兒,我就對你說一個服字。我膽子小,剛剛霍家妹妹也說了,我們家軒哥兒也不如翼哥兒那般能吟詩作賦,格外得爺的青眼,若說助助陣嘛,倒還可以,只是可不敢帶這個頭,去降服那鋒哥兒。 你家翼哥兒要是能成功,我這裡的東西,便隨便你選哪樣。只不過醜話咱們可說在前頭,翼哥兒將來要是吃了虧,我可是不管的。明明都警告過你了。”

  許姨娘眼睛一亮,她倒也不是為了江婉瑩的東西,只覺得若是自己可以壓這個當家奶奶一頭,以後府中還有誰看見自己敢不尊重,背後嚼著舌頭根子說自己不好呢?說不定爺一高興,也讓她管管家裡的事兒,那時候手裡有了實權,說不定還可以和江婉瑩鬥上一鬥,因越想越美,臉上便綻出開心笑容。江婉瑩覷著她的神情,心中暗暗罵著蠢貨,這回可是你自己要往槍口上撞。一邊慢慢喝著茶水,唇角也綻出微微的笑。

  幾個女人接著又說了會兒閑話,秋霞便進來,對江婉瑩道:“奶奶,管事的媳婦們都等著回話呢,太太屋裡的芳容也來了,說是奶奶事兒辦完了之後就去一趟太太房裡,好像是問問晚風軒裡那兩個去族學的事。”

  江婉瑩站起身笑道:“真是的,這有什麼可問的?爺早就是定了主意,我不過是順水推舟提了一提而已。”說完,便對幾個姨娘道:“好了,我也要去處理事務了,你們也都各自回去吧。今兒老祖宗齋戒念佛,不用去請安,本以為能得一天閑兒,誰知照樣得不到,唉!我這個勞碌的命啊。”

  崔氏忙陪笑道:“看奶奶說的,俗語說能者多勞,皆因奶奶能干,太太才一股腦兒把事情都推到了您身上。這麼些年來,您管理著家裡大事小事,連一點紕漏也沒有,誰不說個服字?爺爺時常和我說,最疼惜的就是您呢,不但是青梅竹馬,更得您嫁過來之後操持家務,難得您身子單薄,還都照料的周全……”

  崔氏雖然性子軟,可是極會說話的,這一通馬屁拍的江婉瑩舒服之極。許氏和霍氏在一旁冷哼撇嘴,顯得不屑之極。好容易等崔氏說完了,霍氏才一笑道:“崔妹妹會說話,妾身卻是不會。若是姐姐累了,妾身倒願意為姐姐分憂解勞,就怕姐姐不肯。”

  江婉瑩冷笑一聲,揚起下巴目光灼灼的看著霍氏,悠悠道:“怎麼著?你想替我管家?我倒沒什麼不同意的,你去問問爺,問問太太,問問老祖宗,她們若是同意,我自然也沒意見的。”

  霍氏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張口,冷哼一聲,氣咻咻的一扭身走出房間。

  不說傅秋寧和江婉瑩還有許姨娘霍姨娘等人各懷心思,只說學堂中,今日是大儒第一日上課,族中所有得以進入族學的年輕子弟全部都收拾的齊齊整整進入學堂,直到這時,金藏鋒和金藏嬌才發現原來族中子弟竟然如此之多,不僅僅只有那幾個毫無半點情義的同父異母兄妹,這時始信秋寧之言,原本他們只當做是母親的安慰之言呢。

  “哥哥自己當心,我要去女學生學堂那邊了。”金藏嬌拉著哥哥的小手,眼淚都險些流了出來。從出生之日起,她便和哥哥相依為命,他們一起受苦受罪,又一起養在了傅秋寧的膝下,終於脫離了過去的苦難,這五年來,兄妹兩個朝夕相處,雖然從六歲後就分床而睡,然而每天一睜眼,只要奔出屋子,便可以看到對方的身影,便可以高喊一聲“哥哥”,撲進他懷中,然會一起玩一起笑一起讀書學習一起彈琴作畫。如今驟然分別,怎不讓小女孩傷心流淚。

  金藏鋒安慰的拉著妹妹的手,沉聲道:“你也注意些,受了兩句冷言冷語也不要回嘴,能忍一時就忍一時,娘親說的對,她願意冷嘲熱諷也好,指桑罵槐也罷,都忍著吧,反正又不會掉塊肉。”

  金藏嬌點點頭,有心再喝哥哥說幾句,但是見到其他子弟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兄妹身上,又怕先生早來,見到這幅情景後不喜歡哥哥,只得忍淚辭別,和蘆花一起去了。

  金藏鋒身邊的金篆因為年紀幼小,可以允許陪在金藏鋒身邊伴讀,這是金鑲侯府族學中的特惠,不然別家是沒有這個規矩的。不過學堂中有伴讀的很少,大部分都是由十七八歲的小廝陪同,這個時候就只能在學堂外的門房裡歇著。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53 PM

第六十七章:放學歸來

須臾間先生進來,卻是一個頭發胡子都花白了的老頭兒,相貌清臒,一身樸素的長衫,看上去面色紅潤身體康健,他大步來到椅子前坐下,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金藏鋒和金篆便在族中年紀稍大的孩童帶領下,恭恭敬敬的拜了孔子和老師,然後才回到座位上坐下。

族中子弟年紀大小不一,他們這一拔是五歲到十歲的,往上還有一拔是十歲到十三歲的,再往上是十三歲到十六歲。十六歲往後便不在族學中了,成績好的可以去出名的書院,成績不好的 可以去一般的書院。若是有那家裡實在貧弱成績卻又很不錯的,自有族中替他交付去書院的費用。

當下大儒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便開始授課,卻是從三字經開始講起,一時間,學堂裡學生相顧愕然,他們這些大家子,早在三四歲的時候,便可以將這三字經背誦而出了,此時何須再講?卻又不敢質問先生,於是臉上就多露出不耐之色。

金藏鋒本也覺得無趣,這三字經他早就倒背如流,傅秋寧也都細細講解過。然而聽了一刻,卻覺這位先生雖然是講三字經,其中所涉獵的知識卻著實廣袤,引經據典逐條分析,即通俗易懂又令人印像深刻。他素喜學習,一下子就聽了進去。

一節課是半個時辰,上完後先生飄然而去,學堂裡立刻開了鍋,大家議論紛紛,都覺這個大儒名不副實。金藏鋒卻認真回味著先生講的,默默將其中一些重點記錄下來,學的滿臉興奮。而不遠處的另一個人,則是皺著眉頭陷入沉思中,他就是江婉瑩五歲的兒子金振軒。

看到金藏鋒奮筆疾書,自然是嘲笑聲四起,九歲的孩童,能有什麼定力?何況還是被比自己小三歲的弟弟帶頭嘲笑。金藏鋒心中憤怒,幾度想要反唇相譏,然而每每想起娘親的話,便又將那些言語吞回肚內,只是面色如常的繼續讀書。

總算是開學第一天,眾人不敢太造次,下午先生又早早放了學。金藏鋒走出門,就見妹妹正在不遠處的大槐樹下等自己,看見自己出來,便使勁招手。

兄妹倆一起攜手回家,穿過擁翠園,一邊說這學堂裡的趣事,兩刻鐘功夫便回到晚風軒,只見傅秋寧和雨階玉娘正往院中鋪著青綠色的毛豆,兩人歡笑一聲,跑進來道:“娘親,毛豆和花生豆出了嗎?今天是不是有煮花生毛豆吃了?”

傅秋寧見他們回來,高興非常,站起身道:“可總算回來了,讓我懸了一日的心,快……快回去把衣裳換下來,花生和毛豆都煮好了,洗完手便可以吃。娘親把這最後一點曬完,回來和你們說話。”

兄妹倆答應一聲跑回房間,這裡雨階便忍不住笑道:“奶奶和玉娘這一下可以放心了吧?今日一天,我已被你們念的耳朵都起了繭子。虧著奶奶還說總算回來了,您看看天色,怕只是未時中吧,爺不是說過嗎,若上了族學,最早也是要未時末才放學的。今兒必定是因為第一天上學的緣故,所以少爺小姐才回來的這麼早。”

傅秋寧和玉娘都點頭稱是,復又笑道:“我們自說我們的,你非要在旁邊聽著,起了繭子又怪誰?”說完雨階也笑了,咬牙道:“你們慣會這樣說,耳朵聽不聽,難道我能控制的了?”

三人說笑著,將最後幾斤毛豆鋪在院中和那個大陽台上,就轉回家來,換了衣裳洗了手之後,之間金藏鋒和金藏嬌兄妹兩個已經吃上了,身邊一堆毛豆花生皮,看見他們進來,方從椅子上站起嘻嘻笑道:“剛剛看筐裡的毛豆剩下不多了,又實在饞得慌,想著先吃一點再出去幫娘親弄,沒想到正吃著,娘親就回來了。”說完,和金藏嬌一人盛了一碟子毛豆花生,恭恭敬敬放到傅秋寧身前,齊聲道:“娘親辛苦,請用一些吧。”

傅秋寧對雨階和玉娘道:“還不到做晚飯的時候兒,你們也坐一坐,吃一些吧。”

雨階和玉娘就也個人盛了一盤子,坐在地下的馬扎上,邊吃邊聽兄妹兩人講述學堂中的情景。

“我們是啟蒙班的,都是五歲到十歲的男孩子,林先生果然不愧是大儒,上午教了我們幾句三字經和兩篇詩經,寫了兩篇大字。下午的時候,又過來教授了半篇論語,還有個齊先生,教我們詩詞下棋……”

金藏鋒興奮的講述著,講完了,玉娘不禁疑惑道:“聽少爺說的,這不都是奶奶教過的嗎?怎麼學堂裡卻學這些呢?”

“先生講的和娘親還是很不一樣的,而且學堂裡還有些弟弟妹妹,他們沒有學過我這麼多書,自然要從最基本的學起。”金藏鋒一邊說著,就從書包裡將自己記錄的紙張拿出來給傅秋寧道:“娘親親看,這是先生講的,我把其中重要的都記了下來。”

傅秋寧接過來略看了看,笑道:“果然是大儒,難怪你父親對他那樣贊不絕口,一篇三字經,讓他講出這許多東西來,看這樣子,這還是粗淺沒往深裡去講,不然以你的年紀,定然要吃力了。”說完將他的紙張收起,笑道:“鋒兒好好記錄著,等到記錄滿了一百張,娘給你用線訂起來,到時候可以當一本書來溫習。”

金藏鋒點頭,傅秋寧就又轉向金藏嬌道:“嬌兒今日都學了什麼?”

金藏嬌咯咯笑道:“起先也是學了些三字經,然後教了刺繡的陣法,女先生很好,看上去柔柔的樣子,安靜不多話,不像哥哥說的那老夫子般威嚴,不過手藝真是極好的,我什麼時候要能扎上她那樣的花兒,想來就能和娘親比肩了。是了,女先生還說,我和繡貞妹妹的琴彈的極好,讓我們好好學習呢。”

傅秋寧笑道:“在小孩子裡,你們兩個的琴藝倒算是不錯了,你父親當日也誇過你,不過切不可驕傲,若是放在大人眼裡,實在算不上什麼的。”言罷卻聽金藏嬌笑道:“這個女兒自然曉得,什麼時候能彈上娘親那樣的曲子,才算是小有所成對吧?我也要像娘親一樣,邊彈琴邊唱戲,那才好聽呢。”

一家人正說的熱鬧,突聽院門外一聲驚呼:“這……這是怎麼了?都是什麼東西?”恰是金鳳舉的聲音。

傅秋寧連忙站起來,一拍手掌道:“糟了,別不是爺冒冒失失進來,踩到毛豆上了吧?”說完連忙趕出門看看,只見金鳳舉和金明站在甬道中間那條縫隙上小心翼翼往前走,周圍全曬的是青綠色的毛豆,見傅秋寧出來,他便指著那毛豆問道:“秋寧,你這又是弄的什麼東西,怎麼把路都鋪滿了?”

“這是大豆,趁著這幾日天氣晴好,要曬干了,然後把豆子剝出來,能有十幾斤呢,到時候生豆芽或者做豆子都是極好吃的。”傅秋寧忙解釋著,卻見金鳳舉走上台階笑道:“好家伙,連台階上都鋪滿了,這倒有點像我練功時的梅花樁子,幸虧我這功夫沒落下,不然非把你這些豆子踩爛了不可。只是這麼多,你們怎麼剝的古來?到時候我撥幾個老媽子過來幫忙吧?也不用謝我,把你生的豆芽煮的豆子送老祖宗和太太還有我一些就好。”

“那爺還是不必拔老媽子過來了,我們剝個十幾天,總是能剝好的。這若是在農村,有那場地和石碾子,不過一天工夫就完事兒。好嘛,我用了你的人,倒要把我這豆子拿出去大半,可不虧死了?”傅秋寧撇撇嘴,直截了當拒絕。

“你就是個小氣的,這幾斤豆子也和我算這麼清。”金鳳舉呵呵笑著,看見金藏鋒和金藏嬌,便摸了摸他們的頭笑道:“如何?第一天進族學覺著怎麼樣?可有好好聽課?有沒有不開眼的欺負你們?告訴爹爹,來,把今兒一天學的東西都說給我聽聽。”

傅秋寧笑道:“孩子們剛剛和我說完,你就過來了,早知如此,讓他們晚點說,和你一起聽,也省的他們費兩遍唇舌。”說完又對雨階道:“去給爺倒茶,你倒還聽上癮了,連這點眼色都不長。”

雨階笑道:“聽少爺小姐說的熱鬧,奶奶知道,奴婢也沒上過學,因此難免聽的興頭。”說完便出去了。金鳳舉則一眼看到桌上的毛豆花生,不由笑道:“可見老天幫人呢,你們以為自己偷偷在屋裡吃好東西,卻沒想到偏被我趕上了吧?”說完拿起就吃,一邊點頭贊道:“好吃好吃。”

傅秋寧和玉娘都忍不住笑,心想不是親眼所見,誰信這是侯府的小侯爺啊?倒好像餓了幾天似的。因這裡金藏鋒又和父親說了一遍自己的心得,金鳳舉點頭笑道:“可見你沒有驕傲,把課聽進去了。說起來,這一次軒兒表現的也不錯,剛才我去後院,問那幾個孩子學習的情況,翼兒還是那樣不爭氣,只知道在詩詞曲上面逞能,軒兒卻又很大長進,和鋒兒說的差不多。我估摸著,這必定是婉瑩看到我喜歡鋒兒嬌兒,終於肯好好教育孩子了,才讓軒兒真的對學問上心,不然以前幾乎都是一問三不知的。”

傅秋寧笑道:“這是好事兒,倒要恭喜爺。”這時雨階奉上茶來,她便接過,親自放在金鳳舉身旁。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54 PM

第六十八章 中秋

金鳳舉慢慢簌了口茶,沈吟問兄妹倆道!“你們的學習我是不操心的,自有你們的娘親來督促著。我只問你們一句,今兒族學裡,可有人欺負你們嗎?”說完見金藏鋒金藏嬌搖頭,他才微笑道:“這就好,我就是怕你們第一天入學,有些不明事理的小混蛋欺負我的鋒兒嬌兒,聽你們這樣說,我就放心了。”說完又吃了些毛豆和花生,便站起身道:“今晚不在這兒了,等一下去老祖宗那裡,這東西還有嗎?有的話給我帶些。"

“什麼好東西?就拿這個去糊弄老太君,我都替你這孫子臉紅。”傅秋寧半開玩笑的道,卻聽金鳳舉笑道:“老祖宗富貴一生,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反而就是這些玩意兒,才會討她歡心。是了,中秋家宴時我讓你做的衣裳做好了嗎?明兒可不許再穿著半新不舊的衣服前去,沒的給我丟人,說我狼心狗肺,把髮妻和孩子扔在一旁自生自滅了。”傅秋寧心想難道你不是?若不是鋒兒和嬌兒出乎你意料的出息了,這時候我已經被休回家了吧?孩子們還不知被你扔到哪個莊子上呢。無論何時想起,金鳳舉之前的行為都讓她齒冷心寒,因此任對方容貌出色溫柔體貼,在她這裡也少了許多陰沈而顯得明朗有趣,傅秋寧始終不能對他卸下心防,更別提滋生一點好感。

“都做好了。”表面上卻恭順的回答,接著玉娘在食盒裡裝好了毛豆花生,金鳳舉打開蓋子一看,見分量十足,便對傅秋寧笑道:“還是玉娘大方,若是你,能裝半盒子便不錯了。”

“吃我們的東西,還編排我。”傅秋寧笑著咬牙道,一邊送金鳳舉到了大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夕陽餘暉下,這才轉回來。對玉娘道:“也該做晚飯了,你去看看安排些什麼。那幾件衣裳還剩下一點花邊沒綉好,我這就趕工出來。”“是,奴婢這就去預備晚飯,荷邊的話,等奴婢吃完飯來做也是一樣的,反正剩的不多。”玉娘說著,就去了廚房,這裡金藏鋒和金藏嬌吃了一肚子的毛豆花生,就乖乖去書房溫習功課了。一時間,晚風軒便安靜下來。

轉眼就是中秋家宴,一大早,老太君就打發人來請,見傅秋寧和玉娘兩皆正忙著,落翠便笑道:“這樣的忙?老太君的意思是讓奶奶和哥兒姐兒現在就過去的。既是這般忙碌,奴婢便先去回了老太君,只說奶奶和哥兒姐兒午後到便也是了,只是再不能耽擱,不然奴婢怕老太君親自來請奶奶了。

傅秋寧忙謝了落翠,又說萬不敢耽擱,落翠這才笑著離去,臨走時還帶了一包兩階新做的桂花糕。

因為晚上要參加家宴,所以中午兩階只做了簡單的米飯,炒了秋黃瓜鳮蛋,言說晚上反正是有好吃的,餓著點也無妨。傅秋寧連忙囑咐了兩個孩子這話可別在老太君面前說,丟不起那個人。然後一家人換了衣裳,方說笑著去了。

這一次卻是金明等在擁翠園外,見她們出來,忙笑著迎上前,卻聽金藏鋒道:“金明,我們上次已經走過一回了,認得路,怎麼爹爹還派你過來?”

金明看了一眼傅秋寧,見她面色雖是淡然,卻也隱隱有好奇之意,便忍不住笑道:“爺說了,這個但凡路癡去了一個地方,往往是要走幾次才能熟識的,奶奶和少爺小姐這是第二次去康壽院,未必就記熟了路,爺還在御前,因此特命奴才早些回來接奶奶和少爺小姐過去。”

傅秋寧差點兒絆了一跤,心想好嘛,這一次人都丟到管家面前去了。

正想著卻又聽金藏鋒問道:“御前?爹爹在皇帝跟前嗎?那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那誰知道呢?”金明笑著咧開了嘴:“總得皇上發話才行啊。”

不過今兒是中秋,皇上他老人家聖明,安讓不會留小侯爺太久。”傅秋寧心中一動,淡淡問道:“爺把你給派回來了,他身邊有可靠的人服侍嗎?這個時候兒留他,莫非皇上有什麼要緊事要他辦?不會又是要往外跑的差事吧?”她本不留心這些,但自從上次金鳳舉言語中暗示弘親王大概失勢後,不免也有些關心了。她猜測大概還是那份殘留的記憶對鎮江王府存在著感情,所以影響了她。

“怎麼會沒有?爺身邊得力的人多了,只不過奴才日常跟著爺的時候多一些,爺去晚風軒的時候又多帶著我,所以奶奶不知道其他人。”金明呵呵笑著,也不瞞著傅秋寧:“聖上這幾日高興,前兒還誇了榮親辦事勤勉,這幾年越發穩重,足可堪當大任了。今兒又賜了親王和小侯爺留宮用午膳,大概這時侯還汲離宮。總之聖心是高興的。

奴才只怕這一出來,榮親王還要拉著去他家裡,要回來怎麼著也得黃昏。”傅秋寧點點頭,心中暗道皇上難道真的是已經打定主意要立榮親王為儲君了嗎?不然不會說出堪當大任這句話。雖然這話也經常用在棟梁之才身上,但是用在一個皇子身上,就不得不令人琢磨。不過,不是說最近烈親王的風頭很是強勁嗎?恩寵甚至勝過當日的榮親王和弘親王,皇帝又不是老的快要死了難道他不應該再考察考察?

一邊想著,不免就想起現代時候看的《雍正王朝》那部電視劇,想到康熙皇帝二廢太子後卻遲遲不立儲君,直到他那些兒子在他面前個個原形畢露之後,才挑選了一直暗隱鋒芒實心辦事的雍正為皇帝。她忽的打了個冷顫,暗道這皇帝不會也像是康熙一樣,故意說出這些話,然後冷眼看著幾個兒子相爭吧?

這樣一想,不免覺得政治實在可怕陰暗,不過想一想,這和自己這個深宅婦人也沒什麼關係。像金鳳舉那樣的人,應該不至於看不清這些門道才是。因又放下心來,忽聽不遠處笑聲陣陣,抬頭一看,已經是來到了康壽院外。

於是連忙走進去,只見闔府的女眷都在。一看見傅秋甯和金藏鋒金藏嬌進來,就有幾個人圍上去,故作親熱的說著話。老太君把傅秋寧叫到面前,笑道:“才剛掀簾子的時候,我恍惚看見外面那人好像金明,可是鳳舉回來了?怎麼也不讓他進來見我?”

傅秋寧笑道:“小侯爺回來了,哪能不先來見老祖宗?恰沒回來呢。金明倒是回來了,小侯爺遣他回來先幫二老爺忙活著,聽說是皇上把爺留在宮中賜宴,還有榮親王。究竟什麼時侯回來說不准。”她可沒臉說自己因為是路癡,所以金鳳舉特地派了人回來帶路。真說出來,成了笑話不說,還不知道又要招惹多少嫉恨。

“哦,聖上又留賜宴了啊。”老太君點點頭,頗有些感慨的望著外面,輕聲道:“自他爺爺封了侯起,咱們家倒數他是最得聖眷。只不過,這聖眷正隆固然好,有時侯,卻也應該抽身而退啊,那錦上添花烈火烹油,往往不小心就燒到了自己,可不是刻骨的疼呢?”說完忽然想起這樣日子,自己說這種話太不吉利,忙收了感慨之色,呵呵笑道:“老了,這樣日子說這些話幹什麼?沒的讓人心裡難受。

傅秋寧微笑道:“也不難受,老祖宗是居安思危高瞻遠矚,小侯爺皆因小時候有您和太太這樣教育著,方能有今日的成就。”說完四下看了一眼,便輕輕巧巧轉移了話題道:“那大隔斷屏風呢?我說今兒個覺著少了什麼,原來卻是大屏風沒了。”金老太君笑道:“今兒家宴,人又比端午的時候多了一些,這屋子也難免顯得擁擠,因此我臨時叫他們抬走了,倒顯得屋裡敞亮,你覚得如何?”傅秋甯自然是附和著稱贊了幾句。一時見江婉瑩過來,她便去了別處,和其他幾個族中婦人說了會兒話合,便坐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去了。金藏鋒和金藏鐈則是和族中孩子都在外邊玩兒。

一時間忽然聽外面報說“小侯爺過來了。”傅秋甯抬眼向門外看去,只見金鳳舉一身秋香色長衫,外面披著一襲湖青色的緞子披風,風度翩翩的走進來。房間內的人便立刻圍了上去,解披風的解披風,問候的問候,真個是眾星捧月一般。,卻見金鳳舉的目光在人群中四下尋找著什麼,她忙把身子又退了一退,偏過頭去和一個族中旁支的媳婦說著話。知道這樣也躲不開對方的目光,但只要他別在大庭廣眾之下喊一嗓子“秋寧”這就算好,萬眾矚目的滋味,她實在是受夠了。

金鳳舉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甚至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不妥,只不過是一進屋,下意識的就開始尋找傅秋寧,剛才從院子裡進來的時候,已經看到兩個孩子在外面玩兒了,所以是篤定對方在這裡的。

果然,找了兩圈,便看到她正在最不起眼的那個角落裡說話,心中不由得暗暗好笑,卻也知傅秋甯為何這樣做,因此只是淡淡一望,便收回了視綫。

接著就聽金老太君叫自己過去,金鳳舉忙走上前,一邊笑道:“老祖宗今兒個氣色真好,您就是個喜歡熱閙的,如今看見來的人這麼多,便高興了。”一邊就在老太太身旁坐下,接過彩雲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55 PM

第六十九章  失言

“聽說皇上又留你在宮中賜宴?”金老太君慈愛的望著這個給家族帶來驕傲和榮光的孩子: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金鳳舉放下荼杯笑道: “本來也就沒什麼事兒,皇上只是讓姐夫和我陪他老人家吃頓飯而已。席間又誇了姐夫幾句,就說今日是中秋佳節,闔家團圓的日子,讓我們早些回來。姐夫還拉著我要去他府裡呢,若不是我說他也該回去準備晚上入宮,這就拉去了。好容易勸住他,我可不就趕緊回來了?再晚些,月亮都升上來。”說完一眼看見金老太君桌上的糕點,不由得笑道:“這是桂花糕?倒是有股子清香氣。”說著話就拈起一塊送到嘴裡。

“這是你媳婦的晚風軒裡拿來的,我讓落翠去催了一鼻,便順了這麼一盤子回來。”金老太君笑著說,卻聽金鳳舉也笑道:“落翠姐姐不知道她的性子,只要了一盤子,我先前和她說好了,做桂花糕要給老祖宗送些過來的,你就多要些,她也斷不會不給。”

話音落,忽見江婉瑩走上前來笑道:“什麼好東西?看把爺吃的這樣開心。哪裡像是吃了御膳回來的?倒像是從邊關一路風塵的趕回來,吃著什麼都好吃似的。桂花糕咱院子裡和幾位妹妹那裡都有做,今兒早上還給太太和老祖宗送了兩盤子來,也都說好,你喜歡吃,回去喂你一大盤子。”

金鳳舉笑道:“一人做的是一個口味,咱們院中做的自然也好。我只可惜了老祖宗後院那兩棵桂花樹,哪日把那樹上的桂花摘下來做糕,想必是極好的……”

一語未完,就被金老太君啐了一口,聽她笑駡道:“不過是吃了你一點子糕,就打起我那兩棵桂花樹的主意了。那桂花開的正好,我不許她們摘的,做什麼不等花落,就摘了個七零八落?我不喜歡看。”金鳳舉笑道:“您老倒是真會打算盤,您不喜歡看桂花樹被摘個亂七八糟,就讓我們自己摘院子裡的桂花,然後做了糕孝敬您。老祖宗,您可是越發精明了。”一句話說的眾人都笑起來,金老太君便假裝生氣道:“怎麼?不許嗎?孝敬我一點子糕難道就心疼了?”正說得熱閙,只聽外面丫鬟又道:“二老爺來了。”話音未落屋裡許多婦人都站起身避到了裡間,不過江夫人江婉瑩這些直系的親戚都沒有躲避,一時間只見金石進來,卻是一個精神矍鋒的老頭兒,相貌竟還頗為英俊,想來年輕時定是一個美男子。傅秋寧暗暗看著心道難怪金鳳舉生的這樣好,原來都是有優良基因的。

卻見那金石走進來,一看到金鳳舉便道:“我說你這會子怎麼還不去前面幫我,原來又是在這裡躲懶。”一邊說著,就對老太君道:“榮親王府送節禮來了,聽說這一次是榮親王爺親自陪王妃選的節禮,兒子不敢怠慢,親自引管家前來,這是禮單,請母親過目管家還在外面等著覆命呢。”金老太君看了金鳳舉一眼笑道:“我過目什麼?鳳舉,你念給我聽聽吧。”說完便歪倚在榻上,這裡金鳳舉接過禮單就念起來,一邊念自己也不由得暗暗心驚原來這禮單比端午的時候可貴重了一倍不止,難怪金石親自引管家過來何況還是榮親王親自選的,這裡面的深情厚意,侯府自然是不敢怠慢。

傅秋寧在角落裡聽著,眼睛卻看著金鳳舉,聯想剛剛金明說的話,心中知道榮親王是越來越倚重這個小舅子了。難怪剛才老太君和金石的眼光都往金鳳舉的身上看,他們心裡也清楚,榮親王之所以親自選了這些厚重的禮,多是因為金鳳舉的緣故。只不過,聽金明的說話,這些日子榮親王正經是最得意的時候,如此這般,未免有些忘形了吧?

念完禮單,金老太君親自讓人給那榮親王府的管家奉茶,又問了幾句王妃和兒女們的事情,然後命人厚厚打賞,方好生送了出去。這裡就對金鳳舉道:“行了,你去幫你二叔忙活著吧,不必管我們。晚上吃完飯好聽戲看歌舞。”

金鳳舉答應著去了,江夫人便問身邊的江婉瑩道:“戲曲班子和歌舞都準備好了嗎?可別掃了老太太的興。”江婉瑩道:“早就預備下了,太太放心便是。”說完見門簾一挑,幾個孩子走了進來,金藏鋒和金藏嬌跟在其他孩子的身後,她目中厲色一閃,待見到金振翼得意洋洋的模樣,心中又不禁一笑,暗道看來這翼哥兒果然得了他娘親的教導啊,只是那兩個賤種怎麼倒沒被激的動手,難道他們竟然是泥團兒?不,分明不是這樣,那就是傅氏也教導過?難道她竟識穿了我的計謀?這怎麼可能?連爺還不知道呢?她哪裡會知道?也罷,這沒什麼,火不夠,我慢慢再添一些也就是了。

熱熱鬧鬧吃過晚飯,一屋子人都整理了衣裳披上了錦緞大氅,跟著金老太君來到後院的秋月亭,當日這秋月亭便是為過中秋節預備的,在這裡可以看到月亮慢慢從山后升起,下面俱是花樹和各式各樣的菊花叢,微風吹動,暗香飄浮,實在是一個賞月覌景的最佳地點。

傅秋寧是第一次來到康壽院的後院,也是第一次登上秋月亭,不同於一般的亭子,這秋月亭是建在半山上的一座亭子,占地很大,一半是密封起來的房間,留著眾人夜深時進來飲酒作樂,一半才是開放的亭子,坐在這裡可覌月賞菊,對面就是戲臺子,歌舞和戲曲都是在那裡表演的。

此時天色已晚,月亮卻還沒有升上來,亭子四周和戲台周圍懸掛著幾百盞燈籠,將這小小的後院映的如同白晝。老太君就和江夫人道:“趁著月亮還沒出來,咱們先聽幾曲戲文吧。還有朱娘子的歌舞我是極喜歡的,叫她也來唱幾曲。”江夫人一一點頭答應。

傅秋寧這還是在這個時代第一次聽戲,十分好奇這時候會唱什麼戲,果然不出她所料,這時候的人聽的多是昆曲,大概京戲還沒有出來,至於越劇和黃梅戲,或許江南地帶還有前身的一些小調,但應該也沒有形成專門的戲曲發展壯大。

臺上唱的是《翠煙羅》,這出昆劇在傅秋寧的時代是沒有的,她正聽的入神,就聽見身邊的金藏嬌撇撇嘴道:“什麼啊,依依呀呀的,一點都不好聽,一個字要好半天才能唱完,那有娘親唱的好聽”

傅秋寧嚇了一跳,金鳳舉這個時候就坐在江夫人和老太君之間,而依照位份,自己坐在江夫人旁邊,江婉瑩是平妻,論規矩只能坐在自己的下首,她這正惴惴不安呢,沒想到女兒就說出了這樣要命的一句話。這萬一要是被那個要命的聽到了,以他的好奇性子,還能不追問到底?

好在金鳳舉似乎並沒有聽到這句話,他正專注於戲臺上的戲曲,看來也是個喜歡聽戲的。傅秋寧剛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身邊的江婉瑩輕笑一聲,悠悠道:“怎麼?原來姐姐也會唱戲嗎?聽嬌姐兒剛剛的話,姐姐不但會,而且還唱的很不錯呢。”這聲音不大不小不輕不重,足夠周圍十幾個人聽見了。一時間,眾多目光就交匯到傅秋寧臉上。只把她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這時候金藏嬌似乎也知道自己惹了禍,低著小腦袋再也不敢出聲。

“妹妹說笑了,我怎麼會唱這些,無非是他們小時候不睡覺,胡亂唱一些哄他們睡了,如今連這個我也不怎麼唱,誰知倒被他們記住。”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表面上卻仍是一派的雲淡風輕,單從定力這方面,傅秋甯倒是和金鳳舉很配。

“姐姐何必自謙藏拙?既是擅長,便唱一曲來助助興嘛,恰好老祖宗也愛聽戲,古時候有彩衣娛親,都被譽為二十四孝,難道姐姐竟然連這個都不肯?可見平日裡孝敬老祖宗,難道也是假的?”江婉瑩卻是步步緊逼,笑話,好不容易讓她逮到了這麼個羞辱傅秋寧,讓眾人輕視她的機會,她能輕易放過嗎?

“非是不孝,實在是因為不擅長,不願意獻醜,免得汙了老祖宗的耳朵。”傅秋寧桌下的手已經握成拳頭,面上卻努力保持著平靜淡然,她明白,越是這種時候,自己就越不能亂。

“姐姐何必這樣死板,即便唱得不好,也不過博老祖宗一笑……”江婉瑩還要再逼,卻聽金鳳舉淡淡道:“罷了,秋甯是鎮江王世子的女兒,怎麼可能去學戲?婉瑩你不要逼她了。”他不出口還好,一出口,江婉瑩更是暗恨,傅秋寧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到了現在,也只有金鳳舉幫自己解圍了。老太君坐在那裡絲不動,看都沒看自己這邊一眼,若非真是一個戲癡,被戲臺上的戲曲吸引了全部心神,那就是這只老狐狸心中不知暗自打的什麼主意。傅秋寧從來沒有小瞧過老太太,經歷了這幾次事,更是給她打上了老狐狸的標簽。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56 PM

第七十章:感嘆

“不過是個庶女而已,就不能學戲?”許氏冷哼了一聲,卻見金鳳舉陰森森看了一眼,淡然道是嗎?這麼說,你那三妹妹在府裡也學過戲曲了?那不如哪天請她來府裡唱一次。還是說,她只唱給婆家的人聽?下次去賈大人的府上,倒是要好好聽一聽。”

一句話說的許姨娘滿臉通紅,囁嚅道我妹妹自然是不會唱戲,我以為……以為奶奶說過在莊子上呆著,說不定跟別人學了些戲,既然爺不喜歡聽,就罷了。”說完便做出一副楚楚可憐之態,的覷著金鳳舉臉色。

金鳳舉哼了一聲,倒也沒有太難為她。金老太君看著孫子的面色,心中越發有數了,暗笑道:鳳舉啊鳳舉,看來傅氏在你心中的地位,委實比我這子想像的還要高不少呢,我就想看看你時候開口替她解圍,也沒想著這麼快。這下倒好,許是耽誤了我一場好戲,既然嬌姐兒那樣說她娘,想必這傅氏真是會唱啊,可惜了可惜了,不行,哪一日定要讓她單獨唱給我聽聽,到那時,不像這大庭廣眾的,也不至於就讓她失了身份。

“不過就是這麼幾部戲,都聽爛了,倒不如換了歌舞來看。”江見為傅秋寧出頭,自然也不好再說,只好淡淡提起一句,轉移了話題,算是把這一節揭了。

於是戲台上的桌椅擺設盡皆撤去,不一會兒,絲竹之聲響起,只見從戲台兩側有兩隊舞姬魚貫而入,身上衣服竟十分華麗,隨著音樂聲翩翩起舞。舞到酣暢處,忽然一句歌聲緩緩響起,如同從蓬萊島上登雲渡水渺渺而來,真可稱之為天籟之音。

“娘親,那就是二狗子的娘。”金藏鋒娘親生氣,正想著該和娘親,緩解她的怒氣,省的後妹妹會屁股遭殃。沒想到歌舞就上台了,當看到那端坐在高台上的歌女時,他眼睛忽然一亮,暗道太好了,終於有話題了。

“二狗子的娘?誰是二狗子?”傅秋寧有些疑惑的問,一邊看著台上那個歌女。

“娘親自然不記得了,我們兄妹兩個倒是都記得清清楚楚,當日我們倆還在後院洗衣房的時候,二狗子便常仗著他娘是府裡地位不低的歌女欺負我和妹妹,他長的又大,那個時候我們常挨他的打呢。”

金藏鋒故意提起小時候受虐之事,果然,傅秋寧的心立刻軟了,不禁想起當日兄妹倆來時,那恐懼戒備的眼神和身上累累傷痕。幽幽嘆了一口氣,對兄妹倆道的事情,就不要總記著了。做人應該心胸寬廣。那二狗子從前再樣,也不過是一個歌女的,而你們兩個,如今已經成了這府裡的少爺,是你們爹爹的心頭肉,也沒必要去和他計較了,是不是?”

金藏鋒和金藏嬌齊齊點頭。金藏嬌見娘親不似生氣的樣子,急於討好秋寧,連忙嬉笑著道這道理我明白的,娘親時常說過,就好像人被狗狗咬了一口,不能轉頭去咬狗狗一口,對不對?”

金鳳舉一直在凝神細聽她們母子,一邊不知不覺的便就著手中酒杯小口啜著杏花白,聽見金藏嬌這話,不由得一口酒差點兒噴出來,總算顧忌著人多忍住了,卻是嗆得不住咳嗽。

江瞪了傅秋寧一眼,傅秋寧也覺得尷尬,心想果然不能都和小孩子說,這簡直就是一個小惹禍精啊,好嘛,我平時說過那麼多話,這會子你倒只記得這一句。

正想著,卻聽江婉瑩笑道爺了?台上又沒說笑話兒,就嗆了酒?”

金鳳舉用帕子擦了擦嘴,恢復一貫的淡然,從容道沒,剛剛想起一件事,覺得好笑,所以不自覺嗆了酒,好了,別,好好看歌舞吧,當日為了請這位朱娘子入府,不知花了我多少功夫呢,究竟一年其實也唱不了幾回。”

江笑道那是自然,這朱娘子聽說當年在江南是赫赫有名的,連當地官府宴請京裡的大官和欽差時,都要請她去唱歌。能請來我們府中,就已是不易了。你聽聽這歌聲,在別處可能聽得到這麼好的嗎?”

金藏嬌聽得不服,心想她唱的雖好,娘親唱的卻比她好一千倍。只是經歷了剛才一事,卻再也不敢將這種話說出口。

卻見那月亮慢慢從山後露出頭來,金老太君親自到供月的台前上了一炷香,跪下默默禱告,接著江金鳳舉傅秋寧江婉瑩等也都去拜了月。眾人又看了會兒歌舞,見那月亮一點點上了中天,將一片清寒灑下來,於是金老太君忙命滅了一半的燈籠,又覺寒意侵體,便要眾人進去那密封的亭子裡坐著。

傅秋寧這時候盈盈行禮道老祖宗,天色已晚,妾身向來是早睡早起,從沒有熬到過這個時候兒,眼看著鋒兒和嬌兒也都困了,晚風軒離得又遠,所以妾身想著,不如拜別了老祖宗,他日再去給老祖宗請安。”

金老太君笑道急?就在這裡,鋒兒和嬌兒若是困了,便在我懷裡睡著。晚風軒偏僻,今晚你們就不用了,便在我那裡歇一晚。”

傅秋寧忙道老祖宗厚愛,原不應辭,然而鋒兒嬌兒卻是從小兒睡慣了他們的炕,這會兒驟然去了老祖宗屋裡,只怕認床睡不著,到時候哭哭鬧鬧輾轉反側鬧的老祖宗也不得清凈,因此妾身想著,倒還是叫他們和我回晚風軒的為好。”

聽她這樣一說,金老太君也不好強留,只得答應。卻見金鳳舉上前道老祖宗,晚風軒十分偏僻,又要經過擁翠園,不如孫兒帶幾個人送她們娘兒幾個,不然婦孺之輩,如何能不害怕?”

話音剛落,就聽江道你說的倒有道理,只是讓金明帶著幾個小子護送也就是了。今兒中秋佳節,老太太還沒樂夠,你倒提前走了,若是還罷,只怕是不能吧?”

金鳳舉見母親發話,不能硬頂撞,求救的看向老太君,卻聽祖母慈愛道你母親說的極是,就讓金明多帶些人,護送她們回晚風軒吧。”於是這事兒就定了。金鳳舉眼巴巴看著金明領著幾個小廝和僕人護送著傅秋寧遠去,心知今日定是脫不了身,聽不到那個為單獨唱一曲戲了。

“坐著陪我說兒,你想見,不行?”卻聽老太君召喚。金鳳舉無奈,只好來到老太君身邊,就有女先兒,一大家圍坐在亭裡,一起聽說書取樂。

金鳳舉看眾人沒注意這邊,便湊到老太君身邊,半含埋怨道孫兒的心思別人不知也就罷了,奶奶如何不知?為不讓我跟了她們?也好為奶奶探一探,秋寧到底都會唱些戲?下一次也好讓她在奶奶面前單獨唱來,這一下倒好,你把我留下了,不能趁熱打鐵,誰日後她會怎樣百般抵賴呢。”

金老太君哼了一聲道少胡扯,憑她抵賴誰,還能抵賴你麼?說你也是她的夫君。更何況,剛剛我也是為她好,你的心思我大致明白,卻也出乎我的意料。孫兒啊,俗話說,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一家的平衡掌握好了,才能讓你專心致志的為國辦事。如今你抬舉那傅氏已經很厲害了,你看看你那些妻妾,看她的眼光都恨不能生吃了似的。若是你今晚再親自送她,連中秋都不顧了,你說,可不是又為她引了一把火嗎?”

金鳳舉笑道老祖宗說得對,只是老祖宗既看的這樣明白,先前為又要親自去晚風軒呢?真想吃紅薯,等在這兒讓她送不就好了?那樣大張旗鼓的,就不怕為她引火燒身了?”

金老太君在金鳳舉額頭上戳了一指頭,啐道你這個小白眼狼,奶奶還不全都是為你考慮?想著既然你已經對她有心,那是遲早都要把她接來後院的,適當的讓她先熟悉一下這其中利害,也沒關系。趁著我現在還活著,還能護著她。不然的話,你驟然把她扔進這虎狼窩裡,可不是讓她手足無措嗎?若是受了損害,心疼的還不是你?”

金鳳舉心中驚訝,他對傅秋寧的那份愛意連他都沒有意識到,雖然早就決定日後遲早要讓傅秋寧搬到後院來,卻也只是看中了她穩重平和,將來能助正一正後院中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的歪風,可從未想過行夫妻之事,好不好,當日的誓言還撂在那兒呢。他也知偶爾的確會有怦然心動的時候,卻以為那不過是正常男女在一起會有的反應,也沒放在心上,覺著嬌妻美妾眾多,秋寧到底平凡了些。至於今夜,是為了追問對方那個戲曲的事情。因此此時聽見金老太君反而這樣說,不由就愣了一下。接著也只是笑笑而已,沒和老太太就這件事分辯,不過微笑道虎狼窩?老祖宗你真會說,我這裡就成了虎狼窩?不過是妻妾們願意拈點酸罷了,這也正常,就用了虎狼窩這個詞?”

金老太君眼睛在下面那些金鳳舉的妻妾身上瞄了一眼,微笑道孫兒啊,你是個聰明人,有些話,不用奶奶說明白也該清楚。這些年,仗著你聰明,又有威信,才鎮壓的她們不敢起太多心思,然而隨著她們兒女漸大,心也漸大,你可要當心啊。當爺爺身邊,我是那樣看著,還是出了幾條人命。這高門大戶中,骯髒齷齪事兒不少,我只盼著你能盡力看著些,莫要讓人再作孽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58 PM

第七十一章:霹靂

老太君這番話說得十分感慨,金鳳舉心中一凜,當即正了面色,輕聲道是,孫兒謹記老祖宗教誨,必不讓此等悲劇發生。”

且說傅秋寧回到晚風軒,有心教育金藏嬌一番,但見女兒都困的點頭不已東倒西歪,立時又不忍心了,只好命玉娘好生服侍他們去睡覺。一夜無話,待第二日起來,收拾齊整,因為是中秋節,所以學堂裡也放假一日,金藏鋒和金藏嬌今日都不必過去,加上昨兒晚上睡的晚,便忍不住在床上多躺了一會兒。起床梳洗畢後,就是卯時末了。

傅秋寧這才把一雙兒女叫到身邊,讓玉娘和雨階也在左右坐著,方盯著藏嬌道: "嬌兒,你知道錯了嗎?”

金藏嬌原以為逃過一劫,卻沒想到終究還是要挨一頓訓斥,只得低下頭小聲道: "女兒知道了,昨夜不該強出頭,說出那無心之語,讓娘親受爹爹妻子的言語之辱,求娘親原諒。”

傅秋寧嘆了口氣道: "從你們聽我唱了第一句戲開始,我就告誡過你們,這事兒萬萬不能讓人。你們或許心裡都不明白,為何不能讓人知曉?這是賞心悅耳的東西,怕甚麼?我也只是以不想出頭來教育你們。如今藏鋒和藏嬌都大了,我便告訴你們真正令我害怕恐慌的原因。”

她一邊說著,便站起身來,一邊慢慢踱著步子到窗前,似是整理思緒,之後才沉聲道: "嬌兒以為我是因為昨晚受那江氏言語侮辱而生氣,其實那算得了什麼?在這深宅大院中,最不缺的便是唇槍舌劍,莫要說我這個形同棄婦的正妻,就算是江氏,她管著家裡大大小小的權力,平日裡也不受了多少冷言冷語呢。況且我還是那句話,一些言刀語劍罷了,大可不必理她,反正身上又不會少一塊肉。”

她轉過身來,目光灼灼的看著對面坐著的四個人,聲音更低沉下去,一字一字道: "但是我所唱的黃梅戲和越劇,你們仔細想想,可曾聽任何人唱過?鋒兒和嬌兒也就罷了,她們還小,沒接觸過別人。但是雨階,玉娘,尤其是雨階,在跟我之前,你被人販子數度轉手,可以說是走遍了大江南北,我問你,可曾聽到過這個?”

雨階冥思苦想了一陣,囁嚅道: "老實說,我聽奶奶唱這些習慣了,後來想想,這越劇倒是和江南那一帶船娘們哼的小調有一點點相似,卻比那小調不知精致好聽了多少倍,戲詞也典雅。只是黃梅戲和昆曲,委實沒有聽過。”

傅秋寧點頭道: "這就是了。我當日因緣巧合,遇到那為人古怪的老媽子,跟著她偷學了這些,是連我母親也不的。當日只覺她唱的好聽,她要我只能偷學,不許告訴一個人,我也只覺得是好玩,並沒有多想。及至多年後回到了京城,人也漸漸長大,周圍並不曾有一個人哼唱過半句這越劇黃梅戲,有時候偷偷請教下那些唱戲的人,他們也說沒聽過,反問我從何處得來?我只能編一個謊話掠。這些年,我越想這事情,越是害怕,所謂反常即為妖,你們不是不。我雖然薄有才名,卻也萬萬創不出這好幾種劇來。更何況是那些絕妙的好戲,那似乎不知是窮盡了多少人的智慧,代代傳承才得來。我一人之力哪能完成?但越是如此,這些才越顯得異常,我也必須越發慎重,絕不敢讓它露出絲毫端倪。不然這侯門深似海,內裡多少明爭暗鬥?如今我正被小侯爺的妻妾們視為眼中釘,這戲曲一旦暴露了,初聽的時候或許會說好聽,然而她們一旦問起,問我是從何處學來?你們讓我說?去找那個老媽子嗎?我走的那一年她就死了,如今怕是早就化作一堆白骨,可除她之外,這世間還有誰能給我作證?證實我是跟人學的?沒人作證,一旦有人有心陷害,我要辦?這是攸關性命的大事,你們說,我怎能不怕?”

一番話說得雨階玉娘和金藏鋒金藏嬌兄妹盡是冷汗涔涔,身在這個時代,她們自然明白這種事情的厲害。時常聞說某些大戶人家的妻妾誕下妖孽,被暗中逼著灌了毒藥的事,難怪奶奶如此膽寒,可不是,一旦被人借此緣由將她妖魔化了,她還要在這候府中立足?甚至就連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傅秋寧見震懾住了她們,心中終於暗暗松了口氣。暗道這最大的秘密,總算在雨階等人面前圓了,接下來,只要在晚風軒中生活著,偶爾過過干癮也就是,萬萬不能再露出來,想必也就無虞了。

剛剛舒出口氣,正要再說些,卻不防只聽門外一陣輕笑,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朗聲道我說你昨晚死活不肯唱,原來竟把這事看的如此嚴重。”接著門被推開,金鳳舉施施然走了進來。

傅秋寧身子一軟,“咕咚”一聲就嚇的跌倒在榻上,只覺手腳一陣冰涼,暗道完了完了,千小心萬小心,卻沒算到這家伙竟然會在門外偷聽,他……他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再說早朝完事兒了嗎?完事兒的話,皇上今兒不留他了?一腦子中亂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些,連行禮都忘了。

金鳳舉見她面色慘白的模樣,心中一緊,忙對同樣緊張的雨階玉娘和一雙兒女道放心,你母親的話只有爹爹一人聽見,外面再沒人了。玉娘,你先領著少爺去書房,我和秋寧說幾句話。”

雨階和玉娘早就是不知所措,抬眼看向傅秋寧,卻見她也是木頭一般沒有反應,兩人無奈,只好領著兩個孩子一起去了書房,心中還為傅秋寧擔憂不已。

這裡金鳳舉來到傅秋寧身邊坐下,見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便不自禁的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 "嚇的這樣厲害?手都是冰涼的,到底是什麼樣兒的戲,就讓你篤定了全國沒一個人會唱?甚至想到‘反常即為妖’上去了?”

傅秋寧的確是慌亂的不能自已了,她的戲曲,全是前世穿越後帶來的,這是她自身最大的秘密,忽然間被勘破,還是被這個精明的深不可測的男人勘破,她怎還能保持冷靜理智。然而此時聽見金鳳舉問出這句話,卻讓傅秋寧立刻意識到:這是唯一一個可以洗白自身的機會,一定要牢牢抓住,要讓金鳳舉的無奈和無辜,只要他了,將來即便一不把這些戲曲流傳了出去,說不定還有一絲保命的希望。

想到此處,三分害怕加上七分演技,那眼淚便珠子般落了下來,先怔怔看著金鳳舉道: "爺是什麼時候在門外聽的?您……聽去了多少?”

金鳳舉笑道我來的時候,看見你們正廳的門竟然是關著的,我心裡好奇,就命金明在院子裡等著,偷偷來到門外,正聽你說那些言語侮辱算做甚麼?身上又不會少塊肉,別說,你這心倒真是寬廣,也看得開,我那些妻妾若有一半能有你這見識,我也不必苦惱了。”

傅秋寧只仿佛沒聽見他這些話,喃喃道: "既是從那會兒就偷聽了,想來往後的也都聽到了。爺,你倒是聽了個全乎。”說到這裡,更是淚下如雨,搖頭悲切道爺,這件事情在妾身心中懸了十余年,日日為它擔驚受怕,偏偏我卻又好這一口兒,原想著我是要在這晚風軒和他們幾個一起終老的,除了他們,這些戲就不會流傳到外面去,誰陰差陽,竟險些讓嬌兒在昨夜揭破了,妾身心驚膽戰一夜未睡,若認真追究起來,真是無從分辯。這些年,妾身一時感激那葉媽媽,感謝她教了我這些戲,讓我這枯燥人生中有所寄托。可是妾身更怨她,怨她為教了我這些?疑惑她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因何會這些從未出現過的戲曲?只是她早已化為黃土,不可能有答案了,只把種種危險置於妾身肩上,讓妾身徒勞受著這些重壓。”

金鳳舉奇道你說的戲曲,便是那在桌上記錄的吧?無不少字原本我以為只有一頁,聽你的意思,竟是一本本的成戲,這的確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罷了,說這些也無用,你倒是唱給我聽聽,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樣與眾不同的戲,就讓你怕成這個樣子?”

傅秋寧深深吸了一口氣,事到如今,在金鳳舉面前是再也隱瞞不下去了,只好擦了眼淚,勉強收起悲聲,又喝了一杯茶,假裝醞釀了好久,止住悲傷情緒,這才開口唱了一段《沙漠王子》裡的經典越劇選段《算命》。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8:59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47 PM 編輯

第七十二章:戲迷

直唱了一刻鐘,才悠悠結束。唱完了,復又驚慌站起,推開窗子看看房前屋後都沒有人,這才略略放心,再回頭看金鳳舉,只見他一臉的痴迷,忽然站起身興奮道:「果然宛轉悠揚,回味悠長,如此方不負繞梁三日余音不絕的贊譽,真真好聽至極,只是我聽來,這不過是其中一段,你快將整本戲都唱來給我聽。」

    傅秋寧險些一個踉蹌摔下去,幽幽看著金鳳舉,搖頭道:「我此時心亂如麻,不得已唱給你聽了一段,讓你知道這其中利害。其實唱的也不算好,如今哪裡還有力氣給你唱上一本?爺,求您看在我安分守己的份兒上,千萬莫要讓這個秘密傳出去,妾身的身家性命,可全都系在您一念之間了啊。」說完便作勢要給金鳳舉跪下。

    金鳳舉連忙扶起她,卻是滿臉不在乎的說道:「你這個戲的確是別致新穎,讓人耳目一新,若說全國上下無人會唱,倒也可能。這些年我也走過不少地方,還真就沒聽過。只是該讓人疑惑的是教你那老媽子的身份,既然她已身死,可見這是老天不願意讓這麼優秀的東西被埋沒湮滅了,才找了你來繼承。莫怕,雖說反常即為妖,然而妖魔鬼怪是以害人為目的,才會令人恐懼,必須除之而後快。你這些戲,卻是賞心悅耳之極,若硬要說它反常,也該是天上仙女臨凡,帶來天籟之音,怎能與那丑惡妖魔掛上鉤?更何況,你因為是婦人家,從來不出大門,所以還不知道。現如今大寧朝繁榮昌盛,萬國來賀,多少年形成了個規矩,每三年就在這京城中,舉辦一次萬國文明會,為期一個月,各國各類的人才都可以紛紛上台獻藝,連皇上有時都會微服參加,可熱鬧呢。每一年,都會湧出許多具有奇才異能的人。雖然這幾次都是我大寧朝撥得頭籌,然而隨著其他國家也漸漸強大嶄露頭角,這些年我們贏得也吃力。若是你真有這整本戲曲,到時著人排練出來,定會大放異彩,揚我國威,到時連皇上也誇你,還有誰敢把你等同妖魔看待?來,聽我的話,把整本戲唱給我聽聽,我必保你無虞就是。」

    傅秋寧聽他說完,整個人都愣住了,暗道納尼?還有這種好事兒?不對啊,這不符合穿越小說的套路啊,這個……偷盜幾句前人詩詞也就罷了。但是……但是像我會的戲曲這之類絕對可以稱得上標新立異的東西,女主即便會,不也應該是拼命隱藏,以保自身無虞嗎?還是說,這個戲曲竟然成了我的金手指,將來還要依靠著它大大露一回臉?不不不,這不科學啊。

    金鳳舉見她滿臉震驚,還以為她仍然沉浸在恐懼中,不由得笑道:「好了,我說保你無虞就是保你無虞,委實是你之前把後果想的太嚴重了,就和杞人憂天一樣,快,再唱兩段來聽聽。」

    傅秋寧看著他臉上的興奮和渴望神色,竟是沒有半分驚疑在其中。不由得把心一橫,暗道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反正都讓這家伙知道了,不如索性全唱給他聽,反正自己的命現在就握在他手中,還怕什麼?就算是死,說不准還穿回我那個時代了呢,那就更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了。

    想到此處,便咳了一聲,輕輕道:「爺,這是你說的。剛剛我唱的是越劇,接下來這個叫黃梅戲。」說完也不等金鳳舉發話,便開口小聲唱道:「你和他青梅竹馬情脈脈……」

    金鳳舉雖是一生富貴,但何嘗聽過這樣悠揚的曲調。要知道,古代可沒有現代這樣多種多樣的音樂元素,幾十年的生命裡,連聽幾場京戲,都是富貴家中才能聽得起的。因此驟然聽到這曲調更加悠揚的另一個曲種,能不著迷興奮嗎?

    待聽完了昆曲,金鳳舉也不由得拍手贊嘆道:「好詞,好句,真真是齒頰余香,真不知你說的那老媽子究竟是從何方而來?難道真是仙女臨凡?既如此,又為何會淪落到那樣可憐的地步?可惜啊可惜……」說完搖頭感嘆不已。

    傅秋寧暗暗好笑,心想哪有什麼仙女臨凡?我不過是借那古怪的老媽子撒個謊,把我這離奇身世給遮掩過去罷了。

    原來當日她與母親居於鄉下莊子之時,倒的確有這樣一個性格古怪的老女人。那時候自己母親因為等同放逐到莊子上自生自滅,只以為終生也回不去京城了,因此每日裡以淚洗面。她不敢也不忍心看母親哭,就總是自己出去呆著,那老女人終身未婚,大概是覺得自己可憐,又是個小姑娘,所以倒和她走的很近。到傅秋寧九年後離開了莊子要嫁進金鑲侯府,老媽子也死了,這都是這具身體留下的記憶,倒正好給了她一個絕好的借口。

    因便對金鳳舉道:「唱了這半日,爺大概也了解了。你只說,能不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救我一命吧?」

    金鳳舉斜睨著她,嘴角邊掛著一絲笑容,似是漫不經心道:「你要我保守秘密也使得,可是要如何感謝我呢?」

    傅秋寧心中松了口氣,知道金鳳舉這就等於是答應自己了。嘴上卻哼了一聲道:「你也看到了,晚風軒裡有什麼是你喜歡的,盡管拿,我只怕你都看不上眼。要說我身無旁物,也只有這條命可以給你,你什麼時候想要,盡管拿去好了。」

    金鳳舉便覺索然無味,他是多聰明的人,自然知道這「命」和「人」之間的差別,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傅秋寧還是滴水不漏,不肯給自己任何可趁之機。他坐起身,正色道:「我可以替你保守這個秘密,卻是有個條件。那就是若有一朝,需要你唱這些戲,可以讓你光明正大的唱,你不許藏私,明白嗎?」。

    傅秋寧皺眉道:「你指的是那個什麼萬國文明會?還是算了吧,我泱泱天朝,哪裡還沒有些奇異人才,何苦要我這秘密露面?更何況,那些來朝賀的國家不過是些邊陲小國或者蠻荒之地罷了,怎能與我天朝文明相比?」

    「難道你不知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麼?」金鳳舉正色搖頭:「總之,就這樣說定了。你放心,這是好事兒,又不是什麼犯罪的事情,我保你還是足夠的。只不過你害怕,現在又的確不宜讓太多人知道,所以暫時還是不要流傳出去的好。」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用這戲曲在萬國文明會上獨佔風光。因為明年秋天便是又一期的萬國文明會,近來經常看到禮部官員和皇上提及此事,言語間都頗有發愁之意,所以他才會突發此想。

    他這樣堅持,傅秋寧也無奈。暗道罷了,他既然說保我,那也只能依靠他,反正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好了。正想著,忽見金鳳舉又湊過來,嘻嘻笑道:「只不過嘛,既然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就不能怪我徇私一把,日後我要是過來的話,你也唱幾段給我聽聽吧。」

    傅秋寧心想聽說這家伙很愛聽戲,我若答應了他,好嘛,日後豈不是趕不出門了?那我和搬去後院,讓那些妻妾嫉恨算計有什麼兩樣啊?因此連忙正色道:「爺有正事要忙,怎能為這些靡靡之音耽誤了?若實在愛聽也無妨,每個月我唱三次,爺也只來晚風軒三次可好?」

    「那怎麼成?」金鳳舉大叫,卻見傅秋寧笑道:「怎麼不成?我替爺算算,您有三個姨娘一個小妾兩個通房丫頭,這還只是我知道的。六個女人,一人一個月總該有兩天時間陪著爺吧?這便是十二天時間去了,余下的,還有您的表妹平妻,十五天的時間,夠安撫奶奶的情緒嗎?到我這裡三次,實在已經是極限了呢,我若賢惠一些,該讓你只來一次的。」

    金鳳舉看著秋寧笑的眉眼彎彎的模樣,不由得咬牙切齒,卻也知道她說的都對。心中不由郁悶,暗道誰不盼著丈夫寵幸?偏她反其道而行。這都是因為她還沒嘗過男歡女愛的滋味,常聽人說,不知這其中滋味的女人,若非那天生蕩婦,甚至可以一生也不對歡愛之事好奇動心。看來秋寧便是這種人。唉早知如此,當日不該許下那諾言,若是能與她有了夫妻之實,看她還能像現在這樣把我往別人懷裡推?唉實在是有些失算了啊。

    他們倆在屋裡說了半日的話,可急壞了雨階玉娘和一對兄妹。金藏嬌早就鬧著要來看看娘親了,都是金藏鋒和玉娘死命攔著,如今眼見著都過了一個時辰,還是沒看到兩人出來,也聽不見在房裡說些什麼,終於就連玉娘都沉不住氣,到底牽著兄妹兩個的手來到了房間外面,卻聽裡面笑語殷殷,四個人方放下心來。剛要悄悄退走,便聽金明在門外道:「雨階姑娘,勞駕告訴我們爺一聲,就說榮親王府送來了幾盆名種菊花,另外,榮親王爺請他今天晚上去王府赴宴,可千萬別忘了。那個……爺讓我在外面候著,也沒讓我進去,勞煩姑娘傳達一聲。」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9:00 PM

第七十三章:忘形

話音剛落,就見門開了,金鳳舉站在門內,皺眉道:「說什麼呢?你在外面喊一聲不就行了?還要人傳話。你剛才說什麼?我姐夫那裡怎麼了?」

    金明連忙鞠躬笑道:「喲,爺您聽見了,沒什麼,就是王府裡送來了幾盆名種的菊花。另外,王爺讓您晚上去王府赴宴呢。」

    金鳳舉點頭道:「行了,我知道了。」說完就又要進門,忽一眼看見雨階玉娘和兩個孩子在門外站著,便道:「怎麼從書房出來了?書都念完了嗎?念完的話,再寫二十篇大字,我和你們娘親還有事兒要說。」

    玉娘和雨階無奈答應,又聽金鳳舉喊住金明道:「對了,剛剛你說王府送來了幾盆名種菊花?都分派下去了嗎?」。

    金明笑道:「還沒有呢,奶奶給老祖宗和太太還有二太太各送去了一盆,說余下的等著爺回去分派。」

    金鳳舉沉吟了一下道:「搬一盆送到晚風軒來,余下的,你讓婉瑩自己定奪吧。」

    金明答應著去了,這裡金鳳舉回到屋中,只見傅秋寧正把釵環首飾都卸下來,包了一塊娟帕在頭上。看見他回來,不由得詫異道:「怎麼還沒走?不是說要去榮親王府嗎?」。

    金鳳舉冷笑道:「再沒見過你這樣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了,哦,這河還沒過,磨也還沒卸呢,就急著拆橋殺驢了?之前叫我保守秘密時何等溫順?轉眼間就成了『怎麼還沒走?』你這翻臉可也有點太快了。」

    傅秋寧讓他一句話逗笑了,站起身道:「什麼過河拆橋?是我聽說榮親王府請你的嘛,難道我竟然聽錯了?」

    金鳳舉走到炕沿邊坐下,把身子往後一躺,意興闌珊道:「是晚上去赴宴,這還是大上午呢。晚上再去王府也不遲。有什麼?無非又是應付那些達官貴人的,一個個只有逢迎拍馬諛詞如潮的本事,沒幾個真正的可用之才。」

    說完半晌沒聽見傅秋寧出聲,他坐起身來,只見對方正坐在鏡前沉思,一頭青絲雖然只以娟帕包住,顯得朴素無比,卻自有一番「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的清純天真。

    「怎麼不說話?可是說我既然厭煩?為什麼又要去應付嗎?沒辦法,姐夫那個人就是這樣,我若不去陪他們喝幾杯酒吟幾首詩,他又覺得沒面子,少不得要去應酬一下了。」金鳳舉說完,卻見傅秋寧轉過身來,淡然道:「爺,論理,這話不該我說,妾身是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只不過,既然你答應了我,保我終身平安,妾身這條命自然是和你系在一起。因此心裡有了這個疑慮,真是不吐不快。」

    「你說。」金鳳舉揮揮手:「不過閒談而已,該怎麼做我自然是心裡有數的。」

    傅秋寧微笑道:「你既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我想著,如今聖上的心思未明,先前榮親王被打壓,弘親王被抬高,可如今弘親王又被打壓,榮親王烈親王又被抬高。所謂天威難測。妾身覺著,榮親王還是該小心收斂些才是。不然的話,得意難免忘形,恐致樂極生悲啊。」

    金鳳舉先前還是帶笑聽著,慢慢的面色便鄭重起來,待傅秋寧說完了,他不由得深深看了這個婦人一眼,見傅秋寧被自己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方微微一笑,站起身道:「行了,在你這裡呆的時間也夠久了,我去老祖宗那裡請個安。」說完邁步而行,傅秋寧忙在身後依依行禮送他。

    卻見金鳳舉走到門口卻又忽然停下身形,回過頭注目看著她,輕聲道:「秋寧,也許將來有一天,你爹爹會後悔將你嫁給我,到那時,他若要接你回去,你待怎辦?」

    傅秋寧愣了一下,接著就哭笑不得,心想這算什麼?試探我的心意嗎?因連忙正色道:「小侯爺說的是什麼話?雖然我們沒有夫妻之實,卻總有夫妻之名,俗語說,烈女不嫁二夫,我自然也是要恪守婦道的。更何況出嫁從夫,只要小侯爺不下命令,我爹爹怕也不敢上來討這個灰頭土臉吧?」

    金鳳舉淡淡一笑,視線卻依然銳利,輕聲道:「難道你真的滿足於這種守活寡的生活嗎?若是你父親答應了你,接回去後替你尋找一個更好的人家,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動心?」

    「小侯爺今日是怎麼了?說的話好生奇怪。」傅秋寧疑惑問道,接著面色一整,鄭重道:「無論是什麼樣的好人家,我只知道,小侯爺是第一個在我面前承諾保我一生平安的人。此生既能得以平安,秋寧又何須他求?至於我的爺爺和父親,他們當日將我當做羞辱您的工具送過來,完全不顧我的死活,可說是沒有半點親情。既是他們首先沒有爺父之義,秋寧又已是嫁為人婦,又哪裡來的多余精力,去恪守孝道惟命是從呢?小侯爺你說是不是?」

    金鳳舉眼中一亮,目中光彩大盛,良久才深深點頭道:「當斷則斷,你既無情我便休,好,不愧是我金鳳舉的妻子。」他說完這句話,便仰天大笑出門揚長而去。

    「什麼啊,別不知羞恥了,不過是頂著個夫妻的名頭罷了。」傅秋寧撇了撇嘴,看著金鳳舉在院中灑然而行的挺拔背影,不由得掩嘴自語笑道:「我剛剛還說,得意難免忘形,你就給我來了個現身說法,難道不知我們現代有一句俗語是『仰天大笑出門去,橫著被人抬回來。』麼?小侯爺,你可千萬悠著點兒,別樂極生悲了啊,我還等著你做我的保命符呢。」

    就如同應了傅秋寧的話一般。不過不同的是,金鳳舉當夜並不是被抬回來的,而是壓根兒就沒回來。

    「這是怎麼說的?王爺也就罷了,那是個酒壇子裡泡著的貨。怎麼連小侯爺也醉成了這個樣子?你們在旁邊也不勸著一些?一個個都給我仔細著那層皮,哪天犯了錯,看我不揭了你們的。」榮親王府中,雍容高貴的親王妃正在後院准備卸妝,就聽家人來報信說偏殿裡的人都醉了,請她過去處理。

    此時小廝們聽著親王妃痛罵,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言語。只有總管硬著頭皮上前道:「小侯爺平日是極有分寸的,只是……小的今日看著,他不知是不是遇上了什麼知己,竟十分高興似的。平日裡還要他勸著王爺,可今兒個反了過來,還要王爺勸著他,最後……最後王爺也來了興頭,就都成這樣兒了。因此請王妃示下,這可怎麼辦啊?明兒早晨還有早朝呢。」

    「還能怎麼辦?把王爺和小侯爺都扶去書房躺著,做兩碗醒酒湯,還有,讓他們含著醒酒石。不到醒酒不許拿出來,這幅樣子去上朝,擎等著讓皇上罵嗎?」。親王妃一臉的怒意,又叫過一個小廝道:「還有你,去金鑲侯府和二奶奶說一聲兒,就說小侯爺醉了,讓我留下來,讓她把官服都收拾好送過來,明兒早上要從我這裡上朝,讓二奶奶不要擔心。」說完看了看那些東倒西歪的客人,心中雖有氣,卻也因為不明白這裡是否有榮親王的貴客,也不敢怠慢,只好命人都送到客房,找丫鬟好好服侍。如此忙亂一通,才終於安排妥當。

    第二日天不亮,金鳳舉就醒過來了,吐出嘴裡的醒酒石,他從床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響動驚醒了屋外守著的小丫鬟,連忙跑過來道:「小侯爺醒了?稍等,我這就叫他們過來替您梳洗,王妃還說您醒了就叫她呢。」

    金鳳舉答應了一聲,不一會兒有人端來金盆方巾胰子等物,洗完了臉正梳頭的時候,王妃便進來了,看見這個從小疼愛的弟弟,滿心的訓斥便都跑的無影無蹤,在椅子上坐下薄嗔道:「你看看你,我只說你素日裡是個穩重的,你姐夫上了興頭,你還該勸著他才是。這從前也都做的不錯,怎的昨晚兒失態至此?竟比你姐夫還醉,逼得我沒辦法,只好留你住了一夜,婉瑩這時候還不知道怎麼抱怨我呢。」

    金鳳舉笑道:「昨兒一時高興,就有些忘形了,實沒想到醉到這般地步,幸虧姐姐讓人把醒酒石給我含著,不然到這時候兒,也不知能否醒酒,今日早朝可要丟人了。」

    金雁秋點頭笑道「總管也說看你像是一副高興樣子,怎麼著?倒是遇上了什麼事情這樣高興?小弟,你可從來都是個穩重的人,便是小時候兒,姐姐也鮮少見你如此忘形,真不知是什麼好事兒,讓你樂成這樣。」

    金鳳舉嘿嘿一笑,湊近了王妃小聲道:「姐,你聽說過玉石嗎?外表粗笨的一塊石頭,被人撿了回去,多半不知道裡面藏有美玉,當成垃圾一般,或丟棄或做了賤用。讓裡面的寶玉蒙塵,必要天長日久風吹雨淋歷經磨折,或遇到慧眼之人,方能光耀天下。」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9:01 PM

第七十四章:姐夫和小舅子

「我如何不知道?和氏璧不就是這樣的嗎?」。榮親王妃用帕子扇著風,一雙丹鳳眼挑著看向弟弟,頗有一絲嘲笑味道:「怎麼?你是遇到這樣的美玉了?該不是看上哪個青樓裡的花魁了吧?我可告訴你,你姐夫身為親王,還不敢這麼胡來呢,你要是敢給我越活越回去,流連那些場所,看我不請旨打斷了你的腿。」

    「切,姐姐你想到哪裡去了?那些庸脂俗粉濃豔之物,我看都懶得看一眼。我說的是……罷了罷了,反正現在你也不明白,我只告訴你,這一次我真是撿到了一個寶貝,你知道就行了。」金鳳舉揮揮手,擺明了不想和姐姐多談。

    「行啊現在,敢吊姐姐我的胃口了。」榮親王妃哼了一聲:「我倒是沒聽說你又納了什麼妾氏和通房丫頭,若是如此,倒也無妨,你是什麼身份啊?身邊跟著的幾個姨娘妾氏,包括通房在內,也都老了。我弟弟又是這麼個光彩照人人品出眾的大好少年,就納幾個新的也是應該。前兒顧大人的奶奶還和我說,她府裡……」

    「罷罷罷,姐姐千萬別和我提這個,家裡現有這幾個都鬧的我不安寧,我還多納幾個呢?」金鳳舉連忙擺手制止:「就這幾個便行了,陪我的日子多,雖不新鮮,總有情意在,比新納的貼心。」

    榮親王妃聽見他這樣說,不由恨得跺腳,一指頭戳了他額頭道:「我就真是不明白了,你看看別人家,人物出息比你不知差了多少,還八九房妾氏呢。你也是個少年,二十才出頭,怎麼倒活的像個老頭子似的。」

    金鳳舉在鏡中端詳著自己的臉,忽然問道:「姐,你說你弟弟真的就像你說的那麼好嗎?又說有人封我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不等說完,便聽他姐姐用無比驕傲的語調道:「那是自然。我弟弟的容貌,莫要說京城,整個大寧國也找不出一個來。更何況,容貌倒是其次,你也不看看,有誰能像你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聖眷正隆?又有這樣顯赫的家世,最難得的是這份人品,誰不知道金鑲侯府的小侯爺對妻妾們溫柔體貼一心一意,成婚六年了,至今不曾納一房新人。要不然那麼多官家奶奶都趨之若鶩的要把女兒嫁給你,哪怕是做妾也認了呢?叫我說,只要你願意,恐怕這世間也沒有能拒絕得了你的女人。」

    金鳳舉納悶自語道:「人人都這樣說,我倒是不以為意。不過既是人人都覺得我好,怎麼偏偏她就對我不屑一顧?到如今,快把我給繞進去了,她倒還是當初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樣,只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在那裡嘀咕什麼呢?可是有喜歡的女孩子,又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去提親的?既是如此,包在姐姐身上。話說回來,當日嫁給你為正妻的那個鎮江王府世子的庶女你休沒休掉?哼,若是休掉了,這正妻之位你若是不想給婉瑩,就算娶一個公主郡主,也不是辦不到的。畢竟你現在是這樣的身份,你姐夫也漸漸得老爺子待見,叫我說,你抓緊辦這件事……」

    「姐,別和我提這個,我還要上朝,你就歇了給我保媒的心思吧。」金鳳舉站起身,忙不迭的擺手制止,只把榮親王妃氣的,正要再罵他沒有朝氣,便聽門外自家丈夫的聲音響起:「鳳舉啊,你收沒收拾完?要上朝了,快點兒快點兒。」說完一步跨進來,好像才看到榮親王妃似的,打了個哈哈道:「啊,愛妃也在啊,呵呵,那個……我……我先和鳳舉上朝去,有什麼話回來再說,回來再說啊。」說完忙不迭的就要拉著金鳳舉往外跑,卻聽他道:「等等姐夫,我這還沒穿官服呢,你想皇上治我一個君前失儀之罪嗎?」。

    「哦哦哦,這樣啊,快……你快穿衣服。」榮親王爺看著自己的王妃訕訕笑著:「那個……愛妃你是不是退避一下?」

    「哼,看不得你們這幅鬼鬼祟祟的樣子。」榮親王妃白了兩人一眼,手帕一甩,款款走出去了。

    榮親王抹抹頭上冷汗,向外看了一眼,見自家王妃確實走遠了,於是立刻挺胸抬頭,咳了一聲道:「怎麼樣?你姐姐沒難為你吧?也是我昨晚兒一個沒注意,就讓你喝多了。不過這也不怪我啊,向來都是你勸我的,我哪知道你昨兒帶頭喝的那麼起勁兒。」

    金鳳舉穿上官服,讓侍女幫他系上腰帶,自己則擺弄著袖口,一邊笑道:「姐夫你自然不能注意,你醉的比我還早呢。我記得你醉了之後,我還喝了一瓶竹葉青。」

    「什麼?竹葉青?你……你把那瓶竹葉青給喝了?」榮親王臉上的肉猛然就是一哆嗦,看的金鳳舉十分疑惑:「是啊,我看桌上就剩下最後那瓶酒了,所以就拿過來喝了,別說,滋味還真不錯。」

    「廢話,滋味能不好嗎?那是我珍藏的四十年的竹葉青啊,當日費盡心思只弄到了十瓶,獻給父皇六瓶,我自己只剩四瓶,平時都舍不得喝,只拿出來聞聞味道的。有時候忍不住了,就拿出來做做樣子,你……你這家伙……竟然就這樣給我喝了一瓶,這下好了,我只剩下三瓶了。」

    榮親王爺欲哭無淚的癱倒在椅子上,看的金鳳舉想笑又不敢笑,知道自家這姐夫什麼都好,就是嗜酒如命,酒窖裡不知道擺了多少好酒,別說,這四十年的竹葉青,還真可能是他窖裡的頂級品了,難怪讓自己誤喝了之後會這樣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姐夫,素日裡說和我怎樣的生死患難與共,原來這份患難與共的交情,竟然還比不上一瓶頂級竹葉青嗎?你若是怪我,不值什麼,我找遍天下也給你再找一瓶好了。」金鳳舉哼了一聲,甩甩袖子假裝生氣的昂著頭就要走,卻被榮親王一把拽住,聽他笑道:「好好好,是我小氣,左右不過一瓶酒,如何能比得上我的好弟弟?是不是?剛剛這不是怕你姐姐訓斥你,一時間來得急了,所以有些失態嗎?走走走,咱們趕緊去上朝,若是晚了,咱們這姐夫與小舅子可就要在所有人面前丟人了。尤其要被烈親王和弘親王那一伙子人笑話,哼,你知道我是最不服他們的。」

    金鳳舉停了腳步,想了想對榮親王道:「姐夫,雖然皇上最近對你時有褒獎,但切忌不要得意,弘親王就是咱們的前車之鑑,想想他之前的君恩是多麼隆盛吧,可是現在怎麼樣?皇上一句話,就可以將他從雲端打到地上。你隱忍了這麼些年,可別因為一朝得意而前功盡棄,說不定皇上就是要看你的心性是否真能做到寵辱不驚呢。」

    榮親王抹了抹頭上的冷汗,點頭道:「鳳舉你說得對,最近父皇對我的確很好,賜了很多東西,還經常賜宴。我只以為自己總算是苦盡甘來,難免有些忘形了。看來今後還是要繼續收斂鋒芒才是。」

    金鳳舉之所以能和這個姐夫推心置腹,便是因為榮親王趙倫宅心仁厚,也是個直性子,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總算值得扶持,最重要的,是扶持後不用怕他猜忌疑慮,有姐姐和外甥這層關系在,有自己為他立下的諸多功勞,一旦榮親王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金鑲侯府只要不太張揚跋扈,自己的外甥只要稍微有點出息,就一定可以保百年榮華。

    因見榮親王聽進去了,他也就不再多說,榮親王雖然性子魯直,卻也是有頭腦的,不然也不會成為儲君的熱門人選。所謂響鼓不用重錘,對這樣的皇子姐夫,有些話,點到即止就足夠了,用不著具體說的更明白。

    中秋節過後,天氣便一天天冷了,進入深秋時節,院子裡的樹葉開始發黃,一場北風之後,就落了滿地黃金。

    傅秋寧和雨階玉娘在庭院中打掃著,這些樹葉就要趁晴天收拾,不然下一場雨打濕了,再踩上幾腳,就會顯得泥濘不堪。

    「啊,氣死我了,這剛剛掃了,就又掉下些葉子來。」雨階抬頭看著那些在風中打旋兒的枯葉,凶巴巴的叫著。

    傅秋寧抬頭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微笑道:「在我這裡這麼多年了,性子還是這樣急。你這時候只顧著抱怨落葉,怎麼不想想它春天開花的時候你喜歡的什麼樣子?哦,就只盼著人家開花,落點葉子就開始抱怨了?有所得就要有所失,到今天連這個道理還不明白嗎?行了,咱們掃這一遍,剩下的不管了,就算是今兒晚上下雨,也只得由著去,難道還能在這裡看著不成?」

    「正是呢,也該做飯了。」玉娘抬頭笑道:「今兒中午金總管剛送了一片排骨,奴婢選了些醃了,剩下的和今天早上摘得秋芸豆在大鍋裡燉,少爺和小姐就最愛吃這道菜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9:01 PM

第七十五章:關心

雨階笑道:「你說到這個我想起來,好像小侯爺來了這些次,還真沒趕上玉娘你做這道拿手好菜,不然的話,怕是要賴在這裡不走了……」不等說完,就聽傅秋寧冷冷道:「你很盼著他不走嗎?哼,我實話和你們說,但凡是他來,該怎麼招待就怎麼招待,就是一道拿手菜都不許做。」

    「奶奶也莫要太緊張,侯府是什麼人家,那些廚子的手藝不比咱們高明百倍麼?還擔心什麼?」玉娘呵呵笑著,眼見落葉掃完了,便收了掃帚,三人一起回到屋裡,洗了手,傅秋寧便站到門外道:「怎麼鋒兒和嬌兒還沒回來?莫不是被先生罰了?」

    話音剛落,就見金藏鋒和金藏嬌從遠處跑過來,傅秋寧連忙下了台階迎到街門處,兩個孩子看見她,跑的更加歡快了,到了近前便道:「娘,風好大,幸虧今兒早上聽了您的話,帶了這大氅,好多同學出了學堂都說冷,凍的好像讓狗攆了似的,跳著高的跑。」

    金藏嬌想起那些男同學撒歡兒往家跑的模樣,就忍不住又笑又叫的說起來:「最可憐的是那些女同學,還要保持淑女的儀態。幸虧我穿得多,不過走到園子裡的時候,也忍不住和哥哥一起跑了,哈哈哈……」

    「像個野丫頭似的,還知道淑女儀態?」

    傅秋寧忍不住笑嗔道,一邊就攜了兩人的手進屋,對雨階和玉娘道:「今兒灶上多生些火,務必讓屋裡暖和和的,不然明兒上了學,寫字怕就要手打顫了。」說完又忙對兄妹兩個道:「快上炕吧,剛剛燒的火,這會兒該是已經熱了。行了,玉娘,這裡有我,你快去廚房做飯,這個時節,天黑的也早,雨階,去把院門關了。」

    金藏鋒金藏嬌忙都脫了鞋上炕,炕頭上已經鋪了一床緞子被,兩人掀開被坐進去,果然暖呼呼的,冰涼的雙腿雙腳和小屁股一下子舒服了許多。見傅秋寧還在地上倒滾燙的茶水,兩人便喊道:「娘親,我們不喝茶,你也快上來坐吧,地下冷。」

    「再冷也不是冬天。」傅秋寧笑著道,到底端了兩杯滾燙的茶過來:「這會子就別吃點心了,玉娘在廚房裡熬豆子排骨,晚上好好兒吃飯。」說完聽金藏鋒和金藏嬌都歡呼起來。她在地上靜靜站著,想著便是這樣的日子就行了,吃飽穿暖,有兩個孩子承歡膝下,看他們慢慢長大,越來越出息越來越英俊漂亮,這就是最平淡卻最幸福的日子。其余的,她不必奢求,更不想奢求。

    「院門關好了,想來這時候兒小侯爺也不會過來了。」雨階從院裡進了屋,也是哆哆嗦嗦的:「這會子比咱們掃院子那會兒,更冷了許多,奶奶出去看看,這天氣比得上入冬了。我這就去廚房,真得多燒點兒火,也是時候該備些煤炭木柴了。」

    傅秋寧點頭,雨階就去了,一時間只聽院外北風呼嘯,如鬼哭一般。她坐在炕沿上,看兄妹兩個從書包裡掏出的作業,無非是一些大字和默寫的小楷,以九歲孩童來說,這就是不錯了。便誇贊了幾句,又問他們學裡有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金藏嬌嘴快,搶著道:「娘親,先生說明天要帶一架琴去上課,原本早該帶的,只是這幾節課著重學了畫畫,所以明天才帶。我不知道哥哥那裡是不是也要學,到時候咱們家裡只有一架琴,怎麼辦?」

    「這倒是個事兒,不行只能再買一架了。」傅秋寧沉吟道,卻聽金藏鋒搖頭道:「不必了,我們男孩子上課,應當只學聖賢書,用不到琴的,把那架琴給妹妹帶去吧,只是有些舊了,怕妹妹受那些小姐們的嘲笑。」

    金藏嬌一挺胸道:「我不怕,她們今天笑話我,我都沒理她們。娘親說過,我是姐姐,該讓著的時候就讓著,不能讓的時候,也盡管含沙射影回敬了就是,反正都是女孩子,總不至於動手。今兒那幾個小姐在我身邊拿著款兒指桑罵槐說那些話,可全都被我頂回去了,她們一個個氣的要命,眼睛都鼓出來了呢,恰好被女先生看到,還說了她們幾句,反誇我有大家閨秀的儀態風范,哈哈哈……」

    傅秋寧和金藏鋒也笑起來。卻聽金藏鋒道:「今兒有些奇怪,振翼弟弟不知是受了誰的挑唆,似乎專門和我過不去,幾次三番出怪聲說怪話我都沒理他,到了課間,竟暗中動起手腳來了,我記著娘的話,尋了一個離先生最近的靠前座位,他這才收斂了些。以往雖然他們也愛奚落我幾句,不過卻沒有像今日這麼膽大包天的。」

    他說完,金藏嬌也道:「可不是可不是?今兒繡如繡貞她們也是,平常說話也沒聽見這麼過分的。」說完她拽著傅秋寧的衣袖道:「娘親,你說她們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啊?」

    傅秋寧淡淡道:「不管是陰謀陽謀,你們兩個只要記住,以不變應萬變就是。嬌兒是女孩兒,周圍也都是些女孩兒,倒還好辦,總不至於動了手。只是鋒兒那裡,振翼?該是許姨娘的兒子吧?奇怪,素日裡我和她又沒什麼積怨,她不過是個姨娘,若說江婉瑩恨我,倒也應該,畢竟我走了她便是正兒八經的正妻了。只是這許氏,她又為何要為江氏出頭呢?難道她們是暫時要聯合一氣對付我?」

    「娘親不必擔憂,就如同您所說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以不變應萬變就是。兒子的性格你清楚,不是那受不得言語相激的人。」金藏鋒沉著說道,說完卻聽傅秋寧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只是男孩子性格沖動魯莽,那個振翼若是像她娘親,怕也是個烈性子的貨,若是向你動手,不要和他廝打,看看能否躲開去,千萬別吃了虧。這樣被人拿槍使的蠢貨,本不值得你和他們動手。保全自己為要,明白嗎?」。

    金藏鋒點頭道:「是,兒子明白。和娘親熬到現在不容易,如今竟然能進了族學,兒子心中已經是喜之不盡了,定會用功學習好好讀書,不辜負爹娘的期望。娘親您看我的字是不是有了進步?今日先生還誇獎我不浮躁,字兒也寫得好呢。」

    「是嗎?那娘親可得看看。」傅秋寧欣喜道,接著拿起那張紙在燈下端詳了端詳,點頭贊許道:「果然進益了,難怪連先生都誇獎你,可是那林大儒嗎?」。說完見金藏鋒點頭,她心中更覺開心驕傲。

    娘兒幾個正在炕上說著話,忽然就聽呼嘯北風中傳來一陣陣的拍門聲,好像還有人在大喊著什麼,只不過讓風吹的斷斷續續,實在聽不清。

    「好像是金總管的聲音。」金藏鋒看著傅秋寧,見娘親點頭,一邊下了炕疑惑道:「奇怪,這麼晚了,金總管怎麼過來了?你們在這裡坐著,娘親出去看看。」說完抓起旁邊衣架上掛著的半舊大氅,披著就出了門。

    來到院中,才聽到外面人聲嘈雜,似乎不僅僅是金明一個人。傅秋寧更疑惑了,連忙開了院門,卻見金鳳舉臉色鐵青的站在那裡,身後許多人,都抬著東西。

    「天剛黑就關院門啊?倒是比我們府裡上夜的還早呢。」金鳳舉閃身進門,金明則對後面的人道:「都抬進來抬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傅秋寧心中驚疑不定,顧不上管金明,緊跟在金鳳舉的身邊問他,看著他鐵青色的臉惴惴不安。

    「什麼事?沒發生什麼事啊。」金鳳舉偏過頭:「你怎麼了?臉色這樣難看。」

    傅秋寧差點兒向天翻白眼,咕噥道:「明明爺的臉色比我難看百倍,還問我怎麼了?我這是讓你給嚇的,既然是好端端的,做什麼臉色這樣鐵青著?我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哦,你說這個啊。」金鳳舉一笑,指了指自己身上:「沒看到我連件大氅都沒穿嗎?這臉色是凍出來的。真沒想到這樣的冷,還沒立冬呢,倒像是三九寒天的一般。」

    傅秋寧松了口氣,又復哭笑不得,心想凍得?活該,讓你穿這麼少。嘴上卻帶著淡淡關切道:「怎麼連大氅也不穿一件?奶奶向來是細心的,定然是你自己仗著身上有點功夫,不肯穿吧?」

    「白日裡沒像這麼冷,我們就都疏忽了。」金鳳舉一邊說著,已經到了廊簷下,回身看著那些小子們抬著的東西似乎沒處放,他便對金明道:「這裡最不缺的就是空屋子,把這些東西都抬到臨近廚房的空屋裡,方便她們取用。」

    「是什麼東西?要這麼多人抬來?」傅秋寧探頭看著,但是天黑,借著幾盞燈籠的光芒,實在是看不太清楚。

    「天氣冷了,我想著你這裡應該還沒備下柴炭,所以送了些過來,先用著吧,今兒府裡運了足有上萬斤,各房都分到了,只差你這裡,有上好的銀絲炭,也有普通的柴炭,還有些柴禾,我估摸著夠你們用上兩三個月,到後面不夠的話,再運些過來。」說完搓著手道:「行了行了,別看了,讓他們擺放吧,咱們快進屋,這半天可把我都給凍透了。」說完剛要轉身進房門,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對金明道:「把琴給我,你指揮著小子們搬完了,再打發他們回去。」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9:03 PM

第七十六章:好處

「奴才知道了,爺。」金明恭敬答完,把懷裡抱著的兩架用布包著的古琴遞給金鳳舉,便親自去指揮那些小廝。這裡傅秋寧連忙將門打開,一邊笑道:「真不知你是不是順風耳朵,才剛鋒兒和嬌兒還和我說,學裡要用琴,誰知你今兒就給送了兩架過來,說,你是什麼時候兒算到的?」

    金鳳舉呵呵笑道:「還真不是順風耳朵,因昨日裡在清婉閣聽繡貞彈琴,說起這兩天學裡大概就要安排學琴的課了。我這才想起,你書房中那架琴是最劣等的貨色,怎麼配讓我的兩個寶貝使用?所以今兒特地命金明上街去買的,雖不是什麼名琴,但也是上等貨色,那家樂器行是給宮裡做樂器的,不敢糊弄我。好歹幫著我抱一架啊,真是沒眼色。」他一邊說著,就進了裡屋。

    兩個孩子只聽外面說話聲像是父親的,只不過北風刮得厲害,聽的不真量,遲疑著下了炕,就見爹爹果然和娘親一起走進來了,還一人抱著一架古琴,兩個孩子歡叫一聲跑過去。金鳳舉將琴放在桌上,抱起兩人親了親,才隨意在那琴弦上流水般撥弄了一下,剎時就有清亮悠揚的琴聲流瀉出來。傅秋寧也稍微懂點樂器,一聽之下,便知這兩架琴果然都是上好的貨色,音質著實是上佳的。

    「爹爹身上好冷,快上炕來坐。」兩個孩子對古琴愛不釋手,看了摸了半天,才想起剛剛自家爹爹身上冰冷一片,這會兒卻還陪自己站在地上受凍,忙都跳起來,一手一個拉著金鳳舉上炕,一邊笑道:「娘親在炕上鋪了被暖著,坐進去可舒服了。」

    「好好好。」金鳳舉脫了鞋上炕,鑽進被窩裡,便舒服的嘆了口氣,笑對傅秋寧道:「好啊,你們倒會享福,只讓我在外面為你們奔忙,唯恐你們受凍,巴巴的送了炭過來,這分明是暖和的很啊。」

    傅秋寧笑道:「這幸虧你來救急了,若是不來,大約幾天後我們真要受凍。」她刻意不提以往是怎樣度過寒冬的,金鳳舉也就聰明的沒問。卻聽傅秋寧又道:「是了,你倒上炕了,難道今晚上不回去?」

    「就沒見過你這樣狠心的妻子,外面天寒地凍的,我送了炭來,倒要把我往外面趕?你自己摸著良心評評理,這還有沒有一點天理了?」金鳳舉瞪了傅秋寧一眼:「若是換成別人,這樣的天兒,我要是走都生氣呢,只有你把我往外推。」

    傅秋寧心想我可不是你的妻妾們,你自己難道忘了諾言?最近怎麼老是把我和她們放在一起相提並論呢?因微微皺了柳眉,淡淡笑道:「哪裡就像你說的這樣?還天寒地凍,這畢竟不是三九天,只怕水面還沒結冰呢。何況我也只是怕你那些妻妾們擔心,隨口說一句,就讓你這樣的怨憤,既如此,留在這裡就是了。」因金鳳舉已經坐在炕上,她便不肯上炕坐了,只在地上的羅漢塌坐下來,好在那上面也鋪著厚厚的墊子,雖比不上火炕暖和,也不冷就是。

    「你就上炕來,難道我還能吃了你?更何況,好不好也有個夫妻的名分在,怕什麼?」金鳳舉嗤笑一聲,心中卻暗暗懊惱,暗道她竟防我防到如此地步,宛如是兩個不相干的人似的,真真是連一絲縫隙破綻都不肯露給我,唉什麼人見人愛?不過都是別人的溢美之辭罷了。

    「炕上擠得慌,你們三個在也就夠了。」傅秋寧平靜微笑著,忽聽門外一陣笑聲傳來,接著雨階蹦進來歡叫道:「奶奶快去看看,爺著人送了好些的柴和炭,天啊,我竟沒見過那樣上好的炭,金總管說足有二百多斤,是什麼銀絲炭,炭中的極品,還有柴炭,對了,還有那些柴禾……」小丫鬟沖著傅秋寧劈裡啪啦嚷嚷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回身,便見金鳳舉笑吟吟坐在炕上,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她。

    雨階的聲音就好像被堵回去了似的,張著嘴巴不知道說話,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忙蹲下身行禮,一邊囁嚅道:「奴婢……奴婢不知道爺過來了,還以為……還以為只是金總管帶了柴炭過來,這……飯……飯快好了,奴婢這就去張羅……」話音未落,便腳底抹油一溜煙兒跑了。

    金鳳舉哈哈一笑,搖頭道:「人都說物似主人型,何況奴僕?只是你手下這個婢女,怎麼卻半點都沒學了你的穩重端莊?倒是玉娘,看著還有那麼點子氣質。」

    傅秋寧笑道:「雨階從小兒就被人販子轉手來轉手去,大江南北都走過,她性子野慣了,何況在人販子手裡,若不厲害一些,怕是不知道要被欺負成什麼樣子。我倒是喜歡她活潑有趣,不似玉娘,明明也是青春年華,卻好像行將就木似的,沒有半點朝氣。」

    金鳳舉便慢慢收了笑容,深沉的目光盯著傅秋寧,輕聲道:「你還說玉娘,怎麼不看看自己?算起來,你可還比她年輕多了呢,怎麼也是這樣沒有半點朝氣?好像那即將枯萎了的花兒一般,無端看得人心疼。」

    傅秋寧笑道:「罷了罷了,你剛剛也說過,我這是穩重端莊。哪裡和玉娘一樣?今兒既然說起來了,我心裡也有個事兒,想和你商量商量,這事情必要你點頭才行。」

    金鳳舉哼了一聲,心想你就嘴硬吧,好心想滋潤滋潤你,偏不領情。因也就有些意興闌珊的,低了頭漫不經心道:「什麼事情?你說吧。」

    傅秋寧看了眼兄妹兩個,便道:「你們大概也暖和透了,去廚房裡看看玉娘忙沒忙完,我和你們爹爹有幾句話要說。」說完兄妹兩個就麻利下了炕,出門往廚房去了。

    傅秋寧這才道:「我想著玉娘還不到三十歲,就這樣守寡一輩子,著實可惜可憐。倒不如給她找一個老實本分的人家,讓她後半生也有依靠。以往閒談的時候,雨階曾說過後院角門上看門的張媽有個兒子,人品十分好,和玉娘是青梅竹馬,誰知後來玉娘的爹娘貪圖銀子,把她嫁給了一個地主老財做填房,不到一年,就讓那厲害婆婆給趕出門來,幸虧你把她買下了做奴婢,不然她自己都說,簡直就沒有立足之地了。如今我們何不成全了這一對有情人?那張媽兒子為了她,至今未娶呢。若是別人,怕是辦不成這事兒,想那地主如何肯答應?只是你貴為小侯爺,那地主老財連想給你提鞋都沒機會,這時候你只要一句話,還怕他不屁顛屁顛上趕著把休書奉上嗎?你意下如何?」

    原來玉娘並非被人休棄,而是讓那地主的母親和兒女攆出家門。她無處可去之際,恰好遇到金鳳舉,那時金鳳舉正恨洗衣女妄想母憑子貴,見她貌美無依,遂也沒問來歷,就買了下來送去後院,名為伺候孩子,其實也是羞辱那貪圖富貴的婦人。玉娘害怕再次被趕出去,一直只對人說自己是被休的,直到兩年前,傅秋寧熱心想要撮合她和張三哥,她實在沒有辦法,這才把真正的身世說出來。

    這樣一來,傅秋寧雖然氣憤於那地主老財不仁不義,還想著等他娘死後再去佔回玉娘,因此不肯給休書。卻也無可奈何。她自己那時尚且自顧不暇,哪裡還有余力去護著別人。這事兒慢慢也就淡忘了,只苦了張三哥,只能苦苦思念玉娘而不得。玉娘雖然之前愛慕他,可深受封建思想毒害,自從被趕出那地主的家門之後,便是心如枯木,只一心哄著兩個孩子,對情愛之事再也不起半絲漣漪。

    此時金鳳舉聽秋寧這樣說,便倚在引枕上,含笑看著她搖頭道:「你如今也不厚道了,只為了哄我高興,把我捧的這樣高,卻把那地主老財踩得那樣低。哪裡就像你說的那樣手到擒來?」雖是如此說著,心中卻開始撥拉起了小算盤。

    這件事情於他,自然是極容易的,一個土財主罷了,只要隨便派個人去和他打一聲招呼,不怕他不交出休書,本來這事情就是他理虧在先。又不是情深意重的一對有情人,被惡霸強搶了妻子去,還值得一告。更何況他如今官高位顯,別說土財主,就算是一個五品的知府,也不放在眼內。只不過若是如此就遂了傅秋寧的心願,那將來若有一日,自己也想遂心的時候,卻又有誰能給他做主呢?

    因想到此處,便隱隱覺著不能這樣痛快的應下來。或許握了這件事在手中,於自己將來大有好處。於是打定了主意,任傅秋寧百般疑惑,他只說現在時機未到,各方勢力錯綜復雜,生怕這件事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將小事化大大事化作天大,總要等將來見機行事。這樣說,傅秋寧也無奈了,只好暫時按下不提。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9:04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53 PM 編輯

第七十七章:冬暖

  忽然門被推開,接著金藏鋒金藏嬌一齊走了進來,笑著說道:「娘親,飯菜都好了,和爹爹一起過去用飯吧。」

    金鳳舉便下了炕,沖傅秋寧笑道:「今兒不知道我來,也不知預備了什麼東西,該不會是只有咸菜和蘿卜條子吧?那可如何吃得下去?」話音剛落,就聽金藏嬌笑道:「不是不是,玉娘熬了豆子排骨,可好吃了,爹爹都沒吃過的。」

    「咦,果然呢,這還沒到飯廳,香氣倒是飄了過來。」金鳳舉笑著說完,推門進了飯廳,只見桌子中間熱氣騰騰一個大海碗,香氣便是從那裡散發出來。他就笑著對傅秋寧道:「天氣漸漸冷了,也不必講究這麼多,就把桌子挪到你那屋裡吃飯吧,還暖和一些。」

    玉娘見傅秋寧沒答話,便忙笑道:「這飯廳臨近廚房,也是極熱乎的,雖說夜裡就冷了,但這會子正是飯時,炕上熱著呢,小侯爺快上去坐。」因為得了柴炭,玉娘和雨階臉上都滿是喜色,對金鳳舉越發恭敬愛戴起來,這些神情都落在傅秋寧眼裡,只把她氣的,心想都是些牆頭草,讓人家幾百斤柴炭就收買去了。

    金明此時也進了來,如今金鳳舉在這裡吃飯是不講規矩的,金明也和雨階玉娘在一起和主子們一起吃,只不過是坐在地下而已。因只吃了一口,便笑道:「這芸豆燉的極好,排骨香而不膩,我竟不知道玉娘還有這手藝。」

    玉娘連忙謙虛了兩句,卻聽金鳳舉笑道:「金明,你如今才知道吧?往日咱們來的時候兒,都是故意不肯做好東西正經招待,不過是拿那些吃爛了的菜色來糊弄罷了。今兒萬萬沒料到咱們來,才做了這樣好東西自己吃私房菜,真真是其心可誅啊。」

    「哪裡就像你說的這樣?其心可誅都用上了。」傅秋寧哼了一聲道:「別不識好人心,素日你來了,我們哪敢用這樣粗陋東西招待你?我和雨階玉娘,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著那些能登大雅之堂的菜色做來,卻被你說的這樣一文不值。這不過是粗茶淡飯罷了,你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既如此,以後我們也不必再用心,但凡你來,只弄一兩個大鍋菜糊弄糊弄就算了。」

    「渾身解數?」金鳳舉笑了笑:「你對我還有這樣用心?我竟是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根本半點也不在意我,甚至是有意怠慢故意使壞,只為了將我往外推呢。難道竟是我猜錯了?」一邊說著,銳利視線就看向傅秋寧,只將她看的忍不住就是一窒。

    你說對了,我巴不得你不登我的門。傅秋寧在心中大聲說著,嘴上卻什麼都沒說,只是低下頭去默默吃飯,這便等於是默認了。

    金鳳舉心中雖有些郁悶,但也早料到她必然是這幅態度,因此倒也沒說什麼。

    「爹爹,你吃這個土豆,這是今年才出的,最新鮮了,放在豆子裡一起燉著,可好吃呢。」似是察覺到父母之間的尷尬氣氛,金藏嬌立刻轉移了話題。用筷子叉了一個土豆放進金鳳舉碗裡。

    「還是我的乖女兒疼爹爹。」金鳳舉拍了拍女兒的小臉蛋,在土豆上咬了一口,點頭道:「果然味道不錯。這是才出的嗎?有沒有送給老祖宗嘗嘗?」

    傅秋寧微笑道:「別聽嬌兒胡說,你也是個五谷不分的,出地瓜前幾個月就把土豆都出了。如今秋菜都收了,哪裡就新鮮?老祖宗那裡和地瓜一起,都送了兩筐去,如今我這裡剩下也不多。」

    金鳳舉點點頭道:「是了,那日我去給老祖宗請安,還聽她念叨你。大概有些想你陪她說話,你明早就去給她請個安吧。」

    「不去可以嗎?」。傅秋寧沉吟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問出這句話。最近一連串的事情讓她總感覺心驚肉跳,就好像是一個大漩渦,自己想置身事外,可是偏偏有一股力量將她往前推,似乎不讓她跌進那個漩渦不罷休。

    「你說呢?」金鳳舉停了筷子,神情平靜的看著她,當他臉上沒有笑容的時候,身上那股不怒自威,讓人忍不住想要臣服膜拜的氣勢便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來。

    「我明白了。」傅秋寧嘆了口氣,低下頭繼續吃飯,金鳳舉微微一笑,也動筷子夾了一塊排骨吃起來。

    吃完晚飯,把桌椅收拾停當。趁著兩個孩子和玉娘雨階一起去了書房的時候,傅秋寧靜靜看著金鳳舉,幽幽道:「還記得嗎?你當日答應過我,在這晚風軒避世而居的。」

    金鳳舉淡笑看著她:「我答應讓你繼續住在晚風軒,答應過保你一生平安,卻從沒答應過你什麼避世而居。秋寧,這裡畢竟是金鑲侯府,晚風軒不是世外桃源,你也不能事事都置身於外。若是沒有別的因素,我自然樂意賣個人情給你。但是一旦有了意外,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說到底,你是個食人間煙火的人,而且食的,還是我金鑲侯府的煙火,是不是?」

    傅秋寧苦笑道:「你不用刻意提醒我,我知道如今依靠你的地方多,自然也該為你辦事。我只是不明白,老祖宗也就罷了,她是個老人家,有時候考慮問題或許就不能那樣周到。但你可是一個聰明人,難道那些妻妾間的暗斗你還嫌不夠熱鬧?何必非要我去參一腳?」

    「蝨子多了不愁。」金鳳舉嘆了口氣,拿起香茶慢慢品著:「正因為暗斗不少,反正也不差你這一份兒了。何況你怎麼說也住在這個地方,就算是斗又能怎麼斗?她們總不能天天上門來和你唇槍舌劍吧?就有這個心,也得有這個時間啊。」他一邊說著,心裡就忍不住暗笑,暗道秋寧你說什麼?你說老祖宗糊涂?哈哈哈,這可真是你自己猜錯了,再沒有人能比老祖宗更加精明的,可憐她都看出了我不會讓你長居晚風軒,你自己卻還沒看出來。是了,老祖宗或許是旁觀者清,你自然是當局者迷了。

    正想著,卻聽傅秋寧嘆氣道:「我自然是不怕的,經歷了這麼多,一些言刀語劍哪裡還會放在心上?只是如今兩個孩子都在族學,我……我生怕他們受欺負……」

    「孩子的事我會留心,何況他們也得歷練,你不必多操心了。」金鳳舉揮揮手,擺明了這個話題不必多言。傅秋寧嘆了口氣,想了又想,還是沒把金振翼等人的事情說出來,本就無憑無據的,說出來,也只會讓金鳳舉認為自己是太過擔憂,不會放在心上的。

    一時間玉娘雨階出來,只說廚房都收拾妥當了。金鳳舉便對金明道:「行了,統共也沒有幾個熱乎屋子,你就回後院自己屋裡睡吧,我今晚用不著你服侍。」說完和傅秋寧等人一起回到屋裡,又讓玉娘送金明出去,把院門關了。

    見玉娘進了門,他命把門關了,這才呵呵笑道:「這樣夜裡,一家人能夠在一起聚著,實在是最愜意不過的事情。秋寧,從上次回去後,我這幾天想著你的那戲想的心裡都癢了,倒不如唱幾段來聽聽。」

    傅秋寧心想這哪裡是給我送柴炭,分明是找了個借口來蹭戲聽了。一時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偏偏金藏鋒和金藏嬌也吵著,她實在無奈,只好道:「罷了,今兒天色還早,就給你們唱幾段。只是不能多,到了時間要乖乖睡覺,明白嗎?」。

    兩個孩子齊聲答應了。秋寧便在這裡尋思開來,暗道唱什麼好呢?忽聽玉娘道:「不如唱那段夫妻雙雙把家還吧?我實在愛聽。」說完金鳳舉忙問這是什麼,秋寧便大致給他講了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只把他聽的唏噓不已,遂又笑道:「真不明白你說的那老媽子是從哪裡得了這些東西,竟然把這樣的民間傳說都給排成戲曲了。既如此,快唱一段我來聽聽。」

    傅秋寧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唯恐站起身自己就忍不住要走那些台步做那些姿勢,便只坐在椅子裡,開口唱道:「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

    這一夜,晚風軒外北風如鬼哭狼嚎,軒內卻是暖意融融,悠揚的黃梅戲一直唱了大半個時辰才停下來。兩個孩子禁不得困,已經睡在金鳳舉的臂彎中了。傅秋寧住了聲,讓雨階玉娘先去睡覺,她這裡把兩個孩子安置好,才悄悄問金鳳舉道:「明兒不用上朝嗎?什麼時辰叫你?」

    「聖上龍體染恙,明日暫休朝一天。我這樣的就不用過去點卯了。那些國家大事,自有國之棟梁們去御書房匯報。」金鳳舉說完,便對傅秋寧道:「是了,你那二叔的嫡女,聽說今日要嫁去烈親王府做妾氏,看來弘親王和烈親王是要暫時聯合起來了,對這個,你怎麼看?」

    傅秋寧連手上的動作都沒聽,將被子放開,一邊淡淡道:「兩只都想吃肉的狼,即便聯合了又有什麼用呢?嫡女又怎麼樣?一個女人,難道還能改變他們的野心和算計?扎住他們的手腳?爺又何必來問我,在你心裡,未必把這件事當做一回事兒的。」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9:04 PM

第七十八章:知己紅顏

金鳳舉笑道:「誰說我不當做一回事?須知兩只都想吃肉的狼雖然最終總要反目,但是它們若暫時聯合了,卻有可能將面前的黃牛先給咬死,然後再分贓戰斗啊,到那時,無論誰勝誰負,黃牛都死了,勝負對於黃牛還有什麼意義呢?」

    傅秋寧直起身,輕輕拍了拍手,微笑看向金鳳舉:「的確,若是一只黃牛,就真只有被咬死的份兒了。可萬一不是黃牛,而是一只披著牛皮的老虎呢?那兩只狼就算聯合起來,也沒什麼用吧?這些事情,本該都在爺的預料之中,真來臨了,也不過是見招拆招罷了。有您和榮親王爺的聖眷,只要稍稍收斂些,把那張牛皮蓋的嚴實一點兒,莫要露出尾巴來,還怕什麼呢?」

    金鳳舉忍不住笑出聲來,搖頭道:「真真你是一副玲瓏心思,只不過也沒有你說的這樣容易就是。罷了,天晚了,去睡吧。」說完一直目送著傅秋寧款款而去,他才收回目光,有些惆悵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老虎?我若是只老虎,你便是天了吧?碰上你,即便是老虎,想吃一口也是無從下嘴啊,唉這是上天給我的報應嗎?就因為之前我對她們不聞不問不理不睬?也是,罷了罷了,既然是報應,總要再磨折些日子,才能夠有轉機吧。」

    第二日傅秋寧起身,梳洗完畢後卻見金鳳舉已經在前廳等著,她先是一愣,接著才想起對方之前說過的話,不由得嘆了口氣,暗道看來今兒這去給老祖宗請安的事情,是怎麼也逃不掉了,看見沒,專門在這兒等著我呢。

    於是只好換了一身衣裳,在發髻上插了一根朱釵,兩鬢貼了花黃,又把兩個孩子打扮好了,吩咐道:「今兒和你們爹爹一起去給老太君請安,要穩重些,莫失了分寸。」

    兩個孩子齊聲應是。金藏嬌笑道:「這還用娘親吩咐?一直都是這樣做的。老祖宗也很喜歡我和哥哥呢,對我們從來都是親親熱熱的。」因說著話,就來到前廳,卻見金鳳舉正看著窗台上那盆當日搬來的金邊繡球菊花。見她們出來了,便笑道:「這菊花竟然開到了今日,也算是難得了。」說完走上前去,用剪刀剪下一朵半開菊花,替秋寧簪在發間,微笑道:「你從來打扮的太素淨,今兒戴了這朵花,倒還顯的豔麗了幾分,放心,沒失了你的莊重。」

    他都這樣說了,傅秋寧也無奈,只好點頭答應,然後隨在金鳳舉身後,一起向康壽院而去。

    離開晚風軒百步之余,便是擁翠園,昔日繁花似錦的園子,此時卻是衰草連天落葉滿地。傅秋寧看著這景色淒涼,想起自己一朝穿越,在這古代的候府中艱難求生,如今還要面對更加艱難的前路,便是連身邊這個看似真誠實則深沉的男人,都不知道對自己算計著什麼,不由得越發觸景生情,長長嘆了一口氣。

    「怎麼,看見深秋蕭瑟,倒是傷感起來了?」卻見走在前方的金鳳舉回過頭來:「你們女人便是這樣,其實有什麼好傷感的?即便草木凋零,來年春風一起,自然又是枝繁葉盛。紅顏易老,這些樹木卻是花落花開,年年歲歲,豈不比咱們人強多了?」

    「這是什麼論調?」素來聽人說起紅顏易老花落花開,都是傷感不已,她還是頭一次聽見金鳳舉這種言詞的,可見此人心志之堅毅個性之樂觀向上。

    「這便是我金鳳舉的論調,」果然,就見金鳳舉昂然揚首道:「只不過,雖然紅顏易老,不如草木歲歲繁盛。然而草木又怎能有人的思緒千變萬化?有人的口舌之欲喜怒哀樂,細說起來,活的雖是漫長,卻也無趣的緊。」

    傅秋寧道:「我竟不知爺是什麼意思,一會兒嘆人不如木,一會兒又嘆木不如人?可見是都不盡如人意了。」說完卻見金鳳舉搖頭,意氣風發道:「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世間萬物皆是如此,沒有一件完美的。既是如此,又何必只把眼睛盯在那些殘缺遺憾之處?倒不如只看些歡喜遂心之事,順境不驕,逆境不餒,如此,方不負你我幾十年的生命,你說呢?」

    傅秋寧忍不住笑道:「不過是一個看見半杯水的問題,就讓爺說出了人生的大道理來,妾身實在是自愧不如的。」話音落,卻聽金鳳舉奇道:「什麼看見半杯水的問題?說來聽聽。」

    傅秋寧一窒,心知自己說漏了嘴,只不過這時候收回去也來不及了,只好微笑道:「當日那個老媽子曾和我說,她早年遇到過一位高僧,曾就自己身世困苦求教高僧,高僧當時正喝水,喝了一半,便指著那杯子道:「一個行在沙漠中極渴的人,看見這半杯水。有的人便會想:可惜啊,只剩下半杯了。有的人卻會說:太好了,竟然還剩下半杯呢。可見人生之苦與樂,皆存於一心。心安樂,苦中也能作樂。心悲苦,縱是金屋美食,綾羅綢緞嬌妻美妾,仍是日日不足。只可惜,我如今細思那嬤嬤,竟是到死也未參透這人生苦樂。如今聽見爺說起,便想起這段往事,覺著爺就是那第二個人,無論是順境逆境,爺都活的明白樂天,這是極難得了。」

    一番話娓娓道來,只聽的金鳳舉心中激蕩不已,不過面上仍是一派沉靜,微笑道:「你說的極是,細思起來,你何嘗不也是這樣的人?不然在這晚風軒中,六個月也未必能捱得住,何況六年?我記得咱們剛成婚那一會兒,你還時不時的讓人去請我,時而哭鬧。只是那時兩府關系劍拔弩張,我心中極厭惡你,所以從來不假辭色。後來聽說你懸梁自盡,去看了一回,你便沉靜了許多。可是從那時起,便想到了這段往事?所以再不自怨自艾,做那無謂之事了嗎?」。

    傅秋寧心想:這可是你給我找的好理由,不用都對不起我自己。因點點頭,卻聽金鳳舉感嘆道:「這些日子,我時常覺著你是我的知己,卻總是又心存疑慮,覺得咱們也未必就能事事都想到一起,如今你這樣一說,我才真正確定,你的確就是我的紅顏知己了。俗語說,千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我卻沒想到我竟是這樣的好運道,自己的妻子,就是自己唯一的紅顏知己。只是,卻不知,這終究是幸抑或不幸?」

    彼時見他二人說的融洽,金明和玉娘等人都是懂眼色的,便領著孩子們先跑出去了,秋寧起先還沒注意到。這個時候發覺話題又向自己不想提及的方向奔去,再想找人搪塞時,才發現身邊竟一個可用的人都沒有。不由暗罵這些牆頭草真是太可惡了,自己幫了她們六年,如今竟然全都聽一個總管的,專門幫著金鳳舉把自己往死胡同裡逼。

    「幸或不幸,全在乎一心。小侯爺怎麼倒忘了我們剛剛說的話呢?」傅秋寧深深嘆口氣,暗道小侯爺,你是不是就覺得沒有一個女人能逃過你的魅力?幾次三番拿言語試探我?其實我雖然礙著您的身份和恩情沒有下狠心打擊你,但那些話裡的意思也應該很明白了吧?以你的聰明,本不該這樣窮追猛打,卻因何步步緊逼?既如此,就讓我給你一個明白,反正幾百斤柴炭已經到手,你總不好再因為我拒絕就拿回去吧?

    果然,就聽金鳳舉仍不死心道:「的確在乎一心,然而不知足者常樂,乃人之常情,有些東西,不去攀摘嘗試一下,焉知不可得?若努力一番便可得,卻偏偏放棄了,豈不是一生之憾?」

    傅秋寧因就慢慢停了腳步,似笑非笑的看著金鳳舉,金鳳舉也便灼灼看著她,二人視線交匯,其中意味糾纏難明。

    過了許久,才見傅秋寧再次舉步,悠悠道:「妾心如古井,狂風不起瀾。茶涼烹沸易,覆水收回難。小侯爺,若是努力便可攀摘得到,固然應該努力。但若是傾畢生之力,也終是徒勞無功,比如要將狗尾巴草變的和青松一般筆直青翠。這種根本不可能之事,又何必去費心思呢?」

    是這個結果,果然還是這個結果。金鳳舉從傅秋寧面上收回目光,輕聲道:「不盡力一試,又怎麼能說根本不可能呢?我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道理。」說完不待傅秋寧回話,便搶先道:「出了擁翠園了,看,鋒兒和嬌兒都在等著我們呢。」

    傅秋寧嘆了口氣,終於這事情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她也終於確定了金鳳舉的心意,對方只差沒拉著自己的手說「秋寧,我喜歡你,我要得到你」了。想來若不是之前的那個諾言,這個男人是絕不會如此委屈求全的,自己身為他的妻子,若他提出這種要求,根本連一絲反抗的余地都沒有。不過還好,總算還好,他們之間,有那個諾言約束著,這小侯爺又是個一言九鼎的高傲之人,才能讓自己不必為他所左右。

    秋寧,我知道,你還是怨恨我吧?就是這份怨恨,讓你的心都成了古井不波。的確,六年的時間,是可以將一個女人摧殘的枯萎。不過你放心,若你用了六年的時間凋零,我就會再用六年的時間讓你重新開放。一個六年不夠,還有兩個,三個,總之,感謝上蒼,我們是夫妻,只要我不休了你,你注定要和我糾纏一世,不死不休。我就不信,傾盡全部的感情,我還不能捂熱你那顆已經冰冷的心。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09:06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52 PM 編輯

第七十九章:婆媳

金鳳舉故意慢慢走著,看著地上傅秋寧的影子,他的拳頭不自覺握緊,在心中暗暗發下誓願。就在這一刻,他才發現,這個女人早就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裡,並且牢牢佔據了一個堅不可摧的位置。

    來到康壽院,只見江夫人方夫人等人都在,看見金鳳舉攜傅秋寧前來,眾人都十分驚訝,最驚訝的莫過於江婉瑩和許姨娘等人了。卻聽金鳳舉笑道:」左右今日無事,她們娘兒幾個的活計也都做完了,我想著老祖宗這些日子吃了秋寧不少東西,便是招待一頓飯也是應該的,因此拉了她們來蹭一頓,想來老祖宗也不會小氣,跟孫兒要飯錢吧?」

    「你們聽聽他的嘴,竟然擠兌起我來了。」金老太君十分高興,免了傅秋寧和兩個孩子的禮,命人賜下座位,又對江婉瑩和許姨娘等人道:「你們有事就都去忙吧,我在這裡自在玩會兒牌。」又對方夫人道:「你們老爺這時候回不來,有什麼事情讓你媳婦去辦理就是,你留在這裡陪我玩一會兒。你嫂子每天這時候要念佛,這是大功德,我就不攔著了,讓她多念幾遍,就當是替我念的,讓我也賺點功德還好。」

    一句話說的眾人都笑起來,江婉瑩便走過來道:「老祖宗也不能這樣偏心,我日日都辦事,難道還不許得會子閒兒?今兒就讓孫媳婦陪您玩牌,我替你盯著牌面,免得讓人搗了鬼去。」

    金鳳舉笑道:「你們在這裡玩,我卻是要去姐夫那裡走一趟,他不知什麼朋友來了,前兒就一直叫我去,幸虧身上有差事,還推得掉,今兒是萬萬推不掉了。」說完又對傅秋寧道:「你也別忙著走,難得來請一次安,就多坐坐,陪老祖宗玩一會兒,橫豎有你的好處,最起碼還賺一頓午飯不是?」

    一句話說的眾人都笑起來,老太君笑著啐了他好幾口。金鳳舉才哈哈笑著離開了。傅秋寧無奈,又有金老太君著意的挽留,只好坐在一旁。偏江夫人今兒也要留下湊熱鬧,於是就是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方夫人還有一個親戚家的老太太湊在一起玩牌。老太君便笑對江婉瑩道:「你去給你婆婆看著牌,我這裡讓秋丫頭看著就好。」於是傅秋寧坐在了金老太君的身邊,江婉瑩只好坐在江夫人身後。

    玩了一個時辰,江夫人和江婉瑩便告退了,金老太君也玩的盡興,自己笑道:「從沒像今兒個玩的這樣盡興,罷了,我也乏了,你們下去吧,讓秋丫頭陪我說說話兒。」

    江夫人和江婉瑩便退了出來,一回到江夫人房間,江婉瑩便紅了眼圈兒,拉著江夫人的衣袖淚汪汪的道:「姑姑,你看表哥,他……昨兒那麼大的風,倒是沒阻攔他往那傅氏的房裡跑,去也就罷了,今兒早上為什麼又要領她們幾個來給老祖宗請安?這不分明是在我臉上打了一巴掌嗎?她是表哥的正妻,我這個平妻算什麼?要往哪裡放?偏偏老祖宗也糊涂了,不知怎的讓那傅氏哄得滴溜溜轉,處處都維護她,再這樣下去,她便該登堂入室了,我……我還如何能在這府中立足啊?」

    江夫人對這件事也頗為惱恨兒子,拍著江婉瑩的手安撫道:「我的兒,你不用怕,萬事有姑姑給你做主呢。如今我也看明白了,你表哥遲遲不肯休妻,如今更是往那晚風軒跑得勤,看來那狐媚子真是不知給他喝了什麼迷魂湯,他是鐵了心要抬舉那傅氏了。我只問你,他們可有沒有行過房?」

    傅秋寧只是哭,讓江夫人問得急了,才囁嚅著道:「之前……之前問過表哥一次,表哥說看不上她,不曾同房,只是……只是這些日子,表哥去了多少次?便在那裡過夜的時候,一個月也總有個五六天。所以我也沒再問,怕問了生氣。這不都是明擺著的嗎?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沒有行過房,表哥如何還會待她這樣好?」

    江夫人跌足嘆道:「竟是我們棋錯一著。若是他們尚未同房,那傅氏嫁進來將近七年,卻仍是處子,她還有何顏面為人妻?不必鳳舉寫休書,只要挑個他不在的日子,趕也可將她趕出去了。到時回到鎮江王府,那些人哪裡還能容她這被趕回娘家的女人活著,咱們倒可以絕了後患。偏偏……偏偏他們竟然行了夫妻之事,這……這下子想除掉那個女人,可不是難了?」

    江婉瑩哭著道:「那……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啊姑姑?你看表哥的意思,可不是打算讓她搬進後院呢?我雖然已經定下了一個計策,只是這計策卻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奏效的,怎麼也要等上幾個月。只怕那時,她已經堂而皇之的入了後院,若是公爹回來,他最喜歡讀書人的,又總說英雄不問出身,當日表哥對那兩個孩子不聞不問,公爹就不怎麼同意,如今再讓他見到那兩個孩子如此出息討人喜歡,這……這豈不是更沒辦法趕她出去了?」

    江夫人沉吟道:「你說的沒錯。只不過,眼下卻要怎麼才能將她趕走呢?你我畢竟是女人。這個家只要鳳舉在,還輪不到我們處置他的發妻啊。不然前幾個月他就聽我的話寫休書了。何況如今兩人看上去這樣好,更是不可能讓他休妻。不行,總要再想個主意,讓鳳舉對她失望,婉瑩,你素來是個有心計的,這時候且先不要慌亂,仔細想想,看看有什麼事情是能夠為我們所利用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好在姑姑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江婉瑩有些安慰的想,擦了擦眼淚道:「是,我知道了姑姑,待我回去好好想想,其實我也不單純只是嫉妒。表哥人品出眾,難免人人愛慕,若說他要納新人,我也不會反對。只是這個傅氏,她的身世實在是不宜在我們家,更何況還是身居表哥發妻之位?當日她就是用來羞辱我們的,如今表哥若真的和她在一起了,豈不是讓人笑話咱們金鑲侯府沒有骨氣?連鎮江王世子的庶女都看在眼裡麼?」

    「我的兒,你說的極是,我何嘗不是因為這個道理才要攆她走?不然這樣作孽的事情,我如何肯做?阿彌陀佛。」江夫人雙手合十,頗為無奈的道。江婉瑩見婆婆神色變的蒼白,知道她更是被自己這一番話打動,於是福了一福,便轉身離去。

    回到清婉閣,卻是冥思苦想也不得要領。江婉瑩心中煩躁,忽見秋霞挑簾子進來道:「奶奶,這個月的月例也該發放了,因我們拖了幾天,才剛許姨娘霍姨娘的人都來問呢,她們素日裡就不好相與,因此奴婢特地來請奶奶的示下。」

    江婉瑩冷笑一聲道:「做出這一副窮酸樣子給誰看?當我不知道麼?她們娘家陪嫁的那些產業,一個月交上來的銀子就不止百兩,如何能將一個月十兩銀子的月例放在眼中?這分明是故意要尋我的難堪。也罷,你去吩咐了,把月例都發下去吧,反正有了這幾天,我也賺的夠了。」一邊說著,就從床上慢慢起身,看著秋霞出去了。

    「月例,幾兩銀子罷了,那些小丫鬟,不過是五百錢,連銀子的星兒都見不著呢。只是錢雖少,若沒了,倒還真沒辦法活命。」見秋霞去了,江婉瑩還忍不住在這裡自言自語,以享受這掌握眾人生死的快意感覺。

    忽然她臉上的表情就是一凝,似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恰在此時,見秋霞又進門來,回稟道:「奶奶,都按照您說的,奴婢已讓人將月例分發下去了。奶奶可看一看……」不等說完,她便住了嘴,惴惴不安的看著自家那位坐在床上好像走火入魔了的主子。

    「秋霞,我來問你,一家五口人,平日裡半點吃的用的都得不到,更不要提銀錢,你說,他們可以活多久?」忽聽江婉瑩開口詢問,秋霞雖然不知所以,卻仍然答道:五口人?連吃穿用度都得不到?銀子銅錢也得不到?那可怎麼活呢?不到半個月就定然餓死了吧?」

    「沒錯,活不過半個月。」江婉瑩的手握成拳頭,在桌子上一拍,目光狼一般灼灼望著秋霞,嚇得她瑟瑟抖了一下,忽聽自家奶奶陰惻惻的問了一句:「既然如此,她們是怎麼活下來的?而且這一活就活了六年,你說,她們是如何活下來的?」

    「奶奶……奶奶說的是誰啊?莫不是……莫不是有什麼成精的東西……」秋霞本不至於如此蠢笨,只是先前讓自家奶奶的眼神給嚇著了,這一時間腦子就有些轉不過彎來,戰戰兢兢的剛問了一句,就被江婉瑩惡狠狠瞪了一眼:「糊涂東西,我說的是晚風軒?是晚風軒那五個人,如何活到現在的?」

    「原來奶奶說的是她們啊?」秋霞松了口氣,接著神色一變,也詫異道:「是啊,奶奶說的對,在此之前,爺可是對她們不聞不問的。」說到這裡,她悄悄兒看了看門外,見沒有人在附近,這才走到江婉瑩身邊,小聲道:「爺那是一直以為她們有月例銀子和分派的東西,即使不多,也不至於連生活都不夠。可沒想著奶奶是從一開始就不想讓他們活命的,月例銀和所有吃穿用度一個子兒都沒發過。既然這樣,那她們母子是怎麼活下來的啊?」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10:03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55 PM 編輯

第八十章:波瀾

  江婉瑩冷笑道:「沒錯,便是吃草根樹皮,她們也支持不了六年,而且這六年來,她們還從沒有來找過我。那就奇怪了,她們生活的來源是在哪兒呢?若說靠著後院那些地和樹,也只能弄點吃的,哪裡能弄到衣服穿?更別提那些衣服也不是舊了好幾年似的。」

    「奴婢愚笨,還請奶奶示下。」秋霞立刻擺出一副誠心請教的模樣,她知道這是讓自家主子最高興的拍馬屁方式。果然,就見江婉瑩嘴角露出笑容,慢慢道:「只有一個解釋,就是她們有來錢的路子,或是繡品,或是那些香料植物,或是花卉,必定被賣出去了,換了錢之後才好買那些吃穿等物。」

    「奶奶說的極是,怕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行得通。」秋霞連忙豎起大拇指。只見江婉瑩面上笑容愈發愉快,慢慢道:「身為金鑲侯府小侯爺的發妻,竟然私自賣東西,最重要的是,若是有什麼繡品之類的被賣到市井之間,哈哈哈,她可就真的別想在候府中繼續立足了。」

    秋霞雞啄米一樣的點著頭:「奶奶說的極是,只是……咱們如何能證明?」

    「這還不簡單,你附耳過來。」江婉瑩一揮手,秋霞便湊上去,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最後直起身子道:「奶奶放心吧,這件事包在奴婢身上了。」

    「嗯,小心辦著,切莫走漏任何風聲,不然別說在我身邊服侍,你干脆就給我滾出金鑲侯府吧。」江婉瑩淡淡道,秋霞立刻答應下來,轉身出去辦事了。

    「傅秋寧啊傅秋寧,這一次就算你手眼通天,就算表哥費盡心機想要保住你,只怕這一頂『私相買賣,敗壞侯府名聲』的帽子也足以讓你掃地出門名聲敗盡了。」說到最後一個字,江婉瑩忍不住就在房間裡痛快的大笑出聲。

    「奶奶,這是這幾個月繡品得的銀錢。」雨階走進晚風軒,將二兩銀子遞給傅秋寧:「自從咱們有了小侯爺照應,各項吃穿用度都有了之後,其實也用不著冒險賺這銀子,奶奶何苦還不肯罷手呢?」對於這一點,雨階一直十分不解。

    「他是送了各樣東西來,但你什麼時候見他送過銀子?」傅秋寧接過銀兩,在手中珍惜的摸了一摸,嘆氣道:「我原先不明白,想著他只看我們的光景,心中便該有數了,即便是沒想到我們被克扣的一文不得,也定然該了解我們囊中羞澀窘迫,因何逐漸的東西送越來越多,卻是半點銀錢也沒有呢?如今才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用這個來掐著我,等著我向他開口呢。」

    「為什麼啊?若是小侯爺要掐著奶奶向他開口,索性連東西也不必送了,豈不是更好?」雨階皺著眉頭,還是不能了解。

    「他倒是還沒有無恥到那個地步,我撫養著的,畢竟是他的兒女,其實和我是沒有什麼血緣關系的。」傅秋寧嘆了口氣,看向雨階:「算了,你不會明白的,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俗語說,難得糊涂,這話真是半點都沒錯的。」

    「奶奶,奴婢有句話,不……不知道當說不當說。」雨階看著傅秋寧的神情,咬著嘴唇,半天方憋出一句來:「其實……其實小侯爺近來對奶奶……倒是頗有情意的樣子,奶奶卻仍是淡淡的,奶奶說小侯爺拿著您,是不是……」

    只說到這裡,便聽傅秋寧淡淡道:「罷了,你既然不知道當說不當說,便不要說了。這件事情,我自己心裡有數。其實現在很好了,我們也不必賣春日的薔薇,夏日的香草,秋日的果子,冬日裡的繡品來度日。只不過偶爾拿幾幅多余的繡品出去悄悄賣,張三哥又是個能信的人,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只不過,現在盯著我的人想必越來越多,若有心對付我,怕是早晚會有人疑心到我頭上,所以日後,這晚風軒裡的東西,再不必拿出去賣了。」

    她說到這裡,便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那些花草樹木,感嘆道:「快七年了吧?從我搬進來這晚風軒,不知不覺的,就過去了七年。靠著咱們自己,這些年吃穿之外,共攢下了二三十兩銀子。在小侯爺眼裡,這銀子連扔進河裡怕都嫌它不夠響。然而就是這點銀子,讓咱們五個人有了底氣有了希望。如今鋒兒和嬌兒入了他們父親的眼,我是再不用擔心了。余下你我與玉娘三人,這銀子,就留著哪一天我們老了,不能動的時候,買棺材吧。」

    雨階心中「咯噔」一聲,明白傅秋寧這是在告訴自己:終她一生,是不打算原諒小侯爺了。待到年老色衰,小侯爺也失盡耐心之日,她就要用這些銀子養老葬身。嘆了一口氣,她也只能無奈的福了一福,接著便退了下去。

    轉眼間便是入冬時節,天氣一天天寒冷起來,這一日早起時分,天空便飄起了雪珠兒,待下了朝,那雪珠兒已經變成了大片的雪花,整個大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金鳳舉從大殿中出來,剛要准備到宮門前坐轎子回家,卻聽身後一聲呼喚:「鳳舉且留步。」他回頭一看,只見烈親王滿面笑容的走了過來。

    「下官見過王爺。」金鳳舉深施一禮,心中卻在奇怪,暗道這烈親王向來不和自己親近,他也知自己是誰的人,怎麼今日竟然主動喚住自己?不知道是有什麼意圖。因暗暗提防著,面上卻露出一貫的溫柔淡雅笑容。

    「什麼下官王爺的,你是我六哥的小舅子,日常他都直喚你名字,本王自然也是隨他。唉只因你素日讓皇上器重,身上總有數不完的活兒,難得與你親近。好不容易今兒老爺子竟這樣早放你出來,你可不能回家,須要好好陪我一陪。」

    金鳳舉微笑道:「王爺誇獎,下官愧不敢當。只是家中祖母今日偶染風寒,下官心中實在記掛,急著趕回去探問,且容下官改日親自宴請王爺,以作賠罪。」

    「鳳舉,莫不是就只給我六哥面子?不肯給我面子?」烈親王嘿嘿笑著,一把摟住金鳳舉的肩膀,倒好像是和他多親熱似的,一邊小聲道:「悄悄兒告訴你,你今兒若應了我還罷,若是不答應,我這手裡有一件好東西,你可就看不到了。」

    金鳳舉實在是不習慣他這樣的親熱舉止,他雖然年輕,卻老成,一向性子又淡然慣了,就是和姐夫榮親王,也沒有這樣的哥倆好過。因此心中不免有些惱怒,正色道:「王爺貴為皇親,當注意儀態,莫要忘記榮親王當日就是因為酒醉失儀,被皇上親自呵斥過。」

    烈親王呵呵笑道:「無妨,父皇知道我從小兒就愛舞槍弄棒,又在軍中多年,行為放浪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好了,別廢話,你先看看這是什麼?然後再決定應不應我的宴請,如何?」

    聽他這樣說,金鳳舉只得無奈看去,只見烈親王手中拿著一方帕子,上面繡著十分精巧的花朵,放在他面前來回揮動著,一邊笑道:「如何?可認識這東西?」

    「不過是一方手帕,有何稀奇的?」金鳳舉眉頭微皺,心中卻也明白這手帕若沒古怪,烈親王應該不至於這樣神秘兮兮的跑到自己面前來獻寶。

    「這方手帕倒的確不稀奇,只不過嘛,嘿嘿……手帕的主人卻是大有來頭啊,而且和鳳舉你有關哦,如何?到底陪不陪我去飲這頓酒?你若不陪我去,可休想知道這手帕的來歷,只怕待侯府名聲敗壞之時,你可是要後悔的啊。」」王爺,下官從來不喜歡開玩笑。」金鳳舉看著烈親王,目光灼灼。

    烈親王也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態度,肅容道:「這個本王自然知道。不過本王雖然愛開玩笑,但是鳳舉,你什麼時候見過本王和你開過玩笑呢?」言罷卻又收了正經面容,再次嘻嘻一笑道:「如何?到底陪不陪本王去一趟白鳳樓啊?」

    金鳳舉長長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目光始終不離烈親王的臉孔,烈親王便也帶笑看著他。好半天,才見金鳳舉一點頭:「王爺請。」

    兩人並肩離去,恰被剛從勤政殿步出的榮親王看見,他因為剛剛向皇帝單獨回稟事情,所以遲了一些出來,卻正見烈親王和金鳳舉勾肩搭背而去的身影,心中不由立刻疑竇叢生,心想鳳舉從不和四哥八弟往來,因何這一次卻是和他一起?莫不是被脅迫了什麼?嗯,回頭要好好問問。看看本王能否幫他解決。

    這場雪從早上一直下到傍晚,才堪堪停了,路上早已積了兩寸厚的大雪。金藏鋒和金藏嬌兄妹與蘆花金篆牽著手,老遠便看到娘親在門前等候,四人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好不容易挪到門口。

    院子裡的積雪已經掃干淨了,只不過路還有些滑,雨階傅秋寧護著他們來到屋裡,金藏鋒便道:「娘,明天不必去族學了,說是怕摔著。」

傅秋寧點頭道:「正該如此。」說完又看著蘆花和金篆道:「你們兩個穿這些衣服冷不冷?才剛大病了一場,是要好好休養的,這時候只怕還有些畏寒。」原來金篆和蘆花跟著金藏鋒金藏嬌入了學堂不久,就誤食了飯菜,裡面不知下了什麼藥,足足拉了半個月的肚子,險些把一條小命都搭進去。將養了好些日子才痊愈。傅秋寧雖知兩人這事兒蹊蹺,只是苦於自己手中沒有實權,根本無從查起。金鳳舉那兩日每天都在皇上面前聽差,晚上才能歸來,也沒來晚風軒,因此這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只是讓傅秋寧和金藏鋒兄妹日後倍加小心而已。

    「不冷,奶奶給我們的衣服厚著呢,又都是新棉花,穿在身上暖洋洋的真舒服,我們從來就沒穿過這樣好的棉衣。」金篆和蘆花都笑著回答,一邊拍去身上的積雪。秋寧就忙安排他們去炕上熱乎著,又讓雨階去關院門。

    剛和孩子說了兩句話,就聽院中雨階驚叫了一聲,傅秋寧嚇了一跳,連忙就要出去查看,還不等出大門,卻正迎頭碰上身穿大氅面色鐵青的金鳳舉,看得出來,這一次的面色不是凍出來的。

    「爺怎麼這麼晚還過來了?」傅秋寧的手不自禁便緊握成拳,心裡明白必定是有大事發生,只是會是什麼事呢?她自問在晚風軒裡,也沒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啊,難道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可是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有誰能陷害得了呢?

    金鳳舉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顯然正是在氣頭上,銳利的眸子在房中幾個孩子的身上一一掃過,金藏鋒兄妹和蘆花金篆早嚇得溜下炕去,沿著炕沿站成一排,怯生生看著他。

    「雨階,帶少爺小姐和這兩個孩子去書房。」金鳳舉冷冷的吩咐,雨階不敢不聽,只好領著四個孩子的小手離去,一邊頻頻回頭望著傅秋寧,卻聽金鳳舉又冷冷道:「讓玉娘也去書房,我和你們奶奶有話說。」

    「出什麼事情了?生這樣天大的氣?」傅秋寧深吸幾口氣,盡量維持住表面的平靜,一邊就要給金鳳舉倒茶。

    「這個東西,你還認識嗎?」。卻見金鳳舉猛然掏出一物扔在她面前。傅秋寧心中一緊,忙撿起那方娟帕,一看之下,險些沒驚呼出聲,面上已是色變。

    「果然是從你這裡流出去的東西。」

    金鳳舉的面色更青了幾分,額上青筋已隱隱迸了出來,一把奪過那娟帕撕做兩半,厲聲道:「你身為我的發妻,竟讓自己的繡品流傳到外面市井之中,還不小心露出馬腳破綻,弄的幾乎人盡皆知,讓我金鑲侯府喪盡顏面,你……傅秋寧,你說,你為何要這樣做?是不是得了你父親的授意,故意如此來損壞我們侯府的名聲。傅秋寧啊傅秋寧,什麼一世平安?什麼避居晚風軒?其實便是為了方便今日做出這羞辱門風之事,讓我金鑲侯府從此後抬不起頭來吧?」

    傅秋寧緊緊攥著自己手中帕子,不可否認,她最開始看到帕子的時候,的確是心亂如麻。然而此刻已是慢慢鎮靜下來,知道若是不能好好應對,自己和雨階玉娘三人就完了,不要說在侯府立足,只怕連性命都堪憂。

    「敢問小侯爺,侯府顏面盡失,對妾身有什麼好處呢?或者說,對鎮江王府有什麼好處呢?」

    傅秋寧慢慢抬起頭,直視著金鳳舉,不等他說話便輕聲道:「沒錯,侯府顏面盡失,是會惹眾人的恥笑。然而這一切因我一個婦人而起。難道皇上會因此覺得小侯爺辦事不牢,從此疏遠於你?將金鑲侯府的勢力一擼到底嗎?別說皇上是千古明君,就連昏君,恐怕最多也只是在小侯爺面前嘲笑兩句罷了。這件事,對侯府的顏面有損,卻不會對侯府的勢力有損。小侯爺,難道你覺得,妾身會將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做和侯府的顏面一般無足輕重嗎?」。

    金鳳舉看著傅秋寧坦然的眸子,胸中激蕩著的怒意不由得褪去了幾分,這大半年的相處,讓他十分明白這個女人的自強自立自愛自重。想一想,若她真是鎮江王府布置的暗線,隱忍六年一朝發動,絕不會只損傷侯府的那一點顏面。更何況自己多次暗示她,都被她拒絕,若說欲擒故縱,她又怎麼會在還沒擒下自己的時候,就冒冒失失讓這樣一件事破壞了全盤計劃呢?

    因這樣想著,怒氣又消退了幾分,聲音也柔和了一些,卻仍是冷硬道:「既然如此,你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如今你還缺什麼東西?從春日裡我踏進晚風軒之後,慢慢的,什麼東西都為你們置辦齊了,你不要告訴我,你賣自己的繡品是為了度日。」

    傅秋寧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氣,暗道看來這個坎,基本上是可以邁過去了。她目光漠然的從被撕成兩半的帕子上掠過,忽然冷笑一聲道:「小侯爺問得好,問得真好,我一直就在等著您問這句話呢。」

    一邊說著,便抬眼看向金鳳舉,聲音變得輕柔,語氣卻越發沉重,一字一字道:「原來您也知道您是從今年春日後踏進晚風軒的嗎?在此之前,五年,整整五年的時光,你就只有在我懸梁那日過來了一次,第二日讓金明送了幾匹緞子,說是給孩子們裁衣裳。從此之後,五年,一千六百多個日夜,您對我們母子不聞不問,更不要提送什麼東西銀兩。你以為我們是怎麼活下來的?就靠後院中種的那點子紅薯土豆玉米蔬菜嗎?鋒兒和嬌兒剛來的時候,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全是新傷舊傷層層疊疊,積年不消。這個要不要給他們上藥?冬日裡北風呼嘯大雪紛飛,這晚風軒冷的滴水成冰,沒有木柴木炭,我們母子幾人要怎樣在這冰天雪地中生存?你以為那些柴炭是我能夠一伸手指就變出來的嗎?你送的那些緞子做衣服是不錯,可若沒有棉花棉被褥子,只穿著一件緞子長衫,就能過冬嗎?小侯爺,這麼多年了,你知不知道?後院那邊,沒有送過一分錢的份例。我們幾人能夠活下來,沒有變成這晚風軒中的枯骨,就全仗著我從娘家陪嫁過來的那些不值錢的首飾和錦緞,還有我與雨階玉娘趁著閒暇繡出來的這些繡品。找個穩妥的人賣出去,換來米面油鹽,棉花布料以供自己的溫飽。其實何止這些?你還不知道,這院子裡的薔薇,月季,金銀花,還有那些香草,樹上的果子,我都曾經偷偷托人賣過。所以,你才能在今年和你的兒子女兒過了八周歲的生日,才能看到我如今還活生生站在這裡。」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10:04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57 PM 編輯

第八十一章:波瀾(二)

她說一句,就逼近金鳳舉一步,從不知後退為何物的堂堂小侯爺,竟被她字字血淚的控訴逼的慢慢後退。忽見傅秋寧停了腳步,扭頭看著窗子,薄薄暮色中,可以看到從她臉上滑落的晶瑩淚水。

    「我本以為,這一輩子便是如此過了,雖然艱難,卻也平安。誰知道你闖了進來,從此後攪亂了一池春水。小侯爺,是你將我帶到了你的妻妾面前,帶到了老太君面前,帶到了你家族中所有人的面前。是你,讓我成為眾矢之的,成為你那些妻妾們新的目標。這陣子,看到你不停的往這裡送東西,顯然是真的把我們母子放在心上了。我本以為從此後生活無憂,即便沒有銀子,但只要能夠過活,也不在乎那些了,銀子不也就是為了讓人過活的嗎?所以我和雨階說,從此後不必再賣東西,免得被有心人當做把柄。卻不料,仍是晚了。小侯爺,你仔細想一想,六年了,從沒有人知道你的發妻靠變賣繡品首飾和院中的花草果子度日,為什麼現在卻忽然流傳出這個消息?而且短短時間內,竟然就到了『幾乎人盡皆知』的地步?你以為這會是巧合嗎?」。

    金鳳舉默然不語,銳利的目光卻盡數收斂,深潭般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傅秋寧。

    「算了,事到如今,再說這些有什麼用?這繡品的確是我賣出去的。你想要如何處置我,悉聽尊便。至於外面的那個爛攤子,恕我實在無能為力,若是我有一份可以幫你解圍的力量,哪怕是要我死,要我身敗名裂,我也幫你就是。只是有一條,你是鋒兒和嬌兒的親生父親。無論你要將我怎樣都好,你必須答應我,從此以後,要愛他們護他們,讓他們平平安安的長大,幸福安康快樂。不然的話,九泉之下……我亦死不瞑目,就是化作厲鬼,也要來找你,問一問你的良心在哪裡?」

    說到金藏鋒和金藏嬌,傅秋寧神色震動,淚落如雨,只是卻仍不肯服輸的直視著金鳳舉,面上表情堅毅無比,讓金鳳舉不由得確信,若是自己真的不能履行為父者的責任,這個女人是真有可能化為厲鬼來找他的。

「你若變成厲鬼,那鋒兒和嬌兒定然會怨恨我一輩子的吧?」

    金鳳舉嘆了口氣,上前拉住傅秋寧的手就想將她輕輕擁進懷中,卻不料旋即就被傅秋寧推開。看到面前這個明明柔弱卻又好像一座高山般不能逾越的女人後退了好幾步,一直站到十幾步開外,金鳳舉臉上的神色不禁一變。以他的身份和家世,什麼時候被女人如此拒絕過?尤其這個女人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

    但最終,他的表情還是柔和下來,看著倚牆而立的傅秋寧,他不由得垂下視線輕聲道:「這是我的錯,不怪你。我也不必再為自己分辨什麼,只不過,我真是沒想到,這五年,你們……竟然一點份例都沒有拿到過。謝謝你,若不是你,鋒兒和嬌兒,恐怕早已經……」

    他沒有再說下去,知道傅秋寧肯定會明白自己要說的話。再嘆口氣,抬眼看向面上一片淡漠的傅秋寧,這才明白這個女人被自己傷的是多麼徹底。這樣的無情冷酷殘害,自己竟然還盼著她能有回心轉意的一天,這……真的可能嗎?

    「這些話不必說了,不管如何,我們娘兒幾個倒還活的好好兒的。」傅秋寧見金鳳舉說出這樣的話來,顯見得已經不怪自己了,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氣,她的語氣也平靜下來:「倒是這件事要怎麼辦?聽爺的意思,如今已經是傳揚的人盡皆知了,那侯府的顏面……」

    「這個無需你操心了,由我來處理。」金鳳舉淡淡的語氣中隱藏著一股殺氣,拳頭在桌子上輕輕一頓:「若是讓我查出來是誰做的好事,決不輕饒。」

    「小侯爺且別這樣想,或許查出來了這個人,你也不能下手。」傅秋寧淡淡的笑了笑,金鳳舉眉頭擰在一起,他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傅秋寧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這件事,遠不止你想的那樣簡單。」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來,金鳳舉拿起一個空茶杯把玩著,一邊若有所思的道:「事情傳揚出去也就罷了,可是,你知道是誰給了我這方帕子嗎?」。

    「是誰?」讓他這樣一說,傅秋寧也有些好奇了:「難道是榮親王?」

    「若是姐夫,還用得著我在這裡費心?」金鳳舉冷笑一聲:「是烈親王給我的,因為姐夫的關系,我在朝中,和烈親王弘親王不過是個點頭招呼的交情,但是這一次,卻是他來主動向我賣好,告訴我這件事。你說,他到底安得什麼心呢?」

    「剛剛爺說過,這件事已是幾乎人盡皆知。若是烈親王要刻意的拉攏爺,完全可以再早兩天給您提醒。偏等到現在事情都無法挽回了,才出面說這個,又有什麼意思呢?又或者,只是為了單純的當面嘲笑您?」傅秋寧也在椅子上慢慢坐下,沉吟著幫金鳳舉分析起來。

    「烈親王應該不會為了嘲笑我而請我吃一頓飯,還讓我有把這件事扼殺下去的時間吧?」金鳳舉冷笑一聲:「不管了,他既是動機不明,我便暫且靜觀其變好了。」他說完,便對傅秋寧笑道:「你把玉娘雨階和孩子們都叫過來吧,這半天在書房裡,怕不知道害怕成什麼樣子呢,我還從沒在他們面前露出過這樣凶神惡煞的模樣吧?」

    「原來爺還知道嚇到了他們啊?」傅秋寧哼了一聲,卻仍是站起身,打開門沖著書房方向喊道:「好了,都過來吧,走路小心些,別凍著。」話音剛落,便聽走廊上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玉娘雨階帶著四個孩子幾乎是小跑著過來的,一見到傅秋寧,便撲上來哭道:「奶奶……奶奶你沒事兒吧?」哭聲中夾雜著孩子特有的童聲童氣:「嗚嗚嗚,娘親,爹爹是不是欺負你了?」

    金鳳舉坐在椅子上,如果用傅秋寧現代的眼光來看,他額頭上的黑線應該夠下兩鍋面條了。於是摟著孩子們微微一笑道:「沒事兒,娘沒事兒,你們的爹怎麼會欺負娘呢?」

    「爹爹剛剛進來好凶,好嚇人……」金藏嬌擦著眼淚,仍是忍不住嗚咽。

    「咳咳……」金鳳舉咳了兩聲站起來,他心裡這個郁悶啊,心想至於嗎?我剛才進來難道就這麼可怕?嗯,大概臉色是有些發青,嚇到孩子們了。於是便擺出一副和藹親切的面孔,向金藏鋒和金藏嬌伸出手,柔聲道:「沒事兒,爹爹和娘親剛剛說了些事情,現在事情說完了,過來,讓爹抱抱。」

    金藏鋒和金藏嬌都不約而同的輕輕向後移了移身子,那姿勢就好像是護在傅秋寧身前,一邊戒備的盯著金鳳舉,撅著嘴巴不說話。

    金鳳舉長這麼大,還沒有過這麼尷尬的時候兒呢,心想好嘛,果然這人要是沖動起來,一定沒有什麼好結果。我就是因為這事兒怒發沖冠了一下,忘了喜怒不形於色,結果這用了將近一年時間,不知道撒出去多少好東西,好不容易才和兩個心肝寶貝培養出來的那麼點子感情,一下子全都沒了,瞧瞧這小眼神,這得虧我沒對秋寧做什麼,若是做了的話,怕這會兒就讓這兩個小家伙給趕出去了吧?得,前功盡棄,所有的功夫付諸東流,還得從頭籠絡。

    心中哀怨著,表情卻始終平和親切,若無其事的縮回手,他站起身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們早些睡,我今晚還要回後院,有一些事情要好好想一想。」

    「外面雪大路滑,你身邊又沒有人跟著,不如……就在這裡歇下吧?」傅秋寧其實是真的不想說這種話,免得讓金鳳舉誤會自己關心他。只不過兩個孩子已經因為剛剛的事對他們的爹生出了嫌隙,若不及時把這嫌隙填起來,日後終究怕有麻煩。她很明白,自己只是個女人,兩個孩子日後的前途,全部系在金鳳舉的身上,如果他們主動冷淡對這個爹,以對方的傲氣,未必就不會疏遠他們。到那時豈不害了孩子們的前途?

    再者,這件事情她心知肚明,是有人已經對自己生出了戒懼之心,所以出手了。金鳳舉不知道這些年她們一分份例沒有得,但後院裡那幾個妻妾們是一定知道的,只要仔細一想,必可知道其中關竅。現在她若想平安無事,也只能依靠金鳳舉,她才不會蠢的一定要扮出一副冷豔高貴的樣子,因為今晚這點不愉快就一腳將這個最大的靠山踢開。畢竟今天晚上金鳳舉的表現還算不錯了,最起碼他對自己道歉,也道謝了,自己還想讓這個驕傲的男人怎麼樣?磕頭認錯嗎?拜托,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這個男人只能利用,利用他來為自己遮風擋雨,萬萬不能得罪。

    因為這兩層考慮,所以即使不願意,傅秋寧仍是開了口。卻見金鳳舉果然露出感動神情,輕聲道:「我今晚若留在這裡,只怕你心裡要有疙瘩吧?」

    「有什麼疙瘩?誤會並不可怕,怕的是誤會解不開。既然解開了,自然還是像從前一樣的好。」傅秋寧淡淡一笑,心中卻狂吼著小侯爺你不許給我自作多情,我沒有別的意思,真沒有別的意思啊。

    但顯然金鳳舉不是這樣認為的,深深凝視著傅秋寧,他忽然重重一點頭,笑著鄭重道:「好,你說得對,誤會能解開,就不可怕了,那我今晚就睡在這裡。」說完便站起身道:「這地上著實冷一些,只怕炕上還是熱乎著的,來,鋒兒嬌兒,和爹爹一起去炕上坐著好不好?

    金藏鋒和金藏嬌畢竟是小孩兒,讓金鳳舉這一下弄得有些糊涂。抬頭看看傅秋寧,卻見她不像是生了爹爹氣的樣子,還微笑著把他們推到金鳳舉身邊,再想想剛才的對話,好像爹爹娘親之前有什麼誤會,不過都解開了。於是兩個孩子也就放下心結,開開心心抱住自家爹親的胳膊,八爪章魚一般跟他上了炕。

    「雨階,去倒杯熱茶來給小侯爺暖暖身子。」傅秋寧淡淡吩咐了一聲,將金鳳舉脫下來的大氅拿起來掛在衣架上,一邊道:「這大氅讓雪濕的厲害,可見爺是一路趕過來的?」

    「可不是,讓烈親王纏著吃了一頓酒,出來時就半下午了,我又找了些人辦些事情,接著就趕了過來,這半天全是在外面。」金鳳舉說完,就又皺眉道:「你不是說,托了賣東西的那個人是最穩妥不過的嗎?因何這消息竟透了出來?且不是捕風捉影,指認的那些長期代賣你們繡品的鋪子,竟是絲毫不差的。」

    傅秋寧道:「我也正疑惑著,論理張三哥不該是這樣沒計較的人,賣了五年,一絲風聲不透,怎的今日卻透出去?若說他是收了人家的銀錢便將我們賣了,我也有些不信。這些年來,他並沒有從我們中間賺取一分銀子,這不該是個貪財的人啊。」說到這裡,驀然想起一事,便對金鳳舉道:「是了,這個張三,便是我上次和你說浣娘的事中,那個張媽的兒子。」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10:05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58 PM 編輯

第八十二章:引線

「原來如此,這件事若有心人想打聽,只怕也不難。」金鳳舉手指輕輕敲著桌子,忽然抬眼看向傅秋寧,微笑道:「你不是說,成了眾矢之的麼?既如此,我替你好好出一場氣。就看你是想息事寧人呢?抑或是要揚眉吐氣一回,讓人以後再也不敢在你身上尋事呢?」

    傅秋寧一愣,接著心裡就迅速的轉開了心思,暗道金鳳舉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他已經有眉目了?聽他這話,倒像是十拿九穩似的。等等,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重要的是,他的態度是什麼?是希望我息事寧人呢?還是希望我大張旗鼓?

    因在心中想了想金鳳舉的個性,便凜然抬頭道:「既然爺有心要為妾身做主,那恕妾身直言,妾身只願一勞永逸,從此後遠離紛爭。若是爺能為妾身敲山震虎,妾身自然感激不盡。只是有一條,這件事只怕和爺的親近之人多有相關,爺該適可而止,倒不必為了妾身鬧的闔府皆知。」說到這裡,便微微笑一笑,輕聲道:「這個其實倒也不用妾身說出來,爺自己心裡也會有數,我這樣說,倒有口是心非故意賣好的嫌疑了。」

    「哈哈哈……不愧是傅秋寧,果然是我的知己。」金鳳舉忽然放聲大笑,只把一旁的雨階玉娘和四個孩子都嚇了一跳,不過看到他似乎並無不快的樣子,方放下心來。

    「敲山震虎,很好,我負你太多,這一次便為你敲一次山震一次虎。」金鳳舉的拳頭在炕上重重一頓,又對孩子們道:「今晚的事情,不許在學裡透露半個字,明白嗎?都是為你們娘親好。」

    四個孩子齊聲答應,傅秋寧也垂下視線答應,她剛剛就是在揣測著金鳳舉的態度和心意,想起這人瀟灑恣意傲視群臣,該是一個快意恩仇卻又不失謹慎的男人。若是自己一味畏縮委曲求全,只怕要被他鄙視。被鄙視當然不怕,傅秋寧還巴不得他從此後鄙視自己再不糾纏呢。可有兩個孩子在,他不可能再不聞不問,既然他還要來,也就是說那些明槍暗箭不會斷,若讓金鳳舉心中存了「你不是願意委曲求全嗎?那就受委屈好了。」這樣的想法,自己和孩子們要受多少氣?因此思慮良久,她才終於決定順從金鳳舉的好意,給他那些妻妾們一點顏色瞧瞧,最起碼讓她們日後再要下手時,生一些忌諱,不要小看這絲忌諱,但凡有忌諱,就難免思前想後縮手縮腳,許多事情慢慢的也就會不了了之。這對於傅秋寧來說,無疑是樂意見到的。

    雨階倒了茶來,金鳳舉靠著引枕慢慢喝著茶,眼神卻飄飄渺渺的不知看向哪裡,傅秋寧見他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事情,便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孩子們不要出聲,莫打斷了金鳳舉的思路。她心裡明白,金鳳舉其實比自己還要難,自己只要防著那些女人就好,但金鳳舉既要顧著家宅的平安,還要幫著榮親王殫精竭慮,更要應付別有用心的王公貴族和朝臣們的暗算。金鑲侯府看似顯赫無比,其實最關鍵的人物便是他,以弱冠之齡,卻要肩負起整個侯府的興衰榮辱,可以想見他平日裡的風光之後,是費了多少精神和算計,難得還能保持一絲七尺男兒瀟灑不羈的真性情,這就殊為難得了。

    傅秋寧想到這裡,對金鳳舉不由得便生出一絲同情,自己去端了一碟子點心放在他身邊,輕聲道:「爺用些點心吧,不知道晚飯吃沒吃?恰巧妾身和鋒兒嬌兒也沒吃,不如一起用一些?」

    金鳳舉抬眼看他,淡淡笑道:「也好,今日中午並沒吃什麼東西,倒被那烈親王灌了一肚子的酒,這會子沒吃東西,倒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說完又鎖起眉頭,喃喃道:「真是奇怪,這烈親王以前雖然也是放蕩不羈,皇上因他久在軍中不加怪罪,但是一直也有些收斂,今日怎麼對我如此親熱?即便是要告訴我這件事情,或嘲笑或示好,也不該那樣放浪啊。」

    他在這裡自言自語,都聽在旁邊傅秋寧的耳朵裡,小心看了看身邊這個男人,只見他細長劍眉斜飛入鬢,一雙眼睛亮如天上星辰,挺直的鼻梁下面,是唇形優美的嘴巴。頭發大概是一天在外奔波的緣故,此時散下來,只以一根玉簪別住一股。無論從哪裡看,這金鳳舉都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現代那些什麼帥哥明星,到他面前都有些拿不出手,難怪都說他成婚後,還是牢牢佔據著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聲。

    難道是耽美?傅秋寧腦海中猛然就跳出這麼個想法,暗道這樣的美男子,若那烈親王喜好男風,對他生出遐想倒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所謂親熱,無非是勾肩搭背,可憐的小侯爺,自己被人吃了豆腐還不自知,在這裡冥思苦想呢。

    「你在想什麼?這樣入神?」忽聽耳邊一個聲音好奇問道,傅秋寧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順嘴就答道:「妾身想那烈親王是不是性好魚色喜愛男風……」不等說完,猛的反應過來,只嚇的一張俏臉煞白,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頭,心中暗道你找死呢傅秋寧?竟然在被吃了豆腐的本人面前說出這種話,你怕他不惱羞成怒是不是?

    「男風?沒聽說他有這方面的嗜好啊。」金鳳舉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還認真的回答,話音剛落,方明白傅秋寧的意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她:「你……你的意思是……」

    「小侯爺,妾身沒有別的意思,什麼意思都沒有,就是……一時失言,小侯爺莫要怪罪。」傅秋寧慌亂的解釋著,心裡這個懊惱就別提了。看金鳳舉臉色一陣發青有一陣發紅到最後黑如鍋底,連磨牙的聲音都傳出來了,她閉上眼睛,心裡暗暗叫苦。

    「不要胡亂揣測,男風盛行那是前朝,至本朝後,因為太祖太宗猶重德行,此等傷風敗俗之事已十分少見了。更何況烈親王並沒有這方面的嗜好。」金鳳舉嚴詞斥責道,心中真恨不得把那個女人抓過來狠狠打幾下屁股: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女人,竟然敢猜測他被男人覬覦,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她名義上的丈夫。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一條大不敬罪就夠她喝一壺的了。

    「是,妾身明白。」傅秋寧松了口氣,心想還好還好,這男人沒有暴力傾向,不然看他剛才那臉色,肯定恨不得能揍自己幾巴掌。在這方面,她倒是和金鳳舉心有靈犀了。

    一時間晚飯上來,因為事先不知道金鳳舉會過來,所以不過是家常菜,飯是普通的蛋炒飯,但因為玉娘廚藝好,嫩黃噴香的蛋配著晶瑩飯粒和翠綠蔥絲,倒十分引人垂涎,此時熱氣騰騰的端上,傅秋寧就在炕上放下了一張圓桌,又對玉娘道:「天冷,別在地下吃了,去你屋裡也放一張桌子,讓篆兒和蘆花都在那炕上吃。」

    玉娘和雨階忙答應了,領著金篆和蘆花回了自己屋,這裡傅秋寧就問金鳳舉道:「爺要不要酒?」

    「不用別的酒,倒是把你們自己釀的水果酒給端過來喝兩杯。」金鳳舉拿筷子夾起一塊排骨放進金藏鋒碗裡,又夾了一塊給女兒,一邊笑道:「你那酒性子柔和,甜膩可人,我原是不喜歡的,可這幾日竟還想著這滋味,真真是奇怪。」

    說著話的功夫,便用完了晚飯,金鳳舉兩杯熱酒下肚,覺得身上舒服多了,笑道:「這時候兒才覺著身子是自內而外的暖和了……」話音未落,就聽院中腳步聲響,傅秋寧詫異道:「這麼晚了,會是誰來?是了,我剛剛竟忘了關院門。」

    金鳳舉笑道:「還能有誰?必然是金明,來向我復命了,不用怕,叫他進來。」話音落,果然就聽有拍門聲,金明的聲音傳過來道:「小侯爺,奶奶,是我,開開門啊。」

    雨階奔出來,給金明開了門,只見他滿身的雪花,不由詫異道:「這是怎麼說的?難道雪又下起來了?」

    「可不是又下起來了呢,姑娘出去看看,鋪天蓋地鵝毛一般,這若是下上一夜,怕沒有個三五寸深呢。」金明一邊說著,就閃身進來,嘆氣道:「唉,一入冬便有這樣大的雪,可見老百姓的日子不會好過,我今兒從城根下走,就看見一個凍死的乞丐被抬出城了。」

    「有這樣的事?」話音剛落,就聽裡面金鳳舉問了一聲,金明忙進去道:「可不是呢,今兒奔波間看見好多乞丐都聚集在城根下,如今這凍死了一個,趕明兒還不知道要凍死多少。」

    「可恨。」忽聽金鳳舉一拍桌子,震得碗盤都顫了起來,傅秋寧只見燭光下他一張俊臉氣的鐵青,恨恨道:「這是什麼地方?是京城,天子腳下,往年冬天若凍死了人,皇上還要追究的。如今不過才入冬,你就看見了一個,是誰這樣膽大包天?竟連半點安置都沒有,如此的草菅人命?」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10:06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8:59 PM 編輯

第八十三章:用計

金明身上顫抖了一下,看著自家主子,小聲道:「往年京城安置的事兒,都是榮親王爺辦理的,從去年冬開始,這活兒就交給了烈親王爺。那時爺在西北替皇上勞軍,幾乎一個冬天也沒回來。聽說去年冬就凍死了幾十號人,不過這消息都悄沒聲的就沒了,誰也不知道。皇上還誇烈親王差事辦的不錯呢。今年,自然也是交給他了。」

    金鳳舉眉頭一皺,森然道:「原來如此。這麼說,去年不僅京城,便是地方上一系列的防災防凍措施都是由烈親王管理的了?」

    金明忙不迭點頭道:「可不是?都是烈親王爺管的,好在去年冬天倒不十分冷,聽說各地也都沒有凍死的人,消息呈上去,皇上龍顏大悅,還賞了烈親王幾件珍愛的字畫。這也就是咱們王爺不計較這些,不然記在心裡,早就在小侯爺面前抱怨了。」

    「糊涂,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金鳳舉橫了他一眼,然後看了眼兒子女兒,微笑道:」乖,去玉娘和雨階房裡玩兒吧,爹爹這裡要和你母親親說話,可記住爹爹的囑咐了嗎?」。

    「記住了,爹爹說,今兒的話,在誰面前也不能說。」金藏嬌立刻舉手回答,金鳳舉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微笑道:「真乖,就是這樣,如果你們兄妹說出去讓人知道了,爹爹以後就再也不來晚風軒,明白嗎?」。

    金藏鋒和金藏嬌雞啄米一樣的點頭,拉著手便跑出去了。傅秋寧嘆了口氣,嗔怪的看著金鳳舉道:「兩個孩子還小,你明知道他們最怕的就是你再不來晚風軒,何苦還要這樣的嚇唬他們?」

    「這事兒事關重大,我也是不得已,知道只有這個能嚇住他們。」金鳳舉淡淡說完,便下了炕,穿上靴子在屋裡踱了幾步,忽然站定身子,看著傅秋寧道:「紙包不住火,烈親王仗著聖眷正隆,不把這區區百十條條人命放在眼中,若是任他繼續這樣胡作非為下去,總有一天會釀成大亂子,惹得龍顏震怒,到那時,我們坐享其成也就罷了,你說是不是?」

    傅秋寧看著他的眼睛,忽然莞爾一笑,輕聲道:「爺可是心存不忍,憐憫那些無辜生命?」

    金鳳舉唇邊露出苦笑,拍拍她的肩膀,沉聲道:「這話只有你能說出來,也只有你懂我的心意。秋寧,你可願意為我利用一回?」

    「小侯爺的意思是,讓妾身回娘家一趟嗎?」。傅秋寧淡淡問道,一邊來到炕沿上坐下,微笑著似是自言自語道:「有些兒冷,還是炕上暖和。」

    金鳳舉眉頭緊緊蹙著,好半晌,方長嘆一聲,揮手道:「罷了罷了,也未必想不出別的辦法,這天寒地凍的,又是雪路難行,何必讓你走這一趟。」

    傅秋寧坐在炕沿邊,靜靜看著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這男人憂國憂民時的模樣會是這樣子的,帶著一些沉思和苦惱憂郁,越發俊美的讓人動心。看他在地上來回踱著步子,越來越急越來越急,最後終是長嘆一聲,對金明道:「你去書房拿我的折子來。」

    「罷了,不就是回一趟娘家嗎?我回去就是了,便當做小侯爺今日答應為我出頭的謝禮。」傅秋寧忽然站起身,她不得不承認:最起碼,就是此刻,這個心懷天下蒼生的男人讓她冷硬如冰的心稍微動了一下,無關情愛,只是發覺他並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樣冷酷無情,渣到無可救藥。最起碼他對百姓,對天下還是懷著一份仁心的,甚至不惜為此而犧牲自己的利益。

    金鳳舉驚喜抬頭,忽而笑道:「怎的又答應了?還是說,你心裡還記恨著我剛才對你的詰問,專門要等著看我為難到這時候,才答應替我解圍呢?原來你心裡還是有我的嗎?」。

    「爺請慎言。」傅秋寧嗔了他一眼,意思是我心裡沒有你,別自作多情。然後開口道:「爺心懷天下,就不許妾身也憐憫蒼生嗎?今日所作所為,也不過是為蒼生謀一份活命下去的希望罷了。只是未免要連累一些人,我實在有愧於心。然而我是因何而變的無依無靠,如今又是因何而得以安身立命,這些,我心裡也十分清楚。」

    金鳳舉眼睛一亮,點頭沉聲道:「是,你明白就好。秋寧,你……當真是一個奇女子。可惜你不在後宮,不然這份手段果敢,執掌後宮乃是指日可待。若你心懷一分仁慈,便是後宮之福了。」

    「小侯爺慎言。」

    傅秋寧心想你給我少來了,在這侯府裡我都夠倒黴的,還進後宮?你以為我是甄嬛呢?就算是甄嬛,一生不也可以稱得上是倒黴透頂嗎?今日棄了我那爹爹和爺爺來幫你。不過是因為他們不顧我的死活將我推進這個門來,那我又何必將他們的利益放在心上?我又不是聖母瑪利亞。更何況那還不是我爹和爺爺呢,再說我還要靠你保平安,何必讓你為了這樣一件事而聖眷衰敗?人總是要為自己活著打算不是?若是將來榮親王登基,有你這樣心懷天下的能臣,倒也算是為百姓們謀取一份福利了。

    因想到這裡,便又輕聲道:「只不過,爺還是再耐心等幾天吧,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您雖然心裡痛惜,這幾日也是必然要捱的,不然,以一個人的性命,如何能敲下烈親王的氣焰?」她一邊說著,便轉身看向黑茫茫的窗外,喃喃道:「這場雪很大,只怕天晴之日,那寒雪裡,又不知道要埋葬多少生命。然而以今日之痛換來長久安寧,卻也值了。」

    「你說的,我都明白。」金鳳舉點點頭,沉聲道:「如你所言,為了長久,這點犧牲是必需的。」想到這裡,忽然心中一動,微笑道:「好了,睡吧,我答應替你出頭,為你敲山震虎,就絕不會食言。這一回,讓你好好的揚眉吐氣,到時候,我想用不著我們再去多想什麼理由,你那爹爹應該自己就會思念女兒了。」

    傅秋寧先是一怔,旋即便思想過來,微微笑道:「既如此,妾身也定當見機行事,遂了爺的心願。」

    金鳳舉點頭微笑,又轉身問金明道:「如何?下午吩咐你辦的事情,都妥帖了嗎?可找到了源頭?」

    金明道:「源頭倒還模糊,只不過卻……」說到這裡,便看了眼秋寧,金鳳舉揮手道:「無妨,你說。」卻聽金明道:「是,回小侯爺,奴才已經探知,奶奶手中這些東西,俱都是……經由後門上張媽的兒子手裡賣出去的。奴才不敢打草驚蛇,所以特來請爺的示下。」

    傅秋寧不等金鳳舉說話,便忙道:「爺,那張媽是個老實人,和她兒子無非是看不過我們母子無依,若不變賣東西就活不下去,所以才私心幫襯了些……」不等說完,就見金鳳舉抬手壓了壓,示意她稍安勿躁,一邊笑道:「我明白我明白,這件事該怎麼辦我心裡有數,放心,砸不了她們母子的飯碗。」

    傅秋寧這才松了口氣,看著金鳳舉在那裡坐著,似是淡淡沉思,她心中也不由得暗暗點頭,心想拋開前塵往事那些恩怨不計,這混蛋倒還有點子人情味兒。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不亮的時候,金鳳舉就起來了,本想悄悄洗了臉,讓金明幫自己把頭發梳一下就好。卻不料傅秋寧也已經起身,兩人正在廊下碰上,不由俱都是一愣,金鳳舉看到傅秋寧手上提著一壺熱水,便道:「這樣天氣,你怎麼起這樣早?」

    傅秋寧忙福了福身,微笑道:「妾身都習慣了,天天這樣起的,只看時辰,倒也不分春秋冬夏。只是爺怎麼也起這麼早?外頭雪雖然停了,風還是不小的,刮得人臉上生疼,夾著雪花兒直撲人,這天氣,憑它有什麼事,也不必這樣早吧?」

    「你說的本沒錯,只是這世間有一樣事,卻是怎麼也耽誤不得的。」金鳳舉一邊說著,就又回到自己屋裡,傅秋寧跟在他身後,恍然驚道:「莫非是……上朝?」

    「自然便是這件事了,除此之外,誰還能讓我大清早的爬起來。」說著話,見傅秋寧已在銅盆裡倒了熱水,他便走過去洗了臉,又用大方巾擦干,卻聽傅秋寧嘟囔道:「那若是皇上不上朝呢?豈不是讓你們白白早起了?」

    「那可不是就白白早起了呢,也只有散了,萬萬不敢表現出牢騷滿腹的。昨日並沒有人來通知說不上朝,那今日就必須去,若皇上臨時不上了,就再回來唄。」金鳳舉用方巾擦了擦手,一邊和傅秋寧道。

    「豈不是有些耍人玩兒?」傅秋寧現代的先進思想冒頭,心中很替金鳳舉抱不平。

    「食君之祿,有了這榮華富貴,付出這麼點子代價也是應該的。」金鳳舉笑著將方巾搭到臉盆架上,坐進椅子道:「你沒看那些村野農夫,每日裡面朝黃土背朝天,剛剛能養家糊口而已,卻比我們辛苦何止百倍?金明這時候大概剛爬出被窩,你來幫我把頭發梳一下吧,挽個發髻就成。」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10:07 PM

第八十四章:暗示

  「雖如此說,農夫們到了這個時節,可也能在熱炕頭上舒舒服服睡到大天亮,不必像爺這樣日日早起奔波,還要殫心竭慮。」傅秋寧走過去,她是現代思想,覺得給一個朋友梳梳頭也沒什麼,更何況以古代眼光來看,自己又是金鳳舉的妻子,因此怎麼也沒有能推脫掉的借口。

    金鳳舉看著銅鏡裡一雙纖纖玉手取下自己的發簪,烏發立刻披瀉下去,接著傅秋寧將他的頭發梳起,然後挽了幾道變成一個發髻盤在頭頂,一邊緩緩道:「這便是農夫們的福氣了,如同我們的榮華一般。不然一年到頭讓他們在地裡辛苦勞作,卻是連點盼頭都沒有,這日子可還怎麼過下去呢?」

    傅秋寧一想,還的確是這麼個道理,不由得就有幾分慚愧,暗道連一個封建社會的資產階級都能夠看明白這個道理,自己身為社會主義的良好青年,竟然險些被這些封建思想給同化了,可怕啊可怕,不該啊不該。

    正想著,忽聽外面響起拍門聲,應了之後,金明推門進來,看著金鳳舉道:」喲,爺,頭發已經梳好了?奴才還想著趕過來替爺梳洗呢。」

    「不必了,都收拾完了,咱們這就走吧,還得回清婉閣穿戴朝服。」金鳳舉說完,便回過身對傅秋寧道:「你就安心在這裡等消息便好,若是有什麼事情發生,沉住氣,都等我回來處理,明白了嗎?」。

    「是,我明白了,爺快去吧,別耽誤了早朝的時辰。」傅秋寧說完,又是盈盈一禮,看著金鳳舉和金明兩人消失在茫茫大雪中,這時候才聽見屋裡幾個孩子起身的動靜。

    卻說金鳳舉來到清婉閣,見正房裡已經亮了燈,他略猶豫了一下,便推門進去,只見江婉瑩已經穿戴梳洗好了,見他進來,便起身笑道:「爺昨兒晚上可是去晚風軒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兒,若不是杏兒在路上遇到了,我也不能知道呢。」一邊說著,就拿過官服官帽,親自為金鳳舉穿戴。

    「杏兒可說什麼了嗎?」。金鳳舉由她穿著,淡淡問了一句。

    「也沒說什麼,只是說爺的臉色不好看。妾身想著晚風軒那邊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大事,打發了小丫頭子去看了遍,不知是她躲懶還是怎的,回來和我說裡面什麼事情也沒有,她也沒敢驚動爺,也沒遇見旁人,就回來了。我這一夜也不曾睡好,知道官服在這裡,爺必要上朝的,因此就等著問。如何?可是那裡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那我今日要不要去探探姐姐?」

    「不必了,沒什麼事情發生,不過是昨日讓烈親王纏著喝了頓酒,我心情不大好。」金鳳舉淡淡答道,見官服穿好了,他便轉身要往外走,到門口時卻又停下了腳步,回身看著江婉瑩道:「表妹,這些年雖然我也有妻妾,但是對表妹,始終是尊敬愛護,希望你念著咱們這些年的恩情,別輕易就將那些情分揮霍了。」

    「表哥怎麼突然說這樣話?」江婉瑩大驚失色,連忙趕上來,卻見金鳳舉仍是一貫淡然的笑,輕聲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有感而發,是了,晚風軒那裡的份例似乎短了許多,日後你注意些,莫要再短少了。好了,外面冷,你快回屋裡去,我去上朝了。」

    待金鳳舉走後,江婉瑩身邊的心腹丫鬟秋霞立刻著急道:「奶奶,爺怎麼忽然說這樣話?可是因為咱們做的事情嗎?莫非他知道了什麼?杏兒明明說昨晚爺是氣沖沖往晚風軒去的,怎的……怎的今兒卻提也不提了呢?」

    江婉瑩面色變幻不定,許久才緩緩道:「無妨,既然烈親王找上了爺,那這件事是定然讓爺知曉了。他昨夜去了晚風軒,大概也是興師問罪,只恨那傅氏倒是巧舌如簧,說出了份例之事,所以爺才讓我x後注意別短了她們的。」

    「可是……可是爺之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就算是奶奶短了晚風軒的份例,那也是因為前些年爺對那裡不聞不問,又怎麼能怨得了奶奶?爺卻說莫要將我們的夫妻情分斷送了,這是何等重話?單是短份例一事,斷不至說出這樣話來。」秋霞急著道,她說完,見江婉瑩也慢慢的點了點頭。

    「你說的沒錯,爺絕不會因為短了份例便說出這樣重的話。烈親王請他喝酒,能有多長時間?一個時辰足夠了吧?可爺卻是傍晚匆匆而回。咱們家爺是什麼樣人?這半天時間,想必也夠他了解一些事情了,他說這樣重話,分明是疑心到了我頭上。」江婉瑩慢慢說著,一邊欣賞著自己的指甲,似乎那上面有兩只有趣的小蟲兒似的。

    「那……那怎麼辦?」秋霞立刻慌了:「若……若爺知道是奶奶一手做下了這件事,豈不是……」

    「慌什麼?」秋霞不等說完,就被江婉瑩厲喝一聲打斷,聽她厲聲道:「沒用的東西,平時出不了半點兒主意,關鍵時候又總是慌裡慌張的。你怕的什麼?這件事雖然是我一手策劃,但自有人幫我們背在身上。務必將我們摘得干干淨淨就是,你看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幫我們……扛下這黑鍋?」秋霞愣了,卻見江婉瑩從從容容的笑起來,她忽然就恍然大悟,欣喜道:「莫非……莫非……沒錯,原來奶奶早就是胸有成竹了,奴婢真是愚笨,竟然沒有想到這個,這下可好了,任憑小侯爺如何生氣,怎能拿……」說到這裡,忙掩口而笑,不再說下去。

    江婉瑩輕輕點頭,良久後忽然微微一笑,喃喃道:「日後莫要短了她們的份例?表哥,你當真是讓豬油蒙了心麼?她們做出這樣的事,你還想著她們有日後?只怕你能容得下她們,族裡其他人卻未必能容得下呢,哼哼……」

    且說金鳳舉,來到皇宮後,早朝無事,大臣們也沒有本奏,於是就散了。他走出宮來,忽聽身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過頭一看,只見榮親王氣喘籲籲的跑了來,於是連忙迎上去,微笑道:「姐夫做什麼這樣子?讓人看見,又要說你不顧皇子儀態了。」

    榮親王來到他面前,上下看看他,疑惑道:「沒事兒?」

    「能有什麼事兒?」金鳳舉也糊涂了:「姐夫你是不是昨晚又喝醉了,這會子還沒醒酒呢?」

    「沒有,我昨日聽說你和老八在一塊兒,還以為他找你是要算徐世凡落馬的那筆帳呢。如今既然你沒事兒,我也就放心了。」榮親王一邊說著,眼睛卻盯著金鳳舉,視線竟難得的銳利起來。

    金鳳舉啞然一笑,搖頭道:「姐夫,你不用這樣看著我,什麼事情都沒有,不過是他強拉著我喝了一頓酒而已。」這樣的家事如何能對榮親王說起?卻又怕他起了疑心,所以金鳳舉便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反正這個姐夫向來豁達,相信也不至於就因此而對自己生了嫌隙。

    「哦,沒事兒啊,沒事兒就好,老八那個人不簡單,日後少和他來往。」榮親王和藹的笑一笑:「如何,你有事兒嗎?沒事兒的話,和本王回府喝點酒?」

    「不了,今兒家裡還真有些事情等著料理,改日我親自帶好酒去姐夫那裡,咱們喝個痛快。」金鳳舉微笑拱手道。

    「但凡你說這種話,便知是應付我了,從咱們兩家親近之後,這話也不知道聽你說起多少次,卻從來就沒有實現過。」榮親王嘟囔了一句,悶悶不樂的轉身而去。金鳳舉知道他就是這個性子,也只是一笑,並不放在心上。

    「走吧,雖然路不好,然而這樣大雪,沿著街道慢慢回府,倒也可以看一看百姓生活。」金鳳舉緊了緊大氅,將雙手背在背後,對金明道:「都打聽清楚了嗎?那張三到底是因為什麼露了口風?還有,寧都府那邊已經動手了嗎?」。說完聽金明一一回答,他微微點頭,冷笑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對了,延喜有沒有過來,府裡沒什麼動靜嗎?」。

    金明道:「還沒過來呢,想必是沒什麼動靜。」說完又呵呵一笑道:「爺不必多慮,今兒早上爺已經那樣提點二奶奶了,想來她是冰雪聰明玲瓏剔透的一個人,不會參不透這其中的關竅。既然已經知曉爺明白所有的事兒了,她也不會雞蛋往石頭上碰,非要和爺作對,將事情做絕。」

    「但願如此吧。」金鳳舉嘆了口氣:「人有的時候貪心起來,很難說還能想得到這麼多。我還記得小時候和她在一起,是一個多善良的女孩子?看見只螞蟻,也要嚷嚷著送回窩去。成婚之後,起先覺得她還好,雖然精明強干出乎我的意料,但我忙於朝中之事,家裡正需有這麼個人幫襯著。誰知慢慢的,我卻發覺越來越不認識她了,一言一行,已不僅僅是精明強干便能形容的。迫的我不得不分出精力在家宅中守著,這才讓她知道了收斂,不然你以為許姨娘霍姨娘的孩子,能那樣平安的生下來?好在那之後,她倒安分了許多。卻沒想到,如今看我稍微看顧了秋寧一些,她又……」

    金鳳舉說到這裡,便搖了搖頭,又長嘆一聲,滿是感慨道:「我與她自分別後,近十年未見,卻不料人雖如舊,卻令我有物是人非之感。罷了罷了,但願今日我顧著多年夫妻情分提醒她的那一句話,能起一些作用,不然我既答應了秋寧,到時候,少不得就要令她顏面威風損傷一些了。」

    話音剛落,忽聽金明道:「咦?延喜?他……他到底過來了,看來……」余下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10:0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9 09:34 PM 編輯

第八十五章:步步緊逼

「如何?可是你們奶奶去了晚風軒?」金鳳舉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開口就直奔主題。

    「回爺的話,奶奶沒去晚風軒,而是……而是太太派人去晚風軒請了寧二奶奶去她院裡。」延喜恭敬的回答,一邊拿眼角余光覷著主子,多年當小廝的經歷告訴他,府裡定然是有事發生,而且這一次,小侯爺怕是要發威了。

    「太太?」金鳳舉眉頭一皺,輕聲道:「原來母親要插手嗎?不錯,這倒的確是一座很好的靠山。」他忽然加緊腳步,對金明道:「快點趕回去。」

    「是。」金明和延喜答應了一聲,連忙緊緊跟上金鳳舉的腳步。

    而此時的傅秋寧,並沒有如金鳳舉意料那般的在江夫人屋內出現,反而帶著兩個孩子來到了康壽院。

    「妾身給老祖宗請安。」

    「孫兒(孫女)給祖奶奶請安。」

    母子三人分別給金老太君請了安,只喜得老太君合不攏嘴,笑道:「好好好,都起來都起來,一家人,何必這麼多繁文縟節。」說完讓丫鬟搬來凳子,讓秋寧坐下,又把兩個孫兒給安排到炕上她身邊坐著,這才看向秋寧道:「你一向是不喜歡來後院的,如今卻是為了什麼過來?昨兒下了一場大雪,這路可不好走的很呢,我昨兒個就讓丫鬟們挨個房裡通知了,讓她們今日不必過來問安,原想著你是定然不來的,所以沒派人去你那裡,誰知今兒就偏偏是你過來了。」

    「是。」傅秋寧溫婉笑著:「爺昨兒晚上說妾身許久沒給老祖宗請安,讓今兒早上來一趟。想必這時候太太和二奶奶也要過來了,妾身就先回去……」

    「回去什麼?難得來一趟,還想這樣便宜就走?」老太君笑得開心:「剛才沒聽我說嗎?今兒她們都不能過來,正好沒人陪我說話。恰巧你來了,幫我看看,這些花草我侍弄的可好?」

    「聽說老祖宗日日悉心打理它們,這真是它們的福氣。若老祖宗喜歡,待過了年院子裡花草重新發芽,妾身再弄幾盆過來,因為是做香料的植物,味道倒是好聞的緊。」

    「是,我知道,那個女人生前最擅長制香,院子裡除了花兒外,便是這些香草。」老太君因為想起了往事,所有言語間有些唏噓,忽聽院外又有紛亂的腳步聲響,不由得疑惑道:「這又是誰?不是吩咐過今日不必來了嗎?怎麼人好像還不少的樣子。」

    「老祖宗耳朵真靈,妾身聽說像您這樣年紀的老人家,大多都是耳朵不太好使,您竟然還能聽到院子裡的腳步聲,委實難得。」傅秋寧笑著恭敬道,果然這一記不輕不重的馬屁拍的老太君舒服無比,哈哈笑起來,嘴上卻謙道:「不用恭維我,到了這個年紀,就算有心想做些什麼,也不過是個老廢物罷了。你只說我這耳朵好使,你不知道,我真正好的是眼睛,這好人壞人啊,我一看就能辯的八九不離十。」

    「既如此,老祖宗豈不是屈才了?該特意請您去大理寺幫大人們看看下面的囚犯,誰是冤枉的誰是罪有應得,豈不一下子就辯的清清楚楚?」傅秋寧也笑著說,話音未落就聽老太君哈哈大笑起來,一邊道:「你竟也會打趣我,說這樣乖巧話兒,我說鳳舉這些日子性子活潑了不少,敢情倒是你帶的。」

    兩人說了這些話,院中的人已經走到屋外了,丫鬟們打起簾子喊道:「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奶奶過來了。」

    「喲,不是說不用你們來了嗎?怎麼到底還是來了?」老太君看見江夫人和江婉瑩等披著大氅走進來,心中頗有些意外,目光似是不經意的在傅秋寧身上轉了一下,卻見她站起身來,盈盈沖江夫人施禮,口中道:「給太太請安。」接著兩個孩子也下了炕認真給奶奶請安。

    「我不敢受你的禮,你的本事多大啊?哪裡用得著拜我?」卻不料江夫人冷笑一聲,然後轉身對老太君道:「老祖宗,兒媳有些話要問這傅氏,今兒不能留她在老祖宗這裡了,改日兒媳親自陪老祖宗玩牌賠罪。」

    金老太君這時候面上的詫異之色已經收了起來,歪在靠枕上慢悠悠道:「什麼事就這麼急?連玩會兒牌的功夫都沒有。我看你臉上神色不善,可是秋寧做了什麼錯事嗎?」。

    江夫人恨恨道:「老祖宗,這樣的事情,說出來徒惹您生氣,等日後兒媳向您親自回稟,如今卻是要帶這賤人回去,當面問她。」說完就要命傅秋寧和她回去。

    「不用說這樣的話。你是嫌我老了,看我管不得這府裡的事了是吧?」金老太君慢慢坐起,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江夫人,神色間已有薄怒。

    江婉瑩見勢不妙,連忙道:「回老祖宗的話,太太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怕老祖宗聽說這件事,會肝火上升,急怒之下於身子有害,所以才想著慢慢回稟。實在是……實在是這傅氏做的事情太過分,便連孫媳婦,今日早晨聽了這事兒,這會子還覺天旋地轉的。」

    「既如此,明玉,落翠,你們留下,讓其他人都出去,離的遠遠兒的。」老太君威嚴的下了命令,待丫鬟婆子們都退下後,她才淡淡對面前幾個人道:「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什麼事兒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是我聽不得的,傅氏就算做了天大的錯事,你們詳細說來,該治她的罪,我也不會手軟。只是她一片赤心,撫育兩個沒有娘,前些年也等於沒有爹的孩子長大,我也決不允許有人污蔑陷害她。但你們做事素來也是謹慎的,想必沒有鐵證,也不至於因為點子捕風捉影的消息就這樣大張旗鼓。既如此,就都把各自情由說給我來聽聽,讓我來斷一斷吧,怎麼說,我還是這個家裡的老太君,沒瞎沒聾,也沒糊涂。」說到最後一句話,聲音已是轉厲。

    江婉瑩暗暗咬牙,她早就知道老太君對傅秋寧青眼有加,只是怎也沒想到,今日便趕得這樣巧,傅秋寧偏偏往康壽院來請安。她和江夫人商量了一下,唯恐遲則生變,一旦金鳳舉回來,護定了傅秋寧,所謂三從四德,她們這些女人雖是對方的母親和妻子,但還真做不起這小侯爺的主。更何況傅秋寧這件事是證據確鑿,倒也不怕老太君偏幫,因此婆媳兩個商量了一下,便直往康壽院而來,那許姨娘霍姨娘都是愛幸災樂禍的,聽說是要將傅秋寧趕出侯府,如何能不來湊這個熱鬧。

    「回老太太,這賤人……這賤人仗著在晚風軒無人查知,竟常年將晚風軒中的花草果子向外賣,敗壞我侯府的名聲。最令人發指的,是她們主僕三個,每年繡了大量的繡品賣出去。如今京城人人都知道金鑲侯府小侯爺的發妻被侯府苛待,不得不偷偷變賣繡品為生,令我侯府顏面盡失……」

    江夫人眼睛冒火咬牙切齒的看著傅秋寧,忽然指著她恨恨道:「賤婦,當日妳嫁進我們侯府,便是你那老子不安好心,存心羞辱。沒想到你的心腸比當日你老子還要狠毒,竟用這樣不齒的方法敗壞我侯府名聲。你……你讓我兒子日後如何在皇上同僚面前抬頭做人?你……你真是蛇蠍心腸啊」一邊說著,眼淚便滾滾而下。

    江婉瑩在江夫人身邊站著,此時微微揚起頭,森冷道:「傅氏,你竟還有臉站在老祖宗和太太面前,難道你都不知羞恥為何物嗎?」。

    這番話委實石破天驚,便連金老太君也一驚坐起,雙目盯住傅秋寧,厲聲道:「秋寧,她們說的可是實情?」

    傅秋寧垂下頭,面向她平靜跪下,她身後的兩個孩子也都慌忙跪下,聽她沉聲道:「是實情。」

    金老太君一口氣險些上不來,又驚又怒的看著傅秋寧,忽見兩個孩子跪爬幾步來到她面前,大聲哭道:「祖奶奶,不怪娘親,她是為了我們,祖奶奶你不要罵娘親,不要打她,也不要讓她跪,我們是她的兒女,我們替娘親跪著就好。就連爹爹昨晚也沒讓娘親跪,地上又濕又冷,娘親的腿會凍壞的。」

    「鋒兒,嬌兒,快回來。」傅秋寧也沒想到兩個孩子竟忽然行動,雖然這樣效果更好,但她如何舍得。然而老太君卻立刻就從兩個孩子的話裡聽出了重點:第一,傅秋寧是為了孩子,不得已而變賣繡品和花草等物。第二,昨夜鳳舉已經去過晚風軒,而且很有可能就此事已經問過傅秋寧。

    「既是孩子們的一片孝心,你且先起來回話吧。」老太君淡淡說了一聲,江婉瑩不服氣,正要申辯,卻見老太君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婉丫頭稍安勿躁,你丈夫昨夜既在晚風軒,很可能這件事情他已經知情了。究竟怎麼處置秋寧,還要他來說給我聽。這會子先聽聽秋寧怎麼說吧。」

    江婉瑩只覺得手腳都有些冰涼,沒想到老太君竟袒護傅秋寧到這個地步。她轉頭看去,卻見江夫人面色鐵青雙眼冒火,顯然是一定要趁這個機會除掉眼中釘肉中刺,這才又稍稍放下心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10:09 PM

第八十六章:見招拆招

「回老祖宗,妾身從進了晚風軒後,就無人問津,好在起初還送了些米面過去,又有娘家陪嫁的布料衣服,勉強也能夠個溫飽。可即便如此,也是逐漸捉襟見肘。恰在這時,爺又讓我撫養他的兩個孩子。那時妾身心裡很是氣憤不過,丈夫新婚之夜不顧妾身而去,從此再見一面都是奢望,如今卻要我撫養兩個他看都不看一眼的兒女。妾身郁結於心,打定主意不要這一對孩子,不然就是拼了一死,也不受這口氣。」

    傅秋寧一邊說著,就緊緊摟著一雙兒女,珠淚成串落下,嗚咽道:「可是沒想到,到了下午,玉娘領著兩個孩子前來,妾身……妾身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孤苦無依的了,卻在那時方知,我……我原先過的那些日子和這兩個孩子一比,竟如在天堂一般。那時是才立春不久,猶有春寒料峭,鋒兒和嬌兒卻是鶉衣百結,臉上身上全是灰塵,就如同兩個無人看管的小叫花子。這也就罷了,無非受點凍吃點苦而已,但是妾身怎麼也沒料到,他們……他們怕妾身打罵,神態驚慌謙卑之極,要找活兒做,妾身十分震驚,問了玉娘,才知兩個孩子常年……常年被*待,只捋起一截袖管,便是層層疊疊的新傷舊傷,一條柴棍般的胳膊上,或紅或青,竟無一塊完好的地方,老祖宗,那時候他們還不滿三周歲啊,妾身當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懷疑他們是如何活下來的……」

    傅秋寧一邊淚如雨下的訴說,兩個孩子想起當日情景,不由更靠緊了她,也陪著一起哭。

    不要說是老太君,便是江夫人,也從未想到金藏鋒和金藏嬌兄妹從前過的竟是那樣日子,一時間臉色也是蒼白起來。

    「妾身實在沒有辦法,小侯爺當晚去了,留下了幾句話便走了。妾身明白,因為爺爺和爹爹的歹毒心思,這府裡是再沒有妾身的立足之地了。但是這兩個孩子是無辜的,他們甚至還是小侯爺的親骨肉。妾身實在……實在不忍心他們就帶著滿身的傷度日,何況傷成那樣,一旦於筋骨有損怎麼辦?甚至再有什麼地方潰爛了,一朝斃命也是有可能的。因此妾身實在無奈,只好將陪嫁的一些首飾找人偷偷當了,換了銀錢買來內服外敷的藥給鋒兒和嬌兒醫治。好在他們都是棒傷,倒也不用請大夫細細診查。」

    「妾身原本想著,小侯爺既是讓我自生自滅,那我就自生自滅好了,等到哪一日米糧吃盡,慢慢餓死,倒也算給侯府一個交代,稍微贖了我爹爹和爺爺的罪過。誰知忽然間妾身身上就又多了兩個小生命。若是妾身身死,這兩個孩子怕是要被送去莊子上,妾身在鄉下莊子呆過,深知那裡是什麼地方,鋒兒和嬌兒沒有生母照拂,去到那裡,怕也是要自生自滅的。那一晚,妾身看著他們倆熟睡的小臉,聽玉娘說他們從沒有睡的這樣安穩過,妾身忽然就改了主意。妾身想著不能死,我得把兩個孩子好好兒照顧長大,到那時,或許上天垂憐,能讓小侯爺不再因為她們的生母而厭棄他們,只要能在府裡有一個立身之地,那妾身也算是對得起兩個孩子,只要能等到那一天,是生是死,於妾身來說都不重要了。可是妾身拿什麼活下去?晚風軒地處偏僻,我們甚至走不出那擁翠園,即便是走出去了,人家一聽說是晚風軒,還有誰人肯看顧照拂一下我們母子?萬般無奈之下,妾身只好……只好不顧一切的鋌而走險……」

    傅秋寧一行哭一行說,只把老太君說的淚水漣漣,看著兩個孩子顫巍巍伸出手,哽咽道:「我可憐的孩子,難為你們竟然吃了這麼多苦頭。都是你們那個爹爹從前太心高氣傲,等著祖奶奶罰他。」

    「老祖宗,這就是妾身的分辯。昨夜小侯爺也就此事質問妾身,妾身亦是如實回答。當時妾身就對小侯爺明言,對妾身是打是殺都好,唯有這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是他的親骨肉,妾身求他從此後好好善待他們,切勿讓他們再遭欺侮。如今老祖宗也明白了情由,妾身還是這句話,只要……只要老祖宗能保護這兩個孩子平安長大,妾身不求他們富貴,只要平安。那麼……那麼妾身縱是身死九泉,也當瞑目。」說完便站起身向那針線笸籮撲過去,拿起剪子就要往自己身上插。只嚇的金老太君聲音都變了,只一個勁兒的叫道:「快奪下來,奪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做什麼又哭又鬧的?」忽聽一個清朗聲音響起,接著金鳳舉一把掀開簾子大步走進門來,看見傅秋寧要尋死覓活,忙上前奪了剪子扔進笸籮裡,一邊扶起她道:「到底這是怎麼了?又出什麼事就讓你要尋死覓活的?昨晚上那樣大事,還沒這樣的出息過呢。」

    傅秋寧珠淚漣漣的哭道:「昨夜不過是小侯爺一人得知,今日太太和老祖宗以及諸位姐妹全都知曉我的事了,妾身……妾身還有什麼顏面繼續苟活?好在兩個孩子已經漸大,又得你歡心,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金鳳舉如何不知道這是傅秋寧以退為進演出的一場戲,心中暗笑這位發妻的演技高明。面上卻正容道:「多大點子事,也值得尋死覓活的?當日決心養育兩個孩子的勇氣都哪兒去了?何況本就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若你此時死了,讓兩個孩子怎麼看我這個爹?難道你要他們以後帶著對侯府的恨在這裡生活嗎?再說昨夜我明明已經告訴你,這事情自有我來解決,不必放在心上。你這會子又哭死哭活的,可是不信你夫君?也不想想,若連這麼點子小事兒都難住我,當日皇上差我的那些大事,還不早就要了我的命去嗎?」。

    這些話看似聲色厲荏,其實細聽,便知全是安撫之詞。尤其是最後幾句話,讓江夫人和江婉瑩臉上立刻就變的煞白一片,兩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金鳳舉這話是虛是實。

    「是,爺,妾身失態了。」傅秋寧似乎被丈夫「訓斥」的「清醒」了,連忙委委屈屈站到一邊,落翠立刻過來替她理了理頭發衣衫,又親自打了水讓她洗臉,方安排仍坐在椅子上。

    「今兒回來的倒早,早朝上無事嗎?」。金老太君看著孫子,見他臉色如常,心中便安定下來了。

    「是,早朝上沒有什麼事,所以孫兒早早回來了。」金鳳舉恭敬回答著,老太君便點點頭,沉吟道:「方才你母親說,秋寧變賣繡品這件事兒,已是盡人皆知,侯府名聲著實敗壞不少。聽你適才說的話,這事兒你是知道的了。你說有解決之道,可是真有解決之道嗎?」。

    「是,請老祖宗放寬心,孫兒已經辦妥了,找了一戶可靠人家,給了他們些錢,又找了寧都府的官差,只說近日謠言四起,為了維護侯府清譽,所以寧都府一直追查,如今查到那家頭上,卻原來是他們盼著繡品能多賣些錢,故意造謠。於是立刻拿下法辦。其實也不過就是在牢裡做做樣子,孫兒已安排他們去外地過日子了,也多多給了銀錢,這件事想來明日便可傳開,如此我們侯府也維護住了名聲。」

    老太君點點頭:「如此甚好,只是那家人你探過底了嗎?是不是絕對可靠的?莫要到頭來讓人反咬一口。」

    金鳳舉笑道:「老太君放心,孫兒能不明白這其中的厲害嗎?那家人之前因為被霸佔了田地,一家子都沒了活路,是孫兒打獵時迷路,湊巧遇到了,所以回來暗中關照,替他們要回了田地。他們認識孫兒,卻不知孫兒身份,因此這份感激也不知如何報答。如今孫兒一上門,他們認出來了,就痛快答應了此事。孫兒已命金明查明,這家人的人品是十分不錯的,如今開了鋪子,也長期賣秋寧的繡品,各方面的條件適合做這個人選。」

    金老太君點著頭,又聽金鳳舉道:「何況原本不過就是個傳言罷了,多數人津津樂道的心理還不就是獵奇?如今有了這樣戲劇性的變化,更滿足了大家喜好奇聞的心理,沒兩天時間,原先那個謠言就被掩蓋,再過陣子,也就沒了。」

    「你說的是,好了,扶你媳婦好好回去吧,這些年,她受了不少委屈。我這會子有些乏了,你們都退下。鳳舉等把你媳婦送回去後,去給你母親請個安,怕她還是有些話要吩咐你,這也夠你忙活的,就不必再過來了。」金老太君扶著額頭,明玉嬤嬤忙走過來扶住她身子,輕輕靠躺在後面的被子上。

    江夫人和江婉瑩可以說是躊躇滿志而來,卻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的結果竟會是這樣,不但傅秋寧毫發無損,反而那兩個精明的孩子還趁機博得了老太君的無限同情。這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她們如今雖然是體面的從老太君屋裡退了出來,但是老太君最後那兩句話,很明顯是話中有話的,江夫人和江婉瑩心裡都清楚,老太君不是傻子,金鳳舉更不是,這兩個可以說是一只老狐狸一只小狐狸。若她們不想讓這事兒善罷甘休,自己兩人只怕還要灰頭土臉一些。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5 10:10 PM

第八十七章:委婉的警告

金鳳舉牽著傅秋寧的手,與江夫人江婉瑩和幾個姨娘一起走出來。院子裡都是原本在屋裡服侍此時卻被趕出來的下人們,只見傅秋寧面色沉靜,小侯爺牽著她的手緩緩而行,太太和二奶奶以及幾位姨娘的臉色卻是難看,當下哪裡還不明白?心中俱是一凜,暗道這傅氏原本就得老太君的歡心,如今更是又得了小侯爺的關心,看來以後可不能小覷這柔柔弱弱的女人了。

    「不必你牽著我的手,這……有些難為情。」一路走來,傅秋寧很不習慣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於她而言倒似芒刺在背似的。偏偏金鳳舉不但不放開,反而還握的更緊了一些,一邊悄聲笑道:「這可是我昨晚兒問過你的,是要揚眉吐氣還是委曲求全?你自己個兒選的揚眉吐氣,如何現在又說不要。」

    「揚眉吐氣已經實現了,看大家現在的眼神便知道。更何況,小侯爺等一下還要替妾身敲山震虎,我只願以後少些紛擾,並非真的想入主後宅,戲做到這個份兒上,也足夠了。」傅秋寧同樣小聲道,看在旁人眼裡,只覺小侯爺竟和這位棄婦也似的二奶奶十分恩愛似的,殊不知兩人是在討價還價。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做戲自然也是要做全套。更何況你忘了,咱們還得招搖一番,讓消息盡快傳到鎮江王府那裡呢。」金鳳舉把話說到這兒,傅秋寧也無奈了,只好和他一起出了大門,金鳳舉便停了腳步,頭也不回的對身後江夫人與江婉瑩道:「娘親和婉瑩先回去吧,我先把秋寧送回晚風軒,再去見你們。」說完也不等答應,便徑自領著傅秋寧揚長而去。

    這一下便連瞎子都看出來,小侯爺這是因為傅氏而生了二奶奶的氣,甚至連太太都怪上了。因此眾人心中又是詫異又是嘆息,暗道從此後這後院的風向怕是要轉一轉了。

    回到晚風軒,還沒等進院門,傅秋寧便讓兩個孩子先跑回去,接著甩開金鳳舉的手,紅著臉斂衽一禮道:「好了,就送到這裡吧,妾身能配合小侯爺的,已盡力做到了。還要謝小侯爺體諒妾身。您這就請回吧,妾身不送了。

    「都說不讓你自稱什麼妾身了,如今偏又露出這生分模樣,還真是過河就拆橋啊。」金鳳舉笑嘆道:「幫你解決了這麼個大難題,卻連門都不讓我進。好吧,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回去,也的確有不少事情要做。」

    他說完,當真轉身就走,及至走了幾步,卻忽然又回過頭來,喊了一聲:「秋寧。」

    傅秋寧已經走到院門處,聞言回過頭來,卻見十幾步外的金鳳舉忽然沖她豎起大拇指,面上是開心的燦爛笑容,然後他一只手圈成半圓放在嘴邊,朗聲道:「剛剛那一場哭戲演得不錯,從此後,我當真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傅秋寧臉一紅,心想這混蛋當真促狹,你當我願意演那一場戲嗎?更何況,回憶當日淒慘境地,本就有些情不自禁的想掉眼淚嘛。因此羞惱之下,不由自主的便脫口小聲說了一句:「滾。」

    「哈哈哈……」卻不料金鳳舉竟真的是順風耳,抑或是由口型認出她說的是什麼字,只聽他哈哈大笑道:「何必惱羞成怒,我這可不是就要滾了嗎?」。說完朗聲笑著大步離去。

    傅秋寧直到回了院中,臉還覺得有些發燙,她從未看見過金鳳舉如此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完全不似平日裡的沉穩冷酷。然而細細一想,可不是,對方也只是二十出頭,只不過大概因為生長在這樣的環境,所以格外早熟而已。

    想到此處,又不禁疑惑,暗道金鳳舉今年才二十四,過了年也不過就是二十五,從我過門不久之後,他就受到皇上重用,那時大概就是二十歲吧?這不是開玩笑呢嗎?那麼多賢臣名臣,皇上怎麼會看上一個剛滿弱冠的少年,對他委以重任,難道這位老皇帝非常喜歡「甘羅拜相」的故事,所以認定了自古英雄出少年?

    正沉思著,忽聽面前一個童稚的聲音笑道:「娘親娘親,爹爹剛才為什麼那麼高興啊?我還從沒見他那個樣子呢。」傅秋寧低頭一看,原來是金藏嬌和金藏鋒到底擔心她,雖然提前跑回了院中,卻仍是堅持在大門口等候。

    「嗯,你們爹爹也是很辛苦的。他本來就該是這樣的少年模樣,走馬章台風流倜儻,然而他為了你們過更好的生活,不得已早早擔負了榮耀家族的重任,就變成了你們平日裡看到的那個模樣。所以鋒兒和嬌兒長大後要孝順爹爹,也要爭取早點懂事來幫爹爹分擔重任,知道嗎?」。

    「知道了,兒子(女兒)一定要好好用功,早點幫爹爹娘親分擔活計,孝順爹爹娘親。」金藏鋒和金藏嬌異口同聲的回答,顯然平日裡暗中嘀咕了不少這樣的話。傅秋寧覺得還挺安慰,不管以前的那個金鳳舉是怎樣一個渣吧,最起碼,就沖著現在這個自己有一些了解的金鳳舉,她就不介意善意的引導孩子們,讓他們從小就尊敬他愛戴他。那個心懷天下,並且至今遵守諾言的男人,現在看來還是擔得起這份尊敬愛戴的。

    金鳳舉從晚風軒離開,想了想並沒有回清婉閣,而是直接來到了江夫人的上房。

    「太太正在念佛,等一下就出來。」江夫人的丫鬟菊蕊走出來,替金鳳舉上了茶和點心,便靜靜站在旁邊守候。

    果然,不一會兒,江夫人便走了出來,面上冷冷淡淡的,看了菊蕊一眼道:「你出去守著,莫要讓別人進來。」

    菊蕊答應了一聲退下去。這裡江夫人在椅子上坐下,看到金鳳舉吃了一塊點心,又喝了茶水送下去,她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柔聲道:「怎麼?餓了嗎?可是早上急著上朝,沒有吃東西?」

    「娘,在佛堂懺悔了一會兒,心裡可好受些了嗎?」。金鳳舉卻沒有回答江夫人的話,而是繼續吃著點心,一邊抬眼笑看著母親。

    「你在胡說什麼?」果然,就見江夫人的臉色猛然變的蒼白,手持佛珠的手急速捻著,甚至添了一絲顫抖。

    「好吧,兒子不孝,讓娘親受驚了。」金鳳舉放下點心,也坐正了身子,剛剛面上那一絲調皮退去,只剩下一貫的冷淡肅然,看著江夫人淡淡道:「俗語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何以兒子不過說了句話,娘親便……」

    「夠了,你想說什麼,就給我直說,別這樣含沙射影的,你還知道我是你母親親嗎?」。江夫人何曾受過兒子這種話,面色越發難看,厲聲喝道。

    「兒子一直敬重母親,奈何母親這一次做的事情不地道,所以娘親別怪兒子不孝,若娘親能因為兒子不孝的態度自此警醒,不再做這些損人未必利己之事,兒子願一如既往尊重敬愛母親。」金鳳舉絲毫不為江夫人的嚴厲態度所動,沉穩應對,一時間竟讓江夫人說不出話來。

    「你……你還有臉說你一直孝順,上一次我就讓你休了那傅氏,你聽我的話了嗎?」。氣勢上壓不下兒子,道理上更不用說,江夫人不禁就有了一絲心虛,只好拎出從前的事情拿來說事兒。

    「娘親,你可知忠孝不能兩全之時,堂堂七尺男兒無一不將忠字放在當前。」金鳳舉站起身,神色鄭重的看著母親:「同樣的,母親若以孝道要求兒子做傷天害理之事,兒子亦不能因為孝心便棄良心於不顧。」

    「那傅氏嫁進我家的目的,你難道不清楚?休了她正可讓我侯府揚眉吐氣,怎麼就成了棄良心於不顧?」江夫人拍著桌子,看兒子的眼神頗有怒其不爭的意思。

    「鎮江王府害我,卻不是傅氏害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個女孩兒家,難道能反抗?莫要說她,便連兒子,貴為侯爺之子,一甲進士,不也是要聽從父母安排迎娶她進門嗎?父母若不堪受辱,當日大可魚死網破,何必忍氣吞聲?如今她嫁給我,五年我不曾踏進晚風軒一步,可她卻無怨無悔盡心盡力將我一雙兒女養育成人。娘,兒子自認為是一個冷酷無情之人,不然當日不會只因自己的錯誤,便棄一雙無辜兒女如敝履。如今想來,只覺愧悔難當無從補償。娘亦是女人,將心比心,您敢說,秋寧不是一個賢德的媳婦?她有功於我,無愧於心,品德賢良,七出之條半條不佔,你要我休她,兒子怎能答應?即便答應了,天地良心,人間道理能放過我們嗎?」。

    金鳳舉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將江夫人說的啞口無言,更是無從反駁,卻聽金鳳舉又淡淡道:「鎮江王府不好,兒子自然知道。這筆賬也不可能就此揭過。然而今日兒子將話撂在母親面前。即便兩府勢如水火不死不休,這些與秋寧無干。兒子只沖著她無私愛護鋒兒和嬌兒這一份赤誠,就要將她當做發妻來尊敬愛戴,就要拼力保她平安,母親可明白兒子的意思?」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09:35 PM

第八十八章:驚嚇

「你……你是說……你想將她,將她當做妻子對待?那你……那你置婉瑩於何地?」江夫人顫聲道。

    「母親。」金鳳舉此前一直背對江夫人,此時豁然轉身,沉聲道:「你怎的如此糊涂?只要婉瑩不做過分的事,我自然愛她敬她一如既往。在您的心裡,是我這個兒子重要?還是您的侄女兒重要?婉瑩的兒女是您的孫子孫女,難道鋒兒和嬌兒就不是嗎?他們也是我的骨肉啊。我不求您公正無私,但是偏心總要有個限度。」

    「過分的事?什麼是過分的事?事事為你著想,只是想趕走一個搶自己丈夫的女人,難道就叫做過分的事嗎?」。江夫人心中酸楚,很為侄女兒不值。

    金鳳舉冷笑道:「母親怎麼說出這樣的話,別忘了,婉瑩是平妻,傅氏才是正妻,若按您的說法,似乎傅氏更有這個過分的資格吧?更何況,當日的姨娘和妾氏,何嘗不是母親為兒子做主?為何這時又來反問兒子,早知如此,便只該讓兒子娶婉瑩一個進門。否則每一個兒子的女人,都有資格做這樣過分的事,難道不是嗎?」。

    江夫人啞口無言,說到底,這是封建思想和社會的悲哀,可是她又怎麼能明白這其中道理?在那個時代,嫉妒乃是七出之條,誰敢沾染?反而曲意求全才能夠被稱為賢惠和順。這整座候府中,也只有傅秋寧,敢對這樣殘害女人的制度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母親,嫉妒雖為七出之條,可兒子也知這是人之常情。只不過,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個度,若是昧了良心,就別怪兒子不念夫妻之情了。兒子不是針對婉瑩,今日形式倒轉,變成了是傅氏處心積慮的要害婉瑩,兒子同樣不假辭色。」金鳳舉淡淡說完,心想算了,這些話也夠娘親受一陣子了,且先這樣吧。

    誰知剛走了幾步,卻又聽江夫人慘笑道:「這麼說,你是定然要護著那傅氏了?為了她,不惜當眾給我和婉瑩沒臉,現在我們婆媳兩個,大概已經成了府裡僕人婢女們議論笑話的對象。兒子啊,這就是你為傅氏出頭,來報復你母親和你妻子的手段吧?」

    金鳳舉眉頭微皺,轉回身道:「娘親多心了,這的確是手段,卻不是針對娘親,而是兒子另有用意,有關一件大事的,娘不必掛懷,也不是什麼報復。只是今日之事,娘,用不著兒子說的更明白吧?傅氏賣東西六年,怎麼忽然就在此時東窗事發?那張三一向是個穩妥的人,是誰許了他事後可以把玉娘配給他的條件?讓他心神動搖之下吐露實情?娘親,侯府的顏面,事實上是誰損害的?為了趕走秋寧,竟不惜自損名聲,這等行徑,若是讓爹爹知道,你可知會有什麼後果?」

    江夫人「咚」的一聲跌坐在椅子中,恐懼的看著兒子。她一直都知道兒子聰明,想著這一次的事情,未必就能讓兒子半點疑慮都沒有的對傅秋寧下殺手。事實上也證明,她的確低估了金鳳舉對傅秋寧的維護之心。然而她怎麼都沒料到,只有短短一天的時間,兒子竟然將什麼都查明白了。明明江婉瑩告訴過她,鳳舉是昨天晚上才氣沖沖往晚風軒而去的。

    「而且,母親知道嗎?這件事,是烈親王告訴兒子的。就在勤政殿前,兒子被他用秋寧繡的帕子迫去與他一同飲宴,以探聽事情經過。那烈親王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吧?到如今,兒子還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後招何在,娘啊娘,你可知因為你一時的糊涂,很有可能讓兒子陷入一個危險的境地?」

    「怎麼……怎麼會這樣?這……這不可能,怎麼會是烈親王?你這些日子忙,我知道你不會留心這些流言,所以想驟然讓你得知,大怒之下休了傅氏。這流言雖然廣泛,不過也是我特意傳出去的,所費時間不過一天,何況……何況畢竟事關王府名聲,婉……我……我也吩咐過,不許大肆張揚的,只要能以這個為理由趕出傅氏就好。烈親王怎麼就會知曉?」江夫人心神大亂之下,自己就將事情全都說了出來,只不過她沒忘記替侄女兒背黑鍋。

    「不許大肆張揚?可此事已經傳得街知巷聞。一天時間,竟然只有一天時間?那烈親王怎會如此快速的知曉?」金鳳舉直起身子,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忽然轉向江夫人道:「娘,你剛才說的,可全都是真的?」

    「沒……沒錯。」江夫人已經被恐懼把精神壓垮了,她當然知道政治斗爭的殘酷,緊緊抓著金鳳舉的手:「兒……兒啊,娘是不是給你闖禍了?這……這烈親王的目的何在?他是不是要陷害你?不如……不如先躲一躲……」

    「事到如今,躲又有何用?」金鳳舉拍拍母親的手:「放心吧,兒子也是大風大浪闖過來的人,以往替皇上辦事,也不知經歷了多少凶險。不也都是化險為夷了嗎?烈親王若有動作,遲早總會露出尾巴,到時見招拆招也就是了,母親且請放寬心。這件事到此為止。父親那裡,兒子也不會說,老太君想必心知肚明,不過她既然派兒子來和母親說,也是有息事寧人之意,畢竟家宅安寧才是合家之福。傭人們都是不明所以人雲亦雲,更不必多慮,母親只管放心吧,莫要因此受了驚嚇,兒子今日,有些話也說得重了。」

    江夫人頻頻點著頭,只是心中恐懼卻不曾稍減,金鳳舉看著她,心裡嘆了口氣,暗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過罷了罷了,想來這一次娘也該得些教訓,只盼她日後能對秋寧一視同仁,雖然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從江夫人的上房出來,金鳳舉回到清婉閣,卻見江婉瑩獨自坐在榻上,不知道在出神想著什麼。看見他回來,便站起身勉強笑道:「是從晚風軒回來的嗎?先把大氅脫了吧。」說完就要上前幫他脫掉大氅。

    「不用了,等一下我還要出去一趟。」金鳳舉淡淡道,想了想,又對江婉瑩道:「今日這事情,娘已經全部攬到她自己身上了,我也不想再繼續追究,相信該受教訓的人,也都長了些記性。只不過婉瑩,你從前做的也有缺失。我雖然將傅氏放在晚風軒中,但我並沒有想害她性命。那時我也特意和你說了,各項定例要按時送過去的。不然我為什麼把兩個孩子送去那裡?難道我的本意是想讓他們跟著傅氏一起活活餓死嗎?雖然我那時候年輕氣盛,不喜歡他們,可他們畢竟是我的親生骨肉,虎毒不食子,難道你以為我能冷酷到將他們餓死?嗯?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嗎?」。

    「沒有,表哥,我從沒有這樣想過。」江婉瑩面色蒼白,眼淚都快下來了,卻聽金鳳舉沉聲道:「既然沒有這樣想過,為什麼五年來,她們娘兒幾個從沒得過半分份例?難道你要說,她們是在我面前撒謊嗎?這些年,份例都沒有少過?」

    江婉瑩早在策劃了這件事的時候就想到過這個後果。她並非不知道這事會稍微牽連自己,只是想到有江夫人保護,自己應該無虞。更何況,為了將傅秋寧趕走,她也不惜犧牲一兩個棋子。卻沒想到金鳳舉竟是那般回護傅秋寧,為了她,不惜苦心安排,到底解了對方的圍,如今,自己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腳,該犧牲的手下半點也不能馬虎了。

    因想到此處,只得把心一橫,咬牙道:「都是賴兒媳婦那個混賬東西,當日我因為不願意聽晚風軒的事,便和她說了,每個月的月例月供都發到她手裡,由她送去晚風軒。誰知這糊涂東西竟然起了貪心,想著那裡不過是爺厭棄的地方,我又不過問,她……她竟大膽把東西銀子都貪了去。」

    「哦?她竟如此大膽?就不怕餓死了傅氏和孩子們,我會找她償命嗎?」。金鳳舉神色鐵青,劍眉豎起,看的江婉瑩心頭一陣陣突突跳,只好硬著頭皮道:「怕……怕是那混賬老婆存了『死無對證』的狠毒心思。表哥,你別生氣,我已經問明白了,將那一對混賬夫妻都趕出了府去。從此後,姐姐那裡的月例月供由我親自盯著,斷不至再會有缺失。」

    「哦?趕出去了?」金鳳舉眉頭一挑,銳利的視線盯在江婉瑩臉上,似是能夠看透人心。

    「是,這樣沒良心的東西,還留著做什麼?表哥……表哥可是覺得我做的過分?我……我當時也是氣急了。」江婉瑩似乎是無從分辯,一邊說,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掉下來。

    看來隨時隨地掉眼淚這還真是女人必備的技能。金鳳舉心中微笑。看著江婉瑩淡淡道:「沒什麼,攆了就攆了吧。我只是覺得表妹處置的未免有些太急促了,以後做事該穩重些,別忘了,你可以說是管著整個侯府呢,有些事該大度的就大度,該讓人信服的,就要做的讓人信服。娘雖然是你的姑母,可是也不要事事都想著讓娘幫你撐腰。」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09:36 PM

本帖最後由 qsx222 於 2013-8-9 09:02 PM 編輯

第八十九章:疑慮

金鳳舉說完,江婉瑩一聲不敢答,她不是不想分辯,但既然金鳳舉擺出了一副「既往不咎」的樣子,自己又何必強辯,這個丈夫比狐狸還精明,難保他早已掌握了一切,自己還不如這樣就坡下驢的為好。若是強辯,惹的金鳳舉生了氣,和她認真起來,到最後自己辯無可辯,反而不如現在這樣,稀裡糊涂將這件事揭過去,反正本就是自己做下的,金鳳舉怎麼說,都不算冤枉了她。

    想到此處,江婉瑩便福了一福,恭順的回答了一聲「是。」卻見金鳳舉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回身來,沉聲道:「這些日子,你在府中留意一下,看看有沒有誰和烈親王府那邊走的近。」

    江婉瑩心中一顫,澀聲道:「表哥……為什麼會這樣問?難道……是懷疑咱們府中……有烈親王的人?」

    金鳳舉點點頭,沉聲道:「應該是有,不然消息不可能漏出去這樣快。不過既然能夠安然潛伏進來,怕是也有些本事。總之你慢慢看著吧,若是有可疑的人,便告訴我一聲,我自會分辨。」

    「是,我知道了表哥。」江婉瑩鄭重點頭,又見金鳳舉出了會兒神,忽然苦笑道:「我想拿捏她,結果卻是怎麼也拿不住。罷了罷了,晚風軒的月銀月供從此要按時按例送去。還有張三和玉娘的事情,你既然答應了人家,就去辦吧。」

    他很肯定的用了「你」字,江婉瑩心中一凜,暗道表哥果然全知道了,他知道這個條件,也知道是我許給張三的。罷了,幸虧剛才沒有強辯,不然此時該如何自處?只可恨那傅氏,傅氏……她,她怎的就入了表哥的眼?明明是那樣平凡的容貌,不過是把兩個賤種養大罷了,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

    一邊想,一邊恨得胸口都發疼了,一雙手在袖子中緊緊握成拳頭,面上卻絲毫不見猙獰之色。看著金鳳舉去的遠了,這才緩緩松了口氣,把拳頭放下來。

    「奶奶。」秋霞走過來,有些驚慌的道:「爺懷疑烈親王……」

    「那又如何?」江婉瑩看了她一眼,輕輕吐口氣道:「他只是懷疑罷了,而且這件事雖然只傳了一天,但若說烈親王趕巧兒知道,也勉強說得通,俗語說得好,無巧不成書。你倒慌得什麼?難道你就是那裡外通消息的人?」

    「是是,奴婢知錯了,奶奶可別冤枉奴婢,奴婢自然不是那樣的人。」秋霞忙不迭的點頭,見江婉瑩臉上淡淡的,並不見絲毫喜怒,這才又大著膽子湊上前去,小聲道:「那傅氏的月銀和月供,奶奶打算怎麼辦?」

    「哼,先讓她得意一陣子再說。我就不信了,那樣一個女人,能留得住表哥?待她風光寵愛都不在了,看我怎麼慢慢磨折她。」提起傅秋寧,江婉瑩心裡便恨得咬牙切齒,發狠的捏著桌子,忽聽一聲脆響,接著手指一痛,抬起手來一看,因為用力過猛,剛剛竟然磕掉了半根指甲。

    「爺,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暗中打探了,如今僅京城一處,便有三十六人凍死,多數人是死在前幾日那場大雪裡的,前日的大北風,也有八九個人凍死。地方上的,因為許多地方官還是布置了一定的措施,所以凍死的人倒很少,不過烈親王有兩個親信,俱是在遼東境內,是無能貪婪之輩,奴才使人悄悄打聽了來,僅兩場雪,加起來就死了三百多人……」

    「咚」的一聲巨響,金鳳舉的拳頭結結實實敲在桌子上,打斷了金明的報告,恨恨道:「一群屍位素餐的畜生,國家給他們俸祿,養著這群牲畜做什麼?除了禍害人,連犁地都不會。」

    金明站在一旁,不敢言語。過了許久,才聽金鳳舉平息了怒氣,淡淡道:「我讓你散布出去的消息,都小心散布出去了嗎?」。

    金明忙點頭道:「回爺的話,都小心散布出去了,保准一點兒痕跡也不露。」說完見金鳳舉點點頭道:「那看來也就是這一兩日,鎮江王府便要來人接他們的姑娘回去了吧?」

    金明笑道:「奴才想著也是,倒是該讓奶奶早些准備好。」說完卻聽金鳳舉笑道:「蠢貨,這個時候准備好了做什麼?怕人不知道我是引人入彀嗎?」。

    金明連連笑著點頭。金鳳舉拿起桌上的茶慢慢喝著,想了想忽然又道:「是了,距離上次榮親王找我過府飲宴,是不是已經過了八九日?你還記得嗎?」。

    金明忙笑道:「可不是?奴才這心裡也納悶兒呢,平日裡不到三天,總要召爺去一趟王府,哪怕只是坐坐而已呢。奴才還記得上次是在出宮後,王爺叫小候爺過府,但是因為爺惦記著家裡寧二奶奶的事兒,就沒答應,還說改日再親自帶酒過去。當時王爺還說聽爺的話,就知道是敷衍了。算一算,這到如今,果真有八九日沒再找爺過去了。」

    金鳳舉用手指輕輕叩著桌子,沉吟道:「難道姐夫忽然轉了性子,也知道避嫌疑了?不對,他向來率性而為,我因知道皇上了解他的性子,所以不肯和他冷淡,免得被皇上疑心他故作姿態,其實意在皇位。何況我是他小舅子,算不得什麼黨羽,日常不過喝酒談天,這些讓皇上知道也無妨。如今他怎麼倒忽然疏遠我了?」

    金明忙道:「小侯爺言重了,哪裡就談得上疏遠了呢?許是王爺這幾日有事,沒有心情召見小侯爺,也不過就是八九天罷了,用不著這樣多心。」

    「你不懂,他若真有這樣煩難的事,更不該瞞著我。」金鳳舉一邊說著,猛的就站起身來,沉聲道:「去給我遞一張帖子,就說我已備下了好酒,只等入王府找姐夫痛飲。」

    金明忙答應著去了,走到門口的時候,聽金鳳舉道:「是了,你記得回來的時候去晚風軒找我。」說完也站起身來,稍微整理了一下頭發衣裳,便往晚風軒而來。

    彼時傅秋寧正在取梅花上的雪水,因為院門開著,金鳳舉便自顧自走進來,見屋中沒人,便繞過回廊往後院而去,果然見十幾株梅樹間有個人影,披著淡黃底繡著碎花的羽緞大氅,一雙皓腕,五指纖纖,正不知在做什麼。

    「白雪紅梅,伊人獨立,倒是一番好景致。」金鳳舉在一旁看了會兒,便微笑出聲,果然見傅秋寧嚇了一跳,轉過身道:「怎麼沒個聲音的?果然院中應該養一條狗,免得讓生人這樣悄沒聲的就進來了,倒嚇了我一跳。」因行了一個萬福,又笑問道:「才下了雪,爺怎麼倒有興趣往我這邊來?」

    「踏雪尋梅,不知不覺就過來了。」金鳳舉來到傅秋寧面前,看她將梅花上的雪往一個青花甕裡拂著,便好奇道:「這是做什麼?玉娘和雨階呢?怎麼不和你一起弄?」

    「玉娘在書房收拾,雨階想必是在廚下做點心。我做了會子針線,這會兒覺得脖子有些發酸,所以便過來采一點梅花上的雪水。舊年在莊子上,村東頭有一位極好附庸風雅的先生,許多孩子願意聽他講課,我那時候還小,也願意去偷聽,一次便偶爾聽他說了這麼個泡茶方子。說是用梅花上的雪存在青花甕裡,埋在花樹下,待到來年化成了水,用來煮沸烹茶,格外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冷冽清香,妾身不才,今兒想起來,倒也想試試。往年雖然經常憶起,無奈沒有好茶,也只是想想罷了。如今既蒙爺關照,送了好些上等的茶葉來,自然不該辜負了它們。」

    傅秋寧一邊說著,金鳳舉便伸頭去看,只見那青花甕裡已經有了大半,不由得笑道:「似你這般費事做什麼?既是這樣說,抓住枝子搖一搖,將這些雪都灑進去不就好了?」說完正要動手,卻聽傅秋寧急道:「別動,這只要梅花花蕊上的雪,不要其他的,我好容易弄了這些,你可別一搖枝子,壞了我的水。」

    這自然是紅樓夢上的方子,只是被傅秋寧用了另一個法子說出來,當下就聽金鳳舉朗聲笑道:「沒想到你竟是這般風雅,那好,我明年便等著來喝這梅花蕊的茶水。」說完也伸出手去,將梅花蕊的一點雪拂下。

    「爺回去坐著吧,我來就好。」傅秋寧笑說著,話音剛落就見金鳳舉搖頭道:「罷了罷了,你的茶水是那樣容易喝的?更別提這樣費事兒弄出的雪水了,我若不幫著出一點力,只怕明年也喝不到。」

    傅秋寧笑道:「平日裡這兒也沒人過來,只有小侯爺,怎麼說的我那般小氣?是了,你這會子過來,晌不晌晚不晚的,倒是做什麼?」

    金鳳舉道:「消息我已經散布出去了,怕是這兩日府裡便要來接你,好和你說一聲,想想回府後怎麼能不動聲色的將消息透出去。」說完又笑道:「這事兒怪費工夫的,等一下金明還要過來找我,且回屋裡去吧,我看你臉色也凍的煞白。」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09:37 PM

第九十章:困惑

傅秋寧也正覺著有些冷,看看甕裡,已經有了大半積雪,便笑道:「既如此,那便回去吧,我弄了半天,也只得這些,這次雪下的小,待到下了大雪,弄的必然比今日多。」一邊說著,便和金鳳舉並肩而行,到廊簷下尋到那青花甕的蓋子,蓋住了就放在屋簷下,因為後門已經封死,所以兩人繞過回廊到了前院,這才進了屋裡。

    傅秋寧便笑道:「昨兒二奶奶屋裡的丫鬟親自送了月銀來,我是五兩,玉娘和雨階各一兩,鋒兒和嬌兒每人是二兩,連帶著金篆和蘆花每人五百錢。這倒是要多謝爺了,想來不是您在二奶奶面前說話,倒還得不著這銀子,玉娘和雨階從進了我這晚風軒,再就沒得過月銀,昨日興奮的什麼似的,連鋒兒和嬌兒都高興的了不得呢。」

    金鳳舉笑道:「送來了便好,原是你們該得的。我是怕鋒兒和嬌兒忽然知道有了錢,心思就不肯向學了,不然幾百銀子也不是什麼大事,這些年委屈你們的,倒是應該補償給你們。日後你自己算著,我那日給你的月供單子你不是都看了嗎?若不能按月發放或者短缺了什麼,你也不必去找別人,直接告訴我就好。是了,玉娘的事,婉瑩有沒有過來和你說?」

    「玉娘什麼事?」傅秋寧讓金鳳舉說糊涂了,卻聽他笑道:「怕是上一次的事情,她有些無顏見你,怪不得你還不知道。你道那張三向來穩妥,因何這一次卻把你們賣了?原來是婉瑩使人打聽了他和玉娘之間的事,許給他說只要他把這些事說出來,讓你從此後有把柄在她手中,她便做主將玉娘配給張三。所以那張三果然信以為真,才把你們賣了個徹底。」

    「原來如此。」傅秋寧這才恍然大悟,從那一日送自己回晚風軒後,金鳳舉只在第三日上派金明送來了府中月供的單子,因為秋寧不與眾人一起在大廚房吃飯,因此金鳳舉特意為她多添了米面油鹽柴炭之類的月供,讓她以後按照單子查對,若是一時想起短什麼,都寫上去,告訴他後就可以添了。這些日子人竟是沒有過來,所以傅秋寧還不知道此事。

    此時聽了金鳳舉這樣說,不由得嘆道:「唉,果然情之一字,可以讓人生讓人死。那張三倒也是個痴情的。雨階為這個還去罵了他一頓,聽說他聽了我們險些被攆出去時,眼睛都發直了。這些日子我們也沒再去找他,不知道在家如何愧悔。若是因為這個,倒要叫雨階去好好安慰他一下。只是爺說二奶奶過來和我說玉娘的事,莫不是就是這個?」

    金鳳舉點頭道:「自然,這事都是婉瑩弄出來的,太太不過是怕我罰她,從此後夫妻生分,所以替她背了鍋而已,我也不好做的太過分了。因此我命人去那地主家要了休書,讓婉瑩安排玉娘和張三的事,想來這幾日也該有消息了。」話音未落,只聽門外「哐啷」一聲,似是茶盤打翻在地上的聲音。傅秋寧和金鳳舉互相對視了一眼,傅秋寧便喊道:「是玉娘嗎?你來得正好,去廚房看看雨階做了什麼點心,端過來給爺嘗嘗。」

    說完,便只聽腳步聲匆匆而去。傅秋寧笑道:「爺剛才的話,想來是讓她都聽去了。這時候不知怎麼歡喜呢,妾身這裡代玉娘謝謝您了。」

    一時間雨階送來了茶水和點心。傅秋寧知道玉娘是不好意思過來,也不多問。忽聽院中腳步聲響,接著金明進來,先看了眼傅秋寧,卻聽金鳳舉淡淡道:「秋寧又不是外人,說吧,是不是姐夫不肯見我?」

    金明躬著身子小心道:「爺……怎麼知道的?奴才拿著帖子親自送去了榮親王府,卻連門都沒有進去,榮親王爺打發了身邊小廝出來傳話說,王爺身子有些不舒服,待改日爽利了,再約小侯爺。奴才這一路上心中納悶,怎的……爺卻像是知道了似的?」

    金鳳舉從金明手裡拿過自己寫的那封拜帖,在手中掂了掂,苦笑道:「果然是惱了我,只是卻為了什麼呢?這個實心眼子的,連個借口都找不好,今兒早朝明明還看見他面色紅潤精神抖擻,下午就說身上不舒服。連個像樣的借口都不肯用心,可見是惱我到家了。只是這些日子我也沒做什麼讓他著惱的事情,慢說這些日子,就是這些年也沒有這樣事,這一次可是為了什麼呢?」

    傅秋寧在一旁聽了,不由得詫異道:「怎麼?莫非是榮親王爺和小侯爺間生了嫌隙?卻為的什麼?」

    金鳳舉苦笑著將那封信向炕上一扔,淡淡道:「你還問我,沒看見我還在這裡納悶呢嗎?從來沒有惱我到這樣的,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從那次他邀了我去府裡,我當時因為你的事情懸心,就沒去。之後再沒找我,這可是從來沒有的。莫非就因為我敷衍了他?只是這又不是第一次,一頓飯而已,有什麼?」

    傅秋寧心中一動,想起自己看的那些歷史劇中黨羽權謀,不由得小心道:「爺說的是上一次我的繡品賣出去的那件事兒嗎?妾身記得那消息是烈親王透露給爺的,爺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用意。如今榮親王爺忽然就冷落了您,會不會是和這件事有關?」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就見金鳳舉怔了半晌,忽的站起身道:「金明,你仔細想想,還記不記得姐夫最後一次見我說的是什麼話?他是不是問了我烈親王的事?」

    「沒錯兒,王爺說聽說小侯爺和烈親王在一起飲宴,是不是他迫了您什麼?有沒有什麼煩難的事?告訴他。當時因為這……這是家丑,小侯爺不欲外揚,所以只是隨口敷衍了一句,然後王爺就走了。」金明得了金鳳舉的提醒,也連忙努力回憶著當日情形。

    「這就是了。我說那一日烈親王為何與我勾肩搭背極盡親熱,他再放肆,也不該在宮門前便有這樣不端舉止。難不成,那是故意做給姐夫看的?知道他是個實心眼子,不會多想,日後定然會問我,而我也定然不會將這件關系侯府名聲的事說與他知道,如此姐夫心中對我存了疑慮嫌隙,日後自然要慢慢冷淡我,只要我不在姐夫身邊為他籌謀著,他那個性子,要被人玩死雖然不易,要玩的丟了儲君位子,卻也未必就十分艱難。」

    金鳳舉一層層想著,越想越覺得便是這樣。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道:「這些天我一直心中煩躁,只疑惑烈親王怎麼耐得住寂寞,遲遲不出招。原來他早就出招了,只是我沒有明白他的用意,所以還傻傻被蒙在鼓裡。只不過,想來那烈親王怎麼也沒想到,姐夫這人對我實惠到這個地步,一朝有了疑慮,竟半點不肯虛與委蛇,立刻就存了決裂之心,這才讓我察覺。不然他只是那樣親親熱熱的扯我一回,便不動聲色的讓姐夫對我生了戒心,若我和姐夫慢慢分裂,這榮親王一派還有何懼?好一個看似愚蠢妄想,實則精巧縝密的離間之計啊。竟把每一步都算好了,輕輕巧巧的就種下了這樣一顆歹毒種子,真可謂是四兩拔千斤。」

    金明在一旁也恍然大悟,忽聽傅秋寧笑道:「那又如何?任他算的再精巧,卻終究是讓爺識破了。那烈親王想來是個性子深沉的人才,只因為以己度人,覺著榮親王也定然是如他一般城府深不可測,喜怒不形於色的,所以這計必定有效,卻不料榮親王和爺太過推心置腹,一旦生隙,半點都不肯敷衍,竟破壞了他這完美的計劃,可見這豈不是天意?」

    金鳳舉笑道:「你說他性子深沉城府極深,真是一點兒也沒說錯。不必別的,只說那一日的時機,他在我身後,定然是發覺到皇上會留下姐夫一會兒,且時間不會太長,這才故作出那麼些姿態來,只是這時機的把握,便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只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可見天資太高也有一條不好,那就是太過自信,這自信過了頭,就有些盲目了。不然這一次,也不會被咱們尋到機會。」說完站起身,對秋寧道:「若是你家裡人來接你回府,就把鋒兒和嬌兒送去老祖宗身邊住兩天,等你回來再接回晚風軒吧。」

    傅秋寧答應了,他便往外走,說道:「我近日還有些事情要忙,就不過來了。你家裡人來接你的時候,去回老祖宗一聲。」說完傅秋寧一一答應。看著他出了大門,這才轉身回來。

    「爺,眼下榮親王爺惱了您,這可怎麼辦呢?是不是想法子過去解釋分辯一下?」回去的路上,金明小心詢問著,卻聽金鳳舉冷笑道:「不必。他愛生氣就生去,這樣的沉不住氣,讓人挑撥了兩下就開始疑心我。如今皇上春秋鼎盛,這各人的打算還都只是在水面之下,不算激烈呢。若真有一天,聖體違和,將立儲之事提上議程,就他這個直性子,還不得讓人連窩端了?這一回就讓他多生幾天氣,磨磨他的性子吧。」

    「是。」金明在一旁答應著,心想哎喲我的媽,這到底王爺是爺的姐夫,還是爺是王爺的姐夫啊?聽聽這教訓,活脫脫跟長輩兒說的話似的,讓王爺知道了,還不得嘔死?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09:38 PM

第九十一章:上門

果然,三天後,鎮江王府來人,只說秋寧的母親病重,十分想念她女孩兒,要接姑娘回府一趟。江夫人早早得了兒子的吩咐,便只說知道了,讓那些人回府,第二日過來接傅秋寧。

    到得第二日一大早,就有鎮江王府的八寶香車停在侯府的西角門外,幾個婆子媳婦去了江夫人院裡,不多時便有丫鬟出來,引著她們來到了晚風軒。彼時那屋中再不是之前的簡陋,傅秋寧住的屋中極盡奢華精美,連掛的紗帳都是別國進貢然後皇上賞下來的。這自然都是金鳳舉的安排,只為了讓王府中人真真切切意識到他們家的姑娘今非昔比,真正是小侯爺放在心尖上寵愛的女人了。

    因贊嘆了一回。傅秋寧便對幾個婆子道:「還要先去回了老祖宗,把兩個孩子托付在那裡,才能隨嬤嬤們回去。」說完換好了一襲華麗長衫,披上金鳳舉特地命人給她做的黑狐皮披風,帶著一雙粉雕玉琢的兒女來到了老太君屋裡。

    先是請了安,傅秋寧就回了娘家來人接自己回府探母的事,這時幾個婆子又上來拜見金老太君。卻聽她點頭笑道:「原是應該的。秋寧從嫁進侯府,還沒回過娘家呢,總是她這些年身子弱,我也不放心讓她回去。如今她身子大好了,莫說母親染恙,便是完好,也該回去探探的,哪有女兒嫁了人,竟然母女數年不能相見的道理呢?只是有一條,原本母親染恙,秋寧作為女兒,侍奉湯藥是應該的。只不過如今他們夫妻情深,你們姑爺事情又多,又忙亂,身邊很得一個貼心人照顧著。所以若是府裡有人手,倒是早些將秋寧送回來為好,待等你們姑爺忙過了這一陣子,瞅個閒時候兒,親自送媳婦再回去一趟,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婆子們聽了,心中暗喜,忙都答道:「這個自然,自古以來出嫁從夫,我們姑娘既已經是嫁了人的女孩兒,自然要以丈夫為重的。不過是回去探一探病,立刻就送回來,也不必她侍奉湯藥,省的過了病氣倒不好。」

    金老太君聽見她們這樣說,似乎十分滿意,點點頭道:「既如此,你們就快去吧。太太那裡既已知道了此事,也不用多此一舉去回了,等下我派個丫頭過去說一聲就是。」

    傅秋寧答應了,再次起身拜別金老太君,又拉著兩個孩子的手囑咐他們要聽祖奶奶的話,在學堂中要努力攻學,與其他的兄弟姊妹和平相處,忍讓為上。」如此絮絮說了許久,方轉身而去。

    出了府門登上馬車,傅秋寧想著這具身體記憶裡的王府也只是個模糊輪廓,只因是出嫁前才被從莊子接到王府上。而自己穿越之後,更是頭一次回王府。真不知道那裡究竟會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想來,會比金鑲侯府更加冰冷吧?畢竟在金鑲侯府久了,老太君和金鳳舉雖然也是受禮教毒害,最開始做了一些渣事情,但是相處下來,倒覺得他們還算公正,不至於做出為了利益就犧牲兒女的事來。但是鎮江王府卻不同,是那兩個在王府中高高在上的男人——她名義上的爺爺和父親,將她送到了金鑲侯府,在明知她嫁過去會面臨怎樣淒慘命運的情況下,將她毫不猶豫的當做一顆棋子拋了出去。

    馬車緩緩行動的同時,金鳳舉正站在書房中,聽金明來回報說奶奶已經離開了侯府,正往王府而去。他看著滿院盛開的梅花,忽然莞爾一笑,輕聲自語道:「秋寧,為夫祝你這次回去可以揚眉吐氣,馬到功成。」

    話音落,他霍然轉身,對身旁的金明道:「更衣,去榮親王府。」

    「哎,好嘞。」金明高興的答應一聲,所謂更衣,其實金鳳舉早已穿妥當,只要再披上一件大氅就好。於是他從衣架上取下大氅,一邊給金鳳舉披著一邊感嘆道:「爺可真是沉得住氣,小的這三天心裡頭就像貓抓似的。只恐爺再不去王府,您和王爺這心裡可就都有了裂隙。說來也怪,王爺這回竟也沉得住氣了。平時他待爺多親熱啊?三兩天便要來召一次,這一回好嘛,足足有近半個月。」

    「那是他以為自己沒錯,錯的是我,所以自然理直氣壯不肯理我了。」金鳳舉冷笑一聲,見金明為他系好大氅的帶子,便邁步往外走:「也好,這一次就讓他看看烈親王的心計,讓他知道知道這條路的凶險。」

    來到榮親王府,門前小廝看見是金鳳舉,大概早得了榮親王的命令,忙上前陪笑道:「小侯爺,我們王爺身體不適……」

    「我不見你們王爺,我是來找你們王妃的。」金鳳舉不等他們說完,便截了話頭,見那幾個小廝面面相覷,似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便冷笑道:「怎麼?難不成你們王妃也病了?那怎麼今早打發人來給老太君請安的時候,無人說起此事呢?」

    「哦……」

    小廝們連退路都讓他一句話給堵死了,登時更沒了主意,又聽金明在一旁冷哼道:「好大膽的奴才,還不快去通稟王妃?王妃就算病了,小侯爺是她的弟弟,見不見自然是王妃說了算,難道你們在這裡就替王妃拿了主意?還不滾進去通報?」

    看門的家丁無奈,只好撒腿跑進去通報,不一會兒滿臉賠笑的回來,對金鳳舉恭敬道:「王妃娘娘讓小侯爺趕緊進去呢。」

    金鳳舉「嗯」了一聲,便從側門進去,他出入王府多次,自然知道自家姐姐的院子。輕車熟路進了院門,早有丫鬟等著,見了他都圍上來笑道:「小侯爺怎麼這些日子也不來府裡?娘娘最近每天都念叨著,王爺只說您公務繁忙,奴婢們還以為你又去了西北或是下了江南呢。」

    金鳳舉笑道:「是嗎?你們王爺說我公務繁忙?他在王妃房裡嗎?」。

    丫鬟們都笑道:」原本是在的,和娘娘正下著棋,聽說小侯爺來了,抬腳就走了,說是想起有道折子在書房還沒寫完。」一邊說著,已經來到門前,挑起門簾笑道:「娘娘,小侯爺過來了。」

    金鳳舉進了門,便見姐姐早已滿面笑容的接過來,先拉著他打量了一番,搖頭道:「果然是清減了些,王爺說你這些日子繁忙,唉你也是的,忙著公務,也要顧惜身體才是。不然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再累出一個好歹來可怎麼辦?」說著話,就拉金鳳舉坐到榻上,把小桌上的精致點心一起推過去,笑道:「快嘗嘗,都是我府裡新來的廚子弄出的新花樣,我和王爺都愛吃,你素日裡也愛吃這些,嘗嘗喜不喜歡。若是喜歡,我命他們再做一些,到時給老祖宗和娘再送一些。」

    金鳳舉拈起一塊點心吃了,贊幾句,姐弟兩個又說了幾句話,他便問王妃道:「姐姐可知姐夫在哪裡嗎?有些事我要問他,偏他生了我的氣,不肯見我。」

    「好端端的,怎會生你的氣?王爺一向最器重你的。」王妃十分驚訝的問,一邊叫過身邊的小丫鬟道:「去悄悄看看王爺在哪裡,如果問起,就說是我讓廚房現做了點心,問了地方好給他送過去。」

    小丫鬟答應著去了。金鳳舉這裡就簡單將事情講了一遍,聽的王妃秀眉緊皺,搖頭道:「怎會有這樣的事情?母親和婉瑩也是糊涂。那烈親王也未免太有心計。最可恨是我們家這直性子的王爺,就這樣上了人家的圈套還不知道。」因一時小丫鬟來回,說是王爺在花園的「臨風亭」裡賞梅,王妃便笑對金鳳舉道:「你快過去吧,把這事兒說開,你姐夫心裡就舒坦了,我就說他這些日子愁眉不展,倒像是有許多心事似的,還以為他為朝堂上的事煩心,原來起因卻是在你。」

    金鳳舉答應了,便舉步出去。一路來到花園的臨風亭,只見榮親王身邊的太監正靠在亭下的假山石上打盹兒,看見他忙行禮,金鳳舉「噓」了一聲,悄悄道:「這個天兒靠在石頭上打盹兒?你也不怕傷風了。」說完也不待那太監說話,便拾級而上,轉眼間就進了臨風亭。

    那榮親王正是滿腹糾結的時候兒,一時覺著金鳳舉不至於背叛自己,他姐姐是自己的王妃,這麼多年他在自己身邊出謀劃策,可以說一直都是盡心盡力,怎麼會是包藏禍心呢?可一時想著他和烈親王竟那樣親熱,兩人平日裡冷冷淡淡,卻原來都是做給自己看的。何況,若不是和烈親王交好,因何自己試探他的時候就那麼敷衍?莫不是烈親王許給他天大的好處,所以他心變了?只是再大的好處還能有自己給他的多嗎?難不成那八弟還答應他一旦坐上龍椅,能分他半壁江山不成?

    正想的腦袋都快炸了的時候,就聽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我聽說姐夫身體不適,怎麼卻跑這兒吹風來了?難不成得的是什麼熱症?必須要吹吹冷風才能好?」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09:38 PM

第九十二章:釋懷

榮親王霍然轉身,看見金鳳舉正好整以暇的坐下,拿起桌上茶壺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著道:「水不夠熱,不過在這天氣裡,能這樣也就不錯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榮親王一屁股在金鳳舉對面坐下,氣哼哼的看著他。

    「我聽說姐夫病了,所以過來探病啊。」金鳳舉仍是慢條斯理的品著茶水,眼睛向上微微挑著,帶出一縷笑意。

    「哼,用不著你來假好心,你若想品茶,我想我那八弟一定是歡迎之至。他那裡的茶葉比我這裡的名貴,你何不去嘗嘗?」榮親王冷哼了一聲,索性將臉也轉過去了。

    「我只道你吹了冷風,頭腦能清醒些。誰知吹了半日,倒好像更昏沉了。」金鳳舉放下茶杯,悠悠道:「我這時候兒若是去烈親王府喝茶,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要多名貴有多名貴,就算是把烈親王府所有的好茶都要來,姐夫的八弟也必定都心甘情願給我,你信不信?」

    榮親王聽他這樣說,更覺有氣,一拍桌子道:「那你就去啊,跑到我這裡干什麼?告訴你,我那八弟最是個多疑的人,你若再往我這裡跑,可就不敢保他還請不請你喝茶了。」

    「原來連姐夫都知道烈親王爺生性多疑狡詐。」金鳳舉慢慢將茶杯放在自己指間把玩著,不緊不慢道:「那姐夫可是認為我就愚蠢到這個地步,放著一心扶持的姐夫不去輔佐,倒跑去他那裡投誠了?我是腦袋進水了還是魂兒飛了才能做出這種決定來?還是姐夫以為,你這小舅子若投靠了烈親王,幫他登基之後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不是一杯毒酒賜個全屍?姐夫,那是你自己的弟弟,你覺著他有這個心胸嗎?」。

    「既然你都知道這些,為什麼還要和他交好?」榮親王只覺這話說到了自己的心坎兒上,拍案而起道:「他能給你的,我哪樣不能給你?不說將來的事,只說現下,你那一母同胞的至親姐姐可是本王的王妃,不是他烈親王的,你……你說,你怎麼可以去和他相交?」

    金鳳舉一頓茶杯,冷笑道:「姐夫從來都誇我智計無雙,如今我倒要問問你,你倒是給我指出一條,我只要一條,投靠烈親王的理由,你說出來了,我便服你,從此之後唯你命是從。」

    「我……我怎麼會知道?根本就沒有理由。」榮親王怒吼,卻見對面的小舅子猛然站起來,吼的聲音比他還大:「既然沒有理由,你到底是憑什麼就認定了我會去投靠他?就因為那一天我被他硬扯著去喝酒?那你怎麼不看看除那一天之外,我什麼時候和他有過好臉色?」

    「你……說話就說話,吼……吼什麼?」榮親王眨巴眨巴眼睛:「怎的……怎的和你姐姐一樣厲害?」

    金鳳舉看他坐了下去,手拿著茶杯喝水,知道他心下又信了自己的話,這才覺得郁悶稍平,冷冷道:「姐夫,不是我說你,你怎麼能疑心我?連你自己都找不到一個我投靠對方的理由,你自己都知道我嫡親的姐姐是你的王妃,你……你怎麼還會信了那烈親王的挑撥之計?」

    「那……那你為什麼不對我坦白?我試探你的時候,只拿話來敷衍我?」榮親王吭哧吭哧的道,卻見對面的小舅子面色難看,好半晌才輕輕開口:「好,我看出來了,你若不知道這件事,大概是不能信我了,那我便說給你聽。」因將當日的事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又將烈親王的動機說了一遍,只把一個榮親王聽的目瞪口呆,喃喃道:「是……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金鳳舉沒好氣道:「自然就是這般,所謂家丑不可外揚,我又怕我姐姐知道了,生氣上火,所以才沒告訴你。而你那好八弟,恰恰是算准了我這種想法,所以才大膽行此離間之計。沒想到烈親王軍功赫赫不說,這份心計也著實難得,姐夫,你那日是不是出了勤政殿就看到他搭著我的肩親熱往宮外走?所以才起了疑心?」

    榮親王點頭,卻聽金鳳舉道:「由此可見他的心機多可怕了。宮門前,他即便是從軍隊出來,聖上對他行為甚少約束,但也用不著表現的如此親熱,如市井之間無賴般勾勾搭搭的。我當時只是疑惑,卻沒有參透這其中關節,如今自然知道,他定是算准了皇上找你說話,又知這說話時間不能長,所以才故意做出那番情態,都叫落在你眼中。只要你對我生出疑心,日後慢慢疏遠,我自然會察覺到你的疏離,如此一來,又怎敢盡心盡力為你做事?看看,他不過是費了一頓酒,就讓咱們兩個分離崩析,這是什麼樣的心計?只可惜啊只可惜,他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竟漏算了一條。」

    「漏算了什麼?」榮親王聽著金鳳舉的分析,就好像聽故事似的,驚出一身身的冷汗,因此一聽金鳳舉這麼說,就連忙發問。

    「他漏算了你的性子。」金鳳舉沒好氣道:「他只因為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色,還以為你也和他差不多,縱然做不到他那樣好,也有八九不離十,這疏遠我自然是要暗地裡疏遠,表面上自是什麼也不說。卻不料他這六哥,心中藏不住事兒,如同小孩兒玩過家家似的,一旦生了氣,雷厲風行的就要老死不相往來,如此才讓我這麼快就發覺,終於讓他功虧一簣。」

    榮親王臉一紅,咳了一聲道:「這個……也不怨他,我對別人,還是能虛應故事的。這不……這不是因為咱們兩個關系太不尋常,所以我格外生氣嗎?那個……那個話怎麼說來的?愛之深責之切……」

    「噗」的一聲,金鳳舉不等他說完,就把茶水給噴了出來,看著自家直撓頭的姐夫,他是又好氣又好笑:「你不會用詞就別亂用,這種詞是用在這個地方的嗎?」。

    「我也不是亂用詞,就是……就是打個比方,就是這個意思。」榮親王嘿嘿直笑,忽然又像是被勾起了傷心事,看著亭外的青松翠柏,黯然道:「鳳舉啊,我原本還以為,我的資質就算不好,但也不差,然後為人再仁厚一些,也有資格去爭一爭那個座位。誰知如今聽你一說,才知老八的心思竟如此深沉,你說,我……我是不是太愚笨?根本沒資格去和他爭?」

    「怎麼說出這種話來?姐夫,你是大智若愚。我如此盡心盡力的幫你,難道你以為,這是因為我的姐姐是你的王妃嗎?固然有這方面的原因,但若你不具備帝王之才,我又何苦將身家性命都搭上,去扶一個根本不可能上位的阿斗?還是你以為,我就是個唯親是從的爛好心的人?」

    這話本是大逆不道的,但是此時說出來,卻只令榮親王興奮不已,看著金鳳舉小聲道:「你……你幫我,是覺得我……我有這個資格?」因為這亭子高高在上,下面又只得自己的一個心腹太監,周圍沒有任何人能聽到他們的對話,所以榮親王和金鳳舉說話間少了許多顧忌。

    「當然是有。」金鳳舉毫不遲疑的道:「就算你不信自己,難道不信你小舅子的眼光?我可是連皇上都誇贊生了一雙毒眼的人。」金鳳舉又為自己倒了杯茶,微笑道:「今日我和姐夫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姐夫,你是君子端方,而非愚笨。那烈親王城府雖深,可即便我姐姐是他的王妃,我也仍會選擇支持榮親王。我可不想在費盡心力之後,只落得一個飛鳥盡良弓藏的結局。姐夫仁厚,烈親王涼薄。所以即便沒有這層姻親關系,我依然會選擇姐夫。一時的籠絡人心算什麼?只有姐夫這樣的端方君子,才能讓天下安定君臣賢明,而不是互相猜忌殘殺。」

    榮親王重重點頭,舉起茶杯道:「好,如今心結已解,是姐夫的錯,冤枉了你小子,來,姐夫以茶代酒,向你賠罪……」不等說完,又放下茶杯,搖著腦袋道:「不妥不妥,以茶代酒終究不夠誠意,走,還是回春風閣,你我喝個痛快。」

    王妃一直使人悄悄來探,見丈夫與弟弟終於解開心結,不由也十分高興,親自下廚做了幾個拿手菜,因為沒有外人,於是就也入座,只命一二心腹在旁伺候,其他人都趕出門外,一家人和樂融融的邊飲宴邊說話。

    「姐夫,若你還不信我,過幾日我讓你看一場好戲,你便知道我心裡終究是向著誰的了。」金鳳舉笑眯眯喝了一杯酒,對榮親王和王妃道。

    「怎麼回事?」榮親王一聽見他這樣說,立刻來了精神,知道這詭計多端,哦,不對,是智計無雙的小舅子定然又要算計對頭了,不由連忙湊了過來,就連王妃都放下了酒杯,凝神細聽。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09:39 PM

第九十三章:回娘家(一)

「姐夫可知道,這京城中已經凍死了三十六個人?而烈親王在遼東的兩個心腹下屬轄管的地方,已經凍死了不止百人嗎?」。金鳳舉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美滋滋的說道。這招借刀殺人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什麼?竟然有這樣的事?可……可我怎麼不知道?也沒聽到言官們上奏啊。」榮親王一拍桌子:「這混賬東西,父皇讓他管理京城冬季防災事宜,他……他管去哪裡了?竟然讓這麼多無辜百姓慘死,不行,我要參他一本。」

    他慷慨說完,沖金鳳舉一豎大拇指:「好樣的臭小子,這樣都讓你給探了出來。這真是太好了,奏折一上去,我不怕父皇不處罰他……」

    不等說完,便被金鳳舉打斷了話頭,聽他涼涼道:「嗯,是啊,處罰完烈親王,再回頭看你的折子,懷疑你打擊異己黨同伐異,是不是?」

    「啊……啊?」榮親王懵了:「我沒有啊,我真的是為那些慘死的百姓叫屈啊,當然了,在你面前我就直說,我自然也是盼著打擊他……」

    「你以為皇上會這樣認為嗎?」。金鳳舉冷笑一聲:「你不用只在我面前說,皇上心裡也會認定了你是借機打壓兄弟,為什麼要打壓?自然是要覬覦那張龍椅,一旦讓皇上認定了這個,他老人家心裡會舒服?姐夫啊,你以為日後立儲之時,皇上心裡不會思量嗎?」。

    「那……那怎麼辦?我……我們難道眼睜睜看著手裡有這樣一個把柄,卻不能去使用?再說……再說百姓何辜?如今還有兩個月才過年,若這樣讓老八胡鬧下去,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他防災不力,可是在防民之口這上頭倒是嫻熟的很啊。」

    金鳳舉微笑道:「你急的什麼?也不想想現如今被打壓的最厲害的是誰?自然是有人比你還著急的了。」

    榮親王只想了想,又和王妃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之色,異口同聲道:「莫非……莫非是弘……」

    金鳳舉慢慢點了點頭:「正是,這個時候,弘親王比我們的眼睛還紅。何不成全了他,讓他去出這個頭?然後鷸蚌相爭,咱們只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就好。」

    「主意倒是好主意,只是這信兒要怎麼讓弘親王知道又不起疑心呢?不然的話,他只要稍微有些疑心,便該明白這當中的利弊了。弘親王也不是傻子。」王妃遲疑著道。一旁的榮親王也拼命點頭:「就是就是,再說他們兩個之前不是挺好的嗎?看上去倒像是要聯手對付我似的。」

    「聯手?這兩人的聯手有一絲誠意和可信嗎?平時貌合神離自然可以做到,但到了這種時候,面對巨大的利益,你們怕弘親王的眼睛不發紅?至於消息,無妨,我已經托可靠的人遞出去了。」金鳳舉胸有成竹的說道,見姐姐姐夫都看著自己,露出詢問之色,他微微一笑:「姐姐姐夫還記得六年前,弘親王勢頭正盛,咱們卻是不得不韜光養晦的時候,被鎮江王府強塞給我做正妻的那個庶女嗎?」。

    這件事不但金鑲侯府上下視為恥辱,也一直是橫亙在榮親王和王妃心頭上的奇恥大辱。身為親王,卻不能保護自己王妃的娘家人,以至於自己最看重的小舅子不得不娶死敵的一個庶女為妻,這口氣真是什麼時候想起,都覺得咽也咽不下。

    「那個女人……」榮親王惡狠狠的一頓酒杯,王妃卻是由弟弟先前的講述中猜出了傅秋寧的身份,這時候鄭重道:「莫非弟弟說的那個賣繡品為生的傅秋寧就是那個庶女嗎?怪道呢,我還在想你怎麼會對一個妾氏如此無情?若是對不起你,又為何不殺了她?原來卻是她。」

    金鳳舉正色道:「姐夫,姐姐。我和你們一樣,這份恥辱始終在心頭,以至於五年來,對她不聞不問。卻不料府中人竟以為我是任她們母子自生自滅,這些年,若非她艱難求存,就連我那兩個孩子也活不下來了。這將近一年的時間我和她接觸,才知道她真是一個才學滿腹又賢惠善良的女人。只是我從前,真真虧待了她,如今愧悔不已,也只有盡力補償了。姐夫,我答應保她一世平安,所以將來一旦姐夫能夠得償所願,那鎮江王府固然是必除之而後快,然而秋寧,弟弟在此求您,還望您看在弟弟面上,只當她這個人不存在。」

    榮親王點頭道:「哦,若她真像你說的這樣好,倒也算是個好女人,要怎樣對她是你的事,我自然不過問。她雖是鎮江王府的庶女,不過既然已經嫁給你,就是你侯府的人嘛,怎麼處置自然你說了算。」說到這裡,又忍不住皺眉道:「只是你讓她去透消息,要知道,她畢竟是鎮江王世子的女兒啊,這……這是不是有點冒險了?」

    「姐夫放心,我已經試探過。姐夫姐姐請想,當日是誰將她當做一顆棋子推進侯府來?明知她進了侯府之後,必定沒有活路。卻絲毫不管她的死活。這樣的父親和爺爺,她心裡能沒有恨嗎?何況她又不是那只知一味順從的懦弱女人,我和她接觸了這麼多回,深知她外柔內剛的性子,此事托付給他,可說是萬無一失,姐夫姐姐就等著看好戲吧。」

    榮親王和王妃想了想,覺得這事兒的確是很有准,何況退一萬步講,就算那傅秋寧不肯害父親爺爺,什麼信息也不透露出去,於他們也沒有什麼損失,只要他們不急著去扳倒烈親王,讓父皇心生警惕不快就行了。

    心結盡解,金鳳舉和榮親王都格外高興,若非榮親王妃勸著,只怕就都爛醉如泥了。饒如此,也是沒辦法直線走路,東倒西歪的要兩個人扶著。榮親王妃無奈,只好對金明道:「回去告訴你們奶奶,只說小侯爺今兒在王府喝醉了,還是老規矩,將早朝的官服官帽都拿過來,直接從我這裡走。」

    金明高高興興答應一聲,徑自回去報信,不提。

    且說傅秋寧回了鎮江王府,下了轎子就見許多珠圍翠繞的女人都等在那裡,看見她,一個個上前來親熱道:「喲,姑娘真是出落的越來越漂亮了,這六年未見,竟大變了模樣。」

    傅秋寧知道這些都是父親的妾氏,鎮江王世子的妻還用不著來迎她,只因她雖是小侯爺的正妻,卻沒有誥命在身。因和這些姬妾一一廝見過,便對她們道:」聽聞我娘親病了,我心中十分著急,還請各位姨娘帶我過去探視,不知她如今是否還住在李姨娘的花溪院?」

    「哦,她如今不住花溪院了,住在松濤閣,是羅姨娘的居處。」有個姬妾笑著回答,傅秋寧知道,那李姨娘十分得父親寵愛,花溪院也是這府中十分豪奢的院落之一。想來當日是為了將她嫁到金鑲侯府,才讓她們娘兒兩個住在那裡做做樣子。等她出嫁之後,娘兒倆也便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於氏自然不能繼續住在花溪院,那羅姨娘雖然也是別院居住,卻是一個極不受寵的,若以宮廷來比喻,那松濤閣基本上可以比擬冷宮了。

    「既如此,我便去松濤閣看看吧,也是許久不見羅姨娘了,當日在府裡時,她還時常和我說話。」傅秋寧輕聲笑道,一眾姬妾就都紛紛道:「既如此,我們便和姑娘一起過去吧,你母親倒還好,今兒早上還去看了看,面色比前幾日好多了,怕是聽說你要回來,心情舒暢的緣故。」

    傅秋寧就和她們一邊說話一邊往松濤閣而去,或許是受前世記憶的影響,她對於這個母親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雖然記憶中在莊子上,這個懦弱的娘親長久陷在以淚洗面的悲傷中,然而對於這個女兒,她還是盡可能的給了她全部的保護和母愛。

    來到松濤閣,只見羅姨娘從屋裡迎了出來,看見傅秋寧,眼眶浮上淚水,她早年就覺著自己與於氏是同病相憐,因此格外投契,又因為自己沒有一兒半女,當年也格外憐惜同情傅秋寧。原本想著這孩子嫁進侯府後,是再也回不來的了,那侯府如何能讓一個羞辱好好兒活在世上?卻怎麼也沒想到,今生不但能夠再見到這個女孩兒,竟然還是府裡主動派人去接的。

    「羅姨娘。」傅秋寧盈盈下拜,身子不等完全福下去,就被羅姨娘一把摟住,聽她哽咽道:「不必拜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母親因病不能下床,她……她這些年望眼欲穿啊……」只一句話,便已是淚如雨下。

    這一句話中的滋味,當真是千回百轉難以言說。傅秋寧知道,羅姨娘顧忌著這麼多眼睛,所有的怨恨悲苦,都只能化在這一句看似普通的話中。當下眼眶發熱,親自挽了羅姨娘的胳膊,輕聲道:「姨娘,我都知道,都知道……」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09:40 PM

第九十四章:回娘家(二)

   話音未落,已經進了屋。只見屋中一個婦人倚在床上,怔怔看著自己,若不是那滿臉淚痕,傅秋寧還當她根本不認識自己了。再細細一看,只見婦人的頭發已經花白了大半,容顏也蒼老的如同六十歲一般,但傅秋寧知道,她還不到五十歲。

    「娘,女兒不孝,女兒回來看您了。」傅秋寧雖然是穿越過來的全新靈魂,可此時見到這婦人為女兒所受的煎熬,想到那一顆滾燙的慈母之心每日每夜為嫁入火坑的女兒擔驚受怕,再加上過去殘留的情感和記憶,不由得也是感到了一股肝腸寸斷的酸楚,放聲哭著就撲了過去。

    「阿羅,我……我可是不是在做夢?」於氏抱住了傅秋寧,卻仍然不敢相信似的喃喃哭道:「我每天每天都做這個夢,只是怎麼可能實現呢?不,定然是夢,是一個長夢,是不是阿羅?你快叫醒我。

    「姐姐,不是夢,您忘了,昨兒太太的人來說,要接姑娘回府,侯府那邊都答應了。今兒可不就是姑娘回來了呢?你想想早上我為你換衣服,丫鬟們給你梳頭的情景,哪裡是虛幻夢境可以生出來的?是不是?」

    「這麼說,不是夢?是我的秋寧……是我的秋寧回來了?」於氏顫著起身,伸手摸著傅秋寧的臉,一寸一寸的細細撫摸著,若非她的眼神專注而激動,傅秋寧簡直懷疑她的眼睛是不是已經哭瞎了。

    「沒錯,是我的寧兒,這長相清麗了些,比原先胖了一點兒,倒顯出幾分富貴模樣來。」於氏淚下如雨,羅氏也在一旁點頭。擠在屋中的姬妾們有的是感懷身世,有的是故作悲傷,總之也都是在擦眼抹淚。

    「姑娘,老爺和太太還在等著姑娘呢,如今看到你母親親身子還好,就請先去見見他們吧。」一個姬妾上前,拉著傅秋寧的袖子,就要拉她離開。

    「讓……讓我們再說會兒話,再說會兒話……」於氏嚇的緊緊拽住了傅秋寧的衣袖,像是生怕她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似的。傅秋寧忙抱住她,輕聲但堅定的道:「娘親別慌,爹爹許是要問我些話,我去去就來,放心,小侯爺說了,若是娘親身子不好,讓我在家好好住幾日。」

    「哦,好,你……你記得早些回來。」看來於氏也是深懼丈夫,聞言只得點點頭。傅秋寧對羅氏道:「羅姨,好歹陪我母親打發這會子時間,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又對玉娘和雨階道:「你們兩個留在這兒,陪我娘說說話,也和她說說小侯爺。」

    玉娘和雨階會意,這是傅秋寧要求她們盡量把金鳳舉往死裡的美化,務必要讓於氏深信女兒已得到幸福,從此後少些牽掛,不要再在日日熬煎中度日。

    傅秋寧和那一眾姬妾往後院正房而去,一邊看著滿院的碧瓦飛簷,寒梅老樹,心中不無感慨。一時間來到上房,只見正廳裡的首位上,坐著一個威嚴的老人和一個英俊的中年人,下首坐著一位端莊高貴的婦人,除此之外,竟再無別人。

    那些姬妾們將她帶到這裡,不等吩咐便紛紛告退。傅秋寧沉靜的走進來,跪在地上拜見鎮江王爺和自己的父親以及大母。心中卻把這三個王八蛋的祖宗八代都給罵上了,也不管那些祖宗是不是無辜受了牽連。

    「起來吧。」鎮江王故作慈愛的道:「在你大娘身邊坐下,讓爺爺好好兒看看你,一晃眼,這都是五六年的時間了吧?唉,當日還以為給你找了門好親事,誰知你進了侯府,便再沒了音訊,每次派人去接你,總說你身子不好,不宜出門。好容易這次總算接了你回來。如何?前幾年到底是怎麼回事?身子的病如今可都好利索了嗎?」。

    我擦,這演技,完全就是奧斯卡影帝的料啊。傅秋寧在心中大叫,暗道這得虧了是我,若是從前那個傅秋寧,要是得這老狐狸說出這樣一番話,怕早就感激涕零伏地痛哭了吧?嘖嘖,太厲害太厲害了。要不是我心裡早就有數,怕還真被他給騙了過去。金鳳舉那個渣男和這老東西一比,還真成絕世好男人了。最起碼他還知道愧對我和孩子們,還坦誠那六年是他不對,哪像這老家伙,生生的要顛倒了黑白啊這是。

    心裡用咆哮帝的方式滔滔不絕表達著自己對這鎮江王的「感佩之情」,傅秋寧面上卻還是平靜如常,再次起身襝衽施禮,面上好容易擠出兩滴眼淚,讓它們順著面頰慢慢流著,一邊哭道:「孫女兒謝爺爺關心,實在是因為六年間在那侯府的晚風軒裡,被人漠視無依,因此委屈煩悶,每日都覺身子不適,孫女兒不知道爺爺多次派人來接我,不然,孫女兒別說身上不適,就是行將就木,爬也要再爬回來,再看一眼這王府和我那苦命的娘親。」

    「咳咳……」饒是鎮江王臉皮厚如城牆,聽到孫女兒這「發自肺腑」的一番「赤誠之言」,也不由得老臉微紅。這六年他都把這孫女兒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若不是忽然流傳起金鑲侯府因為小侯爺金鳳舉的平妻與發妻爭風,而小侯爺為了發妻,竟訓斥了平妻,連母親的面子都沒給的流言。他怕是一輩子都記不起這個孫女,即便如此,還是坐在屋裡想了半天,才想起這個孫女的名字,以及當日她嫁去金鑲侯府的原由始末。

    一時只把這老東西激動的,當日這孫女兒就是一個被白白犧牲的工具,不然王府裡的女孩兒也多,用得著巴巴兒從莊子上將這極不受寵的母女接回來嗎?原沒想到她還能活著,更沒想到她不但活下來了,竟然還得了金鳳舉的青睞。這可不是意外之喜呢。

    於是和兒子一商議,兩人都覺得這是個意外之喜,鎮江王世子傅清河便道:「當日秋寧嫁過去不到兩年,那金鳳舉便在御前得了寵,如今更是聖上欽定的欽差巡按,這兩年他東西南北的走著,也不知道為榮親王鞏固了多少勢力,辦了多少我們的官員下來。我只是惴惴不安,想著他這樣的身份,若沒有把秋寧害了,勢必還是要休回來,將當日咱們打在他臉上的那一耳光原封不動的退回,沒想到這遲遲也沒個動靜,也是咱們沒個算計,竟不派人多去侯府走動,誰知他什麼時候竟然喜歡了秋寧,這可不是天助咱們成事兒呢?」

    鎮江王傅善霖也呵呵笑道:「正是,想那烈親王都在候府中安排了人,咱們卻一直都沒有成功安插進去人手,如今秋寧六年後一朝得寵,可不就現成了咱們的眼線?你立即去派人請她回來,就說她母親病了,讓她回來探一探。不是這個理由,只怕侯府也未必會放她回來。」

    於是就如金鳳舉傅秋寧猜測的那般,鎮江王府又等了兩天,確定消息真實後,便立刻遣人上門了,果然順利接了傅秋寧回來。傅善霖和兒子只心急自己的大計,哪裡容傅秋寧在她母親身邊多呆,到底使那些姬妾們早早領了她過來。

    當下那大太太和秋寧說了會兒閒話,便退出去了,一時間,屋中只剩下鎮江王和鎮江王世子以及傅秋寧三人。

    傅善霖咳了兩聲,才和藹道:「秋寧啊,你先前說在侯府五年,竟是無人問津,這真是太過分了。無妨,等爺爺替你好好兒問問他們去,斷不能讓你白受氣。只不過,那金鳳舉既是對你不聞不問,怎麼又會突然變了態度?」

    傅秋寧早知道老頭兒必定有此一問,不然怎可能去除疑心,當下不慌不忙將金鳳舉去晚風軒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傅善霖和傅清河互相對視一眼,心中最後一點疑慮也盡去了。

    「原來如此,我兒被他冷落,竟然還恪守女則,替他撫養一雙兒女,實在是委屈你了。不過所謂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若不為你盡心教育了那兩個孩子成才,你與那小侯爺又哪來的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不是?」傅清河捻須微笑,一派慈父形象:「所以說,福禍相依,這真是不錯的,我兒如今可不就是因禍得福呢?只不過你在候府中的地位若要穩固,還需有自己的骨肉才行,你明白爹爹話裡的意思嗎?」。

    「女兒明白,不過女兒卻也不急。」傅秋寧沉靜微笑著,看到父親和爺爺驚詫的眼神,她拿起桌上茶杯小啜了一口,才輕啟朱唇,一字一字道:「爺爺和爹爹難道不聞欲擒故縱的典故麼?孫女兒自知容貌不是上等,連小侯爺的妾氏也比不上。因此也唯有利用這『得不到才是最好的』的心態了,不如此,又怎可能牽的小侯爺為我魂牽夢繞呢?」

    「好,哈哈哈……好,我兒果然出息了。」傅清河撫掌大笑,卻聽傅善霖諄諄道:「雖說這是個聰明的做法,卻也切記不可過頭,不要惹得那小侯爺性子上來,從此後丟開手,那便是弄巧成拙了。」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09:41 PM

第九十五章:試探

「孫女兒謹記爺爺的教誨,爺爺放心,孫女兒會好好把握時機的。」傅秋寧再次站起來斂衽,這裡傅清河與傅善霖互相對視了一眼,才咳了一聲,由傅清河「語重心長」的道:「兒啊,爹爹這裡有一句話,你要牢牢記在心上。雖說那金鑲侯府如今待你不錯,可你切莫忘了你的根是在哪裡,在那侯府,你是個無依的浮萍,一切端看姑爺的心思,他寵你,你的日子就好過。他忘了你,你過得便連死都不如,想來這個道理如今你是明白的。」

    說到這裡,聽傅秋寧恭敬回答「女兒明白。」後,他心中松了口氣,才又鄭重道:「鎮江王府才是你的根,是你一生的依靠,你的骨肉至親都在這裡,兄弟姐妹們不說,爹爹和你母親,都是你最親近的人,天下哪有父母不盼著女兒好的?又哪有女兒不盼著父母好的?所謂父女連心,便是這般了,你明白嗎?」。

    「女兒明白。」傅秋寧干脆就站著「恭聆教誨」了,只見那傅清河自以為打動了女兒,面上現出笑容,口若懸河道:「你明白就好,既明白,便該知道,咱們王府若是得了勢,你有了厲害娘家,在那候府中腰桿子也能硬一些。而咱們一旦失了勢,在那王府中,你也就是任人踐踏了,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啊,那小侯爺放在你身上的愛才能有幾年?因此,你若要平安,就該竭盡全力的幫咱們王府更上一層樓。」

    傅秋寧笑道:「爹爹這話實在太抬舉女兒了,女兒不過一介婦人,平日裡連大門都出不去,就是有這個心,又哪裡有這個力量?」

    「哎,怎麼可以妄自菲薄?婦人又如何?難道就沒有女孩兒能建功立業的嗎?你這一次若是做的好,也便是建功立業了呢。」傅善霖溫聲笑道,卻見孫女兒瞪大了眼睛,詫異道:「建功立業?女兒可從沒有這樣想過。但不知爺爺和爹爹想讓孫女兒做什麼事?只怕孫女兒力有未逮啊。」

    「不會十分難為你的。」傅清河捻須呵呵笑道:「爹也不拐彎抹角了,這些年,咱們和金鑲侯府各為其主,彼此也不相往來,所以那裡的許多消息,都傳不到王府來。如今我兒在那府中既然受了寵愛,想來那金鳳舉也未必十分防你,只要時不時的將些消息透過來,閒話家常中告訴爹爹就好了,這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是不是?」

    傅秋寧慢慢坐下,雙眼直視傅清河,只看得他心中打鼓,正要拿話試探,卻見女兒嫣然一笑,慢慢道:「爹爹當真是打的好主意,原來六年前將女兒送進侯府,竟然是要女兒做奸細的麼?」

    「哎,什麼話?不過是有些事咱們有時間閒話家常嘮一嘮,哪裡就成了奸細?你是咱們王府的女孩兒,一切便該為王府和家族打算。」傅清河「義正詞嚴」的道:「這是看重你,給了你這樣的機會,怎麼卻讓你說出這樣的話?」

    果然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傅秋寧心中不得不嘆服了,暗道這兒子是跟他老子學的吧?顛倒黑白的本事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心裡感嘆著,面上卻似怔怔出神,好半晌才黯然道:「爹爹要女兒以王府和家族為重。可女訓上又說,出嫁從夫。何況俗語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爹爹和爺爺如何會將我的生死放在心上?說是閒話家常,可若讓那小侯爺知道了,豈不是要活活打死我?」

    傅秋寧仔細的思慮過,這具身體的本尊生性懦弱,若自己一直表現出淡定自若,寧折不彎的氣質,恐怕會惹了這兩個老家伙的疑心,倒不如將計就計。因此假裝為難的思考了半刻,才說出上面一番話。

    果然,傅善霖和傅清河聽她這樣一說,便松了口氣。傅善霖就微笑道:「傻孩子,你可是我們鎮江王府的女孩兒,哪裡是他侯府想要打死就能打死的呢?何況若不是什麼大事,爺爺和爹爹自然是守口如瓶的,哪裡就會讓你陷入險地?再說了,最壞的結果,大不了便是他攆你出門,到時候也無妨,爹爹和爺爺將你接回家來,你是咱們家族的大功臣,自然要好好養著的,將來若有那如意郎君,大不了就再嫁一次,有什麼?不過多費一副嫁妝,咱們王府到還不把這點小錢放在眼中。」

    傅秋寧心中冷笑,暗道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麼?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呢?這樣騙鬼鬼都不信的話都能拿出來騙我。因面上便浮出淡淡譏諷,幽幽道:「罷了,爺爺和爹爹別這樣說,咱們王府豈是能出再嫁之女的人家?若是不用我以死以證清白,供養我一生,孫女兒也便心滿意足了。唉想一想也覺灰心,爺爺和爹爹只說家族的興盛繁榮,只是我如今,終究是金鑲侯府的人了,論理說,王府的興衰繁榮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呢?更何況我自小就和娘親在莊上長大,回了王府不到一個月就出嫁了,連族中的人都認不全,如今卻要我為族人們犧牲名譽,唉爹爹和爺爺,當真是給孫女兒選了一條好路呢。」

    「話怎能這樣說,既然將你生做了傅家的女兒,便該為家族承擔這些。你放心,爹爹不是無情之人,先前屢屢遣人去侯府接你,只恨他們慢待你,不敢讓我們知道,所以幾次三番的推脫。如今若真是因為你閒話家常時說錯了幾句話就要休你,爹爹自然養你一世的。」傅清河慷慨激昂的說著,幸虧這是古代,為官者都講究一個「喜怒不形於色」,不然的話,傅秋寧覺得他大概要把胸脯拍得山響了。

    「爹爹的話,且容女兒再考慮考慮吧。」傅秋寧垂下視線,雙手似是無意識的紐絞著衣襟,露出十分為難的樣子來。

    「嗯,你好好想一想,想一想這些年爹爹生你養你的恩情吧,雖說你和你母親常年呆在莊子裡,可那裡不是爹爹的產業嗎?環境未必比得上王府,可吃穿用度卻也不曾少了你們的。你就回去好好想一想這些。」

    沒有得到女兒的准確答復,傅清河似乎有些不高興。傅善霖卻笑眯眯道:「清河,怎麼說這種話?秋寧為難也是應該的,恰恰說明她懂三從四德,如此賢淑的女兒,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就讓孩子回去好好想想,父母之恩何異於天高海深,那金鳳舉對她不過是一時之愛,孰輕孰重,你當孩子分不清嗎?」。

    這哪是訓他兒子,分明是借機又給我一番警告啊。傅秋寧心中冷笑,面上卻黯然道:」爺爺,爹爹,孫女兒不是不肯相幫,實在是這些日子小侯爺不知道讓什麼事情纏住了,也沒怎麼去過我的房中,因此什麼消息都沒有。若是女兒有什麼消息,自然會告訴爺爺和爹爹知曉。」她說完,好像認命似的搖頭嘆了口氣,輕聲道:「誰讓我是傅家的女孩兒呢?唉」

    傅善霖和傅清河彼此對望了一眼,眼中都露出驚疑之色。他們身為弘親王的勢力,在弘親王如今正被皇上壓著的時候,格外關注另兩股勢力的動靜。前些日烈親王與金鳳舉一起飲宴,隨即榮親王和他這個小舅子不相往來的消息他們早就得到了,所以有些不信這種情況下,傅秋寧竟然什麼消息都沒有。

    「爺爺,爹爹,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孫女兒就告退了,娘親還在床上病著,剛剛因為急著來聆聽爺爺和爹爹的教誨,所以也沒和娘親說上幾句話,這時候我心裡著實的掛念。」

    「行,那你就退下吧。」傅清河點點頭,於是傅秋寧再次行了兩個禮,退到門邊之後便轉身而去。

    「爹爹看這小蹄子的話能信多少?」待傅秋寧的身影一消失,傅清河便立刻來到父親身邊,躬身恭敬地詢問道。

    「真假虛實難辨啊。」傅善霖嘆了口氣,冷笑道:「這丫頭在侯府裡韜光養晦了六年,果然脫胎換骨了。叫我說,倒不可盡信她的話。她如今是個聰明的,自然會以她夫家為重,畢竟她如今生活的地方就是侯府。只不過她既有了靈巧心思,也必然不會與咱們公然翻臉,還想著一旦侯府失勢,好尋一條後路呢。既如此,你派人好好監視著,她防備你我,未必也防備她母親,也許閒談中就有什麼她以為不要緊,對我們來說卻至關重要的消息洩出來,這也未可知的。」

    「是,孩兒明白,孩兒這就去辦。」傅清河恭恭敬敬的回答完,也告退而出。傅善霖這裡靜靜思忖了半晌,臉上忽然露出笑容,起身在屋中慢慢踱著步子道:「不論如何,這都是意外之喜,哈哈哈,意外之喜啊。」

    這裡傅秋寧回了松濤閣,還不等和羅氏於氏說上兩句話,便見兩個小廝和兩個丫鬟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年紀約有十七八歲的丫鬟便輕輕一福道:「太太說姑奶奶回來了,恐身邊的人不夠使喚,所以特地撥了奴婢和香草兩個來服侍,還有這兩個小廝四兒和五兒在外面做些粗重活計,奴婢名叫香環,姑奶奶有什麼吩咐,便告訴奴婢一聲。」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09:42 PM

第九十六章:耳報神

傅秋寧上下打量了她們幾眼,微微一笑道:「既是太太思慮如此周詳體貼,便留下吧。」說完又回過身來,對於氏和羅氏道:「娘與羅姨素日裡只得兩個丫鬟服侍,可夠用嗎?」。

    「怎麼不夠用,左右不過是打掃屋子罷了。」羅氏微笑著說完,瞥了一眼站在屋內的香環與香草,旋即眼光收回來,便對傅秋寧道:「我聽那些人說你帶回來的禮十分豐厚,傻孩子,你在候府中如履薄冰,這弄了如此豐厚的禮回來,以後豈不更是難做人?何苦為了這一時的風頭讓自己日後受罪?」

    傅秋寧笑道:「羅姨莫要如此說,這些禮都是小侯爺幫我備的,時間匆忙,若是再給我兩天,也不至於這樣簡薄,他如今對我,倒還是很好的。」

    於氏聽見這樣說,便欣慰道:「這樣娘就放心了,別以為你不說娘就不知道,你剛嫁過去那陣子,日子定是難過的。不然也不能六年也不回一趟家來看我。好在我兒還有點子福氣,熬到如今,終於是苦盡甘來。娘若早知道你有這一天,也不用將這頭發都熬白,眼睛都快熬瞎了。」

    傅秋寧緊緊握著母親枯瘦的手,語氣中多了一絲堅定,輕聲道:「這是自然的,母親且請放寬心,日後,總有我們的好日子過。」一邊說著,心中就轉開了主意,暗道想個什麼辦法能讓娘和羅姨脫離了這虎狼窩呢?一旦鎮江王府失勢,也不必受那沒良心的老爹拖累。不行,這事兒還真得好好籌謀才行。

    母女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便到了午膳時間。羅氏和於氏托傅秋寧的福,竟然得了十分豐盛的飯菜,香環一邊在旁邊布菜一邊笑道:「原本太太的意思,是要讓姑奶奶去前邊兒用的,後來是老爺說姑奶奶剛剛和姨娘見了面,必然不忍離開,姨娘偏又起不來身,所以就讓把飯菜送過來了。」

    傅秋寧笑道:「是,爹爹真真體貼我。」一邊又為於氏和羅氏夾菜。接著又扭頭吩咐道:「不用在這裡布菜了,你們也拿了例菜,和玉娘雨階一起吃吧。」說完見香環還有些猶豫,她便眉毛一挑道:「怎麼?難道我的話在這府裡就不好用了嗎?」。

    香環連稱不敢,只得去了。羅氏便悄聲道:「這哪是來伺候?分明都是來做耳報神的,姑娘再說話可要當心啊。」說完見傅秋寧笑著點頭道:「這個我自然曉得,不必姨娘操心。」

    當下一邊說著在侯府中的生活,很快便吃完了飯,於氏身子弱,每日午後都要小憩,今日見女兒容光煥發的回來,她也高興,本不想睡,是羅氏再三勸說,這才躺下睡著了。

    傅秋寧這才和羅氏來到外間,小聲道:「羅姨,我娘這腿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只說她臥病在床,我見她氣色和身子倒還過得去,難道是這腿有什麼毛病?以至於癱瘓了嗎?」。

    羅姨娘笑道:「放心,不是癱瘓,只是身子虛,平日裡又沒有什麼補養,所以只得躺在床上。如今你回來了,她放下心,我估摸著日後也就慢慢好起來了。」

    傅秋寧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我就放心了。」她從懷中拿出一個荷包,遞給羅氏道:「羅姨,這裡是二十兩銀子,府裡家大業大,你和我娘又不得我爹的寵,難免就沒人看顧你們。這些銀子你看看,平時托人買些滋補品來吃。我如今在那府裡倒也過得去,日後如果還能更好,倒可以更多看顧你們一些,暫時先這樣將就著吧。」

    羅氏連忙道:「這怎麼行?你在那府中也艱難,哪裡就有這麼多銀子來給我們……」因十分推拒,卻聽傅秋寧笑道:我一個月的月例銀就有五兩,那府中又沒有大花用,怎麼也比你們強些。」因到底逼著羅氏收下了,又小聲道:「這事情也不必讓我娘知道,你只悄悄弄了東西你們姐兒倆自己吃就好,省的她也要為我擔心。」

    如此就在松濤閣住了兩天,到第三天的時候,傅秋寧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怕是金鑲侯府那邊也快派人來接。這是當日和金鳳舉說好的,為了突出他對自己的確很好,不讓她在娘家住的時間長,也好讓鎮江王父子放心,傅秋寧的確是很受寵,並非為了設套騙他們而故作受寵的樣子。

    因這一日便和雨階玉娘一起游園子,將香環香草趕出去老遠,顯得三人要說體己話的樣子。其實早知道若從那灌木從中慢慢潛伏著,必定就可以到假山石後。於是三人就如閒話家常般的說起來。

    香環香草心急如焚,老爺太太派她們來便是監視打探的,站的這樣遠還探什麼啊?正著急的時候,就聽四兒悄聲道:「兩位姑娘給小的打個掩護,一旦姑奶奶問起,務必編個謊,我且從這灌木叢裡潛行過去,躲在假山石後,就能聽見她們說話了。

    香環香草都贊這主意好,忙命四兒過去。這小子抖擻精神一路爬到了假山石後,正聽傅秋寧有些生氣的道:「爹爹想著我為王府賣命,怎麼不看看他是怎麼對待我娘的?叫我看,一味的依附著王府,未免有些痴傻了。我現成放著夫家的榮華富貴不要,只向著他們,一旦將來他們失勢,又叫爺知道我吃裡扒外,那時候還有我的好兒嗎?」。

    雨階沖秋寧微微點點頭,示意她已經留意到那灌木叢的動靜,顯示人差不多到了假山石後。玉娘便問道:「那奶奶是鐵了心要舍棄王府,只專心對待小侯爺了嗎?」。

    傅秋寧冷笑道:「把這個保只壓在一方勢力上,是最蠢的,自然要想個好辦法,能夠腳踩兩只船最好。只不過嘛,我倒還是看好小侯爺,他那份機心智慧,當世的確少有人及。」

    雨階笑道:「是是是,依著奶奶的意思,要是能再搭上烈親王府那條線兒,那就再好也不過了。」說完卻聽傅秋寧一聲輕笑,搖頭道:「烈親王?罷了罷了,他管著京城防凍防災的事兒,竟然到現在就凍死了好幾十號人。還有他遼東的兩個心腹官員,更離譜,凍死了那麼些人。這事兒要是讓皇上知道,他還能有什麼好兒嗎?最起碼暫時是別想風頭強勁了。」

    玉娘笑道:「奶奶說的是,烈親王這一次定是要栽了大跟頭,奴婢也只佩服爺,他怎麼就能知道這些?」

    傅秋寧笑道:「所以我才說,小侯爺真是當世少有的人才,那榮親王娶了他姐姐,最大的好處倒不是得著一位王妃,而是能得了他這小舅子的盡心輔佐。想那弘親王和爺爺爹爹,本也是聰明的,竟然就沒想到從這方面下手查一查,不然的話,任那烈親王手眼通天,難道還能瞞過他們去?到時候只要一個折子遞上,烈親王受罰不說,這樣恭謹忠心做事的,焉能不賞?說句不該說的話,儲君不立這樣的人,還要立誰呢?」

    雨階驚喜道:「叫這樣說,那咱們侯府豈不是……豈不是也要跟著榮親王沾光?難怪奶奶說更向著侯府一些,這事兒一出來,可不是……」

    傅秋寧點了點頭,又嗔道:」心裡明白就行了,不用說出來。更何況事兒也難定呢,這三位皇子都是旗鼓相當的,很難保將來就沒有別的事情生出來,咸魚翻身和樂極生悲的故事,聽的還少麼?再說這裡是什麼地方?說話還是要注意些的。」

    雨階就委屈道:「說到底,這就不是咱們自己家,好容易想說點兒私密話,還得把那幾個耳報神打發的遠遠的,奶奶,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回侯府啊?」

    傅秋寧笑道:「瞧把你憋得,放心,不是今日,便是明日,總該回去了。」

    玉娘笑道:「奴婢也盼著回去,不過看見那幾個耳報神只能遠遠兒看著,心裡著急卻不知咱們說什麼的模樣,也覺得快意。只是奴婢心裡疑惑,爺既然都查明了那烈親王的罪行,怎麼還不上折子呢?」

    傅秋寧道:「就要上了吧,先前只說時機不到,如今都凍死了這麼多人,我覺著也夠龍顏震怒了。怕是再過兩天,榮親王就要遞折子了呢。罷了,這些事終究不用我們婦道人家操心,讓他們弄去吧。咱們倒是想個法子回府才好,住了三天,也不短了,我娘的病也大有起色。這些天沒回去,爺的那些妻妾還能閒的住嗎?還不趕緊趁這個機會在爺和老太君太太面前煽風點火?一想到這裡我就心急。」

    「奶奶怕什麼?小侯爺對奶奶正好著呢,斷不會聽信那起子小人的挑唆……」玉娘笑著說完,扶起方秋雨,三人款款而去,走到香環香草身邊時,似乎才發現少了個小廝,方秋雨便做出微微吃了一驚的樣子,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四兒哪裡去了?這麼一會子功夫也躲懶嗎?」。

    香環忙道:「才二門上說他哥哥來找他,不知道家裡有些什麼事情,所以奴婢做主,打發他先回去了。這也沒什麼,過後回太太一聲就行。姑娘可是有什麼差事嗎?吩咐奴婢們和五兒也是一樣的。」

    「罷了,我能有什麼差事?這是王府,又不是我的家。」方秋雨冷笑一聲,似是見香環毫無緊張之色,才放下心來,一邊向前走著一邊道:「我這一二天大概就要回府裡去,我娘這邊,你們好歹也看顧著些。若是有了什麼差池,下次回來咱們再說話。」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09:43 PM

第九十七章:姑爺登門

香環香草都連道不敢,心裡卻直撇嘴,暗道有什麼啊?真以為自己是高貴的小侯爺奶奶了?不過是這時候人家貪個新鮮罷了……」剛想到這裡,便見一個丫鬟直跑過來,因為跑得急,差點兒撞到了傅秋寧。

    「跑什麼?有什麼事就慌成了這個樣子?」香環斷喝一聲,登時將那小丫鬟嚇的跪了下來,用手指著後邊,上氣不接下氣的道:「這……這……那……那……」

    「什麼這這那那的?你好好兒喘幾口氣再說話。」香環氣的揚手推了那小丫鬟一下:「個沒見識的,這樣顧前不顧後的,豈不是讓姑奶奶笑話?」

    傅秋寧面上變色,一下走上前去問那小丫鬟道:「到底怎麼了?可是我娘出了事?」一面說著,就繞過了那小丫鬟,急急往松濤閣而去。

    「不是,太太……太太和老爺讓……姑奶奶趕緊去前廳,姑爺……姑爺來接姑奶奶了。」那小丫鬟好容易把氣喘勻了。總算喊出剩下的話來。

    「姑爺?金鳳舉?」傅秋寧一下子就站住了,呆了好半天,才回身看那小丫鬟,似是十分驚訝的道:「當真?你沒有看錯?別不是把侯府派來的人當成了姑爺吧?他……他公務這樣忙,怎麼可能會過來?」

    香環忙上前笑道:「姑奶奶多慮了,這種話怎麼可能傳錯了呢?想是姑爺見奶奶遲遲不回去,心生想念,所以親自來接了。」一邊說著,便給傅秋寧道喜,又催著她趕緊去前面,只說這會子怕是太太也等急了。

    傅秋寧和玉娘雨階對望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之色,三人不知道金鳳舉搞什麼鬼,論理他是怎麼也不會登這鎮江王府的大門的,兩家是死對頭,何況當日他又被那樣羞辱過,就算是喜歡傅秋寧,也不該自降身份到此。」於是忙加快了腳步,來到前廳往裡一看,果然就見金鳳舉正坐在下首,鎮江王和自己的父親親自陪著他,三人倒好像是盟友一般談笑風生。

    「爺怎麼親自過來了?」傅秋寧款款走進來,大太太忙拉著她笑道:「你還說呢,看看你丈夫對你多好?見你三天不回去,生怕是你母親有什麼好歹,又怕你傷心,便親自過來接你了。」說完把秋寧摁在金鳳舉桌旁的另一邊椅子裡坐下,一邊笑道:「小侯爺當真是孝順的人,放心,於姨娘沒什麼事,只是思女心切,想著多留秋寧在府裡住幾日罷了。」

    金鳳舉笑道:「百善孝為先,秋寧的母親病了,我原該親自陪她來探望的,只因公務纏身,這個想必王爺和世子也知道,為了越國公圈佔良田的事情,這幾日皇上很是煩惱,連帶著我也不敢怠慢。如今好容易塵埃落定,今兒提前回了家,知道秋寧還沒回去,我這才趕過來的。」

    鎮江王世子捻須微笑道:「可不是,說起這件事,倒不得不佩服鳳舉你真是好智計啊,輕輕松松就替聖上解決了難題,又還了農民田地,不落人口實。還讓靖國公一家安然無恙,這麼個處置法最順遂皇上心意了,越國公是老臣,皇上十分看重的,若是傷了他們家的元氣,皇上心裡也難免黯然啊。」

    「哪裡是什麼智計?岳父誇獎了。不過是兩下裡都有和解的意思,我居中牽線,所以一拍即合罷了。這麼做倒也的確符合皇上體恤老臣的心思。」金鳳舉微笑著謙虛道,接著轉頭問秋寧:「如何?你母親的病怎樣了?可是還要住兩天?若是有起色了,不如就先回府裡,老太君這幾天也念著你呢。何況眼看便是除夕,到時候自然還要回來的。」

    傅秋寧尚未說話,便聽大太太笑道:「真顯見的是小兩口兒,這般親熱,竟一刻也舍不得分離了似的。於姨娘的病雖然大有起色,但是就讓秋寧在家再住兩天,等她大好了再走又有什麼?小侯爺便這樣心急麼?」

    傅秋寧連忙道:「非是小侯爺心急,我臨來時,老太君身上也有些不大爽利,怕是這兩天也沒大好。今兒早上娘親就催我了,說是嫁出去的女兒哪能在家裡住這些日子?我原本就要向爺爺和父親大娘辭行的。恰好小侯爺過來了,我想著,不如便趁這個時候辭別了吧。」

    鎮江王還有些猶豫,忽聽傅秋寧身旁的香環笑道:「回太太的話,這裡本不容奴婢插口,不過姑奶奶在這裡住著,的確有些不自在的樣子,想來也是掛念著那邊老太君的病情,何況小侯爺也說過,過年還要回來呢。如今離過年,也不過就是兩個多月的功夫了。」

    鎮江王世子一聽香環這樣說,心裡就有數了,點頭沉吟道:」這丫頭的話也不錯,既如此,秋寧啊,你就去拜別了你母親吧,記得好好安慰安慰她。等她病再好些,我看看就把她接出松濤閣,讓她自己獨居一個院落,也利於靜養。

    「女兒的意思,爹爹倒不必動娘親。」傅秋寧斂衽輕聲道:「我這兩天在松濤閣住著,見娘親和羅姨娘倒是相處得來。爹爹素日裡只怕也少往她們房中去,這樣讓她們姐兒兩個處著,倒是個伴,也能互相照應。且松濤閣環境清幽,很適合靜養。」

    鎮江王世子咳了一聲,心裡有些惱怒,知道這是女兒暗示自己冷落羅氏和於氏,她有些不滿。只不過這個時候,這素日裡瞧不起的女兒竟然大有利用價值,因此他還真不敢十分得罪,只好尷尬的笑了笑,點頭道:「既然你這樣說,那也罷了。好了,你快去和你母親辭行,這個時候兒離開,倒是能在太陽落山前回到侯府。」

    傅秋寧答應了,正要舉步,就聽金鳳舉也微笑道:「既如此,我隨秋寧一起去見見岳母。」說完也不容鎮江王和世子挽留,便跟上傅秋寧的腳步。一起往松濤閣而來。

    那羅氏和於氏正在閒話,忽然聽人報說姑爺過府來了,不由得都是驚異莫名,所謂關心則亂,兩人只擔心是傅秋寧三日未回,姑爺怪罪了,特地上門來問罪的。正惴惴不安之時,又聽說姑爺和傅秋寧一起往松濤閣而來,登時只把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婦人嚇的面容失色,竟不知該躲往哪裡去。想了半晌,於氏方想起女兒女婿就是來看自己的,自己可是沒地方躲,因此又緊緊拉了羅氏的衣袖,只不肯讓她走。

    羅氏無奈,兩個婦人只好膽戰心驚的在屋裡等著,只見金鳳舉和傅秋寧在幾個人的簇擁下徐徐走進屋裡,兩人從沒見過這姑爺長什麼樣子,只聽人說是長的極好的,京城這麼多男人,竟沒一個能在容貌上勝過他。又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她們只想著大概是那些人以訛傳訛,世上哪有這樣兩全其美的人?又有能力又有相貌,不過是平頭整臉些,在臣子中外貌出色罷了。

    誰知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虛,那金鳳舉一踏進來,下午的陽光透過門照在他身上,竟似把整間屋子都耀的更明亮了一般。她二人都知道「蓬蓽生輝」的成語,哪曾想今兒竟真見著了這樣的人,一時間不由得更局促了。

    倒是金鳳舉十分大方,問了幾句關於於氏的病情,言辭間極為懇切,又述說自己府裡的老太君身上也不好,孩子們也想念秋寧的話。於氏哪裡聽不出弦外之音?見女兒的夫婿家這樣著緊她,心中又是高興又是驕傲,竟流下淚來,忙對傅秋寧道:「既如此,你不如現在就去稟明了你爹和大娘,跟著小侯爺一起去吧。我這裡倒沒什麼了。」

    傅秋寧笑道:「才剛已經在廳上辭別過爹爹和太太,如今特意來向娘辭行。您放心在這裡住著,過年時我再回來探你。」說完又囑咐了於氏許多話,又安慰了一番,方盈盈起身,含淚拜別母親。

    金鳳舉從腰間取出一個荷包,溫言道:「從秋寧嫁過去,兩家倒是也沒什麼走動。前兩日秋寧回來的匆忙,許多事都疏忽了。今日頭一次拜見兩位長輩,也沒帶什麼東西,可巧這裡是今天早上姐夫和我打賭輸了的一荷包金葉子,便留給兩位長輩花用吧,東西鄙薄,原不該拿出手,實在是晚輩素日忙於公務,竟於這些人情往來上十分生疏,母親也不知我今日臨時起意要來接秋寧回去,不然當備下厚禮才對。」

    一邊說著,那於氏和羅氏早就謝絕不已,卻因他是男子,又是女婿,不能上前阻攔。因讓傅秋寧攔著,卻見這個女兒只是在一旁吟吟淺笑,輕聲道:「娘親和羅姨收下就是了,日後讓人給你們買些當用的東西。我們爺別的沒有,於金銀財寶上倒真是不在意的。即便不給娘親,轉手也就花出去了。」

    「胡說,你怎能說這樣話?」於氏讓傅秋寧大膽的話給嚇到了。卻見金鳳舉將那荷包系在床頭上,回身向傅秋寧一笑,兩個婦人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溫暖耀眼的笑容,那其中情意,哪裡還用她們多言?完全就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心有靈犀。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10:01 PM

第九十八章:線索

一直到金鳳舉和傅秋寧離開王府,於氏和羅氏還怔怔看著門外,恍如夢中也似。過了好半晌,方聽一旁的丫鬟菊霜好奇道:「姨娘別只顧愣著啊,快看看荷包裡是多少金葉子。」說完仗著主子寬厚,待自己是心腹,便忙不迭解開荷包拿過來,只剛入手,便驚叫了一聲道:「天啊,這怕不是有二十兩金子呢?」說完解開荷包系口,只見裡面耀眼生花,除了金葉子,還有幾十粒比黃豆略大的金豆子。掂一掂,最少也是二十兩。

    菊霜不由的驚叫道:「天啊,姑爺真是豪氣,我還以為咱們姑奶奶出手就十分大方了呢。可見姑奶奶在後宅中,還是不敢出格兒,所以才有二十兩銀子,姑爺就不必忌諱,這竟然還只是他隨便打賭贏的……」

    羅氏笑道:「你就是個天真的,竟然還真信了他那話。你看這荷包多精巧?也不像是嶄新的樣子,必然是小侯爺日常戴在身上的,如今大概是看出來我和於姨娘生活清貧,才慷慨解囊罷了。」說完又看向於姨娘道:「妹妹素日裡只擔心,如今看見姑爺待姑娘這麼好,可該放心了吧?」

    於姨娘擦著眼淚道:「可不是,究竟這些錢算得了什麼?只要姑爺能好好待秋寧,我便是立時死了,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一句話說的羅氏也心酸起來,搖頭哭道:「你如今還哭什麼呢?終於是有了指望。哪裡像我,膝下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

    於氏忙道:「這些年能活下來等到今日,多虧了姐姐照拂開解,不然如何能有今兒這日子?你放心,秋寧是我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咱們在一處住著,她要孝順,自然是孝順我們兩個。總算如今有了這些錢,我們的日子也不用過的那麼捉襟見肘,這豈不是很好嗎?這日子從此後就有盼頭了。」

    不說於氏和羅氏在這裡擦眼抹淚的暢想未來,只說傅秋寧離開王府坐進馬車中,那金鳳舉原本是騎馬過來的,此時也就將馬匹交給金明,自己爬進車廂裡坐著,玉娘和雨階這時候是不能和主母坐在一起的,自然還有一輛馬車載著她們。

    「如何?事情可辦妥了嗎?」。馬車轆轆而行,金鳳舉與傅秋寧對面坐著,剛一駛離了王府,金鳳舉便迫不及待的問。

    「我便知道爺沒那麼好心,為了接我而登這個門。原來卻是心急知道事情經過。」傅秋寧微笑著:「放心,你來的倒巧,就在你來之前,我剛剛把風兒透出去呢,你道那個丫鬟為什麼會插嘴?自然是急著趕緊讓我和你一起回來,她好向我爹報信兒。我故意說榮親王過幾日就遞折子,那好丫鬟生怕我那爺爺和他們的弘親王主子落在後面,所以連身份都不顧了,就插嘴讓我離開。」

    金鳳舉撫掌笑道:「如此說來,倒真是一個能辦事兒的好丫鬟。別說,王府裡還是很會調教下人的。」說完又笑道:」不過你說我是心急這個就來接你,卻是說錯了。我什麼時候是這樣沉不住氣的人了?實在是鋒兒和嬌兒想念你,這兩日晚上覺都睡不好。你們王府又隱約透出信息說,你那爹爹對女兒在侯府六年無人問津十分不滿,因此這次著意要將你留下來呢。」

    說到此處,便忍不住皺眉道:「秋寧,你可是在他們面前露了什麼難得的才能嗎?例如你唱的那個越劇和黃梅戲?」話音未落,就聽傅秋寧哼了一聲道:「我倒是有閒心,還唱那個給他們聽呢?我看見他們,聽他們說那些假惺惺的話,我就差點兒把一口牙都給咬碎了。那個戲,我自己知道特殊,所以就算在我娘面前,也沒露過半點口風兒,若非那次因緣巧合讓你聽了去,這輩子你也別想得知。」

    金鳳舉笑道:「若是這樣說,那便該是王府特意傳出這種口風兒,意在試探我對你是否真的著緊中意了。我起先還擔心,他們知道了你會這個戲,立刻將你看做奇貨可居,橫了心要將你留在王府中呢。」

    「所以你就急著上門要人了?」傅秋寧微笑道:「妾身竟然能得小侯爺如此著緊,還真是榮幸啊。」

    「不管是哪一個,我都著急上門。也就是我和你爹今生勢如水火,是再無修好可能了,不然當日我便親自送你回去。如今雖然矮了一頭,但為了大計,這也無妨……」金鳳舉認真地解釋著,說到這裡,忽然猛的醒悟過來,不由磨了幾下牙齒,旋即便斜睨著傅秋寧道:「是嗎?你真覺得榮幸?既如此,為什麼平日裡都對我冷淡如冰?」

    「爺休要冤枉妾身。」傅秋寧剛才只是一時興奮之下,所以出言忘了謹慎,此時見金鳳舉挑著眼睛看自己,那清潭般的眸子中竟大有情意,方知自己一時不慎,挑的他意動,忙正色道:「爺每次去晚風軒,妾身哪次不是恭恭敬敬?爺還能挑得出半點兒錯處嗎?」。

    「是,你都是恭恭敬敬,只是……卻不是我想要的……」金鳳舉苦笑著自言自語,然後搖頭道:「罷了罷了,當日的諾言是我自己許下的,除非你改了主意,不然我是絕不會食言的,你放心好了。」

    傅秋寧這才放心,心中想著這小侯爺能說出這樣話,倒顯得誠實可愛。一念及此,只覺心中微微一顫,再不敢想下去,忙將話題岔開道:「剛剛怎麼想起給我娘金葉子了?那荷包我看是爺素日裡慣常用的,該是臨時起意,更不是什麼打賭贏來的錢吧?」

    金鳳舉笑道:「金葉子的確是打賭贏來的,金豆子不是。無妨,那是在我身上備著不時之需的。素日裡常用的是這個。」因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荷包,笑道:「在街上花錢,哪裡用得著金葉子金豆子呢?不過你記著,欠我一個荷包就是了,做的大一點兒,也許下次去了,就能多裝些錢孝敬你母親。真是,我以為他們這次接你回去,明面兒上總要做做樣子。誰想到竟是毫無顧忌,你母親還住在那樣簡陋的地方,若我是你,我心裡也恨,便是死也不做他們的耳報神,如此小氣,還想收買人心呢。」

    傅秋寧笑道:「你不必提點我,放心,我這一生只以你馬首是瞻行了吧?」說完金鳳舉也笑了,搖頭道:「真沒有這個意思,分明是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我這君子之腹,還……」

    不等說完,忽然馬車一個顛簸,登時傅秋寧那邊的車子高高抬起,將她整個人都拋了起來,下一刻,不等回過神來,整個人都跌進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抬頭一看,正對上金鳳舉詫異的眸子。

    傅秋寧愣了一下,接著俏面粉紅,忙不管不顧的掙了出來,卻不料車子又一個顛簸,她還沒站穩,就再次撲進金鳳舉懷中,倒好像投懷送抱似的。

    對上金鳳舉這一次帶笑的眸子,傅秋寧又羞又惱,不等男人出聲便厲聲問外面道:「怎麼回事?車子顛簸的這樣厲害,是走上山路了嗎?」。

    「奶奶,不知道是誰在路上放了好幾塊大石,馬車差點兒翻了。金總管已經帶人去前邊看路況了。」車夫連忙在車外回答。金鳳舉低下頭輕輕一笑,將秋寧扶著重新安置在座位上,柔聲問道:「沒事兒吧?看看有沒有扭了腳?」

    「沒有。」傅秋寧這個郁悶啊,平白無故讓這登徒子吃了兩大口豆腐,還幾乎可以說是自己主動送上去的,她心裡差點兒沒嘔出血來。因對金鳳舉道:「好好兒的官路上,怎麼會有大石頭?你快出去看看,若只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倒也罷了,別是另有枝節。」

    金鳳舉點點頭,轉身掀簾子出去,傅秋寧只聽一陣腳步聲響,然後金明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她只聽到「血跡,不易發現」之類的字眼被寒風吹進耳中,其他的卻是聽不到,看來金明也是貼著金鳳舉的耳朵報告的。

    「秋寧,你和玉娘雨階先回府去,回去後就說我半路上遇到點事,先離開了。不必詳說這其中的情形。」金鳳舉掀開簾子說了一句,接著傅秋寧就聽到馬蹄聲踏踏遠去。

    「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該不會是有什麼人命官司吧?」傅秋寧掀開簾子,見金鳳舉和金明騎著馬在寒風中遠去,她心裡有些緊張,又有些好奇,旋即好笑起來,暗道傅秋寧,你只是一個女人,你穿越過來的是種田宅斗戲,不是男人寫的歷史權謀,就算有人命官司,那也是金鳳舉的事,最多他回來和你說幾句罷了,何必去關心。

    因放下簾子,淡淡地對車夫道:「走吧。」接著馬車轆轆響起,傅秋寧就歪在車上打盹兒,一邊聽著雨階和玉娘在那裡小聲議論著,顯然也是好奇,她微微一笑,也不去阻止,只自己閉著眼睛假寐養神。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10:21 PM

第九十九章:吃火鍋

回到侯府,先去了金老太君的房裡,將近晚飯時分,江夫人和方夫人都在老太君跟前,許姨娘霍姨娘等也在,江婉瑩卻是不在,她是當家主母,這個時候自是有事要辦的。於是傅秋寧一一拜見了,又將王府准備的禮物呈上來,倒也不鄙薄,比起那會兒的嫁妝還要厚重一些。這時候的金鑲侯府已是今非昔比,鎮江王府如何還敢像六年前那樣的輕慢?

    不過自然也沒人對這些禮物在意。老太君只是略看了看,就吩咐收起來。江夫人大概想起了六年前兒子被迫娶妻所受的侮辱,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倒是方夫人和傅秋寧說了幾句話。接著老太君便道:「孩子們還在學堂中,想來就快回來了。鳳舉呢?不是他去接你的嗎?怎麼沒一起回來?」

    傅秋寧便按照金鳳舉的吩咐回答了,須臾江婉瑩過來,見她回來,自是上前親熱了一番。又對身邊的秋霞道:「既然姐姐回來了,想著回去將那鹿肉和山雞送些過去,是了,還有前些日子莊子上送的新鮮蔬菜。」說完又對傅秋寧道:「你幸好這時候兒回來,不然這新鮮菜就吃不到嘴裡了,都是下面莊子上有心靈手巧的,竟在暖棚裡種了菜,前兒才送來了一些給我們嘗鮮兒,恐怕爺這兩日也要過去用膳,恰好給姐姐一些備下。」

    傅秋寧連忙謝過了,沒告訴江婉瑩自己的晚風軒裡就有暖棚,種著各種吃火鍋的蔬菜。因坐下來又說了幾句話,學堂裡便放了學,金藏鋒和金藏嬌一進門,見母親回來了,不由得都是興奮非常,只是苦於在人前,還要顯得穩重一些,並不敢放肆。

    老太君便笑道:「今兒秋寧和鋒兒嬌兒就在我這裡用膳吧,素日裡只有我蹭她們的,倒鮮少給她們什麼東西。」一句話說的眾人笑起來,一時晚飯上來,江夫人和方夫人還有秋寧服侍老太君用完飯後,便各自回去了。

    回到晚風軒,大概是金鳳舉提前吩咐人打掃過,屋子裡倒是整潔明亮,且趁著這個機會,金鳳舉又往裡面添了不少精致擺設,如今這晚風軒可再沒有前幾年的冷宮模樣,倒有些恢復了當日老侯爺寵姬在世時的富貴精雅風采。

    傅秋寧與兩個孩子三日未見,自然更顯親熱,問了他們的功課,又問學堂裡的族中子弟態度如何?金藏鋒便道:「別人還好,尤其是大娘房裡的振軒,雖比我小兩歲,卻著實聰明勤奮,與我倒也說幾句話,最頭痛就是許姨娘房裡的振翼,總是尋著機會便要生事,幾次三番我不理論,如今越發上來了。前兒他擲了一方硯台,我一躲,卻是把額角碰紅了。回來老太君問起,我本不欲說,誰知妹妹嘴快。老太君把許姨娘說了一頓,因此這兩日他還收斂了一些,只是我想著他心裡大概更恨極了我,真是不知該怎麼辦。」

    傅秋寧皺眉道:「這樣魯莽的東西,指不定是讓誰做了槍使呢。你只不和他理論,若再想動手,也機靈著點兒,算著先生快到了,你引他動手,自己卻忍一下,讓先生看到這一幕,自然是要罰他的,你素日裡用功沉穩,先生如何會認為是你的錯?這些暗斗自保,自己都慢慢摸索著學習一些,唉誰讓你們的命不好,生在這深宅大院中,注定是不能有兄友弟恭的和睦情景了。」

    金藏鋒笑道:「娘親說的是,兒子生性耿直,竟沒想到這好辦法。」因金藏嬌也湊上來,嘰嘰喳喳敘說自己彈琴,壓了金繡貞的風頭,一邊咯咯笑個不停,又拿出自己的繡品給秋寧看。只是太心急,倒把鴛鴦繡的和兩只野鴨子差不多。

    傅秋寧又問金篆與蘆花的身體,娘兒幾個一直說到酉時,考慮到第二日孩子們還要上學,這才熄燈安歇。

    之後三五天,金鳳舉並沒有再過來,傅秋寧猜著他必定是又有要忙的事情了。想起這人的沉穩和心計,不由得為那素未謀面的榮親王慶幸,暗道你能有他幫你,莫非真就是有真龍天子的運氣嗎?別說,你雖排行第六,卻和雍正皇帝有些像,當日他身旁有個老十三,如今你身邊就有金鳳舉,而且看起來,這金鳳舉文武雙全心機深沉,倒是一點兒也不輸給十三爺呢。

    這一日又是一場小雪,雪珠兒細細密密的直下到晚上。第二日上午傅秋寧便去拂梅花上的雪水,中午吃完飯後又接著去弄,因弄完回來時順便去看了下暖棚,只見裡面的菠菜油菜生菜等都長的十分鮮嫩可愛。比當日江婉瑩送過來的可新鮮翠綠的多。於是就拿籃子割了一些回去,對玉娘道:「今兒晚上吃涮鍋,不是有上好的銀絲炭嗎?往日沒用過,今年到現在也沒用,就在今兒晚上用了吧,我來調一些醬料。」

    這個架空時代雖然有涮鍋,卻是十分簡單,尋常吃的時候,只是用酸菜凍豆腐肉片粉絲放進去,弄好了盛出來喝,倒如同鮮邊湯一般,只是肉要比湯裡的滑嫩爽口一些。而雨階和玉娘托傅秋寧穿越過來的靈魂的福,卻已經吃上了有調料醬的蔬菜火鍋,那滋味自然是要比單純的涮鍋還要好的多。

    芝麻醬倒是有,秋寧加上自己醃制的韭菜花和平時調制的一點海鮮醬之類的,許是東西新鮮的緣故,調出來的醬料倒比現代飯店裡的火鍋醬還好吃。當下玉娘和雨階一聽說吃火鍋,不由得都歡呼起來,立刻忙忙的就去准備。

    調好了一碟子醬料,傅秋寧笑著道:「今兒手上不知怎的失了准頭,瞧這樣子,這些醬一頓怕吃不完。罷了,若剩下,留著蘸白菜根吃吧。」一邊說著,就擦了手出來,想著金藏鋒和金藏嬌大概也要放學了。

    卻不料院門開處,竟一下進來好幾個人,傅秋寧在正屋裡看見了,忙接出去,心中暗道:我今兒這醬料倒還是調的有准頭,可不是這吃貨就多了兩個嗎?只怕還要再調一些。一邊想著,金鳳舉已經抱著金藏嬌,牽著金藏鋒來到廊下,笑問她道:「出來的這樣快,可是在屋裡望著孩子們放學嗎?」。

    傅秋寧笑道:「反正無事,想著孩子們這時候該回來了,就站起來看一看,其實沒用。」說完卻聽金鳳舉嘆道:「慈母之心,感天動地,哪裡能用有用無用來區分?」一邊說著,就和幾個孩子進了屋,傅秋寧接過他的斗篷,撣了撣雪就掛起來。

    「去廚房看看做了什麼好吃的。」金鳳舉將孩子們攆去廚房,傅秋寧就知道他是有話要和自己說,另外,只怕今晚也是必然要留在這裡用飯了。其實這個時辰,這種事都不必去猜想,只是她總抱著僥幸之心,想著金鳳舉會不會在前院有事,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爺今兒氣色這樣好,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可許久沒見你這樣開心了,是有什麼好事兒嗎?」。傅秋寧盈盈笑問。

    「好事兒,自然是好事兒,不但我高興,只怕你那爹爹和爺爺如今也開心得很呢。」金鳳舉哈哈一笑,轉身在炕沿上坐下,臉上盡是得意笑容

    「可是弘親王終於沉不住氣,上了折子嗎?」。傅秋寧其實一早就猜了出來,只不過這個時候才說出口,總也要讓金鳳舉覺得有點成就感嘛,女人聰明可以,但絕不能總去搶男人的風頭,尤其是金鳳舉這種驕傲的男人的風頭。

    「果然是冰雪聰明啊。」金鳳舉斜睨了傅秋寧一眼:「你其實早就猜到了吧?故意不肯說出來。」傅秋寧是聰明,但他金鳳舉可也不是傻子。

    傅秋寧一笑,立刻轉移了話題:「既如此,聖上可是龍顏震怒了嗎?那烈親王如今怎麼樣了?」親手捧了雨階托盤裡的茶水放到金鳳舉面前,她是真的很好奇皇帝會怎麼做,素日聽金鳳舉所說,她很肯定這個皇帝就是一個老康熙似的人物,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是單純的賞罰分明那樣簡單吧?

    「哦,自然是大怒,怎麼能不怒呢?烈親王被罰了一年的俸祿,還罰了三千兩銀子。另委了別的官員負責京城的防凍治災工作,又把遼東那兩個官員罷了官,並且永不敘用。」金鳳舉微笑著說完:「如何?這個結果還算不錯吧?」

    傅秋寧笑道:「結果如何,自然是爺心裡清楚,我哪裡知道呢?只不過弘親王奏報了這件事之後呢?聖上罰了烈親王,弘親王那裡……」

    金鳳舉笑道:」弘親王麼,自然是要獎賞了,聖上向來是賞罰分明的,這次的厚賞可著實是讓人眼熱,不但賞了珍奇古玩之類,還賞了一件六爪龍袍,你說,這可不是厚賞呢?滿朝文武盡皆嘩然,秋寧,拜你所賜,弘親王這一次可總算是揚眉吐氣了,連帶著鎮江王府都是喜氣洋洋的呢。「

    傅秋寧瞪大了眼睛:「六爪龍袍?那是什麼東西?」
作者: qsx222    時間: 2013-8-6 10:22 PM

第一百章:剖白

金鳳舉笑道:「難怪你不知,聖上穿的正宗龍袍,龍自然是四只爪子的。這六爪龍袍,非立下天地之功者,是絕不可能得賜的,象征著皇上的無上恩榮,如今弘親王得了這件六爪龍袍,可說是咱們聖上登基以來,發下的第二件六爪龍袍,第一件就是當年以一己之力將北原蠻子趕到淒涼山北,讓他們永遠不敢再犯我國邊境的呂老將軍,如今這是第二件,就賜給了弘親王,可見弘親王聖眷之隆盛了。且聖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誇獎他『忠孝勤謹,大公無私』,乃是所有為臣子者的榜樣,這是多高的評語啊。」

    傅秋寧笑道:「明人面前就不說暗話,若弘親王真的聖眷隆盛至此,第一個急出滿嘴燎泡的就是你。這時候兒倒還在我面前打馬虎眼呢。快說說,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兒?讓你這一說,連我也心急了,怕是榮親王爺心裡也不踏實吧?你可安慰了他麼?」

    提起榮親王,金鳳舉便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搖頭道:「他啊,這一次倒還算是沉得住氣,總算沒在朝堂上變了臉色,只不過一下朝,就急著將我拉去了王府,這一通捶足頓胸,就差沒直接埋怨我了。」

    傅秋寧掩嘴笑道:「我想著榮親王爺的個性,能在朝堂上忍住就是有定力的。只是爺,你如何還能笑得出來?還這樣篤定?原本想著讓弘親王上這個折子,既辦了烈親王,又救了百姓於水火之中,還讓皇上心裡對弘親王有所猜忌,這是一石三鳥之策。但到如今,卻不料弘親王得此殊榮,我看你笑的開心,心裡也明白這事兒不是表面這般簡單,只是這其中的關竅,卻是參不透,你倒別只是笑著吊我胃口,快說出來聽一聽啊。」

    金鳳舉見她好奇疑惑的嬌嗔模樣,心中真真是愛煞了,若不是一向的定力,這時候定要脫口說一句「你讓我抱抱,我便把這其中關竅告訴你」,只是礙於當日諾言,此時雖是滿心情意,卻也不敢輕易宣之於口。

    幾次前車之鑑讓他明白,若不等到傅秋寧對自己動情之日,只是貿然的想要吃些豆腐,到最後定是自己灰頭土臉。就以今次來說,若自己說了這話,她卻扭頭就走,這讓自己如何下的來台?因此一句話在舌尖上滾了幾滾,卻終於還是默默吞回肚子裡,心中也不禁有些悵然,暗道秋寧啊秋寧,我到底要怎樣做,你才能原諒我?要等到何時,你才可以讓我軟玉溫香滿懷春?唉

    傅秋寧見他滿面的歡喜之色漸漸消失,一雙明亮眼睛卻只是深情凝望自己,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剛剛一個沒注意逾矩了,倒讓這渣男心中又蕩漾了吧?可恨啊可恨,偏偏這混蛋帥的天理不容,只……只看他一笑,我便也不自禁將他當成知己好友,越發失了分寸,才教他如此失態。長此以往,便連我也危險了吧?不,傅秋寧,方楚瑜,你……你可不能這樣站不穩立場。就算到最後,你還是逃不過這個妖孽的情網,也要多堅持些時日,切切不能為了什麼倒黴愛情而丟了自己,男人都是賤骨頭,你越愛他越賤,若即若離不在意,他反而貼上來你不知道嗎?

    因一時間也在心中罵了金鳳舉幾句,又暗暗警惕了自己幾句,屋中便一時沉默下來。最後倒是金鳳舉一笑躺下身去,用一雙手枕著腦袋,輕聲道:「不簡單,自然不是如表面上這般簡單了。若是皇上真喜歡弘親王做的這件事,何不就讓他接手烈親王,來主持京城的防凍防災事務?須知聖上好面子,每一年冬季裡的民生是最在意的,這方面的撥銀也不少。聖上不交給弘親王,便是說明他不放心,既不放心,便說明生了警惕之意。如此重賞,固然可以說是錦上添花,又何嘗不能說是烈火烹油?烈火烹油,越燒越烈,總有一天,會連弘親王自己都被燒的屍骨不存。」

    「有這樣嚴重嗎?」。傅秋寧遲疑道:「怎麼說弘親王也是皇上的親兒子,哪裡就能眼睜睜看著他燒成這樣呢?」

    金鳳舉又坐起身,冷笑道:「生在帝王家,還有什麼心什麼情?難道不聞最是無情帝王家嗎?父親不是父親,是君王。兒子不是兒子,是臣子。兄弟不是兄弟,是對頭。罷了,說這些,你一個女人家,未免又要心驚了,我只告訴你一句話:給了六爪龍袍,便不會再給四爪龍袍。既是所有為臣者的楷模,自該繼續做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卻是終生也不要再去妄想那咫尺之遙的龍椅了。」

    「原來如此。」傅秋寧也坐在炕上,驚異道:「只是這樣一件小事,竟然……竟然就斗倒了弘親王?這……這也太兒戲了吧?爺,你會不會是過於樂觀?」

    金鳳舉擺手道:「我說過,既是如此隆恩,便該讓弘親王接手烈親王的工作。這分明是老爺子已經生了防備,皇上或許是年事漸高,又或者深恨皇子奪儲,近一兩年來疑心日盛,也因此,我只勸姐夫韜光養晦盡心辦事,和所有的朝臣們都不要往來過密,所以他身邊只有我一個人,每每也不過是唱酬應和,我辦的差,他是半點不敢插手的。他辦的差,我偶爾會提點一句半句,也不敢插足過深。如此暫時倒還保全了他。如今經此一事,那弘親王可以說是大局已定了,除非有什麼天大的事情發生,不然他再難翻身。可笑他身邊竟沒有一個真正的謀士,此時還歡欣鼓舞著呢。」

    傅秋寧點頭嘆道:「果然伴君如伴虎,也只有爺這樣的絕頂聰明,才能看通其中關竅。」話音未落,便聽金鳳舉也感嘆道:「是啊,伴君如伴虎,看通關竅又如何?還是要裝作茫然不知。在這樣精明的聖上面前,連藏拙都難於上青天,一個不小心,便會被發現端倪。這些年,所有人都只以為我是風光無限,卻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真真是如履薄冰。何況聖上心意未明,他明知我與姐夫的姻親關系,卻給我天大隆恩,每每我想抽身而退,卻怎麼也不能成功。這實在是讓我心驚膽戰啊。」

    這番話從來都只是在金鳳舉心中,連榮親王和至親的父母祖母以及妻妾面前都沒有說過,卻在今晚無意之中,竟向傅秋寧吐露了心意。說完自己也知失言,忙又笑著道:「你放心,便是我有事,也必定會和姐夫說明,定必叫你平安。即便老太君百年之後,我也給你安排一條衣食無虞的退路。若是……他日變故驟生,以至於姐夫不能成為儲君,坐上九五至尊之位,那侯府的富貴只怕也到頭了。只不過我也早已籌謀下了退路,到時一族人辭去爵位,只回老家祖祠,守著千頃良田,做一個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亦算是衣食無憂。」

    傅秋寧看著金鳳舉,她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靈魂,太多的電視和小說都告訴她歷史斗爭是多麼殘酷,即便是大功臣,也難免飛鳥盡良弓藏的悲劇,所以對於金鳳舉這時候的聖眷正隆一直心存疑慮。但她卻怎也沒料到,原來對方在這樣的一片錦繡中,竟將未來看的如此清楚,更是早已做了這麼多周密的安排。一瞬間,她簡直懷疑對方也是穿越過來的了,更為其身在朝中波雲詭譎的步步驚心而感佩恐懼。

    「爺能說出這番話,足見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如此,只要妥善周旋,能熬到榮親王繼位也就好了,時常聽爺說的話,這榮親王倒不是一個鳥盡弓藏心狠手辣的主兒。」既然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傅秋寧也只有這些安慰。

    「你倒是也看得清楚。」金鳳舉微微一笑:「若是能如你所言,自是最好不過。只要姐夫繼位,我無論是進是退,都是圓融遂意萬事自如。我只怕……若是皇上真的屬意姐夫為儲君,到了最後關頭,那就未必能容我……活下去。」

    「不會,一定不會。」傅秋寧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金鳳舉這樣說,心中便好像整個兒都翻了過來似的,是急是痛是驚恐是可惜,竟一時辨不出來,反而是想也不想的就脫口說出這句話,話音未落,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秋寧有何高見?」金鳳舉知道這時候自己該輕描淡寫的用另一個話題將此話題引開,畢竟這最深的恐懼一直都只是埋在他心底最深處,從未曾袒露出一星半點,此時被傅秋寧得知已是不該,更不能容她就此話題和自己深入說下去。可是也許這層恐懼埋藏的太深太久,就好像一根針,刺的他心裡生疼,讓他不自禁的就想聽聽傅秋寧怎麼說。

    傅秋寧力求鎮定的理了下思緒,她只能私心告訴自己,要在這世界上存活,絕不能少了金鳳舉這個依靠。所以一定要消除他的心理陰影,不能讓他心生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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